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搭在沙发扶手外,看起来确实睡得不太舒服。
温听澜还没走近,沙发上的人福至心灵地将盖住脸的毯子拿下来。
陈序洲看见温听澜穿着整齐,从地毯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八点多了:“你要去上班了?”
温听澜嗯了一声:“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陈序洲看上去没睡好,但还是坐了起来:“快十二点了,那时候看你已经睡了我就没进去。”
温听澜:“你不是说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吗?”
陈序洲靠在椅背上醒神:“怕再挨你一巴掌。”
说完小腿被温听澜踢了一下。
陈序洲求饶:“怕吵醒你,前天晚上还好,至少你周日不上班,但今天凌晨回来的时候怕影响你睡觉到时候早上起不来上班拿不了全勤奖。”
温听澜指着卧室:“那你现在进去睡吧。”
陈序洲揉了揉眼睛:“我先送你。”
温听澜没让:“不用,我这里走去公司就十几分钟,就当是锻炼身体。”
陈序洲也没再坚持:“那我中午给你送饭。”
温听澜还想拒绝,但看见陈序洲似乎早就预料到,进而有些幽怨的目光,她退了一步:“提前给我打电话,在路口等我。”
温听澜说着朝着门口走去,在玄关处单手戴手表,陈序洲睡眼婆娑,大脑似乎还没有完全开机,但还是走到玄关处送她。
“昨天事情处理好了?”
陈序洲点头:“就是去例行问话,也多谢我小叔了,这件事瞒着我们家。当时怕我爸发现一点儿没告诉我爸,现在托他的福,我家不知情,所以没有太大的事情。”
陈序洲说着伸手帮温听澜将表带扣好:“别担心。”
周一很难有什么效率。
自由了两天的灵魂比开阔草坪上狂奔的哈士奇还难抓。
周一的例会上连徐晏清都没有什么精神,昨天辅导他儿子费了太多精力了,干脆掏腰包请大家喝咖啡。
温听澜和许颂章汇报了少年宫招标的进度和工作后,大家决定了喝什么咖啡后就散了会。
温听澜抱着笔记本和文件夹一起回了办公室,办公室的台式电脑因为许久没用而亮起了屏保,温听澜输入密码后,点进了和陈序洲的聊天界面。
【温听澜】:好不爽,为什么你现在不用上班?
陈序洲回得不快,可能是还没醒。
还没醒这让温听澜更不开心了。
办公室的门没一会儿没敲响了,温听澜还以为是徐晏清请客的咖啡买来了,前台小妹在门缝里探出脑袋。
“澜澜姐,楼下有一个说是你弟弟的人来找你。”
温逸辰?
“就他一个?”
前台小妹:“还有一个之前找过你的阿姨,说是你妈妈。”
如果说两个人是因为上次在城南饭店电梯里陈序洲故意说的那些话,现在才来找麻烦未免也太迟了。
想不透两个人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温听澜让前台小妹直接回绝说她没时间,前台小妹嘴上说好,但表情有点为难,她也真是好奇,澜澜姐这么优秀一人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家,十分钟之内问了三遍温听澜怎么还没下楼,两遍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温听澜见她为难的样子,心一软:“算了,你和他们说我马上下楼,三号会议室应该没人吧,让他们在里面等我,然后把保安叫来。”
前台小妹如释重负:“好。”
温听澜开门进去的时候温逸辰和梁芳站在会议室里,三号会议室,二十多把椅子,他们都没有挑中一把椅子坐下来,可见要说的事情不小。
温听澜不想和他们多待,开门见山:“找我有什么事?”
梁芳看了看儿子,有所顾虑地抢在儿子前面开口:“楠楠进警察局了。”
梁芳说完,温逸辰看见温听澜还是那副样子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他一拳头捶在了会议桌上。
温听澜倒是心疼地扶了一下桌子,还偏头检查了一下:“楠楠是谁?”
“我女朋友。”温逸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温听澜想到了那天在城南吃饭的时候遇见了他们,当时在电梯里,陈序洲确实和一个女生打了招呼。前一段时间温听澜还从同事嘴里听说陈序洲小叔被抓了,这才将梁芳的话理解了。
温听澜:“什么时候的事情?”
