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回神的是太宰治,但他抓的重点和坂口安吾完全不同:“为什么只逼迫我的下属?织田作手制咖喱饭明明值得全横滨推广,我想想,就从中也开始吧,把他的餐补全部用来买咖喱饭!变态辣咖喱饭!”
“天天吃咖喱饭有点单调了。”太宰治眼睛一亮,“织田作!你的咖喱饭可以和我的活力清炖鸡、新超人火锅捆绑在一起作为套餐贩卖,套餐的名字是叫‘黄泉の贡品’比较好,还是叫‘地狱の惩罚之锅’更有人气呢?”
“叫‘太宰·织田作的手作私厨’最好了。”竹泉知雀认真提建议,“一听名字,里世界不想死的人就得乖乖来买。”
太宰治恍然大悟,欣然接纳了竹泉知雀的提案。
坂口安吾:一场灾难……一场蔓延横滨的灾难在我面前出现了!简直是不惜暴露卧底身份也要阻止的超恶性恐怖事件!
织田作先生,说点什么啊!快阻止这两个魔鬼!
被坂口安吾寄予厚望的织田作之助似乎被竹泉知雀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生性佛系的红发男人沉默良久,喃喃自语:“五亿元的激辣咖喱,好想吃。”
坂口安吾:这是重点吗?!
不对,这是重点——五亿元?
“说起咖喱,最近新闻有播呢。”太宰治趴在吧台上懒洋洋地说,“惠梨咖喱董事长深夜跳楼,接受采访道只是脚滑,希望顾客继续支持他们家的新品咖喱。没记错的话,是一款有大海般磅礴气势的激辣咖喱。”
“味道很好哦。”竹泉知雀发出肯定的声音,“我把配方给太宰君一份,织田作先生、安吾先生也是。”
放在吧台上的手机震了震,传输新文件,太宰治捞过来看了眼。
一开始本来是竹泉知雀打电话给太宰治问数学题,讲着讲着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先后来到Lupin,太宰治索性开了免提,让竹泉知雀人不在声在。
“这可是太宰·织田作的手作私厨的商业机密,绝对不可以泄露给外人。”竹泉知雀叮嘱道,“是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我好不容易因公假私拿到手的。”
因公假私四个字被她说得大义凌然,坂口安吾一时默然。
竹泉知雀卧底黑衣组织的任务明面上被解读成“辍学儿童去东京进修学位、提高组织高层文化水平迫在眉睫”,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真相。
坂口安吾既是情报人员,又是太宰治的朋友,自然早早得到了第一手消息,知道竹泉知雀在东京被学习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悲惨经历。
跨国犯罪集团不在异能特务科的管理范围,但出于对“卧底”同行的在意之情,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收集起竹泉知雀的情报。
你是卧底,我也是卧底,你潜伏在犯罪组织,我也潜伏在犯罪组织,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利用卧底身份为老东家夺得利益的……
竹泉知雀反手掏出新鲜出炉的天价咖喱配方,得意地塞到好朋友手中并叮嘱道:“别告诉首领。”
犯罪组织的情报?酒厂军火库的线索?黑衣组织高层人员的秘密身份?
那是什么?不重要,我威雀威士忌卧底进黑衣组织,是为了替我的好朋友发家致富而来!
谍影风云转成财经致富频道,收视率意外地增加了。
可能比起尔虞我诈的谍中谍,观众们还是对搞钱更感兴趣。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金钱的温暖是真的。jpg
“这份配方是黑衣组织的任务吧?”坂口安吾清了清嗓子,“泄露给外人,不担心被察觉么?”
“外人?什么外人?”竹泉知雀用橡皮擦去错误答案,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你们不是我的内人吗?”
“没错没错。”太宰治飞快点头,“不管安吾和织田作是不是,我绝对是知雀的内人。”
“所以知雀,再表演一次那个好不好?”
竹泉知雀:“哪个?”
太宰治:“那个。”
“我对惠梨咖喱董事长做的那个吗?”竹泉知雀把笔横放在嘴唇和鼻尖之间,上唇顶着笔一翘一翘,“对太宰君又没有用。”
“没关系——”太宰治拖长声音,撒娇似地说,“我就是想听知雀说嘛。”
猫猫撒娇,谁顶得住?
