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理由不是黑方,哪怕竹泉知雀和他不熟,只稍微听说过他的事迹都能判断,莱伊是纯粹的黑方人员!
“想想看,他是怎么进入组织的?”名侦探雀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大马路上!被黑衣组织一名女性成员的车撞到!碰瓷医药费!利用人家的愧疚心交往!靠人脉拿到酒厂offer!飞速获得代号!沉迷任务忽略女友!渣男!
以上的感叹号和断句不是竹泉知雀原创,是她在组织旗下的酒吧写作业的时候听同事讲的。
该同事或许是嫉妒莱伊拿到了代号自己却还是无名氏,举着啤酒杯激昂慷慨大骂莱伊,竹泉知雀吃瓜吃得作业差点没写完。
咬着笔杆写不出题的黑发少女放弃似的丢下纸笔,一边举手高呼“全场我买单”,一边“安可!安可!再来一段!”
酒吧气氛瞬间火热,小富婆一掷千金,听了一肚子八卦。
无名氏:“莱伊身手明明那么好,却被一个普通女人的车撞到,他绝对是故意的!”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他一定是早早看中人家美色,特意等在路边碰瓷,阴险!”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哈哈,但是莱伊没想到他猎艳猎到我们组织头上了,都是报应!”
竹泉知雀:“嗯嗯!”
无名氏:“莱伊这个渣男,他根本不是怜惜女朋友才为组织做事,只是无业游民企图靠裙带关系给自己找工作罢了,小人!”
竹泉知雀:“嗯嗯!”
莫得感情的嗯嗯机器深得同僚的心,无名氏在酒精作用下说出掏心窝子的话,以“渣男莱伊”为话题口若悬河大讲特讲,竹泉知雀录音录得手机差点没内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莱伊是组织头号大渣男,洗不白的那种。”竹泉知雀拍了拍烂醉如泥的无名氏肩膀,“这么可恶的人,必须让他知道同事对他的排挤,我明天就代你去找他。”
无名氏被酒精荼毒的大脑没有领会竹泉知雀的意思,他傻乎乎的大着舌头笑:“好、好,麻烦你了。”
第二天,竹泉知雀履行承诺,带着录音找上莱伊。
她画了个路人妆,在路上与莱伊擦肩而过时撞了下男人的肩膀,压低声音:“别以为你诸事顺利。”
小巧的U盘掉进莱伊口袋,竹泉知雀混入车水马龙的街道,不见踪影。
真恶役搞事不回头,竹泉知雀没有看见赤井秀一冰冷严厉的眼神,FBI谨慎地掏出口袋里的U盘,立刻拿回家分析。
他先提取指纹,一无所获。赤井秀一深呼吸,做好万全准备,插入U盘,点击播放音频文件。
剧烈的夜店蹦迪声险些震碎了音响,赤井秀一赶在邻居敲门投诉前连按音量键,终于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中找回了听觉。
“全场消费由大小姐买单!”仿佛某黄金台gg里传出来的声音混杂在迪斯科中,“喝!尽情地喝!安可的声音在哪里!再喊得热烈一点我才继续往下说!”
如临大敌的FBI:???
什么玩意?
赤井秀一隐约有种事情的发展与他的预想大相径庭的预感,但他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嗝!我继续来讲,新人中的异类,组织头号渣男——黑麦威士忌的故事!”
隔着音频仿佛都能嗅到浓郁的酒气,赤井秀一坐在计算机前,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无名氏对他长达三小时的诋毁。
音频中除了蹦迪的背景乐、嘈杂的路人声和无名氏的演讲外,最突出的便是跟在无名氏每段发言后的“嗯嗯!”声。
嗯嗯铿锵有力,全程捧哏,异常捧场,硬是引着无名氏讲了赤井秀一三个小时的坏话,一句不带重样。
音频在漫长的难熬中总算走到尽头,赤井秀一终于听到一段非诋毁的对话。
“这么可恶的人,必须让他知道同事对他的排挤,我明天就代你去找他。”
“好、好,麻烦你了。”
赤井秀一这才知道他今天好端端走在街上突然被人带U盘冲撞放狠话威胁的原因。
赤井秀一:你们酒厂员工没正经事可干吗?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身为卧底的自己太过勤奋,导致真正的黑衣组织成员无所事事。
这个组织难道是靠卧底撑起来的吗?
