说完后,八个人坐在桌子边,全都低眉丧眼不说话。
沉默了片刻,顾玉竹又看向锅盖说:“韩霆之前不是说了,这件事他会想办法的嘛?那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也?不管了吗?”
锅盖道:“他没打算让你们?操心这个事,但这件事和以往发生的事都不一样,十个人两?个月的口粮,这不是小事,你们?觉得他一个人能扛下来吗?他没让我说,是我自己要跟你们?说的。”
顾玉竹道:“你跟我们?说有?什么?用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啊?”
锅盖听了这话有?些不爽,“不是,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这个事情?不是霆哥一个人的事吧?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吧?凭什么?你们?就这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让霆哥一个人扛啊?”
顾玉竹又小声接一句:“那不是他有?本事么?……”
锅盖道:“他有?多大的本事啊,能解决十个人两?个月的口粮?”
大家心里都烦,顾玉竹说话也?带着?情?绪:“解决不了那说什么?大话,充什么?大头啊?我们?又没逼他说,是他自己说不用我们?操心的。”
锅盖第一次觉得,这些人是真他妈的没良心。
他们?在一起合伙这么?长时间,韩霆几乎担了所有?的事情?,大事小事都没怎么?要他们?扛过压力操过心,结果现在他们?就这个态度。
锅盖还要再说话,忽听到?门外有?人重声叫了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出去,只见是韩霆站在门外。
韩霆叫完他没说话,直接黑着?脸转身走?了。
锅盖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苏韵忙从桌子边起身出去追韩霆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
余下的七个人谁也?没再说话。
他们?在厨房里吵得声音比较大,初夏和林霄函在两?边宿舍里,没听得全他们?吵的所有?话,但是大概情?况是听出来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以后,林霄函忽冷笑了一声。
而宿舍里不止他一个人,超子也?在。
超子听到?声音看向他,没忍住出声说:“很好笑吗?”
林霄函没看超子,直接反问:“你觉得呢?”
超子深深吸口气,然后也?冷笑一声:“你尽情?笑好了,像你这种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人,以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霄函:“管好自己吧,你们?有?没有?以后还两?说呢。”
超子没再说出话来,咬紧牙关捏了捏拳头,起身出去了。
厨房里的那七个人,虽然都没有?再吵,但也?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聊这个事情?,所以又沉默着?坐上一会之后,便都散了回宿舍了。
李乔、顾玉竹和陈思思进宿舍后,坐下来依旧沉默。
初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点声响也?不发出来,把自己当成空气。
李乔、顾玉竹和陈思思明显喘气不顺,呼吸一会重上一声。
陈思思心里最盛不住事,没一会便忍不住了开口说:“韩霆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话,那我们?怎么?办啊?我们?不会真的饿死在这里吧?”
李乔和顾玉竹都沉默着?没立即接话。
然后李乔忽然说:“如果实在解决不了的话,那不如就散伙吧。我现在回过头越想越觉得,我们?今天会过成这个样子,都是合伙闹的。”
顾玉竹听到?这话看向李乔。
想了一会,她也?出声说:“你这么?说的话,我忽然觉得好像也?是。看起来合伙好处多,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韩霆他们?在前头给?我们?撑着?扛着?,但其实合伙这么?长时间,也?根本没遇到?什么?大事。现在倒是真遇上大事了,但是他根本就解决不了,也?扛不起来,这明摆着?是想撂挑子了。合伙这么?长时间,我们?什么?都听他的,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他拿的主?意,日子过成现在这样,怎么?不是他的责任?之前我一直怕得罪他受排挤日子不好过,现在我感觉我也?不怕了,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了。”
李乔接着?说:“我是觉得太不公平了,之前我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怕说出来被你们?说小气,也?怕受排挤,现在我真是憋不住了。先说粮食,我们?粮食是合在一起吃的,可男生的饭量比我们?大多了,差不多快是我们?的两?倍了,虽然他们?挣的工分多一点,但比起他们?吃的粮食,吃亏的明显就是我们?。再说工分,听锅盖话里的意思,我们?这半年挣的工分应该不够,分粮食的时候要先补齐工分。如果还是合伙平分来补的话,我肯定不乐意。这半年,苏韵她才挣了几个工分啊?她拖了那么?多的后腿,凭什么?让我们?来补啊?”