反正竹泉知雀不行。
“真拿你没办法。”竹泉知雀很正式地嗯嗯两声清嗓子,红唇开合。
【坠落吧。】
如雨点般坠落,如青瓷倒地般碎响,天花板上一盏盏吊灯在无形的力量下投入大地的怀抱,粉身碎骨。
一切妄图摆脱引力的存在皆被抹消,酒吧老板握着擦酒杯的毛巾,无言望向砸在鞋尖的破碎酒杯。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同时感觉身体一重,好在他们原本就坐在吧椅上,无处坠落。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拥有名为【人间失格】异能力的太宰治。
黑色西装的少年高高举起剔透的酒杯,酒液在他鸢色的眸中荡漾,仿佛陷入某个腐烂甜蜜的幻境。
“要是在天台上就好了。”太宰治喃喃自语,“坠落,到我梦寐以求的死亡中去。”
“是自杀,还是被知雀用声音谋杀……在最后用我的死亡为你留下罪名,也是一封不错的遗书呢。”
他弯了弯唇角。
现代的通讯手段拉近了声音与声音的距离,可惜无人能从浅浅的气音中听出无声的笑意,
东京夜晚点着台灯写作业的竹泉知雀只听见Lupin灯泡碎裂的噼里啪啦声,她摊了摊手,早知道会这样。
“所以我才先给了董事长【开窗】的指令,不然就不是‘脚滑’跳楼,而是中年男子深夜为爱框框锤墙,不幸锤碎玻璃坠落。专家呼吁民众:不要恋爱脑上头,会变得不幸。”
“抱歉了老板。”竹泉知雀凑到屏幕前,“灯具损坏我等会儿转账给你,连带太宰君最近赊账的酒钱一起付。”
太宰治眼睛一亮:“好耶,美美被知雀包养。”
“是家教费。”竹泉知雀纠正道,“以后的数学也要拜托太宰君。”
“什么啊。”太宰治小声切了一声,手指用力戳酒杯里的冰球,“小矮子也有家教费吗?森先生也有吗?身为内人的我没有特权吗?”
中原中也又不赊账,竹泉知雀没有直接打钱,而是走了酒厂的人脉替他搜罗稀缺的珍藏红酒,以谢重力操纵使教导物理之恩。
“森先生没有家教费。”竹泉知雀立刻说,“给我补习是他应有的赎罪,我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全是他的错,他怎么敢找我要钱?”
太宰治勉强满意,又问道:“如果黑衣组织的任务只是拿到配方,何必闹出跳楼的动静?知雀应该有的是办法才对。”
“你和人搭档了?潜入别墅的人是对方,你用耳麦传递的咒言?”他眨眼前推测出真相,继续问,“‘咖喱味道很好’——你不会做饭,那个人做给你吃的?”
太宰治的问题如枪林弹雨令人目不暇接,上一个回答还没思量好,下一个送命题又来了。
竹泉知雀拍了拍因为写数学卷子而不清醒的脑子,慢腾腾地嗯了一声。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在横滨的亲友团还不知道她找了个男朋友的消息。
要说吗?
别了吧。
倒不是难以启齿,安室先生在各种意义上都是相当令人羡慕的恋人。
只是一种直觉,一种不祥的直觉如乌云笼罩在竹泉知雀头顶,仿佛只要她说出口就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让太宰治知道,一定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
虽然和太宰治是狐朋狗友,虽然竹泉知雀自身也是个脑回路很怪的离谱人,但被誉为双黑之一、被敌对势力恐惧到流传出“对于太宰治的敌人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太宰治的敌人”之语的黑发鸢眸的少年总会给竹泉知雀奇怪的战栗感。
并非惧怕或者敬畏,更像是后脑勺过电的感觉。
直觉支配了竹泉知雀的行动,她做了一点儿预防措施。
竹泉知雀知道太宰治在她的手机里装入了一些小程序,他偶尔会强制联线她,尤其是深夜失眠的时候,把竹泉知雀拽起来聊天。
她不在意这个,打工人只在乎工资卡,港口Mafia年度忠心员工评选必有她姓名,手机里没有不可见人的内容。
深夜聊天以前让人有点苦恼,在横滨的时候如果竹泉知雀又累又困却被太宰治吵醒,她会深夜跨越城市找上门锤爆他的脑壳。
到了东京反而问题不大,因为竹泉知雀不是在熬夜就是在通宵,嗯嗯啊啊和太宰治聊天还能找他问数学,方便得很。
强制联线没关系,消息记录因为男朋友的存在逐渐变得有问题起来。
竹泉知雀在东京街头游荡了两天两夜,终于逮住一只因为“女朋友老是要看我的手机记录,我抗拒,我难过,我暴风落泪”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的弱小咒灵,用咒言命令它寄宿在她的手机里。
高科技竹泉知雀不懂,但诅咒师有诅咒师的手段。
“虽然把太宰君想成喜欢查岗的女朋友是个很怪的比喻,但人要相信直觉。”手机寄宿咒灵后,竹泉知雀不知为何感到了心安。
男朋友的事就不要说了,中间的隐情太复杂,竹泉知雀人都不在横滨,她一点儿不想自己的八卦在横滨流传。
同理还有查人的事情。
太宰治设置在公安里的程序察觉到有人查过竹泉知雀伪造的档案,他让她留意身边的人,选出最可疑的名字报给他——公安内部入侵不易,太宰治只能替她查一个人。
仅有一次的机会必须好好把握,竹泉知雀如今缺少线索,查人如同狼人杀盲狙,全凭运气。
“再等等看,不着急。”她想,“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
如果现在报名字,竹泉知雀只能让太宰治查安室透,一查,恋爱的事不就露底了吗?
