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朝—— by梦溪石
梦溪石  发于:2024年0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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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碗里,也都塞满一叠白色纸钱,还真有点像米饭。
农妇和她男人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还热情洋溢,一个劲在那劝:“我们乡下人东西简陋,还请各位不要嫌弃,慢用啊!”
贺童再不犹豫,直接一手将饭桌掀翻!
“装神弄鬼什么!”
随着他的暴起,手里长刀也随之出鞘!
这把浸过许多人血的刀,准备再度开饮,直接就捅向面前的农妇!
她身旁的男人呆愣愣看着,好似完全反应不过来,农妇更是吓傻了,杵在原地没动,眼看那把刀就要递入她胸口——

屋里的烛火忽然就熄灭了!
在适应了光明又骤然黑暗之后,所有人眼前一片漆黑,更勿论除了贺童之外,跟他进来的几个手下,都还被那一桌子纸钱所震撼,胡思乱想什么的都有,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
在贺童出刀之后,狭小的屋子里瞬间就乱了!
一声惨叫随即响起!
贺童的刀也有插入血肉躯体的感觉,这是他所熟悉的。
但是贺童愣住了。
因为惨叫的人,正是他的手下之一!
而且方向就来自前方。
被他捅了刀子的,不是农妇,而是他的手下!
这不可能!
他明明记得自己捅向的是那农妇!
这里果然有鬼!
就在他愣神的那几息之间,屋子里已经接连发生变故。
贺家众人纷纷抽出刀剑砍向那对男女,可他们砍到的却只是同伴。
与此同时,留守屋外的贺家商队也遇到了包围,屋顶的弓箭,地上的陷阱,纷纷将人放倒,剩下的人也都被冲出来的人各自围住,短兵相接,一时场面混乱。
到了这个时候,贺童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是被埋伏中圈套了!
他之所以带着所有人进山,没有留人在村子,一方面是山中情况复杂,怕人手不够用,另一方面是他们已经把村子屠杀殆尽,尸体也都处理干净了,再留人在此反倒欲盖弥彰,此地无银。
既然冯华村已经被杀光了,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果他们不是冯华村的,难道是从哪里得知消息,想来抢金矿的吗?
想及此,贺童大声嘶喊起来。
“我们是贺家商队的!你们是范家的,还是林家的!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他这一喊,本来是想试探对方虚实,如果对方也是商队的,那就是说明华三郎不止向他们走漏了消息。
财帛动人心,对方想来分一杯羹也是很正常的,但华三郎已经死了,金矿和岩盐的具体位置只有他们知道,对方想找到金矿,就不能不跟他们合作。
另外贺童也有威胁的含义,如果对方被他喝破身份,再想动手,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却是暴露了方位。
对方显然根本没有与他谈判的意思,在贺童声音出来之际,就已经锁定他的方位,一支长剑悄无声息递过来,剑锋凌厉,在混乱的屋子里,剑锋掠过的动静,还没有旁边的人踢翻椅子大。
但贺童何许人也,他是从尸体里厮杀出来的,要不是心狠手辣,也到不了今天,当不了贺家的心腹,他当即也不管会不会误伤旁边自己人,一把长刀就此舞得密不透风,刀光层层往外递进,朝来者平推过去!
屋外,苏芳趁着混乱,悄然贴靠墙壁,一步步往外挪,挪到一个她觉得勉强还算安全的角落,这才得以喘口气。
但,还没等她这口气喘匀,脖子上就多了把剑。
苏芳眼角余光一撇,吓一大跳。
“公主?!”
对方朝她作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芳苦笑,另一方面也是懵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遇见公主能理解,公主一行人要回长安,可能贪图近路就走了冯华村,但为什么他们会以冯华村村民的面目出现?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埋伏贺家?难道公主他们早就知道贺家会来?
