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羲眼一抬，“你跟顾柏平时交流很多？”
沉晨自信一笑：“也不算多，但老实说，他现在还是挺信任我的。”
顾之羲一想也是。
换作他是顾柏，在耳闻目睹她对顾之羲都做了些什么之后，也绝不会怀疑沉晨的忠诚度。
沉晨接着说：“主要是我摸索出了一个比较有效的策略来应对他。”
“什么策略？”
“打一棍，再给个甜枣。每次坑完他，我都会稍微安抚一下他，只要说话好听点，他就记吃不记打了。”
顾之羲听着这个流程，略微有些耳熟。
细想之下，隐约有点他自己的影子。
但也有区别——沉晨并不会跟他说什么好听点的话。
他自己就会记吃不记打。
顾之羲轻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还有丰德收购成功的庆功宴。
上一次去参加动员大会的几个部门基本都去了，只是少了个薛力。
不过这次他们不再是去商务会所，而是去了一家被顾之羲暂时包场的餐厅。
有沉晨的建议，顾之羲没选私下经常去的高级餐厅，而是选了稍微平价一些的。
这一次，顾之羲提前嘱咐蒋棱，再三确认订下的面积绝对没错。
平时身体与精神被迫害无所谓，但这次毕竟人多，他还是得努力一下。
听得蒋棱沉默半晌，但还是去确认了：“顾总，我们订的确实是一整层，远大于洗手间的面积。”
“那就好。”
但顾之羲刚一说完，又想起了系统的性质：哪怕预订没错，恐怕也能被沉晨算成有错。
只犹豫了两秒，顾之羲：“算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不过，可以努力的方向也不止这一个。
因为有上回半个厕所的血泪教训在前，这回一整个下午，顾之羲都极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去想沉晨。
控制自己的视线不朝沉晨看。
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
或许是因为他的控制有了效果，沉晨也一直没有触发什么题目。
下了班，车子在公司门口停着，等待载着员工们前往餐厅。
顾之羲亲自查验着那几辆租来的大巴车。
一手操办交通运输的蒋棱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他凑近了，想听清楚些。
然后就听见，顾之羲在计算每一辆车的座位数乘以车的总数。
蒋棱：“……？”
顾之羲整整算了三遍，算出来的结果都很正常。
车子没有少，座位也没有少，足够将所有人载上，一切都相安无事。
沉晨跟八个特助则坐上了顾之羲的车。
沉晨刚一迈上车去，顾之羲就缓缓阖上了眼，看上去是打算在路上闭目养神。
沉晨看了看顾之羲，收回了打招呼的打算。
说起来，今天的他很奇怪。
从下午到现在，顾之羲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好像她身上有刺，会扎他似的。
但到了餐厅，沉晨还是与顾之羲几人坐在一起。
菜都已经提前订好了。
相较于顾之羲周围，离大BOSS远一些的地方明显要更活泼一些，话题大都围绕着顾之羲刚拍下的那顶王冠。
有人低声说：“你们说，顾总昨天拍下那个王冠，不会真的只是用来当做表演道具的吧？虽然我们是饱了眼福，但多暴殄天物啊，而且万一表演的时候磕坏碰坏了怎么办？”
说着他就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景象。
“这很难说吧。毕竟现在顾总爱好搞怪，行事风格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他就算说拍回去是打算给他自己平时上班时候戴的，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昨天看到那个成交价的时候都惊呆了，顾总这一次的大手笔，完全可以洗刷掉上次订包厢订了半个厕所的前耻了吧哈哈。”
“哈哈哈，那这一次他不会是到结账的时候人就溜走了吧？”
“想什么呢，人家顾总怎么可能逃单啊，上一次半个厕所的事，最后不也证实了是会所的系统出了问题，人家顾总哪有这么抠。而且他最后肯定只会指定某个特助去结账，不可能亲自去的。”
谈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先上的是餐厅免费赠送的开胃小菜，有凉拌海带等等可选。
沉晨托着下巴，一边端起水杯喝水，一边越过顾之羲，看向已经暗下来的窗外。
