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叛徒的头颅取信组织,从而加大自身的可信度,如荆轲刺秦王前献上樊于期头颅一样的伎俩,我,琴酒,一个熟读历史的男人,不会被骗!”
竹泉知雀一脸后怕:“真是个心思险恶的男人,心思如海上冰山望不见底。”
贝尔摩德/安室透:你才是心思像深渊巨口一样望不见底的那个人!
“就算是开玩笑也别把自己是卧底的话挂在嘴边。”贝尔摩德头疼地看着不省心的女孩子,“现实可不是狼来了的故事。”
竹泉知雀:“意思是琴酒大哥是个被狼来了欺骗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的时候还是会信的老实人吗?”
贝尔摩德放弃了,和竹泉知雀讲正论不会有结果。
竹泉知雀:我,超讨厌正论的。(五条悟同款反派脸)
“排查范围不包括你们两个。”金发女人没好气地说,“即使不讲道理如琴酒怀疑人也要遵循基本法,安心吧,叛徒波本和叛徒威雀威士忌。”
竹泉知雀笑眯眯地捧脸,欢快地应了一声。
安室透看见她的笑容,不由得羡慕起来。
只有丁点儿心虚都没有的人才敢在黑衣组织的高压环境下笑嘻嘻承认卧底笑话,像他这样的掺水假酒,即使知道是玩笑也提心吊胆。
“我这边的事情还需要一点时间收尾。”贝尔摩德说,“订明天晚上的机票,我和你们一起回东京。”
“好~”竹泉知雀应了一声,举手提问,“明天白天,骑士的工作还要继续做吗?”
贝尔摩德:“不,你下岗了。”
咔擦一声闪电,竹泉知雀如遭雷击。
“下岗……我下岗了……”竹泉知雀眼睛变成一圈圈转动的蚊香圈。
她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
“从来没有过的……我被开除了?炒鱿鱼?杀头?怎么会,我完美无缺的职业简历染上了污点……”
史莱姆形状的幽灵从竹泉知雀背后爬出,浓郁的黑泥渐渐淹没鞋底,华盛顿附近的咒灵大惊失色,拔腿就跑,连自己的诞生地都弃之不顾。
好、好可怕——是要诞生特级了吗?绝对是要诞生特级了吧!难道是两面宿傩复活?!
打工人可以辞职,但决不能被开除!今天,竹泉知雀失去了她的尊严,她发誓要夺回一切重新开始——
“STOP!”
贝尔摩德及时喊停:“停下你的脑补,一键清空。”
“你还是个学生,怎么那么排斥下岗?”她不理解,“别被琴酒带坏了,加班要适度。”
“明天就好好休假,带着你的男朋友出去玩吧。”
贝尔摩德拿出两张门票推向竹泉知雀和安室透,轻笑道:“麻烦你们来华盛顿一趟,不耽误你们两个谈恋爱了。”
“贝尔摩德选择的约会地点意外的传统呢。”
竹泉知雀说:“像她那样的大美人和人约会,一般不是去音乐会、歌剧厅之类的地方陶冶情操吗?”
“或者酒吧、夜店、牛郎店之类混乱邪恶的场所,把纯爱变成多箭头。”
“结果居然是——游乐园!”黑发少女摸下巴沉思,“这叫什么?返璞归真、找回童趣、返老还童?”
“你最好祈祷贝尔摩德没有安装窃听器的习惯。”
安室透把排队买来的竹泉知雀要吃的巧克力香草双拼冰淇淋递给她,抬眸看见女孩子头顶的毛绒垂耳兔帽帽。
“你看你看。”竹泉知雀握住垂下来的气囊,兔耳朵发出吱的一声,垂下的右耳竖起来。
“左边,吱~”
“左右两边一起,吱吱~”
垂耳兔的白软耳朵啪嗒啪嗒竖起又垂下,安室透被逗笑了,没辙地把冰淇淋塞进竹泉知雀手里:“再不吃就化了。”
竹泉知雀松开一只手接过冰淇淋,她一边大口咬住冰冰的奶油,一边继续表演单耳支棱。
口里说着游乐园返璞归真,玩起来竹泉知雀比谁都投入,她眼尖地盯上一只米白色的兔子气球,拉了拉安室透的袖子。
周围牵着兔子气球的人平均年龄不超过五岁,安室透怀揣孩子高兴最重要的心态,牵着超龄儿童走向卖气球的摊位。
握着一大把兔子气球的是一只巨型充气米菲兔玩偶,无敌热情地朝游客挥手转圈。
安室透付了钱,米菲兔伸出胖手,递来一只兔子气球。
他示意竹泉知雀来拿,黑发少女笑眯眯地左手握成拳,伸到安室透面前。
“我没有手了。”安室透手里拿着没吃几口的冰淇淋,无奈地说。
竹泉知雀用力摇头,左手固执地握拳杵在他面前。
“抱歉。”安室透只好问米菲兔,“可以帮我拿一下冰淇淋吗?”
