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说:“只是有件事要先叫你们知晓。我这人身无长物,你们若愿意跟我学剑,怕是要自己负责自己的吃住花销。”
众人轰然大笑道:“这有什么!”
“楚女侠也太客气了些!”
“咱们要拜你为师,多少也要准备些拜师礼的,不用你花钱!”
自在门的人更是大喊道:“我们自在门别的没有,就是钱最多!楚女侠不用担心,小师弟去跟你学剑,楚女侠与小师弟的一应日常花销咱们全都包了!”
声音里满满都是激动和喜悦之情。
其他人争先恐后地说道:“咱们记下了!”
“楚女侠,我这就回师门去我那新收的小徒弟来,若你看得上,往后便要多劳你传授剑法了!你放心,我一定叫他带足了拜师钱,不给你添麻烦。”
“楚女侠,我们宋家也是家传的剑法,到我这一代传了足足九代,我家那六岁的小女儿武林同道们见了都说是个习武练剑的好苗子,回头我就带足了银子给你送来啊!”
众人说得热闹。
只要提出要送合适的小孩来给楚蓝挑选的,楚蓝来者不拒。
众人就更加高兴了,围着她的没有一个肯轻易离去。
夏存剑更是直接以大弟子自居,开始指挥起秩序来了。
忽听得一人说道:“楚女侠,咱们回家带了孩子之后,该到何处寻你?还来少林寺么?”
我今天虽然只有一章,但是有九千多字哦,超勤奋的【挺胸
“我不会停留在少林寺太久……”
她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或张扬霸道、或成熟稳重的脸,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兴奋。
楚蓝沉吟着说道:“这样,我把你们的地址记下来,一一去找你们吧。”
她这么说了,就有随身携带纸笔的怪癖的江湖侠客第一时间掏出纸笔来,飞快地越过众人站在了楚蓝面前,递给她。
“楚女侠,你看这纸笔能用么?”
砚台墨锭这些东西过于繁琐复杂,这人身上携带的是一支不知道哪里来的炭笔。
楚蓝道了一声谢,从她手中接了过来,说道:“多谢女侠。”
那女人摇摇头,笑眯眯地说道:“不谢!我有好几个徒儿都是练武的好苗子,只是我们屈家的武功一代不如一代,传到我手上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这回来少林英雄大会原也只是想凑凑热闹,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楚女侠!”
楚蓝微微一怔,说道:“那么女侠的名字?住在何处?”
“我叫屈凤,家住河南洛阳城内东城的正西大街上。屈家在那条街上还算有点名气,你去了找当地的路人一问就有人给你指路,不会找错。”
楚蓝点点头。
周围的人忍不住惊讶道:“屈凤?洛阳点水剑屈家的后人么?点水剑当年也是洛阳城中响当当的人物,屈女侠何必自谦?”
屈凤苦笑道:“这位前辈也说是当年了,我等后辈不肖,以至先祖名声不仅不能大振,反而衰微,如今还有几人听说过我们屈家点水剑的名头?”
其他人唏嘘不已。
他们此时此刻能够围在楚蓝面前试着想要叫她教一教他们她那当世无双的剑法,除了有几个的确被她一剑摄魂夺魄、再不能自拔的厉害人物之外,更多的都是像屈凤这样,后辈一代更比一代弱,师长传下来的武功绝学他们连十之六七都不能学到,后来便是再有新弟子拜师学艺,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可教他们的了,终于致使名声逐渐没落于江湖。
楚蓝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但听了屈凤的话,再瞧见周围众人的神情,多少也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
屈家所在的洛阳城离嵩山没多远,过去倒是方便得很。
楚蓝将屈凤说的话仔细记载下来之后,又看向众人:“行啦,排队给我报地址吧,我由近及远,都会上门去看一看。”
众人轰然应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因为楚蓝实在没有必要蒙骗他们。
她不愿意的话,大可以直接拒绝说不收徒弟什么的,他们这些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既然跟人要地址说了上门去看,那就肯定会上门去的。
他们只需在家中等着就是。
留在此处的江湖侠客们都十分敬重楚蓝的为人,相信她定会言出必行。
众人果然排成了长队,楚蓝埋头写了一阵后,忽然有已经自报家门叫她记下来的侠士说道:“楚女侠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写吧?这样的琐碎小事,实在不必太过劳烦楚女侠了。”
其他人一听,纷纷表示赞同。
要知道有些人会在这里本来也不是为了要向楚蓝拜师的。
众人都乐意,楚蓝想了想道:“那就麻烦刘大侠了。”
“不敢当。”
她纸笔一交出去,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不敢请问楚女侠师出何门、所用剑法有什么来历?”
