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竹泉知雀被派去东京卧底,太宰治在Lupin喝酒时欲言又止的次数激增。
离开他的知雀再也没有掺水假酒可喝,她卧底的还是个特别喜欢用酒吧做根据地的组织,万一她的自尊心被粉碎该怎么办?
太宰治:“知雀可是超级自豪她的酒量等于1.5中也的。”
织田作之助:“实际上?”
太宰治:“0.5中也不能再多。”
普通人的酒量约2.5中原中也至3.5中原中也之间。
太宰治胆战心惊地等竹泉知雀打电话回来质问,没有等到。
他不知道,酒厂虽然是个以卖酒发家的组织,里面的成员也全以酒名为代号,这反倒让竹泉知雀难以下口。
“在酒吧对老板说来一杯琴酒,感觉像在某会所点单,让老板把头牌牛郎裹在被子里给我端上来一样。”
竹泉知雀打了个冷颤,“好可怕,脑子要被琴酒吃掉了。”
你们酒厂人真的好可怕,天天把同事端在嘴边喝掉,动不动为同事一掷千金,关系好靡乱一组织!
不禁让竹泉知雀想到她年少无知被太宰治用鬼故事恐吓的过往:
她拿出一瓶罐装旺O牛奶准备喝,黑发鸢眸的少年晃悠过来,一脸深思:“知雀,你看,牛奶罐是旺O的脑袋,那么罐子里的液体岂不是……”
竹泉知雀低头用力抠开易拉罐,吸管无情插入旺O的脑袋,滋滋吸了一大口。
“旺O的脑浆,甜甜。”
资深惊悚猎奇恐怖片爱好者品鉴道。
竹泉知雀喝旺O的甜甜脑浆没有心理压力,就像看电影的时候知道角色死了但演员没死一样,她三次元二次元分得清楚。
“但喝同事同名酒感觉完全不一样!”竹泉知雀对心爱的前辈大吐苦水,“好可怕,太可怕了,酒厂表达同事爱的方式是把同事喝掉吗?”
好沉重的爱,她承受不起。
“不如喝黄油啤酒和奶啤。”贝尔摩德安慰地拍了拍竹泉知雀的肩膀,“我保证没有人认领这两个代号。”
竹泉知雀:真的吗?但我觉得很有品位耶。
她的梦中情代号包括但不限于黄油啤酒、奶啤、蟹酒和干贞治特制酒水饮料。
……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致死的酒名。
竹泉知雀是懂事后辈,她听前辈的话,任菜单上酒水名五花八门,她专情于黄油啤酒和奶啤。
以她真实的0.5中原中也的酒量,喝一两杯问题不大。
安室透本也只打算让女朋友喝一杯。
他错估了竹泉知雀的对他的爱。
准确来说,是错估了威雀威士忌对小弟波本的爱。
波本,酒厂真酒,冒着可能被琴酒怀疑是叛逃被大哥一枪崩掉的风险,顽强与现役警察交友。忍辱负重,只为在黑衣组织谋得一席之位,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他一定很害怕吧,在被警察环绕的居酒屋里,宛如狼群里的羊故作镇定。
竹泉知雀没有错过安室透看向伊达航时的紧张感,他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紧张,额发都微微汗湿。
安室透的紧张是真实的,他生怕老班长一声“zero”惊动知雀,约会日秒变拷问日。
正因为真实,竹泉知雀更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
她浅浅吸气:波本在紧张,波本在害怕,好可怜,他一定无助极了。
是她的错,是她挑中了这家居酒屋。
伊达航此人面容爽朗,老大哥性格,正义感十足,一看就是很难策反的类型。
波本估计走的不是发展对方进组织路线,八成是套关系假借送鸡汤为由潜入警视厅。
也就是说,波本必须在伊达航面前维持三好阳光正直青年的人设,不能被人发现他羊皮下的狼身份。
竹泉·经验丰富的狼人杀玩家·知雀:我懂,这一局是狼人跳警,给自己套民及民以上身份坐实好人牌。
他急需女巫的银水或预言家的金水,再不济起码他的狼同伴要在旁边帮腔,不能留他孤军奋战。
三好阳光正直青年的人设十分简单,扮演难度不及横刀夺爱坏女人威雀威士忌十分之一。
竹泉知雀:以安室先生的肤色来看,没人比他更阳光。
她着重要替对方造的人设是“正直”。
正直,又称鲁莽,不拘小节。
放在酒桌上,是酒豪的代名词。
“这一局,只要把伊达警官喝趴下,我们就赢了。”
竹泉知雀在酒桌底下握了握安室透的手,给他一个“有我在,你放心”的可靠眼神。
女孩子柔软的指尖悄悄碰过来,仿佛鼓励仿佛安慰地捏了捏男人的手掌,侧头看来的眼眸澄澈清晰,满怀善意。
竹泉知雀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过下陷的漩涡。
安室透也不例外。
他迟疑一瞬,主动权彻底易手,归属竹泉知雀的回合。
桌上四人,每个人都点满了社交属性。
但和安室透的伪装且观察型社交、伊达航和娜塔莉的天性开朗健谈型社交不同,竹泉知雀,是一个社交悍匪。
何为悍匪?
