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青翠欲滴、花香阵阵。
众人先一起碰了一杯。
司空摘星和木道人都笑着说道:“从此以后,浪子陆小凤也是有家的人了!”
司空摘星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管是谁、不管出价多高,我绝不接偷陆小凤家的任务!”
陆小凤一仰头,倒了一杯酒进肚子里,笑眯眯地说道:“那就多谢你了。”
饭桌上听到楚蓝要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再一一比过,众人不约而同地表示要看。
楚蓝当然也不会不答应。
她还提了一个要求:“听说木道人的剑法在江湖上也是一绝,不知我能否有幸一见?”
木道人微微一怔。
桌上的人都愣了愣。
但再想想这好像也并不奇怪。
木道人本就是江湖上顶尖的剑客之一。
楚蓝虽然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但的确没有跟木道人交过手。
“不可以吗?”
木道人道:“当然可以。”
于是众人知道有热闹可看,在饭桌上就更加热闹了,一个比一个兴高采烈。
但作为今天的主人之一的陆小凤,很快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不能再喝?”
楚蓝理所当然道:“下午就要出发,工作时间喝酒本就是大忌,只是今天是咱们搬新家的日子,所以破例一起陪前来庆贺的客人们喝了三杯,已经足够了。”
一桌的人,包括西门吹雪在内,没有一个人为陆小凤说好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司空摘星甚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楚蓝的意思,说道:“楚蓝姑娘说得对,喝酒误事!”
连叶孤城冷淡的面容上也有点看戏的意味。
陆小凤能是乖乖让人看他笑话的人吗?
当然不是。
他当即两指一探牢牢地夹住了坐在他右手边的花满楼的酒杯——他是客人,楚蓝没有拦着不让客人喝酒的道理,此时花满楼的杯中自然盛满了好酒。
陆小凤两指夹住酒杯想也不想就仰头往口中倒去。
岂料他动作快,楚蓝的动作更快。
她的动作不仅快而且还很好看,衣袖翻飞犹如一只轻盈起舞的蝴蝶。
但在场所有人的人都知道,世上绝不会有速度这么快的蝴蝶。
她的衣袖犹如蝴蝶,纤纤五指却已经快得叫人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招又是如何收回的。
总而言之楚蓝的人坐在自己的圆凳上没动,跟她隔了两个人的陆小凤从花满楼面前偷走的那杯酒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他们兄妹二人你来我往一番,那满杯的酒一滴也没有洒出来,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无。
花满楼赞道:“好指法!”
“我以前以为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已经是这世上最神奇、最不可思议的两根手指了。没想到他的妹妹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今日开了眼界,当浮一大白!”
司空摘星说话的时候,陆小凤的身影已经又动了。
这一次他不仅动了他那世上最神奇的两根手指,还连他当世排名前三的轻功也用上了。
他的人化成了一道残影,直奔坐在他左侧、与楚蓝隔了一整个桌子的木道人而去。
不,应该说是直奔木道人面前的那杯酒而去。
显而易见,这一次楚蓝再坐着不动是绝不可能再拦得住陆小凤了。
众人都作如此想,同时目不转睛地看着楚蓝,等她出招。
楚蓝果然坐着没动。
甚至众人也不见她有什么运功的动作,只是很平常地张开手做了一个握着酒杯的动作。
木道人面前那杯酒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细线吸了起来。
轻飘飘、稳稳当当地飞到了楚蓝手中。
陆小凤的两指到时,恰好酒杯离桌飞起,他自然而然夹了个空。
不等客人们说话,楚蓝已经将左右手的两杯酒全都送回了它们的主人面前,笑道:“失礼了!”
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我以此杯中物代酒,给诸位赔礼道歉啦!”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已经连喝了三杯,又给陆小凤的酒杯里也倒满了淡绿色的果汁。
陆小凤看着那些酒水,显然不肯死心。
楚蓝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说道:“哥哥,你若就此罢休,晚上我们下榻的地方如果有酒卖的话,我还可以陪你一人喝一壶酒。但你如果此刻执意还要再喝,那我可以保证,出发后的一路上你一滴酒都不能再沾了。”
谁也看得出来她绝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方才露的那两手足以证明她说得出做得到。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陆小凤可算有了克星了!”