“家住汉水之畔,我练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套春秋时期的越女剑法。”
别说,这么多人在一处,总有几个格外博闻强记的。
此时听楚蓝自报家门后,人群中立即有人吃惊道:“越女剑法!春秋时期那位一剑可吞吴的阿青姑娘的越女剑法么?”
楚蓝脑海中闪过阿青的笑颜,慢慢点头说道:“是。”
“难怪、难怪!”
“楚女侠剑法卓绝,我想若是阿青女侠在此,使出这套越女剑法的威力,也便是如今日这般了吧。”
有一人见楚蓝有问必答,当即上前朗声问道:“楚女侠,在下何三文!今日得见传闻中的越女剑法,实在三生有幸!不知能不能与你切磋几招,那在下此刻就是立时死了也能了无遗憾了!”
这说话的也是个身负长剑的人,此人看着已有五十岁的模样,蓄了长须,身着宽袖大袍,看着也有几分道家的仙风道骨。
楚蓝受重阳宫影响,对道长们都有几分先入为主的好感。
她点头说道:“咱们既然是切磋,那便点到为止?”
“多谢楚女侠成全。”
这个亭子里正排了长队在记地址,楚蓝与这个自称叫何三文的人便往一侧的大柏树下站着。
“何大侠请?”
何三文自谦道:“不敢当楚女侠的‘大侠’二字。”语罢突然拔出长剑,语气一变,沉声说道,“请了!”
他心知自己绝不是楚蓝的对手,倒也没有客气,一上来就直接使出了自己最厉害的剑招。
楚蓝先后跟王重阳、黄药师等人切磋也切磋出经验来了。
这会儿见何三文率先出了第一剑,她一见就知道他水平如何,她取下剑鞘拿在手中,却并没有拔剑出鞘,而是直接以剑鞘应对何三文的一招。
周围正在排队的或者是已经排完了队还没有离开的江湖人士自然都在一侧观看二人切磋,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有人边看边忍不住说道:“庐山剑痴何三文!我早早听说这位的剑法能够排在当今武林前三的水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也有没有听说过何三文的名声的,听了这人的话便问道:“庐山剑痴?我怎么没有听过这名字?”
还是原先说出了何三文来历的那人说道:“何大侠六岁习武,一心练剑,心无旁骛。他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也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日复一日地在庐山瀑布下练剑,据说他的剑法已臻化境,剑气能够凝成利刃伤人。”
“那这位兄台你怎么知道他的来历?”
“哈哈,因为我也是庐山人啊!何大侠一年出门不超过三回,每次出山总要将庐山方圆百里范围的恶徒都杀个一干二净。有他在,庐山数百里内都不敢有什么江湖人士去为非作歹、连强盗土匪之流都少见的很哪!我们那一带的人都受何大侠庇护良多,因此见了便总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何大侠。”
“原来如此。”
众人看了一阵何三文和楚蓝的切磋后,又有人开口问道:“兄台你说何大侠剑法也是当世魁首,那怎么打了这么久,楚女侠剑都没有出鞘?我看这位何大侠的剑法也未必有你说的那么高明吧?”
其他人纷纷说道:“兄台你这就不对了。楚女侠的剑法那是仅仅只在当世排名的么?见过她那一剑的人都不能这么说。”
“一剑可吞吴啊!啧啧!这剑法岂能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肩的?”