不讲理,不听劝,即使天崩地裂,她的意志必须贯彻。
竹泉知雀: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睁大眼睛看看吧,我的绝学——《语言的艺术之劝酒篇》!
她端起酒杯,携带千军万马的阵势发动了攻势。
安室透感觉自己只是分了一下神,酒桌上的气氛已经宛如油锅噼啪炸响,水已烧开,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竹泉知雀的记忆到此结束,当晚的事实由安室透和娜塔莉共同补全。
他们一个陪着女朋友,一个陪着男朋友,不是酒局的主力军,侥幸存活。
有请当事人娜塔莉小姐发言。
“当时我害怕极了。”她捂住嘴,“突然一下,我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个人!只见竹泉小姐灵活得像成了精的野生猴王,不顾安室君的阻拦跳上桌子,大声呼唤店里的其他客人。”
“她的身姿灵巧极了,没拦住人的安室君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错过了最后阻止她的机会。”
“竹泉小姐的号召力非常惊人,她站在桌子上财大气粗地振臂高呼:全场酒水由在下买单!掌柜的,拿你店里最好的酒给兄弟姐妹们润润嗓子!——竹泉小姐似乎有沉迷黑。道电影的倾向。”
听到有人买单,店里的客人可不就兴奋了吗。
再一看,和金主品酒的不是他们的好同事伊达航吗?伊达,你怎么回事,堂堂警察,堂堂大男人,在酒局上欺负一个小姑娘?
热血上头的警察们挽起袖子,端着酒杯团团围来。
这是竹泉知雀的策略!她从不小看自己的敌人,一切能利用的都该利用,战场正是如此残忍的地方,可别说她以多欺少。
黑发少女仰起头喝干最后一口酒,她用袖子擦了擦脖颈上的残酒,一下扑到安室透怀里。
“嘿嘿。”女孩子快乐地笑了两声,手臂胡乱挥舞,指向被同僚围住的伊达航,“同类相残,正是我的战术!高超的战术!”
用警察打败警察,她可太能了,快夸她快夸她。
“你还站得稳吗?”安室透扶住她,低声问。
“可以,没问题。”竹泉知雀无所畏惧,“我给你走个猫步瞧瞧,喵喵。”
好的,看来是不能,安室透把人拉回来,让女孩子趴在自己怀里,扒拉他的手臂借力。
他怀里的竹泉知雀一点儿也不安分,脑袋四处乱拱,像被衣服遮住眼睛急于解救自己的猫猫,香甜微熏的酒气沾得到处都是。
她躲在安室透臂弯里玩捉迷藏:“你看的见我吗?看不见……现在又看得见了!”
“你的酒量是四杯黄油啤酒,我记下了。”安室透接过店员递来的账单,签下自己的名字。
“嗯哼?”竹泉知雀醉酒后介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她歪着脑袋看了账单很久,把手伸到安室透面前。
“做什么?”安室透生怕她又要搞事,声音放得又轻又温柔。
“给你变个魔术。”竹泉知雀五指张开,“当当当!”
