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之后,玉天宝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带着楚蓝在外头转悠。
不管私底下怎么想的,至少现在明面上,罗剎教教主玉罗剎已死,而玉天宝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马上就要接任的教主。
有玉天宝带着,楚蓝去哪儿都非常顺利,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而玉天宝已经把楚蓝当成他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了,昨天跟楚蓝玩骰子的时候她提到的地方,他现在又一一回想起来,全都带她去看了看。
有时候遇到了教中的人,还会给她介绍一下。
简直不能更加掏心掏肺了。
他这个继任教主的态度毫不遮掩地摆了出来,其它教众自然也要高看楚蓝一眼。
然后楚蓝在玉天宝的带领下去了罗剎教禁地碧幽潭时,守卫们迟疑了一瞬后,没有多做阻拦——
他们可不是教中的什么重要角色。
领到的命令就是严守碧幽潭,擅闯着杀无赦。
但上一任教主玉罗剎已死,楚蓝是在继任教主玉天宝的带领下来的。
虽然继任大典还没有开,但玉天宝成为下一任教主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既然是继任的教主,自然也就有资格去禁地碧幽潭。
而这里的守卫以后自然也要听他的命令。
能够指挥他们的教主带着自己的朋友来禁地,他们就算觉得不妥,又怎么阻拦?
哪来的立场、哪来的勇气?
因此里里外外一共十二个人都只是在心中犹豫了一瞬,没有一个伸手阻拦楚蓝的——因为是玉天宝带她来的,阻拦楚蓝,那就等于是在拦着玉天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楚蓝跟在玉天宝身边,顺顺利利地进了所谓的魔教禁地、然后很快就在碧幽潭边见到了沉入水底的水晶棺内的玉罗剎。
这碧幽潭说是潭,其实并不深,而且水质极好,清澈见底。
楚蓝和玉天宝站在岸边,毫不费力地就能够清晰地看到水底下的那一具棺材、水晶棺透明,自然而然也就可以看到躺在棺材里的玉罗剎。
楚蓝一心二用,一边看着水里的人,一边观察着玉天宝的神色。
他的脸上并没有几分悲伤。
不等楚蓝问,他就自己主动说道:“虽然这是我爹,但他死了,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楚蓝你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孩子吗?”
楚蓝道:“为什么?他对你不好?经常打骂你?”
玉天宝道:“没有,他从来不打骂我,也会叫教中上下尊重我、也派人来保护我、教我武功,但是……他从来不亲近我。”
他看着水底长眠的人,有点落寞地说着。
楚蓝道:“为什么?你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吗?”
“是啊,我的确是我爹唯一的日子,但他好像……”
玉天宝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好像就是一个这样冷漠的人。他虽然对我不算亲近,但对教中其他人更冷漠,就算是跟随他一手创立了罗剎教的元老们,他也一样冷冰冰的。我听说,教中上下没有任何人见过我爹笑,当然了,我也没见过。不光是笑,所有人都没有见他开怀过。他面对其他人时永远都是一团捉摸不定的黑雾,面对我时好歹还会露出真容,我好像也不该再要求什么了。但从小到大,他没有对我和颜悦色地说过一句话,没有叫我过一声儿子,我们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哪怕是他摸一摸我的头什么的,都从来没有过。”
那楚蓝倒是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不伤心了——因为他们父子间没有任何亲密感情。
可能对玉天宝来说,对玉罗剎的感情还不如对那个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发财爷爷深厚呢。
玉罗剎就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玉罗剎死的第一天了。
就算刚刚得知他死讯的时候玉天宝难过或者是惊惶过,这会儿也全都已经过去了。
玉天宝并不是一个会演戏、擅长演戏的人。
他以前的人生里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对他有这方面的要求。
他也绝不会想到要在楚蓝这个好朋友的面前演戏。
因此他此时此刻是真的一点也不伤心。
楚蓝没有说话,玉天宝继续说道:“我也不是害怕……毕竟我的武功不怎么样,我自己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好好学武。罗剎教里高手如云,我在其中什么都不是,真的要叫我当什么教主,我其实也不愿意,我知道那些人心里也未必就服气让我这么一个人来当教主。”
这楚蓝就有点意外了——他原来并不是没有想过。
相反,玉天宝这分明是已经仔细思考了过了,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是不打算做这个教主的。