“没问题兔兔。”米菲兔欢快道,“兔兔愿意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兔~”
安室透:现在的人都是5G上网吗?
他接过兔子气球,将气球线一圈圈缠在竹泉知雀手腕上,松松系上一个结。
竹泉知雀握紧的拳头顺势变成大拇指:棒!
她快乐地拽了拽线,兔子气球一上一下地在空中蹦跳。
“超可爱哦兔兔!”米菲兔夸夸。
“谢谢!”竹泉知雀仰视巨型米菲兔,“你的玩偶服好酷,要打多久的工才能被分配到这种酷炫的角色啊?”
米菲兔:“兔兔?”
“我也在游乐园做过兼职。”竹泉知雀说,“因为是一日兼职的原因,都没得挑,我当了大半天的采姑娘的小蘑菇。”
“你知道蘑菇吗?红伞伞白杆杆,吃了全家躺板板的蘑菇。”竹泉知雀比划比划,“我中途还被摇滚乐队拉上抬弹了半天的吉他,他们特别欣赏我的死亡金属乐感。”
米菲兔:兔兔大惊失色。jpg
“莫非、莫非是你们是从东京来的吗兔兔?”米菲兔爆炸惊喜,“我看过那场演唱会!说好的摇滚乐,突然上场一只蘑菇吉他手,你的音乐又热血又扭曲,我好爱兔兔!”
竹泉知雀:“咦咦咦咦咦!”
“我当时想着,我也要努力加入乐队试试看兔兔。”米菲兔热血道,“我把蘑菇吉他手当作榜样努力了超级超级久,终于实现了一半的梦想兔兔。”
竹泉知雀:“你当上吉他手了?”
米菲兔:“我成为了蘑菇。”
“因为在游乐园打工太过卖力,套皮玩偶的领域已经被我制霸,想出演蘑菇就是蘑菇,想出演兔兔就是兔兔。”米菲兔骄傲道,“是不是很棒兔兔!”
安室透:不,这不是完全偏离了目标吗?
“哇,也太厉害了。”竹泉知雀真诚捧场,“游乐园优秀员工必有你一席之地!哟西,我也要以你为目标,在任何职场都成为打工王者!”
竹泉知雀=威雀威士忌
职场=酒厂
以上等式在安室透脑海中飞快得出,他用尽了全部理智控制自己才没有脱口而出:住手!你不要再努力了!
告别了热情的米菲兔,竹泉知雀吃完冰淇淋,又开始玩她的垂耳兔帽帽。
“原来游客视角是这样的。”女孩子感叹道。
她看着像第一次来游乐园一样。
“游乐园我当然来过很多次。”竹泉知雀唔了一声,“但基本是因为工作呢。”
纯玩是不可能纯玩的,竹泉知雀扮演过鬼屋的工作人员,顶着一脑袋血浆在鬼屋里四处游走,专门负责惊吓小情侣。
一对雌雄双盗异能者潜入了横滨,他们的名字登录在清除名单上。太宰治查到两人的游乐园门票购票记录,竹泉知雀因而前往鬼屋应聘。
“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见惨叫声?”一个姑娘紧紧抓住男朋友的胳膊,“好逼真,不像录音,像真在隔壁房间发出的惨叫声。”
隔壁房间,竹泉知雀手下用力,将咽气的两具尸体塞进蛇皮袋,扎紧拖在身后。
她拖着任务目标推门出去,迎面看见搂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情侣。
竹泉知雀咧嘴笑:“嗨~”
小情侣:“啊啊啊啊啊!”
呼哧呼哧,两人奋力狂奔,一直跑到光明的出口才停下来大喘气,累得双腿打颤。
女生:“她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这家鬼屋用的人造血浆也太逼真了吧!”