“人家剑不出鞘已经足以应对何大侠的剑招了,拔剑出来那不是欺负人么?还有什么可切磋的。”
“我师门也传下来一套剑法,我们虽然学的不咋样,但对剑也算有几分心得。这位何大侠的剑招的确也十分精妙,身法也很是高明,只怕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楚女侠这剑法……唉!我要是能学得个一招半式的,那也足够扬名立万啦。”
“哈哈,在这里的谁没有做这美梦?但别怪兄弟我说话难听,实在是,唉,我这人就爱实话实说,又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楚女侠这剑法,只怕不是咱们普通人能够学得会的吧?我只盼着我那徒儿跟她学了,剑法能够有所提高,学会她的一招半式么……那可不敢想。”
众人看了一阵,楚蓝还是没有拔剑,但见光是剑鞘,何三文已经渐渐应对的十分吃力。
若他的剑法不行也就算了,但在场的众多侠士分明能够看得出来。
如同刚才那位同样是庐山来的何三文老乡所说,何三文的剑法并不差,内力高深,甚至可以说,比在场的人都要高明得多。
楚蓝却应对得十分轻松。
看她潇洒飘逸的模样,倒像是闯荡江湖已久之人对上一个才踏入武学一途的几岁幼童一般。
可不知不觉聚在一起观战的人却从一点儿也不觉得荒诞,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众人对这个切磋的结果完全不觉得意外。
那可是一剑可吞吴的越女剑啊!
众人看了一阵,觉得这一场切磋结果已经可以想见了,便又开始聊起何三文来。
“这回何大侠会来少林寺,想来也是听说了姑苏慕容的名声,想见识见识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技吧?”
“呸!什么姑苏慕容?他们自称什么燕国后裔,根本不当自己是大宋子民,满脑子都想着复国,私底下连招兵买马的事都敢干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咱们又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
这人是个七尺壮汉,说话的声音像打雷一样轰隆隆的,想听不见都不行。
但他说出的正是中原武林人士这一回英雄大会之后对慕容家的看法。
因此这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人跟着说道:“可不是!要我说那慕容博干脆利落地死了还便宜他了!他们可是调了好几千人围少林寺的!要不是咱们有个剑仙楚女侠在,一人一剑击退五千人马,咱们如今还能不能好好活着说话都还不知道。”
“啊哟!慕容老贼着实狡猾狠毒!他藏在暗处冷不丁地出手杀人,谁能有所防备?这人杀人的目的咱们猜不出来,师长死后便是想要追查真凶一时也没有头绪,无从下手。”
“柯百岁柯掌门死得实在冤枉!他那位徒儿过彦之刚才还在大广场上大哭哪,说是要不是有萧大侠等人在此,少林寺高僧为他主持公道,只怕他和那崔百泉师侄二人找上慕容博父子也不过是飞蛾扑火,必死无疑。柯掌门的大仇绝不可能得报了!”
“这也还是要多亏了剑仙楚女侠。若不是她及时出现,一人击退了慕容家调上山来的五千人马。他们人多势众围着少林寺不退,咱们说不得为了天下英雄的性命,不得不放了慕容老贼和小贼了!憋屈至极!老子非得呕出一口血来。”
“剑仙?”
那人大眼一瞪说道:“怎么啦!难道楚女侠当不起这剑仙的称呼么?我孙老大心里头,除了剑仙,别的都配不上她那荡平三千人的惊天一剑!若非剑仙,你再在咱们当今武林中,给我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来?我也不苛求,你只管往前找上三五百年,给我孙老大还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
众人一想也是。
一剑荡平三千人马,这绝非人力能够做到。
称楚蓝一声“剑仙”并不为过。
但如此一来,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另一侧排着的队伍、还有埋头写字的人、甚至正在与何三文切磋的楚蓝……
此时此刻,参与聊起、或者是正在听着这个话题的人心中齐齐地闪过一个念头——
只是他们的运气可真好啊!
遇到一位这样平易近人、脾气好得不得了的“剑仙”!
她不仅愿意传授剑法,就是有人要跟她切磋,她也二话不说都能同意。为了不叫二人中差距太大,一两招就比楚结果来,她比了这么久剑锋从未出鞘。
说实话。
这真是他们见过的武功最高、也最好说话的武学大宗师了。
他们又何德何能,将来或许能够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另一侧,何三文突然跃出了楚蓝十丈之外,纵声长笑道:“今日与楚女侠切磋,在下受益良多,多谢成全,何三文感激不尽!”