顾之羲依旧垂眸，这个下午，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跟沉晨对视了。
路上没有问题，餐厅的预定也没有问题，最后结账也是特助去，不会发生他的卡被冻结或是余额不足的情况。
到了这个时候，估计不会再有什么波动过大的事会发生了。
他也应该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警惕了。
想到这里，顾之羲缓缓抬头。
终于久违地与喝着水的沉晨对上了视线，两道错位的目光穿过薄薄的玻璃杯底接上，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冬天。
他轻舒了一口气。
“叮当！”
顾之羲：“……”
沉晨从二人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避开顾之羲被定格的视线，“奥奥，这次又是什么题？在眼下这个环境触发，对霸总来说不容乐观啊。”
系统开始读题：“这次的庆功会，除了所有人都有的奖金，霸总还要请大家吃饭，也很大方呢，小助理对于接下来要上什么菜期待已久，那么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已预订的不同类别的菜的占比，并选出答案。”
沉晨扫视了一圈，选项中有开胃小菜，也有主食，甜点几个种类，所以题目显得很复杂。
“有这么多比例要算，又是多个未知数，这一次的题，难度很大呀。”她皱眉说着，叹了口气。
顾之羲心里微笑：不管难度大不大，她的发挥都是稳定的，有什么可叹气的呢。
接着，沉晨盯着那个最简单的选项良久。
顾之羲只瞥了一眼，也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片刻后，寂静无声的餐厅里恢复了喧嚣与热闹。
又过了不久，几个服务生推着推车走来。
众人脸上挂起期待的笑：“终于来了，我都饿了。”
然后注视着服务生们一桌桌上菜。
看着看着，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笑容逐渐消失，但还是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最后，服务生礼节性地表示：“您点的菜已经上完了。”
众人看着每桌将近二十盘的凉拌海带：“……”
“顾总这……确实没有逃单的必要哈。一分钱没花。”
蒋棱懵了一下。
菜都是他预先订好的, 按理说不可能出错，更不可能出现所有的菜全部都点成了免费小菜的情况。
怎么会这么离谱？
这一刻，他隐约觉得, 顾之羲在来之前慎而又慎地数座位, 也不是无的放矢。
现在，看着所有员工们震惊的表情，他便知道他们对顾之羲的认知又产生了多大的偏差。
他隐约还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一直听大家说钱不是省出来的，现在看到顾总, 我觉得这句话也不一定对。”
蒋棱立刻看向了顾之羲：“抱歉，顾总，我去确认一下，不知道是不是……”
顾之羲缓缓伸出一只手：“没事，不怪你。”
老实说，他甚至如释重负，头顶悬着的刀, 终于落下了。
几个特助见顾之羲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难掩讶然, 蒋棱更是低下了头。
旁边的沉晨咳了咳，叫住其中一个正要离开的服务生：“请等一下, 请问你们是不是上错菜了？免费的小菜，可以上这么多的吗？”
方才只顾着低头上菜的服务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仿佛刚才一直不在状态, 现在突然清醒了，眼神逐渐聚焦。
看向桌上的那一碟碟凉拌海带, 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端上来了些什么东西, 赶忙说道：“抱歉，我再去核对一下。”
蒋棱也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我这里有订单记录。”
过了一会儿，蒋棱回来了，面色古怪，身后还跟着餐厅经理，“顾总。”
经理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顾总，我刚才查了一下，可能是我们的点单系统出现故障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餐点在系统里都变成了小菜。”
听到解释的员工们面面相觑。
又是系统出故障，似乎顾之羲去哪儿，哪儿的系统就会出故障。
