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by枝呦九
枝呦九  发于:202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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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膳扮了个鬼脸,“我可不敢慢,我得亲自去查探好了价钱,我不是怕你被骗嘛,你这么急,人一急就容易被骗。”
折绾手一顿:“真能看得出来我很急?”
素膳:“我当然看得出!但我懂,我们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好东西嘛。”
好东西总是急着要的。
折绾就笑起来,“过两天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跟你一块去,你说得对,我实在是着急,还是快些定下来比较好。”
她要出门,刕鹤春是很满意的。因为她说,“我不懂花苗的来处,婆子们报与我银子,我也不知道真假,还是想要自己去看一看。”
刕鹤春就喜欢做实事的人!他的衙属们曾经抱怨他见不得人歇息,他自己也不歇息,跟头耕牛一般。如今,他也不喜欢折绾歇息,还挺欣慰的,道:“你虽然性子慢,做事情慢,但也算脚踏实地。”
不算一无是处。
他的话折绾根本没进耳朵,第二天就出了门。赵氏和三少夫人听闻之后咋舌,“还真把花草房的事情当成大事了?”
京都之中也有人喜爱花草,但此时还没有风靡,远远没有到达后面各府送花草的地步。
但人家自得其乐的,她们两个也不高兴。三少夫人忙英国公府的大大小小事情一上午,黄昏的时候好不容易休息会,便听闻折绾回来了,还买了许多熟食,当场就冷了脸,“我忙死忙活,她倒好,整日里摘花买吃食的!”
下头的人就劝,“您是能者多劳。”
三少夫人又高兴起来,“是啊,她蠢笨得很,竟然真埋头伺候花草,这跟花草婆子有什么两样?嫂嫂还说我欺负她呢。这样的人,我欺负她都嫌丢脸!”
但她嫂嫂的信却送进了折绾的手里。折绾听闻是宋家大少夫人的人送来的还觉得好奇,打开信一看,倒是感慨这个人真是坦坦荡荡。
信中说,她的贴身婆子认得折绾,今日去桂渊街的时候恰好就碰见她带着丫鬟在打听铺子的价钱,虽然她们戴着帏帽,但那婆子会听声,凭声音还是认出来了。
“我本想着此事冒昧,不好写信打搅,但又怕你买错地方。桂渊街空凉,仿若无人,我的嫁妆铺子就有这里的,也想着卖出去,所以才遣婆子去沽价。”
信里面言词恳切,折绾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劝自己不要买。
素膳瞧见信白了脸,“遭了,咱们这事情要瞒着的,她知晓了怎么办啊。”
折绾就安慰道:“虽说是要瞒着,但只是事情做成之前要瞒着,否则变数就多。”
事情做成之前不要张扬出去是她学来的智慧。但是不小心被知晓了也没有关系,万不可苛责自己,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日后大家肯定会知晓的。且宋家大少夫人是好心,没有恶意。”
她就写信去告知缘由,大概是说自己现在没有太多银子,但看中了桂渊街日后应该会涨价,现在买是合算的。
宋家大少夫人没想到她还懂这个。她展开信笑着道:“这个人还挺有志气的。”
折家什么都没有给她——三少夫人回家取笑她的时候说的,她就自己买。不能买好的,那就买能涨价的。
“玥娘还在那里争什么中馈呢,她已经买上铺子了。真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想了想,道:“那我的也不卖了,免得日后真涨了后悔。”
然后又忍不住写信去跟折绾道:“桂渊街好几家铺子都在卖,有些只要八十两银子,你若是真想买,我与你当回掮客。”

第19章 和光而不污(19)
宋家大少夫人姓玉,单名一个岫字。玉家世居丹阳郡,已有百年,子嗣繁盛,如今单族中子弟为官的就有百余人。
玉岫是家中嫡长女,六岁与宋家定亲,十六岁成婚,今年正二十八岁。
娘家得势,夫家得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便在京都夫人之中颇有人缘,由她牵线搭桥做个掮客实在是简单之事。
因没有得到折绾的允许,她也不敢将此事告诉其他人,连关系最好的婆母都瞒着,只在婆母过来看小儿的时候忍不住夸道:“她年纪轻轻的,却沉得住气,看得通透,您瞧玥娘和英国公夫人对她不搭不理的,她也只是自得其乐,并不理会。”
如今还出来买自己的铺子,是个明白人。
宋夫人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女儿,抱怨道:“玥娘从小性子就莽撞,不懂让人,这是天生的!咱们努力教导多年,好不容易好了些,结果一嫁进英国公府又被赵氏教坏了。”
玉岫:“但英国公夫人真心对她好,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且人常年在英国公府,她们不好经常上门训斥,便只能时不时写信教导,只是收效甚微。
宋夫人叹息,“赵氏这个人脾气大,平日里我都要顺着来,免得她因此对玥娘心存不满。”
而后气道:“折氏才是英国公府的大少夫人,将来迟早是要接过英国公府的,赵氏让玥娘现在跟她抢,等日后分了家,难道还要玥娘去给大哥大嫂掌家么?”