“我打算过两天就告诉他们,我不当教主,他们谁想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玉天宝说着说着语气居然变得坚定起来,他道:“我要把这个教主之位让出去,然后我跟你一起到中原走走看看!我早就听说中原地大物博热闹得很,好玩的不得了,只是以前我有点怕我爹,不敢说出来,也不敢偷跑,但现在只要我把教主之位让出去,应该就不会再有人阻拦我了!楚蓝你愿意带我一起吗?我想跟你一起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到处都是水,绿树红花,小桥流水,白墙黛瓦,跟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
楚蓝道:“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愿意带你一起。只是,你这教主之位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玉天宝有点激动地说道:“我爹已经死了!我的武功又不怎么样,不服我的人多得很呢,我不做这个教主那些人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了,应该不会有人阻拦我才对!就算他们要阻拦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偷偷溜走,对不对?到时候他们知道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教主,又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总不能还傻乎乎地去追我吧?追回来我也不做教主啊!我这性子、我这实力也做不了啊!”
不得不说,其实他想得还挺明白的。
楚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又有这个打算,我作为朋友自然要支持你的。”
“那就太好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谢谢你啊楚蓝。”
楚蓝道:“不用,说不定你根本用不上我呢。就像你说的,教中人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肯定都很了解你的性子。说不定你一说不想当教主,他们就打算来个能者居之了,根本不会勉强你。那我们就什么麻烦都不会有,可以顺顺利利地一起去江南了。”
玉天宝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他们想当,我不想当,那我不当,他们谁爱当教主谁当去,这不是皆大欢喜么,非要拦着我干什么?”
楚蓝话音一转,看着水底的人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解决,这件事不解决的话,咱们谁都走不了。”
玉天宝连忙道:“什么事?”
楚蓝道:“查清你父亲之死的真相,否则你身为他的儿子,连父亲的仇都不报直接跑出去玩,教中人一定不肯答应,你心里也过不去。而且查不出真相,我哥哥就是最有嫌疑的杀人凶手,你们教中的人肯定要杀他报仇的。但我了解我哥哥,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你爹跟我哥哥无冤无仇,第一次见面,我哥哥杀他干什么,这根本说不通啊对不对?”
玉天宝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他们那天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你哥哥还是我爹邀请来的。”
这个昨天楚蓝就已经在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问过玉天宝了。
他并不知道玉罗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邀请陆小凤、楚蓝来罗剎教中,也不知道玉罗剎与陆小凤单独见面的意图。
事实上,见了玉天宝本人、稍微了解一下他的性格就知道,玉罗剎肯定不会把这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的。
不管是他的私事,还是罗剎教内的事务,他都不会对玉天宝多说。
他知道的只怕还没有岁寒三友、还有那三司知道的多。
因此楚蓝并没有抱有对玉天宝这里抱有什么希望,也没打算再从他这里知道什么线索。
楚蓝道:“那如果我们排除了我哥哥,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下手杀你爹?”
玉天宝想了想,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教中人不管是谁都不是我爹的对手。他们怀疑你哥哥也不是随便抓一个人凑数的。那日他从我爹房间出来,紧接着四个侍从进去,就发现我爹死了。房间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哥哥不是凶手,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在那样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杀了我爹。”
他没有一点他爹会自杀、或者是假死的思路。
楚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又继续问道:“那发现你爹死后,你们教中的人有没有仔细检查过他的尸身,比如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剧毒、或者是内伤之类的?”