四张银行卡夹在她的指缝间,仿佛一把小扇子,富贵泼天。
“这位先生,请问你掉的是这张一百万的卡,还是这张一千万的卡呢?”黑发少女发出河神的声音,“诚实的勇者,告诉我你的回答。”
“我掉的是某个酒后露财的小混蛋。”安室透捏住女孩子的鼻尖。
“你很诚实。”竹泉知雀深沉地点点头,“我决定把卡都给你。”
“零用钱,拿去花吧。”她伸手去扯金发男人的领口,企图把银行卡塞进他的胸肌。
“嗯?不要?”竹泉知雀看见自己的手被捉住,银行卡被塞回她自己的口袋,一脸纳闷,“你的同行不是这样的,头牌烫男人可贵了,上次在牛郎店我给甚尔君刷了三座香槟塔呢,别客气!”
她还敢提这事。
要不是不好和醉鬼计较,安室透今天绝不轻易饶了她。
“不要钱,你愿意给我白嫖吗?”竹泉知雀勾住安室透的脖子,亲在他的喉结上。
“免费的就是最香的,喜欢你。”
她一直在笑,沾着酒气的笑容感染人心,安室透心里有一处不知不觉浸入黄油啤酒的甜香,温热的喜悦如醉意升腾,占据思绪。
他抱住怀里的女孩子,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带来喜悦的你,带来轻松的你,带来自在的你,他的休憩之地。
“账已经结好了,我先带知雀回去。”
安室透半搂半抱晕乎乎的竹泉知雀,走到酒桌边看向眼冒蚊香圈的伊达航:“要帮你们叫车吗?”
“不用。”娜塔莉笑着摇摇头,“店里的人都喝过了头,我等会儿和老板一起安排他们回警局休息。”
“突然就喝起来了。”女人捂嘴笑,“竹泉小姐很擅长让大家高兴呢,虽然闹腾得厉害,但大家都很喜欢她。”
“我总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了些什么。”安室透头疼地捏捏额角,“知雀的行为难以预料,又时常语出惊人。”
即便如此,喜欢她的人依旧很多。
在她身边仿佛五脏六腑被温泉飘渺的热气拂过,什么都不用想,被温暖渐渐裹入怀抱。
“无论在想什么,竹泉小姐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行动的。”娜塔莉看向男人怀里只露出发旋的女孩子,“她一定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你越了解她,越知道她行为背后的含义。”
“我已经很了解知雀了。”安室透说,声音却带着迟疑。
他知道竹泉知雀的过去——通过调阅公安的档案,知道她的学校生活、她的成绩、她的交友,女高中生的生活轨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竹泉知雀是一汪清泉,她的喜好一看便知,可以说是地雷系女友的反面,零雷区。
安室透未曾踏足这片水域。
他站在距离岸边极近的位置向下看,水深似乎只能没过他的腰间。
若有似无的违和感阻止了企图踏足清泉的外来者。
结在树上的石榴饱满得裂开,露出红宝石的颗粒,清香甜腻的气味引来蜜蜂和蝴蝶探寻。
盘踞在石榴树上的黑蛇静静地盯着窥探果实的活物,冰冷的蛇尾绕在枝桠间,身躯隐没在阴影中。
人该怎样证明自己足够了解另一个人?
相处时间?亲昵关系?
不,是以秘密交换秘密。
有所隐瞒者被人隐瞒,安室透是这样,竹泉知雀亦是。
想要一直维持轻松快乐的恋情,不如在此止步,不必继续深究。
只可惜无论是警察还是侦探,总不给自己适可而止的选项。
酒精催发睡意,竹泉知雀半梦半醒间把头埋得更低,抱住她的手臂结实有力,走动间没有扰人的摇晃感。
她被送回东京的公寓,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我今晚……有帮到你吗?”竹泉知雀迷迷糊糊地抬高手臂,勾住正欲起身离开的男人脖颈,问道。
又是听不懂的话,或许是醉话,可能她幻想了一些奇怪的剧情,脑补到了奇怪的方向。
“有。”安室透顺着她说,“帮了大忙,谢谢知雀。”
“不客气。”竹泉知雀毫无防备地笑了,一脸天真和开心。
她松开手,睡意渐浓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声音越来越低:“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
安室透附耳过去,依旧没听清最后几个字。
我们可是?
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恋人】?