梁芳:“今天早上一大早我们接到楠楠爸妈的电话,说是警察早上来家里把人带走了。”
温听澜明白大概是正常走流程调查,可能是之前接手过相关文件,昨天陈序洲爸妈也正常去接受调查了,只要不知情多半也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他们会为了温逸辰着急,也会为了他女朋友着急,好像从来没有为她这样过。
梁芳见温听澜不说话,有些着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这件事是因为你男朋友连累了她,楠楠马上要和辰辰结婚了,和我们也是一家人,你当姐姐的能不能帮一帮忙?”
“不能。”温听澜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调查完查清楚了就会放她回去了,只要她没有参与进去就不会有事。”
说完温听澜起身就想走,她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看他们为了别人着急,当时她被诬陷偷东西的时候,他们在电话那头还没现在半分关心着急。
“什么叫不是大事?”温逸辰看温听澜要走,伸手就要去拉她,“上次就在电梯里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这次你男朋友不会也是故意的?”
“他要是有故意把你女朋友送进去的本事,我早让他送你进去了。”温听澜被他拉住了胳膊,挥开胳膊想要摆脱,但怎么都挣脱不了桎梏。
温逸辰口不择言:“要是宋娴艺是我姐姐她肯定会帮我,你这种人就是讨人厌,有人喜欢才怪呢。”
这件事如同逆鳞一般,温逸辰一说完,他感觉到温听澜的手劲都大了,一把就挣脱了他的手。
“你招人喜欢,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没断奶的巨婴。温逸辰,你现在这么没出息你最应该讨厌的人是你的爸妈。你们不是还想我掏钱给你娶老婆吗?我告诉你我资助了别人念书,我把我的钱花在不认识的人身上我都不会给你一分钱。你未来丈母娘认为陈序洲害了你女朋友对你不满意,我看到时候你出不起娶老婆的钱,人家还会不会愿意女儿嫁给……”
“啪——”
最后一个字被一记耳光打了回去。
连同着唇齿间的血腥味和那个字一起咽了回去。
前台小妹已经喊来了保安,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不对劲,立马推门进来。
温听澜捂着脸站在一旁,保安将前台小妹和温听澜挡在身后指着打人的梁芳:“怎么动手打人啊?我们报警了啊。”
温听澜捂着脸,在盛怒之后,格外的平静:“报警。”
警笛声在楼外响起,三个人从闪着红蓝警灯的车上下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走在最后面,他低头和肩上的对讲机说着什么,一只手搭着腰带迈步走进公司大门。
许柏珩前一秒还觉得到底是建筑公司,一进去看着装修都和他们警局不一样,高大上。下一秒又觉得怎么有个人这么眼熟,再一看这不老熟人吗?
许柏珩一愣:“出什么事情了?”
前台和保安作为目击证人,解释:“这两位动手打人。”
梁芳把儿子护在身后:“警察同志,这个是我儿子这个是我女儿,我们是一家人。”
梁芳有意想把这件事往家事上扯。
许柏珩哪能不知道温听澜和自己的事情,梁芳不说一家人还好,一说一家人他更想直接拿出“银手镯”了。
悄悄拿出手机,给陈序洲发了信息。
这次出警是一个老警员带着两个辅警,老警员这种事办得多了,妈妈打孩子看着就只是打了一个耳光,情节轻微,社会危害也不大,大多都是口头教育。
“是你闺女你也不能打,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扇耳光。”老警员先唱红脸。
“我就是太生气了,当妈的管教一下女儿,我知道错了。”梁芳会看眼色,知道这时候服软应和才不会把事情闹大,她可不能让儿子出事。
许柏珩转动着手铐,有点忍不下去了。
老警长唱完红脸唱白脸,先是一通吓唬,警告梁芳再有下次就抓他们回警察局,说完又安抚敷着冰袋的温听澜。
“到底是你妈妈,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对她的教育让她觉得挨骂孩子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没有受到实质性地伤害,我让她给你好好道歉……”
“这还没去医院呢,你眼睛是X光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陈序洲收到许柏珩短信的时候,正准备先去饭店把中午的菜点好,结果坐上车就看见了许柏珩的信息,干脆调转车头来了这儿。
温听澜朝着他出现的方向看过去,这一刻她的身体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第一次通过望远镜看见宇宙、看见木星、看见心宿二时的感觉。
他比任何一首百行宇宙赞诗的字眼光辉还耀眼。
他走过来,走到了温听澜旁边。
形成他的那颗爆炸过的恒星,大约是曾经是宇宙中最炽热最美丽的,它应该拥有过巨大的能量,千万星辰散落后组成的他还是那么的如初般绚烂闪耀。
他走到自己身边,用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安慰:“让我来处理。”
温听澜没说话,也没有在意这里是在公司,她抱住他。
许柏珩立马反应过来,帮腔:“就是啊。”
说着,他走到温听澜面前,给她使眼色:“头晕不晕啊?是不是觉得耳鸣然后还想吐?”
