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懦万人迷美而自知以后—— by君幸食
君幸食  发于:202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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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渔看到谢竟存顶着风雪过来,打着一把红色的格子伞。
红色的底,黑色的格子,很朴素的街边就能买到的伞, 虞渔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远远地朝他招手, 见虞渔朝他跑过来,谢竟存似乎有些担忧,便也朝着虞渔的方向跑,他人很高, 步子便大,虞渔没跑几步,谢竟存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近前。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这样的羽绒服男生到了冬天似乎都爱穿, 但唯独他穿着,让虞渔看出了几分清朗干净, 大概是他太白了,握着伞的手也大而袖长,这种白和韩昌柏的白有所不同, 是干净的,像春天的嫩芽的底部或者是冬天洁白的雪。
他头发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分开来,沾了点风雪的冷气,衣服上, 眉眼间, 也带上了一两点白色的飘雪。
“不要走太快了, 万一滑倒就……”
他对上虞渔的眼睛的时候, 后面的话便都停了。
他的喉结微微扯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低垂下去,继而又似乎给了自己点信心,又看向虞渔。
“你剪短发了。”
“很好看。”
他一只手抬起来,下意识想摸摸虞渔的脑袋,但是放到半空中又停住了。
面前的女孩几乎和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别无二致,那双眼睛雾蒙蒙的,无论是看雪还是看他,里头似乎都含着情意,睫毛上翘,而潜藏在刘海下忽隐忽现的美貌,也仍旧是那种仿佛古人用最精细的笔触画出来的模样,两颊雪白而又如同软糯的桃子,浮现出健康喜人的血色,唇色淡淡的,也是浅桃的颜色,她朝他展露出笑容的时候,谢竟存几乎感觉风雪的声音也停了。
她伸出手,将他的手腕握住,她的手是温热的,谢竟存疑心自己被柔软的蛇缠住了手腕,那样的触感,让他整只手都僵硬着而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只是被虞渔轻轻一带,他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顶。
“是不是像毛绒玩具?”
虞渔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之后,便将手缩回了口袋了,就这那样的姿势仰头看他,而手腕间的温热触感消失,谢竟存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他一只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则落在了虞渔的脑袋上,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僵硬地轻轻拍了拍虞渔的脑袋,就如同虞渔所说的那样,她的发顶柔软、蓬松,还有些地方打着细细的卷儿,只是谢竟存的心思很窄,这会儿也不知所措,所以只是轻轻地拍了两下,手部动作僵硬极了,他收回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嗯,是像那种触感。”
见面的时候,却没有在游戏里总是说到的“想你”、“等你”之类的话。
而只是很平淡的,好像认识很久的人那种简单的相处。
可是谢竟存的心却因此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不敢看虞渔裹在狐绒围巾里的雪白而泛着浅红的脸,可是又忍不住看,因为如果现在不看,可能很快他便要走。这短短的一段路,又不是每天都有,也许以后,她就不会同意他来找她了。
想到这里,谢竟存的视线便安静地、坚定地落在了虞渔的脸上。
“这把伞好眼熟。”
谢竟存不知为什么,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嗯,之前在江城的时候,我看你用的这样的伞,我没有伞,所以正好选了一把差不多的。”