沉晨故作淡定回道：“我就说，像顾总这么大方的人，怎么可能叫蒋助全点免费的小菜呢？一而再出现这样的问题，我都心疼顾总了。”
顾之羲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他这脸丢得也值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
相较于上一次，有了经验的顾之羲要淡定多了，他看向经理，语调平和：“重新上吧，你看着上。”至于上什么菜，他是肯定不能插手的了。
经理没想到顾之羲这么好说话，松了口气，笑容一团和气：“好的，非常抱歉，这一单的费用我们给您全免。”
沉晨在一边瞧着，一边在心底偷偷说：“这次计算结果其实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看，好几个人对霸总的印象都从不近人情变成了为人宽和。”
系统：“且小气。”
沉晨：“奥奥，你对顾总太不友好了！”
顾之羲看向经理：“不必免单，正常算。”
经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一免单，顾之羲不就又没花钱了吗？
他立刻改口：“好的，那我们餐厅给每桌再额外赠送一个菜。”
经理匆匆离去，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很快，接收过半个厕所投稿的搞笑博主再一次接到了同一个人的投稿。
【先匿，又是我，朝云的一个小员工，今晚参加朝云的庆功宴，没去商务会所，去的餐厅聚餐。我特意中午饭都没怎么吃，就等着晚上的大餐呢，结果我们上一秒还在讨论顾总买王冠的钱是不是靠省出来的，下一秒，眼睁睁看着服务生端上来二十碟免费的海带小菜，说我们点的所有的菜都上完了哈哈哈哈，当时谁也不敢说话，因为大家都莫名觉得顾总真能干出来这种事，最后还是沉晨解了围。当然，也得为顾总正名一下，菜不是顾总亲自订的，后面经理也出来证实了，又是系统出错了，顾总并不是真的抠。】
捕捉到关键词，评论区瞬间盖起高楼。
【想叫顾总小菜总的心蠢蠢欲动，其实听着还挺可爱的是不是？而且还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姓氏：蔡。】
【哈哈哈光听描述都觉得社死，真的好想现场观看啊！没有胆大的拍视频吗？】
【我就知道，凡是顾总跟沉晨在一块儿的地方就不会无聊哈哈哈。】
【每次都是沉晨解围，要是没有沉晨，顾总可怎么办啊。】
【没错，有小沉，真是顾总的福气。[大拇指.jpg]】
经理给他们重新安排了餐点，这一次总算正常了。
有员工过来敬酒，顾之羲没有拒绝。
被奉为此次收购的最大功臣的沉晨也主动喝了一点。
等到散席的时候，酒量不太好的沉晨眼前都觉得有些花。
顾之羲看着眼神不太清醒的人，没说什么，只是紧跟在后头。
这家餐厅的特色，是一连串复古的落地灯，有大有小的灯柱上雕着工艺繁琐的花纹，顶着的灯球发出暖黄微光。
沉晨侧过脸去，欣赏地看了一眼。
随后耳边好像隐约听见了短促的一道电子音。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毫无征兆的，前方一根最大最沉重的灯柱倏然朝着沉晨砸来。
走在背后的众人有看到这一幕的，全都吓得一声惊呼：“沉晨！”
几个特助全都快步都跑过去，离得最近的顾之羲心头一紧，接着长臂一展，直接将她拉到了身后。
然而灯柱倒下的速度太快，顾之羲拉开了沉晨，自己则无法躲开了。
他眼睫没有丝毫变动，就在这时：“叮当！”
灯柱被定格在了距离顾之羲侧脸还有十公分的地方。
沉晨看着顾之羲手臂微抬的动作，心脏还残留着前几秒揪紧一般不太舒服的感觉，但还是舒了口气：“奥奥！你这次出现得非常及时！不然霸总可就破了相了！”
随后回想起刚才的事，她皱起眉心：“奥奥，这根灯柱，掉下来的时机也太奇怪了，不偏不倚，正好是在我路过的时候倒下来？”
她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在针对她，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也不像是人为的。
系统沉默了一瞬，“有吗？咱们还是先答题吧。”
沉晨收拾好心情，准备听题。
系统：“大家聚完了餐，正准备离开，突然，祸从天降，沉重而巨大的落地灯不止怎么朝小助理倒了过去，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霸总冲上前，拉开了小助理！以一种英勇赴死的气势迎向了那根柱子！”