楚蓝说道:“不打了么?”
“在下招式已经用尽,再打下去难免自取其辱,不打啦!多谢楚女侠。”
何三文说着遥遥对着楚蓝躬身一礼。
她摇摇头说道:“与人切磋我的武功也会有所长进,咱们这是互补互助,何大侠不必多礼。我——”
她话音未落,突然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面前。
何三文怔了一怔。
一旁的众人更是一时呆住了。
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楚蓝是撇下众人就此飘然离去了。
他们愣神片刻后,便躁动纷纷说道:“怎么回事?”
“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慕容老贼已经自尽了,慕容小贼也跟他那几个人丧家之犬一般逃下山去了,难道他们还能卷土重来不成?”
还有人脑子转得快,立刻说道:“要不咱们快去看看慕容老贼的尸首还在不在?他不会故技重施,又来个假死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实在是慕容博有前科,楚蓝又去的突然,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何三文说道:“我与李兄去寻了少林寺的高僧们问一问?”
方才在人群当中介绍何三文来历的那个老哥大大咧咧地说道:“成啊!”
还有几个已经在纸上记了地址的也跟着说道:“我们也一起去看看!若真有什么事,能搭把手咱们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一行十几个人由何三文带头,一同热热闹闹地寻少林寺的僧人去了。
少林寺玄慈方丈圆寂,他以性命给了三十年前的事情一个交代。
得知了三十年前雁门关外惨案来龙去脉的萧远山也再说不出他的不是来,更别说天下英雄,对玄慈方丈只有敬佩,没有鄙夷。
听完了事情始末,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那件事的罪魁祸首实实在在是慕容博无疑。
玄慈大师最多只有轻信于人的过失,但他也是一心为了中原武林、大宋江山,总算情有可原。察觉杀错了人之后,他已经在尽全力弥补过失,如今更是自尽而死。
众人扪心自问,做了错事之后,能够做到玄慈方丈这地步的,着实世间难有。
萧峰甚至为了玄慈方丈的死心绪复杂极了,但万千思绪中,并无半分高兴。
他从不觉得玄慈方丈该死。
萧峰自幼受玄苦大师日复一日地传授武功、教授他做人的道理,心中向来是以少林弟子自居的。如今少林寺方丈圆寂,少林寺才经过一场动乱,多少与他父子二人有些渊源,萧峰便随侍在授业恩师玄苦身侧,想着能够帮上点什么忙。
鸠摩智是吐蕃护国法师,其他像是神山上人几人,也大有来历。
他们只是试图救人,而且没有成功。
真要是直接一刀杀了,其它不论,只怕很难给吐蕃国交代。
鸠摩智只说并不知道慕容博杀人的事情,他听说故友未亡,欣喜之下上少林寺与他会面,其他全不承认。少林寺一时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神山上人就更简单了,他说他是受大轮明王所托,一同上山,只是为故友相会出上一臂之力,别无他意。
少林寺的高僧们向来宽厚待人,当然不会与这些人为难。
这几人说到底只是强入了少林寺戒律院,与僧人们动了手。
他们意图没能成功,也没有伤到人,过后要如何处置自然还是少林寺说了算的。
萧远山懒得管,萧峰更是十分敬重少林,直言任凭诸位大师发落。
楚蓝就更不会管了。
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跟少林寺的大师们说过了。
大广场上事情告一段落,她就叫人围住了商量拜师学艺的事,根本无暇分神,直到她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叫。
楚蓝忽然想到了四大恶人。
既然已经听说了叶二娘自刎,那么想必这次英雄大会四大恶人都来了。
楚蓝记着叶二娘,当然也记得云中鹤!