谢竟存又将视线投掷到了地上,但是很快,想纠正似的,他又看向了虞渔。
其实不是差不多,是一模一样,虞渔之前用的拿把伞,他几乎是回忆起了所有的细节,才在网上找了一把能同他的记忆连接起来的伞。
望着谢竟存的脸,看着他薄薄的眼皮下那清澈的、干净的眼睛,虞渔心中仿佛有猫爪在刺挠。
“难怪我总觉得很熟悉。”她的声音仅有他一个人能听见,又轻又细,她天生的嗓音便是软腔软调,如今心里泛软,所以声音便更加柔软,谢竟存听得宛若情人间亲昵的呢喃,她眼中也泛起某种温柔来,总是雾蒙蒙地、雾蒙蒙地,天生带着水光似的,谢竟存再也不敢看她了。
谢竟存低下了脑袋。
然而他不久前才缩回去的那只手,便被虞渔钻了空子,方才还在僵硬着,此刻却已经被她钻了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可以牵手。”
虞渔的手柔软、温热,她朝他扬起唇,然后身体便朝他贴了过去,她紧紧挨着他的手臂,谢竟存好像感受到了她狐狸绒围巾压上来的蓬松触感,那热源,从她的手心,从她雪白的、蓬松的狐狸绒围巾,一直传递到他的心脏和大脑,谢竟存忽然感觉记忆产生了错乱。
就好像,他们从未分手,也从未分开那样。
一切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刚刚来江城的时候,唯独不同的是——虞渔剪了短发,现在应该算是长长了一些,可是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如同缎子一般的黑发是垂到腰间的。
见谢竟存好像呆在了原地,虞渔又面对面凑近了他,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他的脸滚烫。
虞渔心中的猫爪好像也还专挑柔软的地方挠。
所以她亲完了他的脸颊之后,又稍微偏移了一下,触碰到了他微微抿起的唇。
一触即离。
这一切发生只不过是转瞬的事,但是对谢竟存来说,却好像很慢很慢。
他闻到了女孩身上柑橘和蜜桃混合的某种淡淡地香,闻到了她牛奶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她发丝的某种清甜的气息,她温热的呼吸扑到他脸上的时候,让他想到很小的时候,他曾在屋檐上看到的一只猫,小时候他总被关在寂静无人的房间里的时候,只有那只猫会路过他的窗台,可是窗户被锁上了,他怎么也触及不到那只猫的脑袋,后来,他在一个下雨天,看到那只猫在他的窗台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用椅子敲碎了玻璃,猫跳了进来,蜷缩在他手心的时候,朝他吐气时,也是同样的温热。
后来那只猫不见了,被关上他的人抱了出去,他再也没有见过它。
谢竟存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女孩,看向她被包裹在毛茸茸的围巾里的脸,那双乌黑的眼睛如同漂亮的宝石,谢竟存无论如何也形容不了她,他忽然感到紧张。
以前那只猫,也是雪白的。
后来它再也不见了。
这么多年,谢竟存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这件事情。
可是今天,在再次见到虞渔的这一刻,谢竟存脑子里全反反复复地出现了那只猫的样子。
他很多时候已经不会再思考年幼时候的遭遇了,也没有长成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对于他的哥哥,他从来没想过要去报复什么,也没有想过要去争取什么。
但是就在今天,谢竟存忽然觉得紧张。
如果有一天,虞渔就像那只猫一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谢竟存握着伞柄的手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幅度很轻微,谢竟存几乎所有的心里的活动,表现出来的时候,都是克制的。
“也可以亲。”虞渔说完之后,便弯着唇将自己和谢竟存十指相扣的手一起塞进了谢竟存的羽绒服口袋里。
“好暖和。”
她的声音轻轻细细,在这风雪之中,在这把红色格子伞下,如同细腻的蛛丝一样,紧紧地缠绕起谢竟存的心。
她还在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地同谢竟存说话:“每次见你,哪怕只有一天,好像都……”
“上次我们谈了八天的恋爱。”
“加上今天一天,就算是九天了。”
“这中间的其他所有人,好像都不算是真正的恋爱。”