温听澜一愣,随后反应也快:“嗯。”
许柏珩:“我先带她去医院做伤情鉴定,打人的先带回警局吧。”
温逸辰一听急了:“温听澜你这都做得出来?”
他一看梁芳被带走,着急地伸手要去拉陈序洲身边的温听澜。
温听澜配合地一躲,陈序洲向许柏珩示意:“这还有一个呢,抓起来带回警察局啊,难道我带回去请他吃午饭吗?”
许柏珩拿出自己腰间的手铐丢给同事:“喏,一起带走。”
◎我更爱你了◎
等温听澜意识到自己在公司和甲方搂搂抱抱的时候, 已经为时已晚了。八卦的前台小妹已经实况转播到了公司群里。
陈序洲关心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前一秒还在自己怀里的人立马和自己拉开两丈远。
她生硬又别扭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样子显得有些自欺欺人。
算了,沈知韫在公司聚会上说许颂章怀孕了, 公司里的人还能问出“孩子爸爸是谁”这种问题,温听澜有理由自欺欺人,或许大家会在群里说上一句“陈序洲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甲方, 还安慰人呢。”
警车拉走了梁芳和温逸辰,连车带人一起消失在了公司门口。
许柏珩负责带温听澜去医院做伤情鉴定,三个人一块儿从公司出来, 倒也没有直接上医院。
原定中午吃饭的饭店里, 他们比预约的时间早到了。
“……其实判不了的,但吓吓他们还是可以的。”许柏珩吃着干锅虾, 辣得直喘气。
三个人都见面了,许柏珩哪有不蹭顿饭的道理。
温听澜脸颊上也就只剩下一点点红, 因为牙床还有点痛, 她嚼东西都在另一边:“你这算污点吗?一点都不秉公执法。”
许柏珩用汤羹解辣:“这么过河拆桥呢?我这是愤恨, 这些爸妈太不是人了。你不知道我丈母娘和我岳丈也是的,云之桃和我结婚前一天, 他俩还妄图在我们婚房里弄个小房间,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云之桃。”
“有些情况下这样确实很过分,但你……也不能全怪阿姨叔叔吧。”陈序洲落井下石。
许柏珩:“我刚还劝一句,结婚能够逃离这种家庭也是一种办法, 算了, 我现在不想这么说了。”
“别。”陈序洲将手搭在温听澜胳膊上, 似乎是让她将注意力从吃的上面挪开一点, “你快听听过来人的意见。”
“我现在有好工作, 也算逃离家庭了。用婚姻逃离家庭其实很容易变成从一个深渊到另一个深渊。”温听澜说着, 突然想到什么,找补,“但后者也有例外。”
许柏珩这才放松下来。
说到云之桃,温听澜关心:“云之桃最近怎么样?”
许柏珩:“医生说最近就是预产期了,她每天都要占卜一次孩子是男是女。”
陈序洲给温听澜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大祭司测出来怎样?”