陆小凤板着脸,一副已经很生气的样子。
楚蓝道:“哥哥你别生气了,我给你表演个戏法怎么样?这戏法的名字叫桌上搬麻袋。”
众人都不由得看向她。
陆小凤一听见“搬麻袋”这三个字,也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同时却也不由自主地向楚蓝看去。
她慢慢地看了众人一圈儿,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
追上那一迭醋泡花生米凭空飞起——不是一齐从盘子里飞起来,而是像楚蓝在码头上运麻袋时那样,乖顺无比地排好了先后顺序,一个接一个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又落回了盘子里。
老实和尚睁大了眼睛,又说了一句老实话:“和尚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戏法!”
陆小凤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问道:“这到底是戏法还是内功?”
楚蓝道:“内功。但你们看着难道不像是街头常见的那种扔碗的戏法吗?”
众人异口同声道:“像。”
楚蓝忽然说道:“哥哥张嘴。”
陆小凤十分配合地张开了嘴巴,然后楚蓝又轻轻一拍桌子,那一迭醋泡花生米好像活过来了能听得懂她的话一样,乖顺无比地一一飞进了陆小凤的嘴巴里。
楚蓝说道:“既然要工作,职业道德总是要遵守的,哥哥你别生气了,回头我亲手酿酒给你喝。”
陆小凤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此时嚼着花生米,算是彻底被楚蓝哄好了,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会酿酒?”
楚蓝道:“不仅会酿酒,酿的酒还很不错呢,你尝过就知道了。”
陆小凤满是期待地点头说道:“我妹子亲手酿的酒,我这当哥哥的当然不能错过!”
楚蓝出人意料道:“那哥哥想不想再多来几个妹妹?”
陆小凤想也不想说道:“不了!再多来几个,我这辈子只怕是再也喝不到酒了!”
众人大笑不止,楚蓝也忍不住笑了。
“芍药和菡萏资质都不好吗??”
楚蓝道:“是啊,这一趟是出来工作的,拿了葛总镖头很高的工钱。我带着自己的徒弟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再带两个连徒弟都不算的人一起,未免过于得寸进尺。”
因此她最终在临出发之前带上了石斛和苏叶两个小少年,却没有带着芍药和菡萏一起。
实在是对于习武年龄来说,这二人有些偏大了。
如果不是要出门,全都留在家里的话,那两位姑娘愿意学,她当然也乐意教点什么。但要出门,又不是她自己做主,带着她们就不大合适了。
楚蓝回头看了一眼石斛和苏叶。
好在这两个小少年都会骑马。
岳洋就不用多说了。
屠劲山本就是为了做镖师从小培养的,不管是骑马还是长途跋涉地走路都不在话下。
这也是楚蓝能够带上他们一起的原因之一了。
当然,岳洋和屠劲山要是不会骑马的话,她也还是会带着他们,一边走路一边教骑马加武功也就是了。
这二人如果要较真起来,如今开始习武也已经有些迟了。
不能再耽搁。
如今的楚蓝名声在外,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陆小凤也在,再就是大通镖局的总镖头也跟着一起押这一趟镖。
只要不是失心疯了都不可能会来抢他们。
因此楚蓝等人出发了整整三天,不管是过城镇、还是路过一些荒郊野岭,哪怕是最容易设埋伏的山道上,也一直平安无事。
大通镖局能够做到天下第一镖局,当然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那种真的完全不知道江湖消息的小毛贼一看到大通镖局的镖旗,多数都知道惹不得了。哪怕真的是连镖旗都不认识的新小贼,看到镖师们雄壮强健的模样也知道不是好惹的,不会上来找事儿。
而那些真正有能力动手的大盗们,早早就听说了才打败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天下第一剑客、还有她的兄长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也跟着一起押大通镖局的这一趟镖的消息。
只有一个葛通葛总镖头都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现在还加上了楚蓝和陆小凤。
哪怕是想钱想疯了,也不能这么一头撞上来找死啊。
更何况他们只是听说大通镖局的这一趟镖要紧,但其实是不是硬货根本不知道。
对雇主来说要紧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只认硬货只认黄货的人来说可未必要紧。
为了不一定是金子的东西冒这么大的风险——哪怕是穷得揭不开锅的大盗也不愿意干。
因此又这么走了三日,眼看着已经出了江南地区,刮在人脸上的风都变得凌厉了许多了。
押镖的队伍还是安稳得不得了。
就连走镖时最谨慎的葛通都会在晚上那顿饭时,与楚蓝陆小凤一起喝上三杯酒了。
没办法,其他镖师走镖时绝不可能喝酒。
这是大通镖局的规矩。
若是平时送一些不要紧的镖也就算了,如今葛总镖头也在,哪个镖师这么没眼色当着大老板的面违反他定的规矩?