外人一看就明白的道理,偏自家这个傻丫头不懂,还觉得自己抢赢了很得意。
宋夫人说着说着不免对赵氏也埋怨起来,“若真是心疼玥娘,就该是咱们两人这般为她着想,而不是让她做个靶子。以前是跟大折氏争,如今又是跟小折氏。”
玉岫宽慰:“万幸大折氏和小折氏都是明理的,我看啊,人家两姐妹都不愿意搭理她呢。这般也好,没把人得罪透了,她在前面惹祸,咱们还能给她收拾收拾烂摊子。母亲,我看小折氏这个人可交,儿媳往后还想请她来家里吃吃茶。”
宋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不管她身世如何,如今人家已经有造化嫁进了英国公府做大少夫人,除非不幸走了,否则就是正正经经将来的英国公夫人,你结交她是对的。”
玉岫得了令,办起事情来得心应手,折绾还没写信回她要不要做这个掮客呢,她已经盘算着能把桂渊街哪些好铺子给她了。
另外一边,折绾拿着玉岫的信也没纠结,笑着道:“咱们碰见心软良善之人了。”
素膳却犹豫,“她到底是三少夫人的娘家人,会不会有诈啊?”
折绾循着记忆:“这个人,跟普通的女子有点不一样。”
她记不得玉岫太多的事情,记得的也是三少夫人不断跟她炫耀自家大嫂嫂如何如何,炫耀的多了,让她对玉岫实在是欢喜不起来。
但确实不讨厌她,甚至有些敬佩。这个人是有大义的。
她还记得五六年后勋国公府突然就被抄家了,说是兼并土地,蓄养私兵,勋国公府的女眷们死的死,发卖的发卖,整个京都城里没人敢去帮扶,只有她站出来为她们收了尸体,打点了后路。
就凭这一样,折绾也愿意相信她是个真好人。何况后来自己都死了,也用不着真心实意哭的。
她笑了笑,“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相信她也没什么,吃不了什么亏。”
再者说……她摸摸素膳的头,“人与人之间,难说得很。有时候血缘亲族欺你,这种萍水相逢的人却愿意给你一点温柔。”
素膳是听折绾话的,笑着道:“姑娘现在这么聪明,我肯定听你的。”
又道:“她人这么好,那我们就要感谢她了。要不要送点什么去?”
折绾:“我前些日子做了花鉴,不若就送那个?别的她都有,她家可是丹阳玉家。”
素膳不懂这些,还是第一回 听见这个名字,好奇问,“丹阳玉家?很出名吗?”
折绾也是听三少夫人炫耀的时候知晓的,道:“就这么说吧,英国公府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族人之间并不通序齿,丹阳玉家却不这样,无论是多么偏远的族人,只要生下了孩子,都要按照年龄排序,最壮观的时候,她家的男丁排到了三百六十八郎。”
素膳张大了嘴巴,折绾剥了个鹌鹑蛋塞进去,“非但如此,她家的男丁都是要读书的,女郎也都要知礼,但凡子嗣,幼年都要去读书才行。穷一点的家族里给银子,年老的族里奉养,出嫁的姑娘也有族里的人护着。”
“如此数百年,她家现在四处为官的就有上百人,朝堂里就有玉家的阁老。”
说起丹阳玉家来,谁不说一声好?所以三少夫人能如此骄傲。
素膳半晌没回过神来,“那宋家大少夫人如果帮着三少夫人对付我们,不是轻而易举吗?”