许柏珩叹着气摇头:“时而男时而女,时而不男不女时而又男又女。”
陈序洲放心了:“看见大祭司发挥还是这么稳定,我就放心了。”
“看见你嘴巴还是这么不会说话,我也放心了。”许柏珩护短,说完不解气又补了句,“你干脆在我们警局食堂办个卡算了,听说你最近出事隔三差五就要来警局,就我们警局的食堂,我给你办张饭卡。”
陈序洲拉了拉嘴角:“那我写投诉信,说饭菜难吃,署名你。”
“你饶了我吧,我们这群打工的人谁都得罪不起,食堂阿姨来历一个比一个夸张。”许柏珩叹了口气,“做的饭还不好吃,今天全靠你们接济。等会儿吃完饭回去,签个字就好了。”
说着说着还是绕了回去。
许柏珩想就此闭嘴,但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一句:“摊上这种家长没个头,你下次小心点,家里的事情我们其实也不好管。”
吃过饭他们就回警局签字,许柏珩带着两个人进去,象征性地要教育两句,然后双方签了字就能离开。
母子两个在里间已经差不多做完了笔录,温建波等在外面。
温听澜一开始路过他的时候甚至有些没有认出来他。
温建波嘴巴已经抿成一条线了,蹙着眉似乎对来警察局很抗拒,又或许对于自己家里闹出这样的时候闹进了警察局感觉到了丢脸,他坐在大厅最后一排的休息椅上,恨不得全世界都看不见他。
温听澜在他前面一排的位置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这会儿再换位置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极其不自然地喊了一声爸才坐下。
身后传来温建波的声音,他有些恼:“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呢?”
温听澜没回头:“是啊,都是一家人。”
“我知道你生气是因为我们偏心,但当初给你弟弟买房子的钱你爷爷奶奶也出,他们说要买给你弟弟的……”
陈序洲坐在温听澜旁边,偏头看了眼温听澜,抽了抽眼角。
那边温逸辰和梁芳已经签完字出来了,许柏珩打完表格和单子,朝着温听澜招手让她过去签字。后排的温建波也起身,儿子和妻子都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温听澜感觉到陈序洲似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没有起身跟着她一起走过去。
许柏珩拿了印泥和水笔给温听澜,还没告诉完温听澜所有签字的地方,只听见身后的同事蹭得一下站起来,指着大厅休息区的方向。
“哎——干什么呢?别动手,这里是警察局,都住手。”
温听澜闻声望过去,梁芳抓着温建波的衣领,扬起的手正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温建波的胸口。温建波自尊心被碎成齑粉,伸手一推,梁芳往后推了两步被温逸辰扶住。
陈序洲仿佛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掌心不存在的灰尘朝着温听澜这边走过来,对整个大厅都关心的那场闹剧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这种时候还不看热闹的人,太有问题了。
陈序洲走到温听澜身后:“快签字啊。”
保安和值班的警察已经将闹起来的温建波和梁芳控制住了,许柏珩拿了张纸巾给按完手印的温听澜,又给了她一张回执。
她对闹起来的两人仿佛不认识一样,拿着回执就准备走。
车停在树荫下,但一上车车内仍旧闷热,车子启动的瞬间冷气也从出风口徐徐吹出。
车里驶离警察局,温听澜看着车窗外,这才开口:“你说了什么吗?”
陈序洲用余光瞄了眼温听澜:“我就把你爸爸当时被辞退的原因告诉了阿姨。”
温建波当时去到了分公司,职位高,突然被辞退,温听澜也不知道原因,更何况被辞退这件事对自尊心极强的温建波来说是不可以触碰的逆鳞,温听澜也没有问过。
温听澜:“你知道?”
说完温听澜想了一下,他知道也不奇怪,当时温建波被辞退时宋娴艺正在首府接受手术,他当时又帮了宋娴艺不少,知道也正常。
陈序洲:“其实是因为叔叔吃回扣,而且和女下属……就是出轨了,女下属的丈夫闹到了公司里,不过那天是周末,上班的人不多,知道的人也少。叔叔因为作风问题和吃回扣被举报所以被辞退了。”
这也是当初宋娴艺不知道怎么面对温听澜的原因,她怕到时候温听澜问起这件事,她撒谎怕原因不够好影响两个人的关系,又怕直说更是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两个人相处也尴尬。
温听澜不太意外,又或许是已经不太在乎了。
“是吗?”