楚蓝和陆小凤当然要另说。
一出发时楚蓝就一脸歉意地跟葛通说了他们每日会喝三杯酒的事,违反镖局定下的规矩了,但同时楚蓝也保证,绝不会误事。
天下第一剑客的赔礼道歉和保证,葛通怎么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更何况他们这一路上确实非常顺利,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有遇到过。
这日的晚饭,他主动说要陪陆小凤喝上三杯——就当是作为主人家,陪客人喝杯酒了。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大通镖局的葛通葛总镖头年轻时候有个千杯不醉的美名,喝三杯酒估计在他看来跟喝水没有什么区别。
他以往束缚自己,那是因为他是天下第一镖局的镖头,他定下的规矩,当然应该作为下头人的表率。
但他说要喝点儿,旁人也绝不会多嘴说什么。
陆小凤和楚蓝更加不会说什么了。
那三个刀疤老头就更别提了——只要陆小凤和楚蓝按照他们设想的那样往目的地去,别说喝酒了,杀人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说不定兴致上来还会帮忙什么的。
楚蓝说三杯就是三杯,陆小凤要了一壶,但这也是她早就说过的,当然不会拦着他。
陆小凤这些日子也习惯了,每日傍晚可以喝一壶酒,其他时候最多三杯。
别说,这么被管束着,傍晚能喝到那一壶酒时,不管是什么酒,他都觉得比得上这辈子喝过的最上等的竹叶青了。
要知道他们这是在走镖途中,每日严格按照镖局定好的计划行进多少里的路。
走到哪儿能够吃饭、又是走到哪里可以休息,这些都是在接了这一趟镖之后就经过了严密计划、有严格规定的。
但这个严密计划里,肯定不会考虑落脚的地方做的饭菜好不好吃、会不会提供酒水。
相反,这是一趟镖最不要紧的东西。
因此他们每日吃饭落脚的地方,老实说能把饭菜做的入口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有时候在荒郊野外,那就要大伙儿搭灶做饭吃,或者是直接啃干粮凑合一顿。
酒水那是想都别想。
好不容易遇到卖酒的店家,乡野小店里自酿的酒水味道如何那可就谁也不能保证了。
但就算是这样,陆小凤也喝得很高兴。
越来越觉得这样克制之下的偶尔放纵很有意思,一点儿也不因为楚蓝不让他多喝酒觉得郁闷了。
不过,其实就算楚蓝没有硬性规定,陆小凤既然答应了与葛通同行,当然也不会当着他的人的面故意犯他的规矩。
既然能够一路同行,那在陆小凤看来他和葛通也就是朋友了。
陆小凤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会让朋友为难的人。
相反,很多情况下,他是非常乐意体贴自己的朋友的。
哪怕自己吃点亏受点苦也无所谓。
其实楚蓝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陆小凤,他真要背过她喝酒,她哪能拦得住?