男生:“蛇皮袋看着好沉,里头像赛了两个真人一样又重又沉,呜呜呜我们要不要报警?”
女生:“笨蛋,只是鬼屋故意吓我们而已啦,怎么可能真有游客失踪。”
两人缓过神后继续游玩,一直玩到闭园依依不舍往出口走。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有两名游客在园区失踪,监控显示他们最后进入的设施是惊叫鬼屋,希望广大游客朋友能提供线索,广播台的位置是……”
小情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不由得变成了吶喊表情包。
竹泉知雀鬼屋打工的一天,结束。
除此之外,她也充当过游乐园清洁工。
“拜托了竹泉大人,我在男朋友手机里发现了他约另一个女生去游乐园的聊天记录,你可以陪我一起去捉奸吗?”港口Mafia下属九十度鞠躬请求。
竹泉知雀戴上口罩,抱着比她高两个头的大扫帚,扫扫扫。
刷刷的扫地声中,一男两女在争吵。
“你竟然背着我找别的女人!”
刷刷刷。
“误会,宝贝,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刷刷刷。
“什么啊,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才是你的唯一!”
刷刷刷。
渣男被两个女生围攻,他急得一脑门汗,耳畔刷刷刷的扫地声听得渣男越来越暴躁。
“能不能有点眼色,滚去别的地方扫地!小心我投诉你!”他大步走到埋头扫地脸被口罩遮住大半的竹泉知雀面前,迁怒道。
竹泉知雀抬起头,扫帚从竖拿变成横握。
她咔擦一声徒手掰断木棍。
半分钟后,渣男半跪在地握着断了一半的扫帚奋力扫地,两个女生一个给竹泉知雀打扇,一个殷勤递水。
“不用谢。”黑发少女一边喝水一边说,“托你的福我逃过了陪森先生逛洋服店的苦差。”
游乐园一日清洁工好歹有工资,陪老板逛街连晚饭都不包。
鬼屋兼职、一日清洁工,再就是安室透知道的蘑菇吉他手。
“来游乐园没有兼职傍身我都不习惯了。”竹泉知雀眼神飘忽,“要不我买个爆米花机边叫卖边逛?”
安室透:你想都不要想。
“给我安安分分做只乖兔子。”金发男人屈指弹了下她的垂耳兔帽帽。
竹泉知雀捏住气囊,用吱吱帮耳朵表达抗议。
“那天,东京。”安室透记得清楚,他当时带了一队公安便衣入内,试图抓获威雀威士忌和人的交易现场,却被摆了一道,“你是为了交易特意踩点吗?”
“不哦。”竹泉知雀疑惑地说,“区区交易哪有踩点的必要?我是想周末邀请你约会,才提前去做攻略的。”
“一场完美的约会少不了台前幕后的准备。”她笑道,“虽然看起来像随性主义者,但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顺带一提,我原本的约会计划是在鬼屋。”
“想象一下,漆黑的昏暗房屋里,惨白的鬼影在空中若隐若现,咚咚的BGM中,我挽着安室先生的手走在冷气十足的走廊里。”
“突然!天花板裂开一个机关!一只吊舌鬼从头顶直冲而下!血淋淋的破碎头颅杵在你面前!”
“吊舌鬼哈哈张嘴,蛇一样的手臂深入血盆大嘴中,拿出一捧九十九朵玫瑰的花束。”
“多么浪漫。”黑发少女沉浸式陶醉,“心跳dokidoki,心跳快得心电图都无法记录。黑暗,心跳,玫瑰,这不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约会吗?”
竹泉知雀遗憾地说:“可惜我应聘太晚,没抢到鬼屋兼职。”
“对了!”她猛地拍手,“这座游乐园也有鬼屋,你等我半个小时布置一下——”
安室透一下揪住竹泉知雀的兔子耳朵,毅然决然葬送令他听着就害怕的恐怖未来。
“不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鬼屋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却如此之重。
竹泉知雀,恐怖如斯。
“安室先生害怕鬼屋?”黑发少女嘶了一声,“这可难办了,我是恐怖惊悚猎奇片狂热爱好者来着。”
她有段时间喜欢一边看丧尸片一边吃牛排,办公室大门敞开,音响公放。
太宰治踏入一步,嚼着牛排喝西红柿汁看丧尸片的竹泉知雀抬起头,热情地朝他招手:“快来,我还没吃饱。”
太宰君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她话没说完,小兔宰治跳窗跑了。
第二天,竹泉知雀吃人的谣言传遍了港口Mafia,森鸥外特意把她叫去,语重心长地说:“肉和人一样,熟了才好吃。”
森鸥外:饿了优先吃你的挚友,不要吃我。
不明所以的竹泉知雀:“哦,我知道了。”
港口Mafia有不熟的肉吗?