安室先生可不经查啊。
“我在黑衣组织新收了一个小弟。”竹泉知雀以绝对的实话回答,“带小弟做任务难免声势浩大。他别的优点没有,做饭还挺好吃的。”
他,男性。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他关掉免提,带着手机单独和竹泉知雀聊天,把话题重新绕回她的数学卷子。
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坐在一起喝酒,遥遥旁听少年少女的交谈声。
“织田作先生。”坂口安吾压低声音,“恕我提醒,最近吃饭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轻易食用太宰君带来的食物。”
织田作之助投以茫然的眼神:“为什么?”
“数据显示,嫉妒心会产生多种激素,进而支配人的行为,做出种种不理智之事,对自己产生不该有的自信判断。”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虽说身为太宰君的友人,我们应该支持他。但要我做他提升厨艺的小白鼠,我是不肯的。”
宰:不就是做饭吗,谁不会(掏出打满马赛克的锅)
“挂在天空放光明……”
断断续续的音节合着说唱的节拍,竹泉知雀以一种极其潇洒的姿势抱着她心爱的小吉他,扫弦的动作狂野不羁。
竹泉知雀沉浸在音乐独有的氛围感中,许久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对上了班主任友善中带着杀意的微笑。
“竹泉同学。”班级的掌权者、假条的裁决人、课外作业与月考试卷的审判官高高俯视无助地抱着吉他的竹泉知雀。
“列车上禁止喧哗。”
竹泉知雀小声地辩解:“我没有喧哗,我只是想向艺术殿堂迈出渺小的步伐。”
“你的说唱很不错,韵脚压得也很绝妙,假如你毕业后想成为一名地下歌手,老师愿意带着烟花去酒吧点火庆祝。”
班主任亲切而不失强硬地说:“现在,把你的吉他收起来,一直到住进酒店都不要被我发现竹泉吉他手演唱会死灰复燃。”
竹泉知雀敬了个军礼:“好的老师,竹泉吉他手演唱会这就结束,您可以去巡视下个包厢了。”
管着一群不省心小崽子的班主任看了眼与竹泉知雀坐在同排的乖巧女生,嘱咐道:“铃木同学,替我看着她。”
铃木绫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等到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列车门后,熟悉的、永远不在调上的吉他声再度回荡在她耳边——竹泉吉他手生性叛逆,区区班主任的警告怎能让她放弃伟大的音乐梦想?
“知雀!”铃木绫子拽住黑发少女的手,小声道,“我在今天集合的时候就想问了,修学旅行为什么要带吉他?”