“好像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
“就像是,断断续续地谈着。”
“明明只是第九天,却好像……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一样。”
她的话多情而又真诚,疑惑中带着几分真心。
虞渔说的是真的。
好像之后和谢竟存谈恋爱,才像是真正的“爱”似的,其他人,譬如韩昌柏,在见到谢竟存的那一刻,韩昌柏完全无法同谢竟存等同起来。
谢竟存一直沉默着,他安静地看着虞渔,也安静地听着虞渔说的话。
“要是……可是……”
“算了。”
“总归今天就当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九天。”
“下次我想见你的时候,就当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天……第十一天,好不好。”
她用那种雾蒙蒙的、饱含着情意和柔软的眼神看向谢竟存的时候,谢竟存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哪怕她的话那么出格。
就好像只是在空窗期才需要他一样,就好像只是今天一天才需要他一样。
可是谢竟存一点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抿了抿唇,然后垂下眸子,并不看虞渔,而轻声说了一句:“嗯,好。”
虞渔和他一直步行走到电影院。
收了伞,谢竟存抖了抖伞上的风雪,没了伞的遮挡,电影院门口的来往的人便看清了两人的模样。
虞渔向来不遮遮掩掩,外头巨大的海报上,真是虞渔短发的样子,上头写着两个潦草的大字——沉没。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城里人无处可去,也全在街上溜达,所以人并不少。
谢竟存拿出手机,对着海报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的绒布小盒子,是另一边口袋,所以先前虞渔在伸手进他口袋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摸到。
虞渔提前跟他说过,不会让他到家里去,所以不要带任何给她家里的东西,毕竟过年,华国人骨子里上门总是会带点什么。谢竟存只说好,但是谢竟存没想虞渔会让他见家长,他也没有贪心的想过那些,所以他没有准备给虞渔家人的东西,但是他会给虞渔准备东西。
“新年快乐,这是个小礼物。”
“你可以打开看看。”
“我不太会选东西。”
“这是……我用比赛的奖金买的。”
他笨拙而清澈,静静地看着虞渔。
有来往的人对着两人拍了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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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渔转过身去让谢竟存帮他带上。
她取下了漂亮的狐绒围巾搭在手弯处,将项链小心地拿了出来, 交给了谢竟存。
虞渔没问谢竟存的奖金是多少, 她也并不关心这些。
等谢竟存接过了项链, 她便将长长了些的头发拨向一边,朝谢竟存低了脖子。
“好。”谢竟存的视线不得不落在面前的场面上。
虞渔雪白的后脖颈光洁而细腻,微微朝下弯曲的线条,带着一种孱弱的女性美。她的皮肤是透着光泽的, 可是却又好像不是苍白,当谢竟存的手绕过虞渔的脑袋,朝后去扣那精巧的卡扣时,他的手便一直在抖, 细细的颤抖,尽管他已经表现得很克制了, 然而卡扣却总是扣不上。
尤其是当他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虞渔软热的皮肉的时候,他便宛若被火星溅到了一样飞速弹开。
“好了吗?”
“嗯,快了。”
这只足够灵活、敏捷, 在联赛中打出惊人操作的手,此刻因为一个卡扣而笨拙忙乱。
其实不是卡扣太难扣了,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卡扣的问题。
不过虞渔没有再催过谢竟存, 她看到有人拿着手机再朝他们拍。
虞渔对这种情况已经太熟悉了, 所以她只是扫过他们一眼, 便没有再将注意力落在他们身上, 就仿佛那些镜头并不存在一样。
当卡扣终于完美地合上后, 虞渔听到身后的谢竟存松了口气。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雪松和木头的苦涩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就好像在清新的雪林里头穿梭了一圈才出来的那种气味。就像第一次见面时她在他身上闻到的那样。