安室透心口柔软,帮睡姿差的女孩子盖好被子,静悄悄合上门离开。
昏暗的房间里,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小声梦呓。
“我当然要帮你,我们可是……”
【共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话不能只听一半
黑沉无月的夜晚,星星隐没在乌云中。
下水道缝隙间,两只短短的小爪子探出来,尖头的灰老鼠动了动胡须,爬出阴湿的下水道,贴着墙根一溜烟跑走。
周围起了白雾,天色渐深,无人修理的路灯触电式的一明一暗跳闪,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烧焦的残影。
一双皮鞋踩过水洼,惊走了墙根边的老鼠。
“受不了,又加班到这么晚。”男人抱怨着,手里拎着装有盒饭和零食的便利店购物袋。
“再不回家,小莓会饿坏的。”
他是个父亲,夹着公文包的那只手拿着一个米白色的兔子玩偶,是带给女儿小莓的礼物。
白雾隐隐遮住了男人的视线,他太熟悉这条回家的路,迈出的步伐毫不迟疑。
下水道和垃圾箱边老鼠蹿动,吱吱叫着奔向四面八方,蹿到男人脚边。
男人用力踢了一脚,一只灰老鼠撞到垃圾箱上,散发恶臭味的垃圾箱晃了晃,随风弥散的酸臭味越发难闻。
男人脸色变差,他四处张望,想找总在垃圾箱周围徘徊的拾荒人。
睡在垃圾桶周围的拾荒人不见踪影,男人却在雾中看见一道黑影。
黑影被头顶的路灯拉得细细长长。
雾中黑影站在男人回家必经的巷子口,沉默地面向他。
夜风吹过,白雾驱散,露出黑影的小半张侧脸。
它抬起手,漆黑的枪口指向男人。
“砰!”
枪声回荡在死寂的巷子中,男人手里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坠落在地,染上脓水的脏污。
“死者高田武,男,42岁,现役警察,于昨夜十一点半至十二点期间被人枪杀在距离家门一百米远的巷子口,今日凌晨五点附近的拾荒人发现尸体,报案。”
“高田警官曾结过一次婚,前妻离异带女儿并入高田家籍。离婚后前妻抛弃女儿离开,由高田警官独自抚养七岁的继女高田莓。”
“案犯当晚高田警官在警局加班至十点才下班,下班后在便利店购买便当、零食和女儿想要的兔子玩偶。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了被老鼠啃食的食物和购物袋中的小票,核实无误。”
警戒线一条条拉开,风见裕也听下属逐一汇报案发现场勘察情况,手里拿着的证物袋里装着一只被污水浸湿的米白色兔子玩偶。
新从货架上拿下的兔子玩偶打着精致的领结,却被脏水污染得无比肮脏,不复白净。
不远处的长椅上,女警官轻柔地用毛毯裹住发抖的高田莓,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看。”女警官悲伤又怜惜地抱住高田莓,“我们一定会找到杀死你爸爸的凶手,为高田警官讨回公道。”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吗?”扎着可爱羊角辫的小女孩眼神空洞。
她眼睛红肿,眼皮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嗓子哑得厉害,“爸爸答应带兔子姐姐回来的……他答应过的!”
米白色的兔子玩偶坠落在污水中,脏水污染了纯真的约定。
死者是现役警官,家里还有个年仅七岁的女儿,这场枪杀案无疑点燃了搜查的警察们的怒火,他们拿出全部的干劲投入到破案中。
“风见先生。”法医递来检查报告,“死者的伤情鉴定结果出来了。”
一枪致命,伤口边的血肉呈焦黑枯萎状,疑似接触到强腐蚀性物质,细胞萎缩,如一朵开败了的黑色大丽菊。
“犯人使用的子弹不是军火市场上流通的任意一种。”
法医擦了擦头上的热汗,“这种效果的特殊子弹从研发到制弹都需要大额资金和人才,高田警官被杀案已经不能当作普通的谋杀案件看待了。”
风见裕也翻阅报告,他比了个手势,独自走到远离人群的一角,拨通电话。
“降谷先生,是我,风见。”风见裕也说,“我这边发生了一起疑似涉及黑衣组织的谋杀案件。”
特殊的子弹指向热衷于黑衣出行的危险集团。
风见裕也正巧读过上司降谷零提交的报告,详细描述了他与黑衣组织高层威雀威士忌执行任务时新型子弹的研究结果。
“是的,没错,和报告里情况一致,我立刻把全部的资料都发给您。”
现场的勘察结果,附近居民的口供,死者的家庭情况……林林总总的文件打包发送。
虽说上司身为卧底不好与警察牵扯在一起,好在降谷先生未雨绸缪身兼了一份侦探的兼职,风见裕也只要以警方推理技能点得太低,不得不请教侦探为由就能让对方参与案件。
背个智商不够的黑锅而已,风见裕也习惯了,替上司背锅是职场打工人应该具备的素质。
高田武的尸体被抬走,只留下地上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印迹。
“风见先生,我们已经通知了高田警官老家的父母,两位老人家已经到警局了。”下属汇报道,“高田警官的女儿,我们要一起带到警局去吗?”