折绾闻言愣了愣,而后认真点了点头,“是啊,这般看来,她对我还以礼相待,实在是个好人。”
折绾便写信去约她出来详谈。然后顿了顿,道:“我还要跟刕鹤春说说此事。”
她仔细想过了,若是做成了,依照现在的行情,花草铺子的客人们怕是各世家府邸的夫人们。这事情便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先说清楚,她也需要英国公府大少夫人的名头去做此事。
晚间刕鹤春回到书房,便听松亭说折绾找过她。
松亭:“少夫人说您回来了还请去一趟苍云阁。”
折绾还是第一回 找他。刕鹤春只好去一趟。他这算是忙里偷闲,但也走得急,一脸大汗进了屋,好奇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觉得可以接中馈了?又或者是可以接川哥儿了?
但她却说:“我出门打听了花苗的价钱,就想开个花草铺子。不想被宋家大少夫人的婆子瞧见了,她写信来跟我说她可以帮我介绍。”
刕鹤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她一脸认真,好一会儿之后才突然怒道:“宋家的大少夫人?开花草铺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妻子亲自去打听铺子丢脸还是在宋家人面前丢脸而恼怒,只一口气上不来,“折绾,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该做的正经事不做,偏要走这些乱七八糟的道。”
折绾知道他的意思。在他的心里,甚至往后十几年,他都认为她嫁过来是为了照顾英国公府一家,是为了川哥儿。
这才是正经事。
就是后来素膳病了,她要带着素膳去江南寻医,他也认为这不可思议。
他拍着桌子骂她:“折绾,那不过是奴婢,她已经病入膏肓了,我也允了你叫太医来,太医院的太医都来几个了?都说治不好!你还要怎么样?如今川哥儿就快要成婚了,你是一家主母,是他的母亲,你要丢下他去陪个奴婢到江南求劳什子江湖郎中?”
没有一个人懂她,都觉得给一个奴婢请这么多太医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们不懂,她就自己做,不需要什么人同意。
那也是她此生最坚持的一件事情,她还记得那是个春日,廊外的蔷薇花开得很盛,她自己抱着素膳从院子里一路去马车上,马车都到郊外了,她生出来的逆骨才半天,素膳却没挺过去。
折绾如今想起来还是后悔。
若是早一点去江南会不会好一点?
万一那些个江湖郎中真的有用呢?这都快成为她的执念了。
她想起这个就生气,温吞的功力都破了,突然站起来将手里的花草都摔在地上,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把推了下去,“我就是想要开个铺子而已,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京都之中女子有铺子的不少吧?咱们府里常日吃的燕窝是庆国公夫人的嫁妆铺子,常日买的布是辅国公家二少夫人的嫁妆铺子——谁说什么了?”
如此稀松平常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到她这里就是罪过了?
这也是她上辈子的遗憾——她的吃穿用度都是英国公府给的,所以她没有脸面,必须要巴结这家人才行。
她都蠢了一辈子了,现在弥补自己的遗憾怎么了?
她又坐下去,“我是要做定了的!我已经写信给宋家大少夫人请她帮我说和了,你不准也没有用,难道还要我写信告诉她你不准我置办铺子吗?那是谁丢脸还不一定呢!”
刕鹤春就呆愣的看着满地的残花败草和破碎的茶壶茶杯,再次没回过神来。
但他却不敢再继续骂她了,免得她继续摔东西砸碗。
他是个讲脸面的人。他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第20章 和光而不污(20)
刕鹤春甩袖而去,只留下了一句“随你”。折绾却平静下来了,但她还要哄素膳。
素膳这回是真被吓着了,她白着脸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姑娘,是不是你哪句话说错了?”
折绾低头去捡地上的花草和碎瓷片,故意带着气:“没有!他就是见不得我好!”
素膳一见她还要捡瓷片!她就顾不得惶恐了,赶紧弯腰拉上她走开,“姑娘,让我们来,你别刀了手!”