“好漂亮,我好喜欢。”
虞渔转身再次朝向他,银色的链子刮过她锁骨处一颗浅红色的小痣,雪白的亮晶晶的猫咪就在他面前顺着光线一闪一闪,可是谢竟存却感觉自己好像不在看猫。
他脑子里也好像在忘却记忆里那只白色的猫,然后渐渐幻化成了面前的女孩。
“不过好冷呀。”她淡粉色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吊坠,然后将狐绒围巾重新系上了,她粉白色的脸便又重新陷入了那雪白的、毛茸茸的围巾里头,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像在勾人,亮亮的、雾雾的。
谢竟存在和她的相处中,是个擅长找自我错误的人,所以脑子里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的时候,一种羞愧便油然而生,那种肮脏的、几乎陌生的情绪冲撞着谢竟存的头脑,谢竟存感觉男性的本能似乎要淹没他,男性的本能是——将自己心爱的东西完整地、彻底地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虞渔不是,也不应该是他的所有物。谢竟存又告诉自己。
理智很多时候都声音很弱。但是谢竟存是一个擅长用很弱小的理性控制住自己的人,他从小就是这样,到现在,几乎没有太多的变故,他也习惯了这样。所以他没有成为一个有太多报复心的人,无论是对他的父亲,还是对他的哥哥。
但是唯独对虞渔的时候,这种理智好像总在被冲撞。
虞渔的影响从某种程度上,似乎超越了他以往生命中遇见的所有存在。
毕竟那只白猫已经消失了,母亲也只会在他的记忆里朝他微笑了……那些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呆呀。”
虞渔又握住他的手,然后将那只手同他的手一起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我很喜欢你的礼物,阿存。”
这好像也算是虞渔在某种程度上第一次收到男人的礼物。
韩昌柏那头,他似乎也从不注重这种东西,虽说虞渔的要求他都会一一满足,在江城呆着的时候,也总在主动照顾虞渔的所有需求,但是从来没有给虞渔像谢竟存这样的感觉。
如同一颗青涩的草,要当着她的面结出安静的花朵。
他真诚得让虞渔都感到愧疚,甚至让她觉得她应该带他去见见家人。
这个礼物里头,似乎饱含了他的所有真切的喜欢和毫无隐晦的偏爱。
就像她曾经在苏叠身上领悟到的那样,如何取悦一个人呢?
明目张胆地偏爱他。
不是小心翼翼的喜欢,而就是——我喜欢你,我便一定明目张胆地偏爱你。
就像谢竟存对她的这样。
而谢竟存的这种明目张胆,却又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正因为他似乎是个克制而又青涩的人,这种明目张胆令虞渔这个经历过两个小世界的人再次经历的时候也感到无法招架,心好像被一只手揉捏着,软成了一滩柔软的水。
她克制不住,又踮起脚尖,在谢竟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了亲他的唇角。
“好喜欢好喜欢,阿存。”
是好喜欢项链,还是好喜欢阿存呢?
谢竟存愣了一下,但紧跟着他意识到周围似乎有很多人认出了他们,他立刻将虞渔的围巾朝上拨了拨,然后面对面对挡住了她,他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担忧,对虞渔说:“有人在拍。”
要是韩昌柏,可从来不会在意有人在拍他们。韩昌柏是喜欢自己的照片流露在网上的,至少在他的言语和细节中,他透露出对这种行为的默许,就像是通过这种方式向大众去宣誓他对她的所有权一般。
但谢竟存好像从没这么想过,他只是担心这会影响到虞渔作为公众人物的声誉。
“让他们拍。”
虞渔将围巾拉下了一点,又一只手穿过了谢竟存拿着伞的那只手臂,然后搂住了谢竟存的腰。
谢竟存感受到她的脑袋靠了上来,就像是最标准意义的那种情侣之间的拥抱一样,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谢竟存低头,便能看到她乌黑的、蓬松的发顶。
因为靠着他的胸膛,谢竟存听到她的声音变得温吞:“我又不是偶像,我谈恋爱就谈恋爱,怎么都行。”
“像亲啊、抱啊,或者是……反正怎样都行……”女孩的调子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柔软的云朵。
或者是什么呢?