玉天宝毫不犹豫地摇头说道:“没有。他们仔细检查过,我爹身上除了穿心一刀之外,再没有任何伤痕,内伤外伤都没有,也没有中毒。”
他顿了顿,说道:“我爹自己就是用毒高手,发财爷爷跟我说过,我爹用毒的手法出神入化,叫人防不胜防,他当初一手建立罗剎教,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用毒手法也立了很大功劳,否则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楚蓝点头。
玉天宝大概是被她给说动了,不等楚蓝再提问,他已经主动回想起发现他爹死之后的事情,盯着棺材里的人片刻后,他又说道:“时间太短了,除了你哥哥,我想不出别的人。”
楚蓝道:“既然你之前也觉得是我哥哥杀了你爹,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友好?愿意把我当朋友?”
玉天宝道:“虽然所有证据都告诉我们是你哥哥杀的人,但其实我知道,罗剎教中至少……”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至少有八个人,并不是真心认为是你哥哥杀了我爹。就像你说的,我爹和你哥哥无冤无仇,第一次见面。他还是受邀前来,为什么要杀人?还是在我们罗剎教中动手杀人。不管是不是能成功 ,他人在罗剎教内插翅难飞,最终也难逃一死。”
楚蓝道:“哪八个人?”
玉天宝道:“岁寒三友,还有……”
他说出了另外五个名字来。
其中竟然有两个楚蓝的熟人。
“雌雄双煞?是在沙漠里头神出鬼没、女的穿一身红、男的穿一身金黄色的雌雄双煞吗?”
玉天宝道:“是,难道你在沙漠里遇到过他们?”
楚蓝道:“对,他们想打劫我们的镖车,被我击退了。”
当时大通镖局里的所有人、包括她的四个徒弟见到她那一剑,都认为雌雄双煞中的雄煞必死无疑。
只有楚蓝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那个人没有死。
因为他好像是在撞上她的剑光之前已经像是风沙一样消散了。
只是当时葛通等人明显定下心了,她也觉得没有必要多说让他们再寝食难安。
如今似乎已经证实了她的直觉没错。
而且,对于雌雄双煞这样的沙漠强盗是罗剎教的人这一事实,楚蓝也并不意外。
她已经听陆小凤说了,罗剎教巨富。
他们这里地处偏僻,看着教众也不像是做生意的料子,那么钱财都从哪里来?
哪怕是说最开始那个马队也是罗剎教的人,楚蓝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为什么觉得这八个人不认为我哥哥是杀害你爹的真凶?”
玉天宝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直觉,你相信我吗?”
楚蓝毫不犹豫道:“相信。”
玉天宝笑起来,更加认真地说道:“虽然他们平日里也非常忠心于我爹,但我就是有一种他们其实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的感觉……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直觉,所以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发财爷爷也没说过。”
楚蓝也不得不说,他的直觉还挺厉害的。
别人她不知道,但岁寒三友在原着里是背叛了玉罗剎的,因为他们暗中动手杀死了玉天宝,最后背黑锅的人变成了倒霉的陆小凤。
这也直接导致了陆小凤不得不千里迢迢从江南跑到东北去追查罗剎牌,最后查出了所有真相。
岁寒三友最后一日孤松死在了玉罗剎手中,他亲口承认的他们背叛了他。
楚蓝知道是因为看过原着,而玉天宝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直觉看出了他们三个不对劲,那么他能看出罗剎教里别的不对劲的人,也能说得通。
有了楚蓝的引导,不想当罗剎教教主的玉天宝非常卖力地开始追查可能杀死他爹的人,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想快点查出真凶,了结了这件事,他就可以跟楚蓝一起去江南、不用再在教中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既然一致,那当然就可以合作。
陆小凤和楚蓝一明一暗查案,还有玉天宝这个如今名正言顺的继任教主帮忙,再没有进展就说不过去了。
楚蓝说动了玉天宝,她跳入了碧幽潭中亲自查看过了水晶棺内的那具尸体。
确认了原先罗剎教的调查结果没有问题——里头躺着的的确是一个被一刀穿心而死的男人。
但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玉罗剎本人就又是两说了。
连玉天宝这个已经算是见过玉罗剎真面目多次的儿子都无法确认这一点,更别说那些畏惧于玉罗剎的教主威严、极少见过他真容的教众了。
楚蓝最开始问玉天宝能不能确定这个被一刀穿心的人就是他爹的时候,玉天宝简直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那日屋子里见陆小凤的人不是他爹呢?