出轨这种事,梁芳会大吵大闹起来好像也不奇怪了。
车因为红灯停在路上,一只手在这时候打在温听澜的胳膊上,陈序洲摩挲着她的手腕,指腹碰到了她手腕上那条红钻手链。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温听澜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今天温逸辰和梁芳一闹,温听澜下午回到了公寓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请假,可拿出手机徐晏清的信息已经发了过来,他主动给温听澜放了假。温听澜一开始还没起疑,只以为是人道主义,结果起身倒了杯水回到电脑前才看见徐晏清刚发来的信息。
【徐晏清】:疗养院的工程确实也很重要,你就听陈总安排吧。
温听澜有些狐疑地看向沙发另一边在看报表的陈序洲,他助理刚把他常用的笔记本和近期的一些文件送了过来。
温听澜抬腿踢了踢沙发那头的人,陈序洲狐疑地看向她:“怎么了?”
温听澜指了指自己的电脑:“你和徐晏清说了什么?”
陈序洲明白她的话:“我觉得你最好休息一下,但你不是想要全勤奖吗?我和你们徐总说最近要麻烦你在城南那个项目多费点心,借调一下,给你外派到我这儿。”
但他项目不需要费心,她只用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既可以不用去上班,还能继续拿全勤奖。
“过两天你资助的那个小姑娘不是要来吗?要不要我找人去借?”陈序洲见温听澜没有因为自己这个私自的决定而生气,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话锋一转,温听澜也不再纠结突然工作的调派。
温听澜看了眼日历:“不用。”
她说不用,结果隔天陈序洲还是找了人送她去机场,美名其曰公司给暑期工的员工福利。
温听澜知道他是觉得这大夏天,她带着个小孩提着行李打车来来往往不方便。
司机是他的助理,一个话不多的男人。
看着和陈序洲差不多年纪。
航班准时,温听澜没一会儿就接到了那个女孩子。
瘦瘦小小的,虽然已经成年了,但看着还想个初高中生。
她没有行李箱,所有的物品都摆在两个编织袋里。
看见温听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喊了声姐姐好。
温听澜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所有的日用品,但怕她还需要什么就让陈序洲助理送她们去了超市。
小姑娘拘束害怕又好奇地看着四周的钢铁森林,也不敢拿东西,温听澜问她要什么她都摇头,不好意思让温听澜给她花钱。
特助帮她们把两个编织袋拿上了楼就回去工作了。
温听澜看着他额头的汗,送冰箱里拿了瓶椰子汁给他:“谢谢。”
“我应该的。”特助接过饮料,连说了两声谢谢。
温听澜关上门后给陈序洲报备,还不忘给他助理五星好评,提醒陈序洲给他加工资。
“李想,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温听澜自己热出一身汗很不舒服,招呼靠在柜子站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李想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想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的,看着有些幼稚,虽然已经成年了,但身上的衣服还带着粉红色的卡通图案。温听澜每年换季的时候都会给她寄一些衣服过去,一看是她按照自己的喜好买了些黑白灰,后来得知这些衣服都被拿去给她弟弟穿了之后,温听澜便开始买一些粉红色,一看就是女孩子穿的衣服。这些衣服才得以被李想穿上。
李想也怕自己身上出汗难闻,怕自己不洗澡就坐在沙发上弄脏温听澜的公寓,听话地从一个编织袋里拿出衣服进了浴室。
温听澜给她介绍浴室和洗漱用品,两个人一前一后洗澡花了半个多小时。
温听澜已经提前整理出一个柜子给李想,李想将自己的行李从编织袋里拿出来,温听澜好奇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李想像是献宝一样打开,里面是一块腊肉:“奶奶让我给你带的。”
那个地方每粒米都是珍贵的,一户人家三天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大多都吃些咸菜。温听澜知道这块肉或许是他们一年省下来的。
好多话都卡在喉咙处,温听澜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最后眼眶微红:“谢谢。”
李想看见温听澜要哭,慌张地想帮她擦眼泪,但看见自己黝黑的手和满是老茧的掌心又收回手:“是我要谢谢你,姐姐谢谢你给我钱读书。”
温听澜将腊肉收起来,放进冰箱,努力调整情绪:“明天你是直接去上班呢?还是我带你在洵川附近玩两天?”