赤井秀一坐在计算机前思考了很久,听音频中的内容,虽然组织有人对他晋升太快十分不满,但总体对他的印象都是恶人。
换个角度想,是对他正义红方身份的有利伪装。
FBI思索良久,决定坐实U盘里的诋毁。
赤井秀一轻易查到了说他坏话的无名氏,带着U盘直接找上了门。
在黑衣组织,拥有代号的成员地位凌驾于普通成员之上,面对冷漠的莱伊,酒醒后的无名氏膝盖一软,险些当场跪给他看。
“对对对不起!”无名氏发出杀猪的叫声,“我不是有意的,我喝多了!有人灌醉了我,是她引导我说你坏话的!”
赤井秀一:“我听你说得那么大声,不像被强迫的。”
无名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赤井秀一晃了晃手里的U盘:“不然你把同伙的名字交代出来,我去找她对证。”
无名氏很想出卖竹泉知雀,但他泡在酒精里晕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几个断片的细节,有人饶有兴致地端酒给他,一边“嗯嗯!”一边催促:“接着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的脸了。”无名氏头痛欲裂,“只知道是是个女人,特别大方地替全场买了单。”
赤井秀一拷问无果,又找去了酒吧,得到酒保摇头的一句:“我不能透露那位的身份。”
一个身份比黑麦威士忌更高的女人。
赤井秀一在之后才得知威雀威士忌的存在,他当时最强烈的心情是:有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高层在,黑衣组织是怎么做大做强到今天的?
竹泉知雀:全是我的功劳哒!(爽朗的笑容)
论卧底时期给予黑衣组织的重创和打击,公安、FBI和CIA加起来都比不过她。
虽然赤井秀一没能和罪魁祸首竹泉知雀真人对线,但他希望用谣言掩盖正义红方卧底的愿望得到了充分满足,起码竹泉知雀对他纯黑的一面深信不疑。
不疑到三瓶真酒选一假,竹泉知雀宁可怀疑伏特加都没怀疑到莱伊头上。
赤井秀一,一位成功的卧底。
他成功的代价是明明没有露出破绽但因不如同僚恶评多而被迫暴露的诸伏景光。
惨,苏格兰,惨。
“经过我慎密的分析,警察先生出门八成是和苏格兰接头。”竹泉知雀摩挲下颌,“我瞧苏格兰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他也是卧底。”
“威士忌三选一选到安室先生真是太好了。”她松了口气,“万一选到红方卧底苏格兰,两人互飙演技多累啊,还要小心他暗戳戳记仇,预谋未来某天逮捕我。”
明明都是卧底却要互相防备,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猛女落泪。
“苏格兰跟在琴酒身边,万一暴露身份就完蛋了。”竹泉知雀把吃空的色拉碗放到旁边,“我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万一警察先生杀我灭口怎么办?”
“呃啊”一下勒断脖子,再“嗷嗷呜”一下踹碎膝盖,最后“哐当”“哗啦”地丢进海里喂鱼。
竹泉知雀:可怕,太可怕了。
这是犯罪,暴力禁止!
她急忙拿起遥控器,从财经致富频道调到法治在线频道。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欢迎收看今天的法治在线频道……”
在字正腔圆的播音中,竹泉知雀面容舒缓,软趴趴陷在枕头里:啊~安心了。
安室透推门进来,被屋内正道的光芒闪瞎了眼睛。
“经过警方的大力侦察,犯罪人员甲某对罪行供认不讳,他承认自己伙同犯罪人员乙某趁受害者丙某不在家私下开了丙某斥巨资买的榴莲。”
“丙某在法庭上愤怒控诉:‘买榴莲正是为了开盲盒时激动的心情啊!他们毁了我的快乐!’法官及陪审员十分同情丙某,决定判处犯罪人员甲某和乙某榴莲之刑……”
安室透:“???”
安室透:“你在看什么?”