危险一解决,她又开始陷入自我责备,“怪我没有劝你停手,我就说这步子太大了,该要晚些再置办这些东西。”
虽然出去打听价钱的时候很快活,想到姑娘能有宅子和铺子也很快活,但是这些快活在大少爷暴怒之下,就显得不是那么快活了。
折绾眼睛发涩的看着素膳。素膳这个性子确实是她影响的。她从前在折家的时候就喜欢问:“素膳,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说错话了”
“素膳,今天五姐姐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很奇怪?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素膳,我今日走在了三姐姐的前头,她会不会觉得我在压她风头啊?”
“素膳,我今天跟姨娘顶嘴了,我好愧疚,我现在去跟她道歉吧?我感觉自己好不孝顺啊。”
“素膳……”
说得多了,她慢慢的就发现,素膳已经被她问得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她眼睛通红,忍不住哭出声,就着这眼泪给素膳下重药:“你都不知道,他刚刚还想动手打我。”
素膳团团乱走的脚步一顿,脸色顿时由白转青,愤怒得手都抖起来了,拔高了声量,“他还要打你?”
折绾:“是。他贬低我,说我买铺子是乱来,让他丢脸了,他两眼睛一瞪,好像要打人。”
素膳松了一口气,“姑娘别怕,那不是要打你。”
但她又不由得担心:要是真敢打姑娘怎么办?
折绾:“要是真敢打我,我去哪里?”
素膳浑身又是一哆嗦,“姑娘,咱们得买宅子!得买铺子!”
她是见识过男人打女人的。男人力气大,扯着女人的头发在地上拖着走,不仅后背会被拖着少一层皮,头皮还会被扯掉。
就这般了,还要回去给男人做饭洗衣,不然又是一顿打。
折绾:“他就算是打了我,我还要给他养川哥儿伺候婆母呢。”
素膳听得伤心极了,“一定要买!姑娘,先不买铺子,买宅子,买得远一点,隐蔽一点!”
她想了想,“就跟之前说的一样,先买在我的名下,我已经是良籍了,你住在我的宅子里,我关了门,他就是闯也是私闯民宅吧?”
折绾没想到还有如此好的效果!她马上点头,“是啊,天子脚下,他也不敢太放肆的,他还有许多政敌呢,都在等着抓他的马脚。”
“素膳,你好聪明!咱们一定得买在你的名下。”
素膳只是气恼一想,但也知道就算是她的宅子也拦不住大少爷,不过姑娘这么夸她,她就忍不住肯定了自己一点点:“真的?”
折绾:“真的!”
她拉着素膳坐下来,“我是看清楚了,他贬低我打压我,说我不好,说我丢脸,这样一来,只要我被他说得承认自己不好,承认自己丢脸,然后就会害怕他生气,以后就不会再想着去外面买宅子买铺子,而是会一心一意的为他操持家事。”
“只要我没地方去,娘家又不管我,还不是他想骂我就骂了?就算他没想打我,被骂了也不好受啊。”
素膳被她引着想了一遍,第一次异常坚定主动道:“姑娘,你别怕,你聪明得很。我会帮你看住铺子的,还要赚很多银子。”
“大少爷若是想打人就打我吧。”
折绾就笑,“你这个傻丫头。”
她们谁都不用挨打。
安顿好了素膳,她就跟宋家大少夫人约好了明日去宋家相见,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收拾打扮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郑重的去办自己的事情,于是很是精心。
“你觉得我穿哪件衣裳比较好?”