但这个假设一出,那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首先如果武功没有像他爹那样高,那教中能够在那样短暂的时间内将屋里的人一刀穿心的高手就多了。
远了不说,岁寒三友、三司、可能连发财爷爷都能做到。
再者,如果屋子里的人不是他爹,那么被他爹发现有人胆敢假冒他之后直接将对方一刀穿心也完全有可能。
玉天宝有些激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爹没死?那教主之位不用换人,我可以直接跟你们一起去江南了?”
楚蓝道:“这只是一种合理猜测,还需要我们去找出证据证明给教中其他人看。”
玉天宝迫不及待地说道:“怎么找?去哪里找?”
“这还需要你的帮忙,否则我们兄妹对你们罗剎教一无所知,又是外人,查起来会很慢也会很麻烦。”
玉天宝道:“我当然会帮你!你说吧,怎么帮?”
楚蓝想了想说道:“你先把你爹可能去的地方都告诉我,我统统找一遍,找不到人我们再进行下一步。从他的亲信入手,说不定有人知道你爹的下落?或者是他假死的全部计划?”
“好。”
玉天宝将所有她爹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说了一遍。
说起来玉罗剎作为一教之主,又不是个喜欢没事到处闲逛的人,他去的地方也不过五处。
查起来倒是很快。
楚蓝很快就将这几个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玉罗剎的踪影——这条路本来机会就不大,玉罗剎既然要假死,怎么可能还待在平时会去的地方等人发现他其实没死?
不过是要优先排除最容易排除的选项而已。
接下来就是从罗剎教位高权重的人当中入手了。
中午时,陆小凤也回来了,他这一上午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整个人看着灰头土脸的,狼狈得很。
一见到楚蓝他就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查出玉罗剎假死的端倪了。”
陆小凤竟然还是从三司那里找到了突破点。
根据他调查的结果,三司那三个老头都是玉罗剎的亲信。
而那三个老头被派到江南去邀请陆小凤和楚蓝,然后输在了楚蓝手里。
他们不仅输了,还输得很难看。
虽然陆小凤没有亲眼看见,但只看他们三个被楚蓝压得老老实实在月亮湾码头免费帮她干活就知道了。
但凡输得不是那么难看,他们就不会那么听话,多少也要反抗的。
好歹也是西方魔教的护法之一。
不过这也给了陆小凤机会。
是楚蓝打败了他们,让三司知道陆小凤这妹子绝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再不将陆小凤当一回事了。
当然,也因为是楚蓝动的手,压着他们干活的,所以在他们眼中陆小凤并没有半分得罪过他们。
在此基础上,陆小凤要交朋友不要太容易。
陆小凤本就有这样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魅力。
三教九流、什么性格的人他都能够交朋友。
他们出发的一路上,直到进了西部以后分开之前,他们朝夕相处、日日相对。
楚蓝硬是没有发现陆小凤是什么时候跟那三个人成了朋友的。
反正陆小凤从这三个玉罗剎的亲信身上找到了突破点,足以证明那日被一刀穿心的人并非是玉罗剎。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只要证明了这一点,陆小凤就很容易说服三司站在他这一边了。
而玉罗剎的亲信站在他这边,那就更加好找出更多的破绽了。
因此这一日,不光是楚蓝和玉天宝在碧幽潭见到了躺在棺材里的不知道是谁的尸体,陆小凤也摸进去仔细检查过了。
楚蓝与陆小凤商量完了以后,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霍休的下落?”