听李乔这么?说完,顾玉竹低眉细细想了一会。
越想心里越堵,她捏紧了手指说:“当初就不应该跟他们?合伙!”
说到?当初想到?当初。
陈思思没忍住又接一句:“还是初夏和林霄函有?先见之明。”
但顾玉竹和李乔并不乐意听到?这话。
顾玉竹又带着?情?绪说:“这时候就别?提他们?两?个了行吗?”
说着?看一眼正侧身躺着?睡觉的初夏,声音走?低,“他俩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的笑话呢……都不是什么?好人……”
被顾玉竹这么?一冲,陈思思自然就抿住嘴唇不说了。
抿了片刻,看李乔和顾玉竹都不再说话,她又问一句:“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直接去跟他们?提散伙吗?”
李乔道:“急什么?,看看再说吧,万一他们?能解决呢。”
陈思思这便又点点头,没再多问了。
初夏躺在床上没睡着?,也?没有?动。
心里堵着?很多的气,李乔和顾玉竹她们?自然是没有?住嘴的,接下来又抱怨了很多合伙时候发生的让她们?不爽的事。
人与人相处,尤其是那么?多人相处,难免没有?摩擦矛盾。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是想到?谁说谁,谁也?不放过,但是说到?后来,话题基本就集中在了苏韵一个人身上。
说到?底,十个人当中,苏韵是占便宜最多付出最少的。
初夏听到?她们?洗漱完上床。
她们?躺在床上又聊了一会以后,初夏便睡着?了。
而男生宿舍里,发生的是同样的一幕。
韩霆、锅盖和超子不在,剩下的三个男生也?把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埋怨了一遍,觉得韩霆、超子和锅盖没想象中那么?靠谱,觉得跟女生合伙实在是吃亏,女生力气小干活少挣的工分少,事情?多毛病多还爱计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他们?男生往前推,现在更是。
林霄函都懒得听他们?抱怨。
他们?在他眼里都是废物,不分谁废得多一点谁废得少一点。
可笑的是,他们?平时排挤他和初夏的时候倒是挺齐心协力的,这会真遇到?大问题大难关了,却散了心了,不齐心协力想着?怎么?解决问题也?就算了,还互相攀咬起来,推卸起责任来了。
十个标榜自己热血仗义有?情?有?义的人。
这会倒是比他这个自私冷血心胸狭窄的小人还能斤斤计较了。
韩霆、超子和锅盖在外面很晚都没有?回来。
另三个男生吐槽抱怨得差不多了,也?就先睡下了。
林霄函没有?睡。
他等到?韩霆回来,把韩霆拦在了宿舍门外,跟他说了句:“之前你说过,你韩霆就算是要饭,也?不会要到?我林霄函的门上,还记得吧?”
在眼下这种情?况之下,林霄函特?意提起这句话,对于韩霆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他这么?做,像是故意挑这个时机来挑衅韩霆打韩霆的脸。
韩霆停下步子看向林霄函,冷声道:“你放心,你送给?我我都不会要!”
林霄函倒不是为了挑衅韩霆刺激韩霆,又看着?他继续说:“下面还有?一句,我说唐初夏的事我管了,我说到?做到?,所以你最好不要给?她找麻烦。”
韩霆盯着?林霄函,气势上丝毫不弱:“我也?说过,她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林霄函:“是吗?那你和苏韵假扮夫妻去公社?卫生院领……套的事,不知?道轮不轮得到?我来管?”
苏韵是和韩霆一起回来的。
她走到宿舍门外的时候, 听到林霄函在男生宿舍门外和韩霆说话,于是进宿舍关门的时候,她便只关起了一大半的门, 手扶门框站着听了听。
冷不丁听到林霄函的这句话。
她心头大震,扶着门框的手下意识用力抓住了门框。
韩霆听到这句话, 自然也?是心头一沉, 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看着林霄函,声音下意识放低:“你跟踪我?”