“警察先生回来了。”竹泉知雀招招手,“我在看法治在线频道,我充分接受了法治光辉的洗礼,在正义的道路上健步如飞地前行。”
安室透:我信你个鬼。
他坐在床沿边,耳畔法治在线频道主持人正义的言辞衬得房间红光大盛,抱着枕头的年轻人一脸为社会献身的光辉觉悟。
安室透差点遗忘了这人加油站说炸就炸的罪行,被她洗心革面的假象蒙蔽双眼。
安室透:有点怀念漫才节目了,相比之下知雀的节目单多么正常。
竹泉知雀没有把电视调回财经致富频道,她铁了心要用法治科普充当她和警察先生的背景音,企图用音乐打消对方灭口的念头。
身为公安,安室透无法开口说别看法治频道了,正道之光不可能照在你头上……就算是犯罪预备役,多少要给人家洗心革面的机会。
他和诸伏景光密谈后的严肃氛围快被竹泉知雀冲没了。
“事情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十分钟前,穆尔贝斯号一处隐蔽的角落,得知自己卧底身份被人怀疑的诸伏景光冷静道。
“对方猜测你与另一位卧底见面,是因为她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卧底。”诸伏景光说,“而她显然站在黑衣组织的对立面。”
安室透与神秘的自由人初遇在十分特殊的环境,对方受雇与港口Mafia,自然而然与潜入组织基地的公安达成联盟。
她虽然拒绝被招安,对警校推荐信十动然拒,但整体偏向红方,对酒厂恶意颇重。
恶意不重就不会恶趣味在人家实验楼外涂红漆画拆字了。明明有很多给重力操纵使指路的办法,偏偏选了最气人最嘲讽的一种,自由人是有些个性在身上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诸伏景光安慰道,“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不妨再多付出一些信任。”
“何况她没那么容易猜到卧底是我。”诸伏景光意有所指,“穆尔贝斯号上可有四个黑衣组织成员。”
安室透想想也对,神秘的自由人再如何潜入黑衣组织,她也不是正经酒厂人,四个迷惑选项摆在面前,够她喝一壶了。
只有资深酒厂人知道卧底首先排除琴酒和伏特加,莱伊和苏格兰二选一的话……
“莱伊嫌疑更重。”诸伏景光说,“如果用他是卧底的前提去看,单靠女朋友加入组织这一点就很不对劲。”
碰瓷男心里绝对有鬼,选他没错!
酒厂狼人杀,新世纪烧脑大作,安室透手握自己和诸伏景光两张明牌都玩得十分艰难,区区一个自由人又能推理出多少真相?
全世界的卧底都该来黑衣组织镀一层金,惊险,刺激,全员吃鸡,赢到最后的是哪家选手?
安室透晃了晃脑袋,晃掉脑子里不自觉出现的gg词。
一定是知雀对漫才的执念入侵了他的大脑,这是他抛下坐轮椅的女朋友沉迷工作的代价吗?
竹泉知雀:没错没错。
说完突然入局的自由人,诸伏景光把话题拉回黑衣组织的任务。
琴酒点名带了两个狙。击。手参加任务,摆明是为了见血而来。
“明晚穆尔贝斯号登录横滨港口,受贝塔·穆尔贝斯邀约的港口Mafia成员将登船参与他的生日宴。”
诸伏景光摩挲指骨:“看琴酒的意思,他预计在宴会现场动手。”
知雀:心动了吗?想和我组漫才组合了吗?
如果是物理距离,竹泉知雀一天内可以游个来回,她是自由泳王者。
假如她不在东京住房,选择成为一名横滨走读生,竹泉知雀将过上每天背着防水书包跳入海中,一路奋力游到东京湾上岸,急跑上学的健康生活。
“如此一来,我的人生将从警匪剧本改为热血运动番。”海浪汹涌的岸边,一位冉冉升起的体育界明星如是说。
阳光,健康,开朗,正是十八岁花季少女该有的青春。
竹泉知雀:但也有一定概率因过于惊人的身体素质被猎犬看中,招入军方就是了。
人生血雨腥风过了头也是没办法的事。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世上绝大多数人没有竹泉知雀乐于跳入大海与鲨鱼搏斗的勇气,比如游轮的主人、生日宴的主角、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名叫舒克的兄弟的贝塔·穆尔贝斯先生,他经不起折腾。
他坚持在海上缓速行驶的原则,故而穆尔贝斯号明天晚上才会到达横滨港口。
“早知道就不为了逃票把自己搞得湿漉漉了。”
竹泉知雀双手抱头躺在地板上,脑袋舒舒服服搁在手臂上,“干脆穿泳衣一口气游到横滨,随便打劫路边一个流浪汉,抢他的衣服混上船多好。”
安室透:你做个人吧。
无论怎样都是违法乱纪,两个小时的法治在线算是白看了。
游轮的房间不大,两个人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假如忽略高度只看水平距离,约等于睡在一起。
在竹泉知雀心里约等于,她是连腌菜桶都睡得香喷喷的强者,别说地铺,拿根绳子吊在床头她照样美美入睡。
在安室透心理绝对不约等于!虽然他怎么想都认为自由人是男性……也正因为是男性才无心理压力地赶她去睡地板。
安室透靠在床头,盯着旁边的地板看了一会儿,沉默。
果然是男性吧……哪有女孩子高高兴兴睡地板,连床被子都不垫,只从床上顺了个枕头。
枕头还没垫在脑袋下面,被她放在肚子上了。
竹泉知雀此时的睡姿是这样的:人平躺在木地板上,双手抱在脑后,脑袋枕在手臂上,枕头压着肚子。
安室透:我看不懂。
他真的看不懂,这是什么新型的忍者修炼方式吗?