如今的陆小凤已经可以在路上与葛通相谈甚欢了。
他是个最怕孤独的人。
这一路上有葛通、还有一大堆习惯跑江湖的老镖师们,再加上西方魔教三司,陆小凤的旅途可一点也不寂寞。
而西方魔教的教主到底找他什么事。
这对陆小凤来说是未知的,但正因为未知,也就充满了一切可能。
这对他来说就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此时此刻,和来日,都不寂寞,这就是陆小凤人生最舒坦的时候。
楚蓝不一样。
走镖可不是旅游,每日有严格的行程规定,因此很多时候队伍都是太阳还没有出来就启程了,一直走到天上看见星星了才休息。
就算是最老资历的镖师,这样的行程连续十天半个月走下来,也已经十分辛苦了。
但楚蓝还要教徒弟。
路途中教不合适。
因此就只有早晚的时间了。
她就要带着徒弟们起的比镖师们更早、睡得比他们更晚。
幸好如今除了岳洋之外,其他几个人都还在打基础的阶段,只要每日坚持练习,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而岳洋的剑法基础已经打得很好了。
他又已经亲眼见过楚蓝和叶孤城、还有西门吹雪的比试。
不管是剑招、还是剑意,他都已经亲身领略过。
他的资质又非常不错,楚蓝教起来也不费什么事。
像是岳洋这样的剑法天才,他自己本身已经有了底子、也已经有了非常清晰的思路,楚蓝教过了他全套的越女剑法剑招后,他不出三日就能够全部使出来了。
剑意却不是每一日千篇一律的练习能够领悟的。
更多的需要与人真正的对敌、和心境上的一些变化。
这些在队伍行进途中他也一样可以做到。
岳洋的剑法在同行的所有人眼中肉眼可见的一日更比一日强了。
楚蓝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她的徒弟岳洋也就没有。
甚至师徒两个有时候走着走着就飞身下马打起来——边打还能边跟上队伍呢。
一开始队伍里的人还忍不住想看他们师徒二人对练。
后来见得多了就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看也不怎么看了。
反正也看不懂。
他们只需要知道楚蓝很厉害,要是一路上他们都这么打给人看,那就绝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来劫镖——这就行了。
至于别的,多看几眼他们也学不会。
要问陆小凤这辈子最快活的是什么时候?
那可能除了与他行走江湖时遇到的红颜知己在红罗帐里的销/魂时间之外,就要数那日他和妹子的新家落定,邀请了一堆江湖朋友去参加乔迁宴的时候。
陆小凤的朋友虽然遍布江湖,但奇怪的是,他们极少能够有机会全部相聚在一起。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倒是常常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但要想聚齐陆小凤的江湖朋友超过三个以上那可就难了。
那日之前还有霍休的事情、比试的事情记挂着,大家虽然都在城中,但能够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吃喝尽兴的时间还是极少的。
大家也没有那个心情。
那一日却不一样。
虽然陆小凤本人没能喝得尽兴,但其它都算是尽兴了,而且那日他的朋友们吃喝玩乐都很尽兴——很多时候陆小凤自己也知道,朋友们看他倒霉,总是莫名高兴。
尤其是司空摘星。
既然大家都很高兴了,那么他自己的那一点点不如意,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陆小凤还计划着今年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在自己的家里,再大办一次宴席,到时候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押镖任务、不许喝酒什么的。
他可以广发请帖,邀请自己所有的朋友一起在家里吃饭、喝酒,到时候可以喝得不醉不归!
到时候会是陆小凤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过年。
收到请帖的朋友一定也会很高兴。
楚蓝也会很乐意——不乐意也要乐意,谁让那房子也有他的名字呢。
他说乐意就是乐意。
事实上陆小凤想到这个美妙计划的时候,已经跟楚蓝说起了,她果然也很乐意,还主动提起要认识认识陆小凤的朋友们。
陆小凤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着要请哪些人了。
直到魔教的三司告诉他——西方魔教已经到了。
陆小凤短暂地露出了一种如梦初醒的茫然。
这不是才刚刚进入敦煌的地界么?连玉门关都没有出、沙漠都还没看见,怎么就到了?