谢竟存的理智好像又开始被冲撞着了,但是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露出惊讶的、八卦的、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表情,并且举起手机不间断地对着他们的时候,写谢竟存还是理智重新回笼了。
太多人拍了。
就在有人似乎要朝他们靠过来的时候,谢竟存带着虞渔朝着马路边走,偏离了人群后,迅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被认出来了,到时候看电影也会很麻烦。”
怕司机听到而发现端倪,谢竟存一边身体朝着虞渔侧过来,挡住司机朝后视镜看的视线,一遍将虞渔的围巾拉了上去,然后贴近了虞渔说话。
这张俊秀在虞渔面前放大,他的睫毛是在是很长,眼睛没有半点浑浊。
可靠得太近了,他便自己还感到不自在,在将虞渔的围巾拉上去到只剩下半只眼睛后,他才抿着唇,有点僵硬地坐直了,双眼目视前方。
虞渔朝他乖乖地点头。
可是靠近他的那只手却又钻到他的手心里,勾住了他的指头。
谢竟存便又感觉自己的理智在不断被冲撞。
没办法的,几乎没有人能面对虞渔这副模样和神态而坐怀不乱,而更何况是在没见到她的相貌之前便已经对她心生喜欢的谢竟存呢?这种情况只会加剧。
每当那种男性的本能几乎要撕扯开谢竟存的时候,谢竟存便会自己又用手将那裂缝给坚定地掰回去。
他还是在告诉自己,虞渔不是,也不应该是她的所有物。就算是想,也最好不要那样想。
谢竟存的理智,在当他们乔装完之后再回到电影院时候,才慢慢回笼。
虞渔带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谢竟存也带上了口罩和鸭舌帽,不仅如此,两人还换了一身行头。
这次再出现的时候,没有人再认出他们了。
当看不见虞渔的脸和眼睛的时候,谢竟存便慢慢地冷静下来。
而当电影开始之后,虞渔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谢竟存却下意识呼吸迟缓。
虞渔看着大屏幕上自己的脸,心里头也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她听到原本有些喧闹的影院忽然自发地安静了下来。
唯独她自己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那天,我终于下了山,就是路有点难走。”这是她的独白。
“男人我可以当,但山里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这世上,待不下去的地方,就得离开,这是我林椿的生存法则。”
她在电影里头的声音,并不如现实中这样柔软,而是带着几分沙哑的,有些雌雄莫辩的,好像总是咳嗽,咳坏了自己的嗓子。
黑镜之后的第一幕,正是她从山里的小路朝下跑的情节。
暴雨如注,而她衣衫褴褛,短发狼狈,跌跌撞撞的同时,带着一股猛劲儿,朝前冲,穿过高大的草和包谷林,朝下冲。
不得不说,邹全确实是有自己拍摄风格的导演。
在这一段戏里头,邹全将不仅她的演技完整地展现了出来,拍出了她身上那种来自山野的生命力和野性,同时又通过镜头语言,如同针线一样,牵引着观众们的心神。暴雨,弯曲的路,跌跌撞撞的背影,每个场面极富冲击力,而虽然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互矛盾,可是那前面的独白,却又令人产生探索剧情的欲望。
而在大屏幕里,虞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
那张本该完美的脸此刻狼狈而泥泞,很多影院的观众试图找到某种违和感,可是一点也找不到,她的每一个微表情,都好像真的成为了那个经受了苦难,绝望中想要寻求生机,从小女扮男装长大的林椿。演技是完美而严丝合缝地,是找不出任何错处的,且又那么鲜明。
这和虞渔在醉花阴里头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可是好震撼,好震撼,不少观众的眼睛里都带着呆愣。
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演员了,很久以前,人们对演员的定义便是——演员演什么像什么才是好演员,可是现在大家对于演员的要求只是不要演得太出戏就行了。
毕竟这是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年轻的明星们百分之九十都不靠演技赚钱。