顾之羲：“……”一时分不清它是在美化他，还是丑化他。
“英勇赴死？”沉晨又焦急了起来：“你总不会是让我计算霸总几秒可以死透吧？”
系统刚才激昂的语调恢复了正常：“当然不是，我的问题是：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与灯柱迎面相撞的侧脸的摩氏硬度，并选出答案。”
“A. 1级， B. 5级， C. 6级， D. 10级”
沉晨不解：“你是个奥数系统，可是摩氏硬度不是用来衡量矿物硬度的一个物理概念吗？”
系统：“只要有数字不就可以计算吗？”
也是。不过，沉晨陷入思索，她记得，10级已经是最高硬度了，对标的是金刚石。
对于眼下的情景来说，要想霸总平安，这应该是最好的答案。
但如果最后天不遂人愿，她算出了1级……霸总的脸她不知道会不会碎，但应该至少也会凹进去一大块。
一想象到那个画面，沉晨就打了个冷颤，“奥奥，你们应该会杜绝这种情况的吧？”
系统顿了顿，说道：“从一开始就说啦，我们当然会保住助教的命的。”
“那助教的脸呢？”
系统沉吟几秒：“助教的脸，就不在我们快乐系统的保障范围内了，那个是极乐系统的范畴。”
沉晨：“极乐……你们这个奥数系统，还有进阶版？”
“是的，那个更快乐，更刺激。”
顾之羲：也更费助教吧？
“既然如此，没办法了，”沉晨沉下心来，“为了霸总的脸可以完好无损，我也得拼命往高里算。”
说完，她突然朝旁边看了一眼：“我怎么感觉霸总刚才又动了一下。”
系统默然。
她又怎么会想到，霸总此刻正在如何努力地同自己的命运作斗争，做着两手准备。
沉晨摇了摇头：“算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之前做题都有保底，清楚霸总会没事，这次知道霸总脸的完整度全靠她了，沉晨破天荒有了紧凑感，额角也微微出了汗。
她努力看清纸上的每一个数字，默念出来。
没想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拼命，是为了霸总。
五分钟后，沉晨徐徐落笔，抹了把汗。
很快，顾之羲那张距离灯柱只有十公分的侧脸终于动了。
顷刻间，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昭示着彼此撞击的力道有多大——
八个特助的瞳孔缩了八次，飞奔上前。
紧接着，灯柱滚落在地，发出沉沉的闷响声。
周围一圈人围了过来，看向垂着头的顾之羲，面露担忧与惊慌，齐齐呐喊：“顾总！你的脸——”
人群中，顾之羲缓缓抬起了头，他的侧脸依旧完美无缺，看不出一点伤痕。
“怎么是好的？”
顾之羲：“……很失望？”
众人再看地上，那根灯柱滚了几圈停下，露在上面的部分，中间明晃晃地磕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长度正对上顾之羲的下颌骨的线条。
所有人看看他的脸，再齐齐看看地上的灯柱，再看看他的脸，来回反复数次。
经理一懵，咬着指甲，声音缥缈：“我们这个灯柱的材质，是花岗岩的呢。”
“……这，正常吗？”
一室茫然的沉默中，突然“啪啪”两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是沉晨缓缓鼓了两下掌：
“好一张，削刀凿斧的侧脸。”
第109章 109
【……“好一张削刀凿斧的侧脸”哈哈哈, 博主，沉晨说完，我们当场差点笑出来, 幸好都憋住了。】
来自朝云不知名小员工的第三次投稿, 依旧激出无数评论。
【别的霸总：刀削斧凿般的侧脸，顾总：削刀凿斧的侧脸。好特别，好不做作的霸总，哈哈哈哈哈沉晨好会形容。】
【哈哈哈顾总的侧脸真有这么大威力吗？把花岗岩磕出痕来自己还完好无损？好神奇啊！不过顾总危机关头还及时把沉晨拉开了, 人品好好啊。】
【小菜总真是好恐怖的实力，算了，不能叫他小菜，实在低估他的战力了，这高低是个小辣椒。】
【顾总家切菜是不是都不用刀，用脸？】
【我都不敢想象，顾总要是被严刑拷打, 得打坏多少刑具……每个逼供的人都要咬牙切齿说一句：真是个硬骨头。】
【有这三次投稿, 博主也能在搞笑博主界站稳脚跟了, 好好感谢顾总跟小沉吧哈哈。】
因为系统的存在，顾之羲不仅毫发无伤, 还没有丝毫痛感。
他看向经理，打破了过分安静的气氛, “回头账单发给我。”
经理回过神来, 他自然不能要顾之羲的钱，订单系统问题还在前呢。
而且这根柱子突然倒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总归是在他们餐厅发生的。