林霄函看着他笑?一下,没回?答。
他当然没有跟踪他。
他没有这个时间,也?没这么无聊。
他不过就是看到了韩霆褥子底下藏的套。
计生用品是可以免费领取的。
大队卫生室里没有, 就算是有,他们?也?不敢去大队领。
县城太远他们?没时间去, 所?以他们?只能去公社的卫生院领。
单人去领的话, 免不了要受盘问。
被盘问出破绽来?的话, 又免不了要惹出麻烦。
所?以,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来?, 两人应该是假扮成?夫妻进去领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韩霆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吧, 猜的会比他说?的, 更让他们?觉得有压力。
林霄函往韩霆面?前逼近一步,看着他说?:“你们?也?知道, 我是一个思想觉悟特别高的进步青年,眼里是容不下这种事的, 举报不举报,也?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所?以你最好?是记住了, 要饭,也?别要到我和?唐初夏的门上。”
晨光唤醒万物。
母鸡抖完翅膀发出几声咕咕声。
破搪瓷盆落到鸡圈里, 几只鸡飞奔过来?伸头啄食。
初夏和?林霄函在鸡圈边一起喂完食,男生宿舍的闹钟还?没有响,但?韩霆他们?却不同以往地陆陆续续起床了,只不过没有一个看起来?是精神饱满的。
韩霆他们?和?平时不一样。
初夏和?林霄函当然还?是和?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平时韩霆他们?从闹钟响起开始,就会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
但?今天十个人从起床开始,没一个人说?话,全都阴着脸默着声,好?像都失语了。
他们?今天也?没有吃粗粮馒头。
而是用玉米面?烧了稀饭,稀饭里面?煮了点红薯干。
盛到碗里坐下来?吃饭,每人都是一碗稀饭里加几根红薯干。
之前还?会有人抱怨粗粮馒头难吃。
今天面?对这样的清汤寡水,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倒不是都认命了能吃得了这样的苦了。
而是苦得已经没心情抱怨了,但?凡开口,必然会吵起来?。
如果吵起来?的话,心里结了半年的不痛快,怕得吵得停不下来?。
初夏和?林霄函早一些吃完早饭离开知青点。
出了院子走出一段距离后,初夏回?头看一眼,然后转回?头来?看向林霄函问:“昨晚他们?因为?粮食没了的事吵起来?了,你听到了吗?”
林霄函嗯一声道:“听到了。”
初夏跟上他的步子又说?:“要不我们?中午把粮食先搬到学校吧?”
他们?现有的蒸好?的馒头,还?有磨好?的面?粉,足够吃到他们?房子盖好?的。
知道初夏在担心什么,林霄函没多问,应声道:“可以啊。”
初夏没再?多想,松上一口气又说?:“再?忍几天吧,等房子盖好?搬出来?,就可以和?他们?彻底划清界线,不用再?每天受他们?的影响了。”
林霄函转头看初夏一眼。
看完松着语气说?:“没想到你还?真挺心狠的。”
初夏冲他弯眉一笑?,“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总要习得几分的嘛。”
林霄函:“……”
初夏和?林霄函到学校正常上完上午半天课。
中午放学以后,两人没有直接回?知青点吃午饭,而是先去了趟大队的储藏室,拉了架子车回?去。
回?到知青点吃完午饭以后,便直接把他们?余下还?没磨的粮食,全都搬一搬放到架子车上,拉着出门去学校了。
韩霆他们?十个人中午回?来?以后,脸色比早上更垮。
因为?早上吃的清汤寡水,到工地上没多一会肚子就饿了,扛着饿干体力活的滋味比平时痛苦百倍,心情自然是更加崩溃的。
中午回?来?,吃的仍旧是和?早上一样的饭。
面?对这样的饭食,想到下午肯定逃不掉还?要饿着肚子干活,心里自然更加感觉痛苦烦躁。
心里五味杂陈,都在忍着不发作罢了。
恰好?这时,又看到初夏和?林霄函搬了粮食走人。
看着初夏和?林霄函拉着架子车出院子,顾玉竹第一个先没忍住,有些找由头泻火的意思,出声说?话道:“这是什么意思啊?防着我们?吗?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和?直接拿巴掌抽他们?的脸有什么区别,不是明摆着在恶心他们?膈应他们?吗?