熟人和熟肉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竹泉知雀不懂,至今她仍喜欢在看丧尸片的时候吃肉:屏幕里演员吃得好香,看馋了。
男人们的心灵真脆弱啊,黑发少女摇头,还是选择健全一点的游玩项目吧。
“我想要它。”竹泉知雀指着不远处的气。枪摊位,摆在摊位上的镇摊之宝是一只特别特别胖的大兔子,她双手搂住都有点艰难的胖兔子。
“那只兔子已经摆在这儿半年了。”附近的游客听见竹泉知雀的话,劝告道,“别为难你男朋友了。”
“办不到吗?”竹泉知雀抱住安室透的手臂,轻快地说,“那就两个人一起来。”
安室透还没开口,被她拉着手臂跑到气。枪摊位前。
“安室先生持枪。”竹泉知雀把气。枪塞进他手里,“然后蹲下来,蹲到我可以够到的位置。”
安室透:“我可以自己来。”
竹泉知雀摇头,脑袋上的兔子耳朵甩得飞起:“不能小瞧镇摊之宝,要拿出对付强敌的阵容。”
“蹲到我可以趴到你背上的高度就好。”
木调的浅香从背后传来,柔软的温热的躯体贴在男人脊背上,女孩子下颌靠在安室透肩上,手心覆住他的手背。
“准心瞄准。”竹泉知雀的声音贴在安室透耳边,“上斜15度,很好,保持住。”
她:“扣动扳机。”
安室透手指弯曲,气。枪发出砰的一声。
“偏了?”从背后抱过来的女孩子语带不解,“射击的瞬间抖了一下吗?”
低级失误?
“别在人耳边说话啊你。”安室透捏了下耳垂,“好痒。”
竹泉知雀:“手稳是狙。击。手的基本素养。”
“不好意思,我是情报人员。”安室透再次瞄准,食指扣在扳机上。
竹泉知雀的手挤进来,食指勾住食指。
这一枪绝对可以中——
“欸?我的气球飞走了。”
松松系在她手腕上的气球线被侧后方刮来的狂风吹开,米白色的兔子气球随风向飘远。
而制造狂风的那个人正扒开人群疯狂奔跑,手里拎着三五个女士包。
“站住!强盗!”尖叫声和辱骂声在嘈杂的人群里尖利刺耳,竹泉知雀的眼睛只盯着她飞走的气球。
“讨厌。”
枪口强制转向上抬,扣在安室透食指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兔子气球应声而碎。
“啊!”
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拎着三五个女士包的男人倒在水泥地上,手用力捂住眼睛。
浓郁的血色透过他的指缝滴落在尘土上。
“等下再去卖个新气球吧。”
竹泉知雀回过头,专注地盯着摊位上的胖兔子,“先把它拿下。”
安室透猛地直起身,跟不上男人身高的女孩子猝不及防地哎了一声,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突然起身?”竹泉知雀小声抱怨,“我差点摔倒。”
安室透扔下枪,跑向人群里倒地的伤者。
追着包跑回来的女士们一边喘气一边狠狠把包拿回来:“活该!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把你抓走!”
倒在地上的男人捂住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透过指缝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打湿了他的上衣。
怒骂的女士们渐渐熄了声,被抢劫的怒火固然令她们生气,绝不原谅劫匪,但人类对鲜血与疼痛的恐惧和共情与生俱来,她们慢慢察觉到了可怕。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安室透强行掰开男人的手,一片血淋淋,触目惊心。
子弹精确地打在他的眼角,距离穿透眼珠只有两厘米。
气球的碎片散落在地上,跌落在泥土里,看不出原本被主人爱惜的模样。
轻轻的脚步声停在安室透身边,纤细的影子投射下来。
竹泉知雀弯下腰,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伤口。
“抱歉。”她没有诚意地对劫匪说,“我只是想打爆气球,它自己飞走了,很不懂事。”
“至于你,大概是缺德事做多了,十分不幸。”
“我留个号码给你。”竹泉知雀两指夹住名片,轻飘飘丢在劫匪染血的衣服上,“若是需要我出医药费,欢迎致电。”
安室透手下的人在发抖,因痛苦,因恐惧,因遏制不住想逃离的绝望。
他不会打电话,安室透想,他恐惧得像溺水的人,只想竭力挣扎逃出噩梦的水域。
逆光站立的黑发少女丢下名片,她不再在意地上呻。吟的人,抚摸着光洁的手腕:“嗯……换个粉色的兔子气球?”