“好问题。”竹泉知雀停下拨弄吉他弦的手,“说来话长,一切开始于某个纸醉金迷的夜晚……”
一切开始于某个代号琴酒的男人,他无情剥夺了同事美好的夜生活,一个电话打给下班后在牛郎店给野男人开了三座香槟塔的小富婆。
竹泉·小富婆·知雀含恨加班,全凭三倍加班费维持住对同事的爱。
她带着临时购买的吉他包假扮路人混进商场,调换走基安蒂塞满枪械零件的吉他包。
嚣张的女杀手大摇大摆闯过警察的搜身关卡,留下无辜路人竹泉知雀背着凶器迎战警官。
接下来的事情不提也罢,恶役与警察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宿敌,竹泉知雀迫于某位大晚上戴墨镜的警官胁迫,答应下次见面弹《小星星》给他听。
“我可是非常忙碌的。”黑发少女嘀嘀咕咕,“上学加打两份工,杀人越货、毁尸灭迹、情报交易无所不通,深夜还要客串知心姐姐帮助老是失眠的黑泥精同事,为了维持特级诅咒师的逼格放学后也要猎杀咒灵,再加上周末均出时间补习功课……”
能抽出时间练习吉他,全凭时间管理大师见缝插针的本事。
“要不是琴酒追杀卧底的时候死也不肯我用吉他为他伴奏,我何至于沦落到休学旅行也要带上乐谱的地步?”
竹泉知雀愤愤不平。
她打算得可好了,连场景都为琴酒专门设计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仓惶出逃的卧底,银发男人孤身站在风中,齿间香烟火星明灭不定。
他夹住香烟,缓缓吸上最后一口,呼出的烟雾模糊了夜色。
火星坠地,散落成星星点点的红芒。
一身黑衣的男人举起枪,准心中卧底露出垂死挣扎的狰狞表情。
枪声大作,激昂的吉他乐打碎凝滞的黑暗,震撼人心的音乐与穿过山谷的风缠绕、碰撞,扬起银发男人孤高的衣角。
琴酒冷冷吹开枪口的白雾,伴随逐渐和缓的吉他声落幕退场,余下地上的弹壳诉说今晚Top Killer的新传说。
“多么完美!”竹泉知雀念念不忘她的剧本,“我的伴奏和琴酒自带的BKing气场完美融合,装逼如风常伴他身,琴酒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不仅不满意,还用杀人的恐怖眼神盯了竹泉知雀整整一星期,冷笑着驳回了她企图用组织经费给自己买小樱牌溜冰鞋的申请。
冷酷!无情!没有同事爱!
竹泉知雀好想念太宰治,她的好同事、好朋友,如果现在和竹泉知雀共事的同僚还是太宰治,她的吉他技术早就出神入化,成为一代乐器大家了。
“何况那天会被松田警官逮住不放,全是因为琴酒打电话来让我加班,他竟然连一点儿承担责任的意识都没有。”竹泉知雀痛心疾首,“琴酒是渣男!比安室先生更可恶的渣男!”
太可悲了,痛斥渣男只能给竹泉知雀带来心理上的安慰,现实中她还是得老老实实背上她的小吉他,抓紧一切时间练曲子。
比如,修学旅行的列车时间。
辍学儿童竹泉知雀入学帝丹高中之前从未有过正常青少年该有的生活,她仰着头听讲台上的班主任讲今年修学旅行在冲绳的通知,思索良久,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公费出差吗!
上学是她的任务嘛。
修学旅行的经验竹泉知雀没有,公费出差的经验她可太多了。
比如去美国谈军火生意,顺带在佛罗里达州野外求生捉鳄鱼的经验,比如去意大利谈Mafia合作事宜,津津有味地旁观彭哥列混乱的日常,再比如去俄罗斯镇压敌对势力,顺便在雪山下和棕熊搏斗……
竹泉知雀:我,出差经验满级选手。
她融会贯通,立刻明白了修学旅行的规则。
“只要能完成任务,一切都是自由的。”出发前一晚,竹泉知雀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毫不客气带上她的吉他包,“就像只要子弹能打中敌人眉心,谁会管枪管上的喷漆是彩虹小马涂色还是海绵宝宝涂装?Who cares!”
她理直气壮地带着吉他包坐上了列车,非常开心地给铃木绫子弹了一曲。
然后迎来了班主任核善的警告。
“老师不懂艺术。”竹泉知雀唉声叹气道,“她不知道只带着吉他登上列车的我何等省心,至少我不会一边喊着‘艺术就是爆炸!’一边从吉他包里掏出C4炸火车。”
铃木绫子:“少看点火影忍者吧。”
竹泉知雀:“起码我在博人传面前及时止损了。”
两位少年漫受害者对视一眼,惺惺相惜地握住了手。
“练习吉他不急着一时半会儿。”铃木绫子劝说道,“等到了酒店再弹,老师总不能喊着‘FBI!举起手来!’撞开房门把你逮捕。”
那可不一定,日本的FBI可多了,指不定有哪个卧底就在竹泉知雀身边。
“可是离冲绳还有好远,坐列车好无聊,不练习吉他又能干什么呢?”竹泉知雀托腮。
“看电影?”铃木绫子拿出手机,试图带竹泉知雀进行一些符合高中生生活的娱乐,“《怦然心动》还是《爱乐之城》?”