素膳和蝉月出主意,“茗妈妈说花草房的玛瑙山茶开了,正好配这件绯色的衣裙。”
“外头搭一件素白色的褙子正好,粉□□白的显得人精神好。”
折绾也觉得好,文月过来替她梳头,“奴婢新学一个茶花髻,戴上茶花肯定好看。”
一屋子的人就忙活起来,这个递梳子那个递头油,时不时还传出几声笑,可见里面是欢快的。
刕鹤春今日沐休,却还要出去应酬,路过这边的时候发现里头的动静大,皱眉一瞬,想要开口去问一问,但想起昨日来还是生气,便冷冷一笑走了。
他倒是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来。
素膳亲自去花草房采的山茶花,回来正好瞧见他冷冰冰的眼神,本能的吓得一颤,但想起姑娘昨日哭着害怕说大少爷要打她的话就咬住牙龈抑制住害怕,硬着头皮走进屋子,将那朵她亲自摘下的,花草房里最好看的玛瑙山茶稳稳的插在了她家姑娘的头上。
玉岫一大早叫人备好了茶水点心,折绾到的时候她不好意思极了,“本就是我冒昧,你没有怪罪,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般相见,其实更好的是去外头的茶楼里面郑重请你一桌,但我刚出月子,身子骨还不算好,便只能请你来家里,还望你不要怪罪。”
她说话也不算是轻柔,甚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折绾却觉得如沐春风,舒服极了。她笑着道,“我也是诚惶诚恐的上门,你不嫌弃就太好了。”
玉岫请她坐下,替她斟茶,互通了闺名,然后也不劝她再考虑考虑买别的地方,也不说自己能为她牵线价格多低的铺子,只轻柔的询问道:“你是想置办个花草铺子?那边实在是冷清,最开始怕是没人,你的花草品相如何?我替你张罗张罗?”
折绾没想到她是这么个直爽的人!她也不推却,立马道:“那咱们五五分成。”
玉岫忍不住弯起了眼睛,觉得她实在是实诚,“五五分就不要了,这于我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是你心里过意不去,便平日里给我送些好看的花草就行。”
她看看自己的院子,“我天性不爱弄这些,却爱附庸风雅。”
她们一个觉得对方直爽,一个觉得对方实诚,都没有将人往坏处想,于是交谈起来也欢快。
说到最后,折绾感激道:“我得了你这么大的便宜,实在是想不出怎么报答你。”
玉岫今年也是二十八岁的年纪了,哪里还看不出她的不安来。折绾这是觉得自己走得太顺利了。
人一路上走得艰难,一旦走得顺点,就会惶恐起来。
但这又算得上什么呢?她一向喜欢交朋友,给别人的更多。
她估摸着折绾的性子,宽慰道:“花花草草于你简单,于我却是难事。你觉得此事占了我多大的便宜,但我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这话说得直接,还望你不要生气。”
折绾怎么会生气呢?她笑起来:“那往后你的花草都由我来送。”
两人便算是相识了。玉岫率先道:“我与你选了几个铺子,你先看看。”
折绾和素膳亲自去打听过的,那条街上她后来也去过很多次,一眼便瞧出这几个铺子的好处。
她欢喜起来,“这几个我也去打听过,但人家都说不卖。”
玉岫:“都是要卖的,但却不会告诉别人。”
她笑着道:“这都是我相熟人家的。”
折绾深吸一口气,盘算着自己的银子,挑出了三家铺子:“我想要买下这三家来。”
她本以为这三家也要四五百两银子的,结果玉岫却道:“你眼光真好,这三家确实是最好的,但价钱要贵一点,统共要三百五十两。”
折绾就感激她,“能买下来已经是很好了,银子我也有,不用亏了对方的。”
玉岫哈哈大笑,“没照顾你,真是这个价。便宜就便宜在我这个掮客不收你的银子,但是你也送花草来嘛,我也不亏。”
跟这种人相处实在是舒服,折绾也不好继续纠结此事:“真是多谢你。”
她也知晓玉岫的意思,明白她是为了给三少夫人谋个善缘,便笑着道:“怪不得三弟妹能有那般好,想来也是你教导的。”
玉岫马上解释:“我也不是全为了她,是真心实意喜欢你这个性子。”
一个最开始就不让自己卷进无端家宅里的姑娘不常见,能帮一把当然是要帮一把。
折绾还是第一回 从外人嘴里听见有人夸赞她的性子,她不由得弯上了嘴角,拿出自己做的花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的,你不要嫌弃才好。”
玉岫却真的很喜欢。她不懂诗词歌赋,但这些个文雅的物件她一件没少买。银子总是费在了这些地方!
“我买的那些都没有你做的这本花鉴好!”
得了件称心如意的好礼,她势必要把铺子的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她们这般的人家,过契就不要自己去了,玉岫叫了个婆子进来,道:“你现在就去衙门办,黄昏之前要回来。”
又跟折绾道:“你也派个人跟着去,两个人好办事。”
折绾就叫素膳去。玉岫好奇问,“素善?良善的善?”