对林霄函那?人没什么想说?的。
锅盖喝了一大口稀饭,把碗重重放到桌子上道:“没想到初夏现在变得这么狠心冷漠……”说?着嗤笑?出声,“果然近墨者黑吧。”
他本来?还?想着,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不要脸面?去求一求初夏。
初夏和?他们?之间,到底有着十多年的发小?情分,而且初夏从小?到大都善良仁义,发生了这种事,总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管。
结果他们?目前连一点求助的意思都还?没有,初夏直接防起他们?来?了。
她眼下这个样子,看起来?比林霄函还?要心狠冷漠百倍。
他们?和?她之间好?像也?没结什么仇吧。
莫名其妙的,她先是闹着不和?他们?合伙,后来?因为?点馒头又闹着跟他们?绝交,现在更是毫无人性?一般冷眼旁观他们?所?遭遇的一切。
她明明有能力帮的。
但?她不止连手都不愿意伸一下,还?这样防着他们?。
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们?的粮食都搬走,不只是在摆明态度,还?是在羞辱他们?。
而想起昨晚夜里的事情,韩霆现在不想再?听到有关初夏和?林霄函的任何话。
他端起碗几口喝完稀饭吃完红薯干,起身出去了。
这种气氛之下,超子和?锅盖也?没多在厨房呆,几口吃完一起走了。
苏韵自然和?他们?一道,很快吃完饭,起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而苏韵刚出去走到院子里,顾玉竹忽又冲她喊了一句:“你们?都这样吃完就走了,碗指望谁刷啊?”
苏韵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没有回?头。
顾玉竹气得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知青点现在这样的氛围,韩霆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的。
到外面?随便找地方坐下来?,刚喘上一口气,超子、锅盖和?苏韵不一会也?跟了过来?。
然后超子、锅盖和?苏韵刚坐下来?,韩霆就先开口说?了句:“不要提那?两人。”
看韩霆这样的态度,超子和?锅盖自然就都没提初夏和?林霄函。
初夏现在那?样的态度,他们?说?再?多也?确实都是没用的废话。
锅盖默了会,看向韩霆问:“那?我们?现在到底怎么办?”
韩霆没有接话,超子想了会提议道:“要我说?,要不直接散伙算了,各顾各的各管各的,我现在看到那?几个人的脸我都吃不下饭。事情已经这样了,粮食是大家一起吃的,不应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一起商量怎么解决吗?好?像粮食都是我们?吃的,就该我们?解决一样。”
韩霆也?没接超子这话。
他是说?不出来?这话更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的。
他要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提散伙,那?不是就是在承认自己?无能?
他深深吸口气,仰面?望天默了好?一会。
片刻后他落下目光,看向超子和?锅盖说?:“你们?要是敢的话,要不我们?晚上夜里,到大队的粮仓去看看?”
听到这话,超子和?锅盖一起愣了下。
他们?当然明白韩霆的意思,片刻后又看向彼此交换了下眼神。
他们?没有说?话。
韩霆又说?:“不敢就算了。”
他们?仨从小?一起玩到大,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能一直维持到今天,靠的就是兄弟之间不离不弃,讲义气。
锅盖出声道:“只要霆哥你拿主意,我们?有什么不敢的?”
超子点头,“怎么办霆哥你说?了算,我们?听你的。”
果然是他的好?兄弟。
韩霆抬手拍上超子和?锅盖的肩膀,很是欣慰道:“我韩霆这辈子能有你们?两个这样的好?兄弟,值了!”
超子和?锅盖在这一刻都觉得,死也?值了。
苏韵自然也?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当韩霆、超子和?锅盖沉浸在他们?的兄弟情中的时候,她没再?忍着不出声,很是担忧地说?:“我不同意,你们?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被抓到怎么办?”
和?超子、锅盖互表完心意,感觉心里有了无穷的力量,韩霆这会心情放松了很多。
他看向苏韵说?:“什么样冒险的事咱们?以前没干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只要能把难关度过去,冒这点险算什么?”