竹泉知雀还蛮喜欢看电影的,她凑过去,指尖点向一部新片。
“《电锯杀人狂与破腹医生之恋》”竹泉知雀欢欢喜喜地说,“既有绫子喜欢的爱情元素,又有我喜欢的血腥猎奇元素,集两家之长,一定是一部我们都喜欢的好电影。”
铃木绫子:失去笑容。jpg
她看了眼电影少得可怜的票房和影评中观众留下的痛苦哀嚎,铃木集团大小姐深深地、坚决地摇了摇头。
维持友谊实在太难了,她还是回家继承家产吧。
友情与电影不可兼得,好在手机及时跳出的消息拯救了铃木绫子。
【匿名:老师走了!玩狼人杀吗朋友们?】
竹泉知雀跟着拿出自己的手机,亮光的屏幕跳出一模一样的消息。
她们的共同好友包括全班同学,但同一时间以“匿名”发来的消息,果然还是……
“班群炸了,99+的消息。”竹泉知雀滑动手机,称赞道,“不愧是精力旺盛热爱搞事的高中生。”
铃木绫子忙着看群聊,没把“说着像你不是他们中最不安分的一员似的”的吐槽说出口。
帝丹高中每个班都有两个班群,一个有老师的、宛如一滩死水的群聊,一个没有老师的、天都给你掀翻的群聊。
前者实名制,后者匿名制,充分证明了马甲对人类搞事欲望的促进作用。
马甲爱好者竹泉知雀当仁不让地加入群聊。
她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弄懂了这帮搞事高中生的提案。
同一趟列车上不仅有追求艺术却被制裁的竹泉吉他手,还有聚众看片被班主任罚三万字检讨的黄色废料群众、召唤笔仙但被人举报封建迷信的占卜爱好者……等等等等。
高中生们千方百计消磨旅途无聊的列车时间,却在老师严厉的巡逻下被一而再再而三打压,终于,叛逆的少年少女们忍无可忍,决定玩个大的!
“超大型狼人杀之修学旅行列车篇正式开始!”代号匿名的男生高举自由大旗,慷慨激昂地号召他的战友,“我们承诺决不告密、决不退出、决不向班主任势力倒戈。”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字手速极快,有条不紊地讲解规则,力求将所有同龄人都拖下水。
“游戏开始前每个人会分配到一个角色,角色有三种,分别是【平民】、【凶手】和【侦探】。”
男生展示他现场制作的三张卡牌,代表【平民】的卡牌上画着一只傻了吧唧的火柴人,一看就是背后被人敲闷棍都不知道闪避的铁憨憨。
“【平民】在一定条件下会转换身份,变成——【受害者】。”
他翻转平民牌,背面火柴人凄惨倒地,仿佛案发现场白色粉笔画出的小人轮廓。
“变成【受害者】就等于被淘汰了。”男生遗憾地摇摇手指,“但【受害者】也是有价值的,当场上出现【受害者】,意味着身份是【侦探】的玩家可以开始行动了。”
侦探牌上画着放大镜、烟斗和贝雷帽,凶手牌以红色笔画出血溅的大块斑点。
“【凶手】每轮游戏可以杀死一位玩家,将之变为【受害者】。【侦探】每轮可以查验一个玩家的身份,知道对方是否是【凶手】。”
到这里规则都很简单,凶手刀人,侦探查验,平民吃瓜。
按照普通狼人杀的规则,凶手和侦探都在夜间出没,白天玩家们各自发言投票选出凶手。凶手先被淘汰则平民与侦探阵营胜利,侦探或平民全部死亡则凶手阵营胜利。
“在此之上,我增加了新添规则。”男生又摸出几张卡牌。
“【黑方侦探】——是侦探也是黑方,寻觅杀手哪有猎杀同类有趣?黑方侦探每轮可查验一个玩家的身份,得知对方是否是【侦探】,属于凶手阵营。”
“【卧底】——对不起,我想做个好人。表面是凶手实则是卧底,属于侦探阵营。”
“【赏金猎人】——黑方or红方?这不是问题,钱才是问题。很容易倒戈的两面派,每轮可杀死一位玩家,第一个被杀死的玩家是侦探阵营则赏金猎人属于凶手侦探,反之属于侦探阵营。”
“【警察】——破案现场永远最后才来的押送罪犯工具人,非智力担当,但在平民间很有声望。白天投票时警察一人等于两票。”
竹泉知雀所在班级一共三十名学生,匿名男生充当主持人,余下二十九人。
他策划的超大型狼人杀之修学旅行列车篇共需要十五个【平民】、五个【凶手】、五个【侦探】和【黑方侦探】、【卧底】、【赏金猎人】、【警察】各一名。
“刚好二十九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男生兴奋道,“没有人退出吧?拜托了,这可是我们修学旅行第一次团建活动。”
“听上去好有意思。”竹泉知雀积极响应,“可以自己选角色吗?有个角色简直是我本色出演!”