“不好意思。”竹泉知雀走向被抢劫的女士们,“你们知道卖气球的米菲兔往哪边走了吗?”
“大、大概是西边。”一个女生结结巴巴地回答。
“有点远呢,都看不见了。”竹泉知雀垫了垫脚,她回过头,“走了哦安室先生,我想去买个新气球。”
她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安室透沉默地松开手,他放下受伤的劫匪,跟上黑发少女。
黏腻的鲜血黏在他的手上,那一枪,是竹泉知雀带着他扣动了扳机。
飞走的气球,蔚蓝的天空,刮来的狂风,女性的尖叫,被扒开的人群和逃窜的身影。
她在短暂的时间里将一切容纳眼中,枪口移动,扣动扳机。
纤细的影子在阳光中拉长,逐渐变成陌生的黑影。
有些矛盾,并不是假装看不见就不存在。
即使抱有善意、耐心和怜悯心,纯黑的主色调永远是黑色。
将一切颜色都染成同色的,暴力与主宰的色彩。
竹泉知雀从米菲兔手里接过新的气球,她没再拴在手上,而是握在了手里。
“安室先生系的结太松了。”她小跑到安室透身边,“这回我好好地拿着,不会再让它飞走了。”
“我们接下来去玩什么?坐摩天轮吗?”
“知雀。”安室透开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是?我在这里。”
“我们分手吧。”
风吹过,竹泉知雀手指松开。
粉色的兔子气球摇摇晃晃上升,被放逐在天空里。
套房房门打开,竹泉知雀和安室透一前一后走进来。
“约会结束了?”贝尔摩德看了眼时间,“真早啊。”
离去机场尚有两个小时,她本以为玩疯了的情侣会踩点到。
“我在游乐园开枪打伤了一个抢劫犯。”竹泉知雀说,“懒得去做笔录,帮我摆平一下。”
说完,黑发少女径直回了房间。
安室透在贝尔摩德问询的目光中留在原地,言简意赅地描述完过程。
他:“我会负责摆平。”
“没事的话我先去休息了。”金发男人推开房间门,身影消失在门后,“等两小时后去机场。”
房间门关上,一左一右房门紧闭。
竹泉知雀和安室透各自回房,留下客厅里的贝尔摩德和她的经纪人,一片寂静。
“他们两个,吵架了?”贝尔摩德眉峰微挑。
经纪人:“看气氛是这样呢,冷战?”
“明明今天早上还开开心心的。”贝尔摩德搞不懂这对小情侣,“知雀为游乐园约会,昨天大晚上非要我陪她逛街,选了半天的衣服。”
“我的行李箱里除了黑裙子就是黑裤子,和全世界最快乐的游乐园超级格格不入。”女孩子抱着贝尔摩德的手臂摇啊摇,“我想打扮的可爱一点。”
“你够可爱了。”贝尔摩德笑着说,“那就让他们把今年夏季的新款拿出来看看吧。”
女明星出街,贝尔摩德直接让经理闭店谢客,她带来自己的化妆团队,十几个人围着竹泉知雀帮她参考。
贝尔摩德习惯了成年人调情暧昧式的交往,看纯情青涩恋爱觉得有趣,笑吟吟地欣赏了半天。
早上高高兴兴出门的女孩子,回来的时候换了个脸色,气温降了十度不止。
“不应该。”贝尔摩德费解。
竹泉知雀是个很少生气的人,惹到她头上的人一般都死了,她不和死人生气。
由于其脑回路与正常人之间存在极大的不同,一些冒犯挑衅的话语十分容易被她脑内自动过滤或加滤镜扭曲成风马牛不相及的怪话。
至于对竹泉知雀生气,也不应该。
“连琴酒都在日以继夜的磋磨中学会了忍耐。”贝尔摩德说,“波本的脾气总不会比琴酒更差。”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普普通通被分手了而已。”竹泉知雀说,“我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
“分、分手了?”铃木绫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震惊,“刚放暑假就分手?”