苏韵不觉得,蹙着眉道:“哪儿值得了?自从昨晚回?来?,你们?说?大队不给预支粮食,他们?六个人除了抱怨指责,外加推卸责任,还?做过什么?为?了这样的人冒这么大的险,哪里值得了?”
韩霆道:“也?不全是为?了他们?,我们?自己?不也?得吃饭吗?他们?一直都挺信任我的,这次也?确实是我把问题想容易了,没有很好?地解决掉问题,他们?慌张也?是正常的。”
苏韵看着韩霆,仍是担心道:“万一被抓到怎么办?”
韩霆轻轻吸口气道:“你信我就完了,在我这里就没有万一。”
苏韵:“可是……”
韩霆:“没有可是,苏韵,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女人婆婆妈妈的了。”
苏韵没说?出来?的话被他这话给噎住了。
韩霆又伸手把她的手捏在手心里,软了语气跟她说?:“别瞎担心了,你相信我就行了,我保证会安安稳稳地回?来?,行吗?”
苏韵自然是看出来?了,她的话在他那?里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受女人管束的男人,童蕊不行,她也?不行。
苏韵抿住嘴唇低下头来?,没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苏韵都是在忐忑中度过的。
晚上洗漱完睡到床上以后,她心里的这种忐忑更是达到了极点。
宿舍里的其他人全都睡着了,她也?没有睡着。
接近夜半的时候,听到男生宿舍那?边响起开门的声音,又听到有人嘀咕着出院子往外面?走,她的心跳猛然快起来?。
她用双手捂住胸口没有跟出去。
接下来?便一直在心里祈祷,祈祷韩霆他们?三个人能平安回?来?。
韩霆、超子和?锅盖是睡了一觉后起来?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眼王向前的闹钟,时间是半夜一点钟。
这个时间点上,万籁俱寂,村里的狗都睡了。
韩霆、超子和?锅盖轻着动作出了知青点,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预先准备好?的麻袋,摸黑去了大队粮仓所?在的位置。
大队的粮仓也?是土坯房。
房子上有门有窗,窗子里的木栅格排得很密,只能伸进一只手,门上都挂着锁。
溜门撬锁对于韩霆他们?仨人来?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上学的时候在外面?混,混的就是打架撬锁这些本事。
三人左右探查着,小?心摸到粮仓门外。
韩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拿起门上的锁,把铁丝插到锁眼里。
不过就一会,咬合的锁便在他手里嘎达一声打开了。
屏着呼吸轻着动作,韩霆拿下锁打开门栓,推开门先进粮仓。
超子轻着动作跟着韩霆进去,锅盖在外面?放风。
等超子和?韩霆装好?了粮食,出来?到门口放风,锅盖又拿着麻袋进去。
锅盖也?装好?了粮食出来?,顺手带上房门。
门栓也?插回?去,拿下扣眼上挂着的锁,准备把锁也?重新锁回?去。
而锅盖拿着锁刚碰上门栓的扣子,还?没把锁挂到扣眼里,忽听到身后传来?铿锵如铁的两声:“什么人?!干什么呢?!”
听到这两声沉呵,韩霆、超子和?锅盖俱是神经一紧。
韩霆反应很快地说?一声“跑”,锅盖直接扔了手里的锁,和?韩霆超子一起,背着麻袋转身撒起腿就跑。
“嘭!”
枪声惊起林中鸟雀。
苏韵被惊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静的村庄里陆续响起狗吠。
院子里的鸡也?不安宁起来?,从鸡窝里出来?,振起翅膀嘎嘎叫两声。
苏韵坐在床上死死捂着胸口,气息起伏得压不住。
她心里慌得厉害,心脏砰砰砰地跳,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其他人也?被枪声给吵醒了。
李乔在迷糊中问了句:“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陈思思也?是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谁家放炮呢吧。”
顾玉竹翻动着身子迷糊接上一句:“这谁家大半夜的出来?放炮啊……”
说?完这话以后,三个人很快就又睡着了。
睡到凌晨时分正常时间?点起床。
初夏从床上坐起来,醒一会盹起身收拾被褥, 收拾间目光瞥到最中间?的空铺位,她意?外?了?下——苏韵今天竟然起得比她还早。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值得奇怪的事。
初夏没再多注意?别的, 快速收拾好被褥, 穿好衣服梳头扎好辫子,端了?洗漱盆到外?面去洗漱。
林霄函已经?刷完牙了?。
初夏和?他?招呼了?一声“早”,挤了?牙膏刷牙。
刷着的时候目光无聊到处扫一扫,忽扫见院子门外?站着个人?。
他?们的院子是篱笆墙, 外?面来往有人?全都看得到。
初夏刷着牙仔细看了?一下,只见外?面站着的人?是苏韵。
刷好牙漱完了?口。
初夏疑惑着随口问一句:“大早上的她站外?面干嘛呀?”