没错,【卧底】她是专业的。
“不可以,只能抽签。”主持人握着一迭卡牌从列车头走到列车尾,竹泉知雀随便抽了一张,铃木绫子拿了她左边一张牌。
“卧底,给我卧底吧。”竹泉知雀小声碎碎念,悄咪咪掀开卡牌一角,眯着眼看去。
漆黑的卡牌上代表真相的放大镜四溅破裂,蜘蛛爬出烟斗,贝雷帽上的锈斑仿佛干涸的血液,阴冷潮湿。
玩家竹泉知雀获得身份——【黑方侦探】。
“嘶——难道是天意看穿了我恶役的本质,所以才不肯把归属红方阵营的【卧底】给我吗?”竹泉知雀盯着卡牌,“匿名同学的想象力太匮乏了,谁规定卧底一定是好人?”
就不许以黑吃黑为目的的Mafia高层卧底别的恶。势力组织吗?你是不是歧视港口Mafia?
该死的好胜心支配了竹泉知雀的理智,她跃跃欲试,揣着手机走向别的车厢。
“整座列车都是游戏范围!”主持人大气道,“只要别走到班主任的车厢里去。”
帝丹高中修学旅行的学生队伍占据了车厢百分之九十的人数,其他班级的同学不会干扰游戏,只会兴致勃勃地凑上来捣乱。
唯一属于成熟大人的车厢坐着各个班的班主任和随行老师,主持人打探情报的时候悄悄去看过,只有几张生面孔,身上带着别样的干练气质。
既危险,又让人安心。
“不会是执行任务的便衣吧?”男生挠挠头发,“没事,他们肯定不会关注学生的游戏。”
主持人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兴冲冲地加入他宛如牛鬼蛇神的同学中去。
为了让游戏更显趣味,这帮高中生把桌游玩成了沉浸式剧本杀,一个比一个代入角色。
比如竹泉知雀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娇娇弱弱的尖叫,她跑过去一看,壮得像熊的体育委员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捏着嗓子叫:“来人啊!人家被凶手杀掉了,呜呜呜呜。”
竹泉知雀和他大眼对小眼,好心提醒道:“你被割了气管,是在用腹语说话吗?”
好不专业的死者,要被拖回红叶大姐的审讯室回炉重造。
壮汉思索两秒,一头栽倒在地,摸出西红柿酱挤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犯人是——”
写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十分应景地闭上眼睛,仿佛每个电视剧中死都不肯将遗言说全、把观众急死的讨厌死者。
竹泉知雀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愿西红柿酱保佑你,我主阿茄。”
她紧接着躲到茶水间,耐心观察有几个人来查看死者体育委员的“死亡现场”。
“四个人,一个明显来看热闹,竟然还掏出手机拍同学丑照,好家伙,你就是和体育委员有私人恩怨的凶手吧?一个看似路过实则刻意,一个划水摸鱼,最后一个人是……绫子?”
竹泉知雀想了想,摸出手机给主持人发消息:【黑方侦探本轮查验铃木绫子。】
主持人:【查验结果——铃木绫子,身份侦探。】
黑发杏眼的少女打了个响指,大义灭亲百发百中,不愧是她。
“接着去找一个还没杀人的凶手,借刀杀人。”竹泉知雀自言自语,“第一滴血,快到手了。”
“绫子,不要怪我狠心。”
她握拳给自己打气:“恶役有恶役的职业素养,黑方侦探有黑方侦探的使命觉悟!为了凶手阵营的胜利,为了我熊熊燃烧的好胜心,暂时献祭我们的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