万一刚才顾之羲或是沉晨真被砸到出了个什么好歹，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 他没心思惊奇了，瞬间清醒，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顾总不必赔偿，还是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费用由我们餐厅出，后续我们也会排查这些灯的安全隐患。”
顾之羲想到刚才柱子突然倒下的瞬间，也重重拧起了眉，“我没事，不过先排查一下监控。”
虽然他不觉得，身边有谁能在几秒钟内安排出这样精准的隔空事故。
经理连声答应：“好的，我们一定尽快去查，也会把监控发给您那边一份。”
员工们被安排着坐上了回程的车。
顾之羲的酒量还可以，尤其经过刚才，那点酒意已经烟消云散。
沉晨坐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说：“顾总，我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聚会结束，你送我回家，坐的也是这辆车。”
还挺有缘分。
“当然，今天我肯定不会再踩你的脚了。”
其他几个特助困惑地看向了两人，不过两人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这犹如两人间的一个小秘密，天知地知，她知他知。
司机知顾柏知。
车开离餐厅不久后，车窗外又下起了雪，隔着玻璃看去，寒气逼人。
车内，杨问寒双臂抱怀，又提起了刚才的小事故。
其实刚才他是除顾之羲外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不过速度没有他快。
其余几人脸色一正，也讨论了起来。
沉晨在心底说道：“奥奥，要不你也查一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感觉这不是人干的。”
系统声音一扬：“那你觉得是我干的？”
沉晨也扬起声音：“我也没说是你呀。”
“你说不是人干的，在座的除了我，还有谁不是人？”
“你这话，跟骂人似的。”
沉晨缓了缓，“你之前不是还中过病毒嘛，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还挺多的，你查一查，应该也没什么吧。”
系统不情不愿地嘟囔：“好吧，不过我还是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危及你跟助教的性命的。”
这句保证，沉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其实她也深信不疑，但这一次，她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那其他人呢？”
系统顿了顿，认真回：“晨晨，你不用担心他们这些纸片人的生命的。”
系统说得有道理，他们其实并不是真人，也不必付出太多担心。
只是，像出场不多的李先生，他的某些行为模式会让她联想到NPC，可是其他的，佟雪她们，蒋棱他们，他们的情绪完全不似纸片人单薄。
她对待他们，也根本无法像对普通NPC一样毫不关心。
沉晨垂下眼。
突然，她又隐约觉得，系统刚才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这些纸片人……
只是摄入的酒精逐渐上涌，左右着她的思维，让她想不出这点不对劲在哪里。
“沉晨？”
沉晨从混沌的思索中回神，对上了几人担心的目光，“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之羲看着她，沉沉问：“刚才撞到了？”
“没什么，我很好，只是有点困了。”说完，沉晨顺势打了个哈欠。
刚好醉意蔓延，她也确实困了，整个人昏昏欲睡，将刚才的纠结逐渐淡去。
一路上，顾之羲看着她摇晃的脑袋，偶尔会朝他这边偏一下。
他手指微动，周围瞬间投来了八道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面不改色，坐得依旧端正。
几个特助住得要近一些，于是炯炯有神的几道目光接连减少，直到最后一个谈笑也下车，临走前还回头，定神看了他一眼。
顾之羲好笑，侧头道：“你觉得，我会对她做什么？”
谈笑想了想，顾之羲的人品自然是可靠的。而且他也不止一次送沉晨回过家，于是点了点头：“顾总当然不会。”
沉晨虽然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还记得跟几个特助告别，但说完再见就很快又陷入了半梦半醒中。