那左边脸带刀疤的、同行了一路已经知道他叫司命的老头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的确到了,我们教主已经备好了酒菜等你。”
而大通镖局这一趟镖的雇主要求他们把这三个箱子送到昆仑山下一处庄园里。
这里距离昆仑可还有不短的路程。
魔教三司既然说是已经到了目的地,楚蓝自然也不可能拦着不让陆小凤走。毕竟他这一趟本来就是随他们来见那位西方魔教教主的。
楚蓝和他们本来就只是顺路同行。
如今既然不顺路了,那就只有分开。
葛通为陆小凤送上了早已备下的好酒,整整三个牛皮水壶,哈哈大笑着说道:“这一路上亏了你的酒啦!等下回葛某人身上没有活儿时,再与你相约喝个痛快!”
有酒约,陆小凤向来是却之不恭的。
他立刻答应下来,说道:“那我可就等着葛总镖头的好酒了!”
楚蓝本来也想对他说几句什么,但想了想,他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她说什么都有点多余。
索性就只对陆小凤说道:“你可别忘了回家一起过年的约定。”
至于其它的,就都随他的意好了。
陆小凤笑道:“忘不了!”
二人就此分别。
而到了这里,大通镖局的这一趟镖的行程也已经过了大半。
进了敦煌境内之后,明显变得人烟稀少起来。
江南距离这里实在太远了,消息很难传到这边来。
因此镖车一进入沙漠边缘才走了不到半日,就有马匪风闻而至。
骑着几十匹马,包着头巾的马匪们一路吆喝着直奔押镖的队伍而来。
一路上卷起滚滚黄烟。
烈日之下,空气都仿佛被扭曲了。
不夸张地说,这还是他们一路走来第一次遇到劫镖的。
尤其对方个个骑马、马术也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人手一把利刃。
而走镖的队伍别的不说,只是那三口被车拉着的大箱子,就绝不可能走得快。
这还是人家的地盘。
显而易见的,假如无法击退这些马匪,想要带着镖逃走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要击退他们——
如果只是葛通和他手底下的这群镖师,他们带着货物,还必须以性命护着这些货物,想要击退这些极度灵活的马队……
人人都得做出豁出命的心理准备了。
葛通和镖师们在见到马队的第一时间已经拔出了腰刀,身体微微下沉,严阵以待。
屠劲山和这一路上已经熟悉起来的石斛、苏叶二人也非常紧张。
他们三个都没有亲眼见过楚蓝的武功,只从旁人的口中只知道师父很厉害,但究竟怎么厉害,他们其实是不了解的。
因此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的马队,自然难免紧张。
倒是岳洋,只默不作声地抽出了随身长剑。
楚蓝看了她一眼,说道:“岳洋跟我迎敌,葛总镖头带着各位镖师就在原地护着货物。”
葛通微微放松了一些——虽然他早就听说楚蓝脾气很好,没有很多高手的那股子目下无尘、高高在上。
但很多人形容高手脾气好,那个对比只是跟脾气非常不好的顶尖高手们对比的。
谁也说不着真正需要她拔剑时,她会不会来一句,我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那旁人可就傻眼了。
而且就算楚蓝真这么说了,葛通也不可能跟她翻脸。
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一趟镖能够前所未有地顺利地走到这里,本就是托了楚蓝的名声在外之福。
若没有“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在,他不可能一路上连个象样的劫匪都没遇上。
她的名声已经给他们省下了许多麻烦。
那么他就不能说这一趟请她请得不值得。
楚蓝真不肯拔剑,谁能把她怎么样呢?
葛通反正是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此时见楚蓝如此配合,一见到敌人就主动站出来,他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道:“楚蓝姑娘小心。”
转过头沉稳地开始吩咐他手底下的人围着三辆镖车散开,决不能让对手有机可乘,更不能出什么乱子叫人浑水摸鱼了。
这都是他们多年以来走镖的经验。
老镖师们有条不紊地领命行事。
屠劲山和石斛、苏叶三个站在一起,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应该算哪儿的?