没以?为林霄函会接话, 也没以?为林霄函会知道其中的原因。
结果林霄函回答道:“昨天半夜, 韩霆出去了?, 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初夏愣一下看向林霄函。
林霄函已经?洗完脸了?, 说完这话便端了?洗漱盆回宿舍去了?。
初夏回过神来, 快速洗把脸, 端了?洗漱盆回到宿舍擦一把雪花膏,然后又出来和?林霄函一起剁野菜喂鸡。
她小声问林霄函道:“昨天半夜里有人?放炮, 你听到了?吗?”
林霄函拿刀剁着野菜说:“听到了?,但应该不是放炮。”
平白无故的, 谁家大夜里放炮玩。
炮又不是什么不要?钱的玩意?,那都是到了?年上, 才舍得花钱买来放, 为的是辞旧迎新,过年的喜庆。
初夏看着林霄函想了?想, 又问:“难道是和?韩霆有关吗?”
林霄函还?没再说话,男生宿舍闹铃声响,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
看到他?们从宿舍里出来,初夏和?林霄函也就没再说这个话。
剁完野菜拌点玉米面进?去,到鸡圈前喂鸡去。
而?出来的那三个男知青,洗漱的时候又聊起来。
“韩霆、超子和?锅盖呢?怎么不在宿舍?”
“不知道,可能早起出去了?吧。”
“出去挖野菜了?吗?”
提到挖野菜,大家心里都不得劲。
李乔看到院子外?的苏韵,转了?话题问:“她大早上站外?面干嘛?”
顾玉竹现在心里对苏韵有诸多不满。
她往院子外?看一眼,没好气道:“谁知道,管她干嘛?”
说不管自然也就不管了?。
六个人?洗漱完去厨房里烧早饭。
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他?们还?是烧了?十个人?的饭。
初夏和?林霄函自然还?是烧两个人?的,和?他?们互不干扰。
然后饭烧到一半的时候,忽听到苏韵在外?面叫了?一声:“韩霆!”
听到声音,厨房的人?起身的起身,伸头的伸头。
不一会,便见韩霆、超子和?锅盖进?了?院门。
而?他?们并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了?好些个村民,领头的是民兵队长武昌明,他?手里拿着步枪,其他?人?也都是民兵队的。
再仔细看看,韩霆、超子和?锅盖双手都背在身后,被绑起来了?。
意?识到事情不妙,李乔他?们六个人?忙都起身出了?厨房,包括在灶后烧火的男知青孙耀,他?起身前在灶底塞了?很多的树枝硬草。
林霄函坐在灶后烧着火没动。
初夏也没出厨房,但是她站到了?窗前,透过窗子看向了?院子里。
民兵队长武昌明气势汹汹,李乔他?们也没敢出声问情况。
武昌明直接把韩霆三个人?赶进?宿舍,让人?解了?他?们手腕上的麻绳,叫他?们:“赶紧收拾!”
其他?人?面上一点表情也不敢有,跟进?宿舍大气也不敢喘。
虽然心里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嘴上并不敢出声问。
倒是苏韵到武昌明面前问了?句:“武队长,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武昌明看苏韵一眼,又转头把其他?知青全扫了?一眼。
扫完后他?沉声重气说:“你们全都给我?看好了?也听好了?!这三个人?昨天夜里去大队的粮仓里偷粮食,被我?们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从今天开始,送去批判游街劳教!你们剩下的所有人?,胆敢再碰生产队的东西、老乡的东西、其他?任何人?的东西,全部?都是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