“被我抓到了。”竹泉知雀掀开眼皮,仰视安室透。
“警察先生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吧?”她敏锐地问,“难道是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比如等我睡着把我塞进麻袋,捆上石头从窗户丢出去沉海……”
“海上神秘抛尸事件!”竹泉知雀掷地有声,“困于海洋中央的豪华游轮,被船员打捞出的无名尸体,休假旅行在船的警探A参与办案。信任警探A的船员们并不知道,这是一起贼喊捉贼的犯罪事件。”
受害者永远也没有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了,她死得好惨啊。
不管一开始有没有让她沉海的念头,安室透承认他现在升起了杀心。
“把枕头放在肚子上有什么用意吗?”他实在很好奇,“顺便,你拿枕头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床上明明有两个枕头,分我一个怎么了?”竹泉知雀抱紧她的战利品,“除非你带小情人回来同床共枕,我二话不说还你。”
已经到恶役手上的战利品,想免费要回去唯有迈过她的尸体!
“至于这个。”竹泉知雀拍了拍肚子上的枕头,“我在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看不出来吗?”
白白的枕头是饭团,吃掉鲑鱼色拉的她扮演鲑鱼,然后翻倒——“锵锵!翻倒的鲑鱼寿司,参上!”
安室透:“……你今天几岁了?”
竹泉知雀:不才区区十八岁是也。
“年龄是秘密~”她故作深沉,“或许我是个五十岁整容成功的深沉大叔,或许我是个十二岁整容失败的可怜弟弟,或许我刚从泰国回来,或许我潜入了龙宫。到底是多少岁的问题,难以回答呢。”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安室透没有被长串的排比句绕进去。
他眼前的人无疑是糊弄学高手,无论打直球还是绕着弯问话,她总有糊弄过去的办法。
放在情感领域绝对是不回应不承诺不负责的史诗级渣男。
公安突然警觉:“你工作期间有没有欺骗过别人的感情?”
竹泉知雀:目移。jpg
工作……如果是指卧底工作……是正当交往没错!没有欺骗感情!
只是开马甲精分哄骗男朋友而已,哪里恶劣了?你看她多么善良无害,完全不恶劣啊。jpg
“怎么会呢?我人怪好的。”竹泉知雀急忙转移话题,“枕头放在肚子上可不仅仅是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万一警察先生你半夜梦游一脚踩到我身上,枕头可是预防我肋骨断裂的最佳防具。”
“我最近领悟到,人要对自己的骨头好一点。”她真心实意地说,“能不断就别断。”
安室透后悔和她搭话了,悔到想把知雀介绍给这人,她们若是能组个漫才组合,红遍全球不是梦。
竹泉知雀:你,很有眼光!
能打败竹泉知雀的只有竹泉知雀自己,能和竹泉知雀完美搭档的也只有竹泉知雀自己,世界的尽头是水仙。
“我要睡了。”明明今天没干太多事,安室透却已经累了,“向我保证,你不会半夜出门去后厨偷腌菜。”
“向你保证。”竹泉知雀敬礼。
她放下手,若有所思:“换句话说,我可以半夜把床单拉起来遮住你的脸假装自己睡在停尸房喽?”
安室透:“不行!这点也给我保证!”