段延庆虽然说是四大恶人之首,号称“恶贯满盈”,但他这称号其实是才出江湖的时候找人寻仇,手段残酷才有了这个大恶人的名号。
但只看段延庆如今双腿俱残、容貌全毁,连声音都毁了的凄惨模样,他那些仇人对他的手段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既然是江湖仇杀,楚蓝这样的外人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而段延庆出场后除了一心盯着大理段氏找事之外,可没见他滥杀什么无辜。
《天龙》原着里,他被珍珑棋局引出心魔,差点就自杀了,被虚竹误打误撞、无心之下救了之后,明明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虚竹救了他,但他自己心中却记着虚竹这搭救之恩。后来不仅帮他挡下偷袭、还以传音之法暗中指点虚竹下完了一整盘棋。
否则虚竹根本不会下棋,胡乱填那一子之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又怎么能下完一整盘棋,得到无崖子的认可。
大理段氏的事情算是他们的家事,连段正明等人都不想杀段正淳,其他外人就更说不上什么话了。
楚蓝没想杀他。
但叶二娘和云中鹤却是非死不可。
如今叶二娘已死,只剩下云中鹤了。
楚蓝本来都要忘了这事儿了,恰巧听见女子的惊叫声,猛然间得到提醒,楚蓝想也不想就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冲了过去。
巧了,这一回楚蓝盯上的是下山的王语嫣。
慕容复亲眼目睹父亲被逼自尽而死,这一回五千人马上嵩山损失惨重,眼看着他们的复国大计已经被天下英雄尽数知晓,往后再想在大宋境内做点什么,那是痴人说梦了。
可以说,今日这英雄大会,慕容家的复国梦已经碎了大半。
没有彻底破碎,是因为慕容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那个执念已经深深根植在慕容复的心底深处,不到死他绝不肯放弃。
更何况亲眼目睹父亲惨死——
慕容复心里清楚,若不是为了救下他,父亲不会那么容易承认的。
三十年前的事,玄慈也是口说无凭,当着天下人的面,父亲不认,难道玄慈还能屈打成招不成?
他承认只是想要一力承担所有的过错,好给他这当儿子的留下一条生路。
也是给慕容家的血脉留了一丝希望。
慕容复可没有忘了,他还没有娶妻,自然也没有孩子。
若他也死在这里,慕容家可就彻底绝后了。
慕容博死后,鸠摩智开口,慕容复也就与他一起被少林寺的人给放了,甚至风波恶等人也都被解开了穴道回到了慕容复身侧。
但他们想要走慕容博的尸体带回燕子坞却没能成功。
其他人或许想不到,但萧远山不一样。
他心心念念致使他家破人亡的大仇人三十年了,得知是慕容博后,甚至连楚蓝为了制止他动手杀人越陷越深,劝他在天下人面前拆穿慕容博的真面目、叫他慕容家复国梦破碎、生不如死,这样的话他都信了。
从那时起,他就从楚蓝哪儿确认了许多遍慕容博的生平往事。
此时慕容博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在眼前,萧远山怎么可能叫慕容家的人带他的尸身一走了之?
慕容复提了之后,萧远山不等少林寺的大师们发话,直接说道:“此人有假死的前科,带走他的尸身那是再也休想!你想带走他也可以,等他与少林寺的高僧们一同火化了,拿着骨灰走吧!也算是爷爷施舍你的!”
慕容复大怒,但却不需要任何人劝阻,他没有贸然动手——他是慕容家唯一的后人,父亲为了他而死,他决不能再激怒这少林寺的人,叫自己也有性命之忧。
萧远山道:“少林寺的得到高僧圆寂了才能够火化!慕容博一生坏事做绝,更诓骗玄慈陷他于不义,害他不得不自尽而死给死在三十年前的人一个交代。玄慈也可以说是他害死的,如今他干脆利落一死了之,已经算便宜他了,你还想带他魂归故里?这梦未免做得太美了!”
他哈哈笑着说道:“你若不服,那就跟他一起死在这里!你们慕容家断子绝孙,原也是这些年作恶多端的因果报应罢了!想来大家只会拍手称快!断子绝孙了,也就不在乎能不能落叶归根,反正往后也没有后人给你们上坟烧纸。”
包不同等人怒目而视道:“你!”
萧远山却越说越高兴:“哈哈,我说的不对么?慕容复,你意下如何?跟你父亲一起死,还是带着他的骨灰下山?”