折绾摇了摇头,“先头取名的时候确实是良善的善,但我当时觉得膳食的膳更好。”
吃饱了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玉岫就柔肠百转起来。
是,善是像她这样不愁吃穿没有烦忧的人才修的。
而折绾和她的小丫鬟,要修的却是膳。

折绾看见玉岫的眸子柔起来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竟然懂自己的意思。
她再次佩服起玉岫这份品德来,待她的心也越来越诚,想要劝一劝:“我上回在信里面听你说你要卖桂渊街的铺子?”
玉岫:“不卖了,我听你一说,也觉得以后还会再涨。”
她笑着道:“只是如今京都的宅子都已经这么贵了,要是再贵下去,普通一点的人家怎么能安心的住下去?”
折绾想了想,“即便是现在,也有不少官员是赁屋住的吧?”
玉岫点头,“哪里买得起哦。”
然后兴致冲冲的道:“你只看出桂渊街会涨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桂渊街我有不少铺子,若是有别的地方,我再买些去。”
虽然会忧心他人,但有便宜还是想要赚的。
折绾:“泗安街和庆明街都应涨得很多吧?”
她回忆道:“往后十年京都的人应该会越来越多,高官侯爵的府邸也眼瞧着越来越大,地便不够用了。本也还好,目前府衙还管着,不准太贵,但以后却说不准。”
她记得有一年来京都置办家宅的人突然就多了许多,户部批了文书,京都的地便格外抢手起来。
“我也只是根据自己的银子搏一搏,万一没涨,我也不亏,我银子少嘛。”
玉岫:“是,这也不贵。”
折绾说的这几条街都偏远得很,她这时候买下来一条街都行。但买来也没什么用处,于是道:“我挑几个好地段买,只当是少买了些古玩。”
这便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了,哪里像赵氏那般,给她的中馈银子也抠抠索索的。折绾和她又吃了午膳,直到下半晌的时候素膳才回来。
她脸红透了,也不知道是赶路赶的还是激动的。她将地契递过来:“少夫人,都做好了。”
直到这一刻,她还晕晕乎乎的。折绾接过地契直接放进袖子里,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素膳,辛苦你了。”
天色不早,她也得赶回去。玉岫送她出门,亲昵道:“我叫你阿绾吧?你也可以叫我玉姐姐。”
又送了许多礼给她,都是一些府里的吃食,“我见你喜欢吃,便叫厨子给你做了一些。”
折绾收了东西,不知道如何感谢,当场便说要第二日就给她送盆上好的牡丹来。她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英国公府,正好碰见了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刚刚才理完府里的事情,瞧见她打扮得如此精致出门,后面的丫鬟手里又捧着大包小包——看着还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还以为是又出门去哪里买东买西了。
她心里就莫名有了一种憋闷,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这是去做什么了?”
折绾:“见了一位好友。”
三少夫人啧了一句,用一种“你的朋友能是个什么好的”神态“轻描淡写”的问:“谁呀?”
是哪个七品小官的夫人,还是哪个府里的庶女?
折绾就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是玉姐姐。”
她说完就走,并不停留。素膳憋着笑,等回到苍云阁的时候才笑出声来,“要是让三少夫人知晓了玉姐姐是谁那还得了!”
折绾也跟着笑,“是,她必定是要生气的。”
她又关上门,将地契摆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想到能买到这么好的,还买了三家。”
素膳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捂住胸口道:“姑娘,咱们要怎么用这三家铺子啊?都开花草铺子吗?”
折绾:“这时候步子就不要迈得太大了,先试一家看看。”
素膳:“要我去做什么吗?”
折绾:“要的,首先要把人给捋齐全了。”
素膳:“什么人?”
折绾:“自然是铺子里面的人,比如说掌柜的,账房,还有搬运花草的人,还有种花的……不少呢。”
素膳傻眼,“是哦。还要这么多人呢。”
她马上想到了最关心的,“是要给她们发月钱的吧?”
折绾:“当然要发呀,这个以后归你管!”
素膳苦恼极了。向来是她自己领月钱,哪里给过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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