李想想赚钱,恨不得立马去报道。
“上班的地方可以坐公交车到,明天带你坐一次公交车,下班我再带你一次,不用转车,很方便。”温听澜拿出给她准备的公交卡和新手机。
之前李想的手机只能发发短信和接打电话,但在洵川没有智能机,工作和生活都有很多不便。
下午洵川天气炎热不宜外出,温听澜干脆和李想窝在家里吹空调,教她用手机。
等李想把手机研究好了,一看时间都要吃晚饭了。
温听澜点了两份冷面,没一会儿门铃就被按响了,李想麻溜地起身去开门,温听澜正好想着教她怎么看猫眼,结果凑到猫眼一看,是陈序洲。
温听澜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陈序洲抬腿想往屋里走,门缝拉大后,他看见了站在温听澜身后的女孩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姑娘来了,温听澜公寓就一张床,没他位置了。
脚迈进去了就不想收回去了,陈序洲强忍着不让自己表情看上去像什么难以相处的大哥哥,朝着那个小姑娘笑了笑,这才回答温听澜的问题:“过来拿点东西。”
温听澜哦了一声,让他进屋,又把李想介绍给他认识:“这是李想,那你晚上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陈序洲稍稍被安慰到了一些:“你们吃什么?”
“我点两份外卖。”温听澜答。
看来是没他那份了,刚活过来的心又死了。
陈序洲自欺欺人:“你们吃吧。”
人来了没一会儿又走了,温听澜把陈序洲送到门口,小心提醒他明天记得关照一下李想。
陈序洲一走,外卖也来了。
温听澜和李想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两份外卖是一样,温听澜随便拿了一份。
“他是姐姐男朋友吗?”李想吃着冷面,有些好奇。
李想身边没有像温听澜这样的大姐姐,很多她这样的同龄人早早就辍学结婚生子了,她们的丈夫都是以前没见过几次面的,也没有恋爱过,自己谈朋友在她们那边总被一些长辈所不耻。
温听澜点头,见温听澜承认,李想更好奇,但又不好意思问。
温听澜倒是不介意她问,正好也想以此告诉她:“你马上要念大学了,我虽然不是你家长也不是你的监护人,但是我还是想说如果你要谈恋爱的话不要轻易相信男生说的话。永远记得好好念书,只有知识是你的就永远是你的。”
李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温听澜又补了句:“谈恋爱了也要保护自己。”
“因为男孩子谈恋爱了之后会打人吗?”李想好奇,“就像我爸爸会打妈妈一样。”
温听澜一愣,心不由地抽痛了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李想解释自己口中的保护。
李想看温听澜欲言又止,以为她也被男朋友打过:“他们都喜欢打女人吗?”
“不是。”温听澜摇头,“我男朋友他是很好的人,他以前也让我好好念书,支持我去国外深造。”
李想又有些糊涂了:“所以让你好好念书的人都是好人吗?像姐姐让我好好念书一样。”
荞麦面挂在筷子上,温听澜想了想,这才点头。
李想似乎被激励到了:“我以后也要好好读书,以后和姐姐一样资助别人念书。成为和温姐姐一样的人。”
“我也就这样,你要超越我,成为更好的人。”温听澜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好,有些像望子成龙的偏执家长,正要改口时李想像个小粉丝一样维护她。
“姐姐你很好啊。你善良大方还聪明努力,你是一直支撑着我学习的榜样。”李想说得直白。
直白到温听澜都有些害羞了,连连否认。
李想维护:“你是我还有我们学校很多女生的动力,你说你男朋友很好,那你肯定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啊,只有优秀和优秀的人之间才会相互吸引。”
以前温听澜觉得宋娴艺和陈序洲登对,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在自己眼里都是最优秀的人。
如果自己真的有李想眼中那么闪闪发光,那自己或许先前在感情里的自我否认自我怀疑真的在自怨自艾了。
如果这样的夸奖多一点,如果自己没有那么自卑,如果自己的爸妈不是温建波和梁芳……或许没有分开的那几年,自己或许会成为高中暗恋故事里的另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