陆小凤道:“我问过,这位罗剎教的教主很多事情都不对任何人说起,霍休的事情他们也是出发以后才接到教主的消息得知的,在此之前根本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教中上下都是一样。”
“那也就是说,只有找到真正的玉罗剎,才能从他口中得知霍休的下落了?”
陆小凤点头道:“是。”
楚蓝道:“那么玉罗剎若是此时已经不在教中,不知去了何处,天大地大,我们又要到哪里找他?”
陆小凤道:“只需要向教中证明我并非杀人凶手,他们的教主在哪里自有他们自己去理会,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本就是受教主之邀前来。他既然不在教中,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楚蓝若有所思道:“不错。”
不过等到陆小凤真在罗剎教的教众面前说出了当日屋内的人并非罗剎教教主、并且拿出铁证证明了只有玉罗剎本人能够安排人在罗剎教内、教主的房间里假冒他,因此他此时一定好好活着之后,罗剎教的人虽然相信了他的说法,但却不肯轻易放他走。
“那我们教主去哪了?罗剎教建成以后,他从不出教中一步!”
“是啊,你既然说死的不是教主,那你就要负责把我们教主找出来!否则不管你拿出什么证据我们都不信!”
“你是疑似凶手,若是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你走了,我们往后发现不对,再要找你回来又能去哪儿找?”
“不行,不行!”
就像是陆小凤和楚蓝说的那样,玉罗剎是罗剎教的教主,跟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如果陆小凤在屋内见到的罗剎教教主是假冒的话,他们兄妹二人根本连玉罗剎的面都没见过,与他没有任何交集。
凭什么要为他的行踪负责?
他们这些罗剎教的教众都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来问一个外人。
还是玉天宝见这些人剑拔弩张,下一刻就要动手的样子,忍不住出来说道:“我爹没死是好事,这罗剎教的教主还是他,他没有发话,你们对着陆小凤和楚蓝喊打喊杀的想干什么?”
玉罗剎没死,他就是死死压在教众头顶的一座大山。
有这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在,玉天宝作为玉罗剎的儿子,哪怕他只会吃喝玩乐,这么多年武功连罗剎教一个三流高手都不如,也没有人敢当面给他难堪。
不,应该说,以玉罗剎御下的手段,知道他没死,哪怕还不能实打实的确定这一消息,他们也绝不敢得罪玉天宝。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一样。
因此他一说话,那些原先已经要动手的人全都顿了顿。
有人喝道:“发财!你是怎么陪着少主的!为什么能叫他被外人如此糊弄!”
玉天宝的发财爷爷八风不动说道:“我领教主之命负责教导少爷,教主可从没有说过要我看管少爷。莫非你想领这个任务么?”
玉天宝立即眼神不善地瞪了过去。
那人立刻往后一缩,微微低着头口称“不敢”,不再多说了。
玉天宝道:“爹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罗剎教,这一次突然出去,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咱们最好别贸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你们觉得呢?”
孤松忍不住问道:“什么叫做打乱教主的计划?”
玉天宝看了楚蓝和陆小凤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就是咱们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教中一切如常,只等着教主回来就是。”
“可就算是教主派人假冒的自己,那替身也是真真切切的死了!咱们总要查出凶手来吧?难保这对教主替身下手的人不是想对付教主,只是不知道教主只拍派了一个替身因此中计了。咱们不把这凶手找出来,说不准下回教主回来,还会有行刺教主的事情发生呢?”
玉天宝道:“那不是正好?我爹神功盖世,行刺他就是找死,一定会被我爹当场抓获,审问出那人所有的阴谋诡计。”
孤松:“……那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教主没有露面,我们如何得知他的意思就是要放这两人走?不管那替身被杀的真相如何?不处置杀人凶手?”