累了,好累,仿佛在和一匹脱缰的野马谈判,他却不是套马的汉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红方卧底好难伺候。另一头,竹泉知雀心累叹气,警察先生一定是被琴酒带坏了。
说真的,红方卧底在酒厂卧底久了,任务结束后还回得到过去纯真腼腆的自己吗?
享受过鱼鹰扫射的畅快战斗,见识过琴酒说一不二的霸气作风,这群卧底回去后得上多少节思想教育课才能捡起社会新风好青年的形象啊?她好好奇。
恶役就完全大丈夫了,进酒厂前黑麻麻一片,跳进酒厂大染缸游了一圈,出来照样黑麻麻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洋气!
竹泉知雀携带满腹的优越感快乐入睡。
打地铺的黑发年轻人秒睡,几乎眼睛闭上的下一秒呼吸便渐渐匀称,胸口轻微起伏。
她依然维持着“扮演翻倒的鲑鱼寿司”睡姿,脑袋枕在迭起的胳膊上,枕头搁在肚子上,手和脚缩进不合身的男士衣服里。
特别自在,一点儿没有和安室透同处一室的紧张感。
“有点让人羡慕啊……自在感。”安室透躺下来,仰望天花板。
同样用着不是自己的脸和不是自己的名字,做着危机重重的工作,身边没有几个真心信赖的人,这家伙却出乎意料的乐观。
说是自由人,工作也还是蛮辛苦的,上次被丢到组织基地要一个人想办法逃离,这次硬生生游了几千米像只落水小狗徒手爬上船,上来就和他打了一架,现在睡在光秃秃的地板上补眠。
个子矮矮的,身材比普通男性瘦弱好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感觉,一看就是不好好吃饭且时常通宵的类型。
“知雀也是这样。”安室透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橱柜里囤积的快餐和她偶尔透露的稀缺睡眠时间都令人担忧。
高中生真的会辛苦到她那种份上吗?
但女孩子通宵学习的样子,安室透不止见过一次。
安室透自己也是缺少睡眠时间的类型,多重身份占据了大量时间,每天日程表都满得不象话,必须时刻注意每个身份对应的性格,周旋于不同的人之间。
单卧底工作负担已经很重了,安室透其实没想到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子恋爱这么久。
像恋爱上的陪伴感、仪式感之类的,他几乎给不了。
高中生向往的应该是黏黏糊糊的恋爱,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互相传消息发简讯,一有休息时间就拿来约会,恨不得挤占恋人的每分每秒,怀着酸涩的心情计较对方身边出没的异性。
美好,也累人。
不是责任重大的成年人可以负担起的感情。
尤其是在学校里受欢迎受追捧的女生,虽说发展到斯托卡刑事案件那一步多少有些惊悚,但爱慕她的男生中肯定存在不错的类型。
或许还是篮球部、网球部的明星王子。
知雀那么喜欢甜品店情侣半价的活动,每逢路过的时候会不会在想:好想和安室先生再来吃一次?
做不到呢,他中午偶尔会带便当去给她,但接她放学是小概率事件中的小概率事件,即使在周末也时常因为种种原因放鸽子。
令安室透没想到的是,竹泉知雀完全不在意。
她是一点儿也不黏着型女友,安室透去找她,她超开心,安室透不找她,她自娱自乐做自己的事,心情丝毫不受影响。
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被奇异的轻松裹挟,时常头疼不已,时常哭笑不得,时常啼笑皆非。
安室透和她道别时,嘴角总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这段关系非常轻松,轻松到仿佛踩在云朵上,轻飘飘触不到实物。
印在鼻尖、脸颊上的亲吻是实际存在的,滑过唇齿的柔软是实际存在的,笑着挽过来的手臂是实际存在的。
……什么是不存在的?
走在云端,踏不到实处的究竟是什么?
安室透按亮手机,他输入晚安两个字,在竹泉知雀发过来的表情包中挑了她常用的猫猫头,点击发送。
很快收到女孩子的回复,屏幕中窝在月亮上打哈欠的小猫咪头顶晚安,困倦地闭眼呼呼大睡。
希望她养伤期间能少熬点夜,不要再卷入危险的事情,安室透默念。
地板上,竹泉知雀翻了个身,四肢舒展。
豌豆公主被四十层鹅绒下一颗豌豆闹得不得安眠,她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雷劈不醒。
安室透中途因不习惯陌生人睡在旁边醒了好几次,每醒一次看见她换个姿势,像一张炉子上的烙饼,非得边边角角都烙熟才甘心。
要不是有墙壁限制,他怀疑明早他得去隔壁房间找人。
“……嗯?”