但虞渔好像是个另类。
当看到林椿低头咬住狗尾巴草咀嚼,满眼晶亮而又充满生机地朝城里的方向看去,橘色的阳光就打在她身上的时候,观众们已经沉浸在了剧情里头,他们下意识淡忘了虞渔的名字,而记住了她在这部剧里的名字——林椿。
文艺要复兴了吗?有些尚且还清醒的观众脑子里下意识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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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竟存只不过看到了镜头里的人不断地变换。
有那么一瞬间, 他也感觉,里头好像不是虞渔,而是另外一个很陌生的存在。
而饰演林椿的人,就坐在他的身旁, 手就钻进他的口袋里, 和他相握。
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发丝钻进他的脖颈间,微微的凉和滑,呼吸声也淡淡的,温热, 腐蚀着某些东西似的腐蚀着他那一块与她气息相接的地方。
可除了呼吸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然而理智回过神来,将先前在电影院门口时、出租车车上时出现的那种欲望,完整地、紧密地拼合起来。
在海市的另外一个电影院, 陈穿也和一个男人一起在看这场电影。
屏幕上的虞渔太过陌生。
所以让人淡忘了虞渔的名字。
她起初尚且只是个野孩子,等到后头她遇到曲明的时候, 才慢慢变换了样子。
火车上的一幕幕,令她简直看起来并非他们记忆中那个惑人的女孩,然而另外一种气质包裹了她, 她成为了一个底层的小孩,一个挣扎着第一次见世面而充满了尴尬的少年,那脸上的某种不安和某种决然,以及搏运气的惴惴不安, 从她每一个细微的眨眼和微表情体现出来, 而这些细微之处, 都并非单独存在的, 而是与她这个人紧密结合在一起, 以她整个人、整体的方式而存在着。
所以人们看到的是林椿,而不是虞渔饰演的某个角色——她不是带着虞渔的身份去饰演的林椿,而是真的而成为了林椿。
她看起来不像虞渔了,除了五官一样,人们却只能通过她的五官告诉自己,或者提醒自己,这是虞渔演的,这里头饰演林椿的人和之前饰演花魁苏醉的人是同一个人。
这部电影的受众绝大部分还是对八卦充满兴趣和好奇的年轻人。
毕竟新年最无事可做的便是那一拨年轻人。
当然,其中有一些是邹全的粉丝,但是邹全这人并未真正有机会导演过一部让人能完整记住到一提到那个片子便能想起他这人来的电影,但是多少很多泛着文艺泡沫的人也喜欢他的独具一格的拍摄风格,总是有点忧郁,很符合他们的心境。
更多的人还是因为最近虞渔在网络上的各种消息而来到电影院看看她演技的。
毕竟最近虞渔和谢竟存一起玩游戏的片段又被不少人发到了网络上,虞渔脚底下挂着红蓝buff的0-19的战绩让他们在直呼谢竟存野爹的同时也对这对好似旧情复燃的cp嗑生嗑死,毕竟两人好友情侣的标志没有接触,虞渔又在日前向媒体宣布了自己分手的消息,分手好像还真没有空窗期诶,可是人们来不及谴责或者批评,因为谢竟存和她确实好磕。
遮遮掩掩叫做渣,大大方方的换叫做本事。
她漂亮到那种程度,如同一朵鲜嫩的无可替代的花,谁都得捧在手心里。
——人们揣测她的新恋情时,脑子里总会下意识冒出这样类似的想法,但凡了解一点她。
她也是很奇怪的人,明明没有买任何的热搜,也没有可以去经营过任何的公关团体,可是人们对她的兴趣与日俱增,她自从和谢竟存打游戏一来,两人的名字热度便总是居高不下,以及刚才在电影院门口,两人亲吻的照片也被发到了网络上,飞快地、虞渔的名字便如同火箭一般往上窜。
又有新恋情了,是谢竟存,是真的。
人们的讨论铺天盖地。
对于虞渔,他们的容忍度和好奇心似乎高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
像是平常,这种关于某一个明星同一个方面的热搜反复出现,人们总会厌烦,人不是没事可干,干什么总是关注某个人的细枝末节,可唯独对虞渔,好像不太一样,人们巴不得虞渔多出现一点令他们感兴趣的各种小道绯闻,她身上有种很奇特的魅力,好像让人总想也总愿意不厌其烦地将目光投掷在她身上。
——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作为现实生活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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