心中这个念头才一闪而过,就听到楚蓝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从前方传来。
“小屠你们三个看好大师兄!”
三人立刻有了主心骨,连忙大声答道:“是!”
说罢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看着漫漫黄沙里那两个单薄的身影。
楚蓝沉声道:“岳洋动手,我在一旁给你掠阵。”
岳洋应了一声,飞身迎上了打头的两个马匪。
他们骑在马上,而楚蓝和岳洋是下马走到前方去准备对敌的。
楚蓝无所谓,但岳洋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骑兵,叫他固定了身形坐在马上对敌,当然是远远不如站着灵活。
正因如此。
骑着高头大马的马匪们见肥羊的最前面站着一对少男少女,只觉得这是这一次他们出来最值钱的“货物”之一。
楚蓝和岳洋相貌出众,看着又都很有几分纤细。
在马匪们眼中本就是“上等货物”。
冲在最前头的马匪正是这一群马匪的老大,一看清二人的容貌眼睛都亮了,大声说道:“抓活的!这两个肥羊老子要了!那貌美的小娘皮——”
不等他说完,岳洋已经飞身而起。
楚蓝并没有拔剑,但她也随着他一起往前走了几步。
岳洋原先的武功已经很够看了,至少打普通的劫匪不是什么问题。
但楚蓝教他越女剑法之后,他等于是摒弃从前,从头开始。
某种程度上是好事,但有时候又比完全没有基础的屠劲山等人要吃亏一些。
正因如此,楚蓝才会这样几乎寸步不离地保护他,就怕他出现什么意外。
这几十号人的马匪既然能够做到人人有马,那就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匪类。他们干过不少“大事”。
当然也曾杀过孤身前来沙漠里的江湖人士。
因此虽然见到岳洋能够飞起来吃了一惊,但也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而已,很快那老大就再再一次出声指挥道:“结阵!扔套马索!”
他一声令下,斜后方左右两侧的人就动作熟练而又迅速地在右手边旋转起了绳索,下一刻就要抛出去。
岳洋的动作也不慢,立刻刷刷刺出了四四一十六剑削断了马匪所有的绳索。
楚蓝收回了手重新背在身后。
岳洋已经一剑直刺最前头那个马匪老大。
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些马匪全部被解决。
楚蓝和岳洋走回队伍当中。
葛通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岳少侠的剑法真厉害!这么大批的马匪,说解决也解决了,咱们这些人根本用不上。”
岳洋看了楚蓝一样,低声说道:“我师父帮忙了。”
楚蓝没有否认,只是说道:“你的武功已经很不错,这是事实。”
屠劲山一溜小跑过来,笑着说道:“大师兄真厉害!”
石斛和苏叶也不甘示弱地夸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师兄这样厉害!”
那边镖师们见危机解除,已经快速毒恢复成了原先赶路的队形。
葛通一声令下,队伍继续前行。
这一回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就有一个用暗红色的丝巾包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和一个与她一样打扮只是丝巾换成了接近沙漠的颜色的男人。
二人突然出现在了一处半掩埋着骆驼骨架的沙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蓝等人,突如其来地开口。
女人的笑声尖利,扬声说道:“听说马老九那伙人,折在三个黑箱子的人手里?”
葛通第一时间警惕地找到了数十丈开外沙丘上的红衣女人。
那沙漠黄色衣裳的男人说道:“没听见吗?我老婆问你们话,还不赶紧回答!”
语气里浓浓的不耐烦。
葛通没有说话。
倒是楚蓝开口道:“你说的是一共五十一人的马匪的话,那就没错。”
葛通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楚蓝竟然这样配合。
沙丘上的女人语调有些当地人的口音,但说话的内容还是可以听清楚的。
她又笑眯眯地说道:“啊哟,这小姑娘倒是长得挺可人疼的。老公你说是不是?”
那男人道:“你喜欢就抓了去做个丫鬟啥的,腻了再杀就是。”
两人站在高处,不知何时起了风,沙漠里的风一起就会带起稀碎的沙子,簌簌的声响,但这两个人聊天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