玉天宝道:“既然我爹不在,我们都不知道他的意思,那就听我的。”
孤松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道:“听少主的?”
玉天宝点头道:“不错,除非我爹此时露面下命令,那我们自然全都要听他的。否则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总不能教中就什么都不干了坐在原地等着我爹出现、担负教主之责吧?”
司命立即上前问道:“少主的言下之意是,你愿意在教主不在的日子里担负起这教主之责?”
玉天宝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我的武功哪儿能当教主?谁能服我?我也不懂什么教主的职责,叫我当教主那就是胡闹。”
“那少主这是?”
玉天宝有点烦了,语气不耐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听我的!陆小凤和楚蓝是爹派了三司请来的客人,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是陆小凤杀的人,那当然就不能贸然说是他杀的。除非有人能够拿出证据来的确是陆小凤杀了那个假替身,否则我爹不在,他们去哪儿都是他们的自由!”
众人一阵沉默。
只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分明并不赞同玉天宝的意思,当然,玉罗剎既然没有死,就算有人心里有什么不满也绝不敢随意表露楚蓝。
他们既然自称为西方魔教,那教主就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玉天宝上前两步,环视全场大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们可就走了!”
他语气里透出几分毫不掩饰的欢喜说道:“好不容易我爹不在,没人管着我,我这回要跟楚蓝和陆小凤一起到外头去好好开开眼界!”
还是没有人说话——在场的几乎全都是看着玉天宝长大的人,对他的性格为人都了解得很。
知道他此时说的绝对不会是假话。
他从十岁以后就开始三五不时闹着要出去长见识啥的,只是以前有教主压着,他不允许,玉天宝再闹也没用,他也不敢闹得太过。
但此时教主不在,又没人能联系上他,他再要出去玩,可没有人敢动真格地拦住他了。
有他爹这个教主在一日,就没有人敢真正得罪他。
玉天宝难掩欣喜地说道:“既然你们拿不出陆小凤杀人的证据,那我们可真走了啊?”
他转头对陆小凤和楚蓝说道:“没问题了,咱们走吧!我行李都收拾好了!拎上就能走,其实我东西不多,陆小凤说了,带足了钱出门,什么都能买得到,带不带行李一点儿也不重要。”
说着他果然脚下一动,满身毫不掩饰的雀跃地跑向楚蓝——
谁都知道,这位少爷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话。
人群当中忽然冒出一个面容鼻子以上戴着黑色面具、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的人,低声说道:“少主且慢。”
玉天宝停下脚步,回头说道:“铁面叔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人正是他曾经对楚蓝点到过名的几人之一。
见到他站出来,陆小凤和楚蓝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时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半面具的铁面冷冷地说道:“教主胳膊上的确有一道灼烧留下的疤痕,那尸体身上也的确没有。但你们真的觉得,如果是教主早就安排好的替身,会留下这么要命的破绽吗?咱们教中会易容的少说也有三五个,教主本身也是易容高手,他难道会不知道,那替身胳膊上没有烧伤疤痕,会被有心人察觉?”
玉天宝皱起眉头,说道:“铁面叔叔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铁面道:“我以为那替身并不是教主安排的,而是陆小凤安排的。教主从不离开罗剎教,怎么会突然安排了替身消失无踪,教中上下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这件事?这根本不合常理。罗剎教近日除了邀请陆小凤来教中之外,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没有任何的危急,不是么?教主有什么理由给自己安排替身、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不见?”
他盯着陆小凤,阴沉沉地说道:“就算那个替身是假的,那真正的教主也一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了陆小凤手中。否则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露面?教主一向疼爱少主,从不让你踏出教中半步,你都要违抗他的命令出罗剎教了,他如果还活着,怎么会不出来?”
那些罗剎教的人肉眼可见地被他说动了——他们本就不愿意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走陆小凤,此时铁面站出来说话,他们立刻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更加不肯放走陆小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