拉动窗帘的响声惊醒了竹泉知雀,她懒怠地掀开眼皮:“早上了?”
早晨的她不是翻倒的鲑鱼寿司,是蜷缩的鲑鱼寿司。
“早上了。”安室透说,“你醒得不慢。”
“没有警惕心可是会死的。”竹泉知雀鲤鱼打挺坐起身,她搂着枕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目光突然停在安室透脸上。
安室透:“我脸上有什么吗?”
“这里。”竹泉知雀指了指左脸右上方和右脸偏下的位置,“还有这里。”
“脱妆了。”
她话音刚落,红方卧底脸色难看地冲进了浴室,脚步急促。
竹泉知雀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取下昨晚晾晒的衣服。
浴室里,镜子中,正如她点出来那样,安室透的易容与昨日有了些微变化。
不明显,但既然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就必须做好其他人发现破绽的准备。
安室透盯着镜子,脸色不好。
易容可不是能够速成的技能,茫茫大海孤帆游轮,公安的易容师能坐潜水艇赶来帮忙补妆吗?
“不好意思。”雌雄莫辨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叫喊,“如果您欣赏够了自己五彩斑驳的妆容,能否将浴室借给晨起需要洗漱的我?”
“这家伙。”安室透磨牙,五彩斑驳是用来形容妆容的吗?嘲讽谁呢?
他冷冷打开浴室门,门外的人自自然然道了句“失礼了”,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个防水袋。
短短的时间里竹泉知雀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服,她携带海风的气息走来,两人将浴室挤得满满当当,难以转身。
竹泉知雀拧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双手捧着凉水泼到脸上,拍打脸颊。
“脱妆是易容中常见的失误。”她含着牙刷一边刷牙一边说,“就算用躺棺材板的直挺挺睡姿,过了一晚也绝对要补妆。”
“倒也不必怪罪你的易容师。”竹泉知雀低头咕噜噜漱口,“警察先生的脱妆百分百责任都在于你自己啦。”
安室透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什么都没做啊。
竹泉知雀:“你昨天不是和我打了一架吗?”
“激烈运动的出汗,加上我身上滴落的海水共同作用。”她收好牙刷,仔细用流水冲净洗手台,“责任不在你吗?先手进攻的可不是我,我热爱和平。”
敢情成了他的错?安室透捏了捏眉心,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没把加油站损毁的赔偿金额甩到这人脸上。
竹泉知雀:我不会认!死也不会!
她猫猫揉脸式洗完了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特别乐观地对安室透说:“别担心,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脱妆了。”
“虽然是防水的化妆品,但在海里潜泳几千米还是稍稍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
安室透看向竹泉知雀,确如她所言,皮肤的颜色显出了微小的差异。
她原本的皮肤比化妆后更白。
如果化妆后是易容的模样……那脱了妆是不是会露出她的真面目?
安室透的行动比思考更快一步,他单手托住竹泉知雀的下颌,拇指在她脸颊用力擦过。
“痛!”
竹泉知雀嘶了一声向后倒退,脚跟碰到瓷砖墙面。
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竹泉知雀一脸控诉:“你是警察,怎么可以动手动脚?”
“同为男性这样做有何不妥?”安室透看了眼干净的指腹,“擦不下来啊。”
“能被擦下来的还叫易容吗?”竹泉知雀碰了碰泛红的擦处,不满地说:“懂不懂道上规矩?想看别人的易容,前提是先揭开自己的马甲。”
“不要搞偷袭,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卸妆,我也给你看。”
她双手环胸,身体前倾,言辞挑衅。
浴室本就狭小,突来的意外使得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都热了两分。
“抱歉。”安室透见好就收,他友好地微笑,“我开个玩笑。”
“看在你吃我的住我的份上,就别计较了。”
“唔,真狡猾。”竹泉知雀没法反驳,富婆自尊心受挫,她难受,“早餐要黑椒蘑菇浓汤配餐包,还有黄油煎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