风见裕也看向长椅上神情恍惚的小女孩。
七岁的高田莓宛如一只被抛弃的小兽缩在毛毯里,她编着可爱的羊角辫,穿着漂亮的碎花裙,显然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
“带过去吧。”风见裕也叹了口气,“联系上她的母亲了吗?”
下属摇了摇头:“对方接到电话没听两句就挂了,让我们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高田武和高田莓没有血缘关系,他和前妻离婚后执意抚养无血缘的继女,多年没有再娶,老家的父母为此发过很大的脾气。
风见裕也担心这对老人不肯抚养高田莓,她才七岁,未来的命运宛如大海上摇摇欲坠的船舶,任一风浪都能将她打翻。
“灾心!不知好歹的东西!”
警局里,得知独生子死讯的老太太尖利大叫,用力挥舞手掌抽打在高田莓身上:“阿武要不是为了给你买什么玩具,怎么会遇上天杀的凶手!”
“老太太,你冷静一点!”女警官把高田莓护在身后,努力劝说,“殴打未成年是违法的,这里是警局!”
“我家阿武不是你们的同事吗?”老太太指着女警官的鼻子叫骂,“你们还护着她,护着这个小杂种!”
“我当初苦口婆心告诫阿武,他不听。”老太太眼眶通红,“这种先被亲生父亲抛弃,又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小杂种,天生是个灾星,养在家里要短命的啊!一定是她诅咒了我儿子,是她诅咒了我儿子!”
风见裕也:“请不要在警局传播封建迷信。”
被女警官护在身后的高田莓低垂着脑袋,像一颗负担不起花苞重量的向日葵,细瘦的脖颈仿佛一折即断的柳枝。
她无声地哭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风见裕也头疼欲裂。
高田武被杀案因凶器的特殊脱离了普通他杀案的范畴,只要牵扯到黑衣组织,案件的性质和危险性与普通案件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老太太的封建迷信灾星说和高田家复杂的家庭情况让事情乱上加乱,风见裕也可没脸让上司一边应付一地鸡毛一边查案。
“两位老人家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下,案件有进展会随时通知你们。”
风见裕也看向高田莓,小女孩紧紧抓住女警官的衣角,小声说:“我要回家。”
“但你家里没有大人……”
“我要回家!”高田莓抬高声音,语气坚定,“爸爸上班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我要回家。”
其实让两位老人和高田莓一起回家是最佳选择,但实际情况很可能演变成虐待儿童案件,风见裕也看向女警官。
女警官立刻说:“我陪着小莓。”
先暂且这样,风见裕也安排好几位受害者家属,攥着手机默默道:降谷先生,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涉及黑衣组织的案件不是普通警察能插手的。
公寓里,安室透看完了风见裕也发来的文件,计算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映出高田武胸前的枪口。
没有错,是黑衣组织最新研发的新型子弹。
安室透曾亲眼目睹威雀威士忌开枪,黑裙女人吹了吹枪口的硝烟,怠惰地闲站在旁边,枪口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波本,你的工作。”
公安手中有关新型子弹的报告是安室透一个字一个字在键盘上敲出来的,没人比他更懂伤口的特征。
“眼下有能力制造新型子弹的势力只有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安室透低声自语,“事情发生在东京,照现场情况来看,港口Mafia作案可能性很低,基本可以排除。”
查案有两种思路,一是杀人手法和凶器,二是被害者的身份。
死者高田武是一名现役警察,他在职业生涯中得罪过的以及可能得罪的犯罪分子可太多了,多如天上繁星。
“死者当天加班至十点才离开警局。”安室透滚动鼠标,“先去便利店购买自己和女儿的晚饭,再沿小路回家。”
“当天夜里起雾,能见度低,高田警官熟悉地形,却在离家一百米远的巷子口被枪杀——凶手同样熟悉附近的地形。”