头也继续一点一点的，朝顾之羲的方向偏移。
顾之羲那在特助们的目光中一路都挺直着的背脊微微松了下来，让自己的肩膀保持在一个合适的高度。
然后，感觉到肩头落下了不轻不重的分量。
顾之羲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
他看着窗外想，确实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没有躲开而已，不算违背承诺。
司机无意间望了眼后视镜，沉晨的头正搭在顾之羲的肩膀上，而顾之羲一动未动，看着窗外，嘴角带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也下意识将车开得慢了些，更稳了些。
雪逐渐下大了，但寒气都被隔绝在温暖的车外。
一个转弯，沉晨从顾之羲的肩头清醒，揉了揉眼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以什么姿势醒来。
车子也恰好开到沉晨住的小区外，然而还没进大门，就能看到整个小区一片漆黑。
沉晨晕乎乎打开小区群，才发现两小时前就有了通知：“临时停电了，好像是天气的问题。”
她思索片刻，“算了，我去住酒店好了。”
她找了找附近的酒店，跟司机说了声。
“好。”司机欲言又止，看了眼顾之羲，重新启动汽车。
顾之羲不动声色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一边看着沉晨慢悠悠从包里掏身份证。
他都已经瞧见在哪里了，但她还是好半天没掏出来。
他皱着眉，不受控制地想，放她这种状态一个人住酒店，半夜会不会晕乎乎开门走出去？万一遇到什么人……
顾之羲捏了捏眉心，停止想象。
到了附近的酒店，沉晨刚要下车，手臂被蓦地抓住：“住我那儿。”
早上，沉晨从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
看着高高的房顶，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拾起了一些昨晚的记忆碎片。
下车的时候，她一时兴起，好像还玩了会儿雪。
顾之羲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催促。
直到她尽兴了，两人才进了屋子。
沉晨反应过来现在在老地方，驾轻就熟下了床，走到门口，对面卧室的房门大开，没有人，床上收拾得整洁简练。
沉晨下了楼，看到了厨房里正认真盯着锅的顾之羲，叫道：“顾总。”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咳嗽了两声。
顾之羲皱眉走过来，“感冒了？”
“可能是。”大概是昨晚在外头逗留太久，冷热交替的缘故。
顾之羲找来了药箱，量了体温，没有发烧，应该只是轻感冒。
他眉头松开：“今天不必去上班了，先吃早饭，吃完了回去继续睡吧。”
刚好收购案的事告一段落，她现在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休息一天也不影响。
“好。”
顾之羲看着她喝完粥，上了楼，才转身，准备开始例行锻炼。
刚出门，“顾总！”
听到声音，顾之羲抬起头。
沉晨手指搭在窗口，朝他笑着，虽然声音沙哑，但笑容朝气蓬勃：“要去晨练呀？”
阳光刚好照耀下来，将她笼在其中，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顾之羲轻点了下头。
“叮当！晨晨，答题啦！”
沉晨看着下方维持着抬头动作的顾之羲，诧异：“今天的题目来得好早。”
系统：“清晨，霸总打算绕湖慢跑健身，请根据以下条件，计算霸总跑步速度，并选出答案。”
“A. 100km/h，B. 180km/h，C. 50km/h，D. 9km/h”
沉晨没有多说，冷静分析完条件，开始下笔。
一边写，她一边咳嗽了两声，“其实我毕竟感冒了，现在头脑的状态不太好的。”
五分钟后。
“算出来了——B，180km/h。”
顾之羲：……她刚才实在谦虚了。
沉晨走到窗口，抽出张纸巾，擦了擦鼻子。
透过窗户，她看到顾之羲沉着脸，迈开了一小步——
然后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弹射了出去。
她低低地感叹：“霸总简直好像在低空飞行一样。”
湖边，一圈，两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