虽说夏天是容易吵架分手的季节,但你们掰的也太快了吧!
“今年是个苦夏。”竹泉知雀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四肢摊开平躺在床上,“热得出奇,咒灵也多得出奇,麻烦事一桩一桩找上门,诸事不顺。”
“知雀?”铃木绫子没听清她的话,铃木大小姐陷入好友被分手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你刚刚说‘被分手’,意思是——你被甩了吗?”
竹泉知雀打了个响指:“Bingo。”
“被甩了。”她盯着天花板,“在我兴致勃勃问他要不要去坐摩天轮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甩了。”
铃木绫子:“难道他对摩天轮过敏?”
“我不知道。”竹泉知雀说,“无法理解,男人心海底针,我悟了,大彻大悟。”
铃木绫子:知雀听着像要出家遁入空门一样,这种事不要啊!
铃木绫子急忙打断好友的哲学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我听人家说,突如其来的分手背后填满了被忽视的琐碎细节,他是不是平日里有什么不满?”
竹泉知雀顺着铃木绫子的话回忆,迟疑地说:“不满给我补习了大半年我却还是班级倒数十名?”
“不满我总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他,让他加了很多班?”
“还是说不满我有许多事瞒着他吗?”竹泉知雀绞尽脑汁,“不至于呀,我有好好踩着底线行事。”
铃木绫子:完全是践踏底线呢……
“我觉得不是。”竹泉知雀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至少在游乐园,给我买冰淇淋的时候、在我的手腕上系兔子气球的时候、听我说鬼屋计划的时候、被我拉着去打气。枪的时候,安室先生没有和我分手的想法。”
“这不是挺甜蜜的么?”铃木绫子也费解地说,“之后呢,在他提出分手前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竹泉知雀抚摸手腕,细绳缠绕的触感仿佛残留在皮肤上,“我的气球被风吹走了。”
蔚蓝的天空上,细线脱离了她的手腕,摇摇晃晃的的兔子气球飞到竹泉知雀够不到的位置。
剎那间,她顺应自己的心意,扣动扳机。
砰——兔子气球炸开,可爱的模样面目全非,化为碎片洒落在地。
竹泉知雀弯起唇角。
同时发生的惨叫声在她意料之内,一枪只击中一个目标未免太浪费。
劫匪不过是气球的附赠品,算她日行一善。
竹泉知雀的心思仍停留在气。枪摊位里胖胖的兔子玩偶身上,被她抱住的人却挣脱了她的手。
竹泉知雀:欸?
怎么了?她心里升起不解,有什么事值得他丢下她跑去?
气。枪掉在地上,竹泉知雀拾起来,放回摊位。
“喂!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人群聚集的地方,金发男人半蹲在地扶起哀叫的劫匪,焦急地说。
竹泉知雀站在人群之外,她勾起被风吹乱的黑发挽到耳后,轻轻歪了歪头。
听劫匪中气十足的叫声就知道是不致死的伤口,有必要如此紧张吗?
打滚的样子可真难看,血和灰溅起来了,安室先生不怕裤脚被弄脏么?
为了今天的约会,她可是连吃冰淇淋的时候都时刻注意不能把奶油粘在新衣服上。
看那家伙手里拿的女士包,区区劫匪,既然有抢劫他人的勇气,也该有挨子弹后吞咽疼痛的勇气啊。
不理解,无法理解,他脸上的焦急。
安室先生是个善良的人,竹泉知雀一直知道,她不讨厌名为善良的美德,她一直以来都尽可能地成全他的善良。
她带着他开的这一枪,明明也出自善意。
被抢劫的女士们很可怜,帮帮她们也不费劲,她绝对是在做好事啊!
“搞得像我在做坏事一样。”竹泉知雀自言自语,“放跑劫匪,你就开心了?”
或许说,是对她的做法有意见。
“不开枪,追上去肉搏吗?”黑发少女蹙眉,“好傻。”
枪都握在手里了,舍近求远图什么?
肉搏她一拳揍过去,不也是肋骨断裂牙齿咬碎胸口闷血的结果吗?
即使无法理解,竹泉知雀也仍选择了宽容。
她留下名片,示意愿意承包劫匪的医药费。
这样就够了吧?十分的够了吧?
竹泉知雀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不过是快乐游乐园约会之旅中不愉快的小小插曲,再买个新的粉红兔子气球心情又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