凶手专门守在高田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送他上路。
“一百米,不远的距离。”安室透看着计算机里的地图,“距附近居民的口供,他们的确听见了枪声。”
听见了枪声,但没人敢在起雾的天气随便出门,尤其是持枪的凶手可能徘徊在附近的情况。
距离案发现场最近,听见枪声最清晰的位置不是别的,正是高田武的家宅。
高田武与前妻离婚后独自抚养继女,当晚在家的只有七岁的高田莓。
小孩子不一定理解枪声是什么含义,这么小的女孩,大人离家前肯定吩咐过她晚上不能随便出门。
“她或许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安室透没有找到高田莓的口供,监护人不在场,警察没法询问一个七岁的孩子,她的口供不具备法律效应。
安室透站起身,决定亲自走一趟现场。
白色的马自达停在巷子口,狭窄的巷子开不进车。
今夜无雾,月色明亮,周围的污水、老鼠和垃圾桶上如黑云的苍蝇看得一清二楚。
高田武的经济状况一般,他住的位置不在主城区,除了附近的居民外甚少有外人过来。
巷子口一片冷清,只剩地上白色的人形粉笔轮廓。
一百米外,小小的家宅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仿佛在等回家的人。
安室透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女警官,风见裕也的下属,她显然得到了提前的通知,侧身让安室透进来。
“安室侦探,风见先生嘱咐说要我配合你的问话。”女警官说,“但请你不要逼问太紧,小莓的精神状况很差。”
“她不肯睡觉,一直趴在卧室窗户前等着。”
高田莓的卧室窗户正对巷子口,七岁的女孩子执着地趴在窗边,长久而沉默地等待。
“她没能接受爸爸不会再回来的事实。”女警官叹气,露出几分难过,“小莓还这么小,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母亲也不肯回家,她该怎么办啊?”
安室透默默地听着,他换上安抚的笑容:“我给了她带了点心,或许她愿意吃一点。”
甜甜软软的草莓大福,知雀最近很迷团子类点心,安室透听过她长篇大论的外卖测评,买了她“用灵魂安利绝对好吃”的一家大福。
高田莓卧室的门没有关,女警官先走到她身边,弯腰小心翼翼和她说话。
许是点心的效果,小女孩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谢谢哥哥。”
她双手捧着一枚大福小口小口地吃,眼睛仍看向窗外。
“你在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安室透轻声问。
高田莓安静地点点头,一直扭着头的姿势很不舒服,但她执拗地坚持。
“我给你带了兔子玩偶。”安室透从身后取出一只米白色的兔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高田莓抱住兔子玩偶,揪玩偶的耳朵,“爸爸答应给我带兔子姐姐回来,他说话不算数。”
女警官面露不忍地侧过头。
“兔子姐姐?”安室透指了指玩偶身上的男士领结,他是照着证物买的,“打领结的是兔子哥哥。”
“不,是姐姐。”高田莓抓紧玩偶。
和孩子争论一只兔子玩偶是哥哥还是姐姐不会有结果,女警官正准备哄女孩两句,她的电话突然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
女警官接完电话回来,脸色焦急:“我家里突然出了点事,现在必须赶回家一趟。”
“安室侦探。”女警官看向安室透,拜托道,“风见先生说可以信任你,能拜托你今晚陪着小莓吗?或者我现在打电话给同事来接班。”
“我留下。”安室透点头,“已经很晚了,你路上小心。”
“非常感谢。”女警官摸摸女孩子的脑袋,“小莓,你要听安室侦探的话。”
高田莓抓着兔子玩偶,嗯了一声。
女警官匆匆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安室透和高田莓。
小女孩一直望着窗外,下巴搁在膝盖上等着,望眼欲穿。
安室透不想打破她“爸爸还会回来”的无望期待,但高田莓是昨晚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