慕容复手掌被他硬生生掐出血来,低头谦卑地说道:“我带父亲骨灰下山。”
萧远山在那时忽然体会到了楚蓝说的那种叫仇人生不如死的快感。
今日亲眼见慕容博不得不死,而他唯一的儿子不得不对自己低头听话,倒果真是比一掌打死他来得痛快许多!
慕容复忍辱负重,硬是与包不同等人等着慕容博的尸身火化,捧着他的骨灰下山去了。
他大受刺激,低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包不同等人深知公子一向心高气傲,生怕他这口气出不来憋出什么毛病,只时时刻刻看顾着他,再无心其它。
阿朱阿碧两个小丫头无人为难,也跟在慕容复身旁伺候。
王语嫣虽然怎么叫表哥都得不到响应,但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忧心忡忡地想着表哥这回受得刺激太大,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果然叫她妈妈说中了,慕容家复国梦今日是彻底破碎了——
是的,王语嫣不是慕容复,没有从小受到一心复国的教导,她心知慕容家的所谓复国大计本就极难实现,如今更是在全天下英雄面前将他们的野心阴谋抖落得一干二净。日后若还在大宋境内,只怕表哥走到哪里都会受人非议、一举一动也会被人疑心戒备。
那个复国梦今日是彻底破碎了。
再也没有希望。
若是表哥能够想通了不再执着,或许便能够与她做一对平安喜乐的普通夫妇,如这世间所有双双对对、白头偕老的夫妻一般。
那时不管表哥是要去大理、还是搬到吐蕃,无论天涯海角,她嫁夫随夫也总是要跟着去的……
想到此处,王语嫣的心中又浮现出几分不为人知的淡淡喜悦。
当然,当务之急是要设法让表哥想通。
她也没忘了这个。
见慕容复被包不同等人护着下山,她自然也跟在了后面。
段誉许久不见亲爹段正淳,这回在少林寺见着了自然被他拉出说话,一时没有跟来。
而慕容家发生如此巨变,包不同等人实在忧心慕容复,自然也分不出心神去在意王语嫣这个表姑娘了。
她跟在后头,一会儿想一想表哥想通后与她成亲后多半是要搬去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的大理,一会儿又忧心忡忡地想着表哥能不能渡过这一关……
暗藏在树林中的云中鹤突然出手,王语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云中鹤点中了穴道,再发不出声音了。
总算楚蓝来得及时,云中鹤还没来得及朝王语嫣下手。
云中鹤今日虽然没有在英雄大会上露面,但却似乎也知道楚蓝的名头,一见她的形貌和身后的长剑,他便神色大变:“剑仙楚蓝?”
楚蓝一愣——这名号未免太过夸张?
趁着她这一愣神的共赴,云中鹤已经施展了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地跃到了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足尖一点,人影又往更远处飘去。
楚蓝站在原地没动,只是衣袖一拂,一股极强的内力激射而去。
“砰”地一声。
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脸上正露出笑容的云中鹤犹如一只空中挨了一箭的鸟,重重地落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楚蓝上前两指解开了王语嫣的穴道。
她虽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过,但也知道她这样的少女被男人点了穴道掳走会有什么下场,此时惊得面无人色,一双漂亮的凤眼中含满了泪水。
即使被楚蓝解开了穴道,她也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蓝叹了口气:“王姑娘,你还好么?”
王语嫣颤声说道:“多、多谢姑娘……”
楚蓝也无心去理解体会少女的一番心事,她快人快语道:“慕容家今日下场有我一大半的功劳,你大概心疼你表哥吧,也不用谢我了。你不会武功,别一个人落单,跟紧包不同他们快快回家去吧!”
她说着就要走。
王语嫣道:“等等,楚姑娘你——”
楚蓝想了想,又回过头来说道:“救人救到底,我把你送回包不同他们那里再走。”
说罢果然上前扶起王语嫣,携了她快速追上了包不同等人。
此时别说是包不同了,阿朱阿碧见了楚蓝,也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
只有慕容复紧紧抱着那个骨灰坛,低垂着头,好像对这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有反应。
楚蓝将怀里的王语嫣往他们面前一放说道:“把王姑娘好生带回家去!”
她可不是来跟慕容家的人叙旧的,说了这句话后便身形一晃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