苏芳看见公主身上甚至也穿着村妇的衣裳,头上也包了帕子,脸上不施粉黛,要不是近距离看见,还真挺难在这种夜色里辨认出来。
这个时候,苏芳居然还天马行空想到不着边际的地方去:这些衣裳明显是冯华村被屠杀的死人穿过的,苏芳发誓自己甚至看见公主肩膀上暗红近黑的血渍。
这位公主真是半点也不讲究忌讳,换了其他人,别说是公主,哪怕寻常人,让他穿个死人衣裳,估计还要犹豫半天。
公主看见她手上的绳索。
绳结是特意打的,被捆住的人自己无法挣开,又因为捆得很紧,苏芳双腕早就摩擦出血,公主在给她解开时,她一直咬牙没有吱声,直到双手恢复自由,才长长出了口气。
“殿下,你们……”
公主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手往下压了压,让苏芳先别说话,自己则全神贯注看着不远处的厮杀。
苏芳解开束缚,当然也不会跑,她恨不得贺家商队全死在这里。
比起贺家和数珍会,公主这方虽然也不是朋友,却比他们可爱多了。
情况有些激烈。
之前为了示弱,公主陆惟刘复三人合演了一出戏,刘复借着吵架闹翻,带走了将近队伍一半的人,现在公主这边剩下四十人,虽说这些人里,有跟着她一路从柔然回来,身手也很彪悍的侍卫手下,但也有没法派上用场的,比如雨落,和章钤的媳妇,这些人都被安排在屋子里了。
而贺家商队这边,更是没有一个人是废物。
他们屠杀村民的时候,看上去干净利索,村民里也不是没有青壮年,那些常年上山打猎种田杀猪的人,力气都很大,但这些人一个不落都被贺童他们快速处理掉了,甚至连血都没怎么流,可见他们在如何杀人上,是很有自己一套办法的。
这样两拨人遇上,虽然公主他们是有心算无心,而且勉强还算多几个人,但这点优势在生死厮杀面前,还真不算什么。
“芳娘子,你没受伤吧?”
苏芳正盯着公主背影愣神,冷不防听见公主扭头问她。
“没有大碍,我是看见他们屠村被逮住了,一通胡诌,好悬没被灭口,但也差不多了,那贺童迟早会杀我,幸好你们来了!”
公主点点头:“那待会儿,该出手的时候,芳娘子就跟我一起吧。”
她说得自然而然,苏芳甚至没反应过来。
一起,是什么意思?
一起出手打贺家商队?
等等,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她们两个——
苏芳的脑子还没转完,公主已经掠出去了!
她动作极快,连出剑都无声无息。
是的,公主这次用的是剑,而非缠在腰间的天蚕丝。
因为天蚕丝虽然韧劲极大,但只能出其不意,单打独斗的优势更大,在这种混战中十分不便,就像上回在数珍宴上与陆惟以二敌众,她用的就是长剑,而非蚕丝。
陆惟此刻正在屋内与贺童血战。
说血战,是恰如其分的。
毕竟屋里虽然人不多,但这边也就他和风至两个,风至身手还要差一些,全靠他一人支撑,在短时间内对抗贺童几人,尤其是凶神一般的贺童。
他正是之前假扮农妇丈夫的人。
说起来,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他自己的“馊主意”。
在从冯二狗口中得知整件事来龙去脉之后,他们既没办法主动出击,又不打算落荒而逃,于是陆惟提议,他们直接假扮冯华村村民,给回来的贺家商队一个小小的震撼。
到时候,贺家商队看着明明已经被自己屠杀殆尽的村庄,却又突然热闹喧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时,一定会惊诧得怀疑人生,继而亲自走进来看一看,查一查。
而对方这种惊疑交加的心理,正是他们可以利用的。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虽然剑走偏锋,又很邪门,一听就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但的确效果不错,起码很合公主这种同样不走寻常路的人胃口。
唯一的顾虑是,公主千金之躯,以身犯险,如果他们打不过贺家商队,那陆惟也不用想什么以后当权臣的事情了,直接战死当场了事,或者搏命逃出去,也别想在北朝为官了。
不过公主也不是常人,她竟然觉得陆惟这个主意很有意思,而且是唯一能够出奇制胜的法子,当即就一口答应,比陆惟想象中更爽快。
两人开始讨论如何将其付诸实现。
首先是装扮,各户人家都有衣裳,如果不够,从死人上扒就是了。
然后是面容,这点也好办,几个重点露面的,陆惟亲自给他们稍作修饰,毕竟他在地下城都能假扮女子了,这点面容修饰之术信手拈来。
还有说话口音,这比较重要,得一上来就能迷惑对手,让他们陷入自我怀疑,这部分有幸存活口冯二狗在,让他手把手教,短时间内学个囫囵也就差不多,反正贺童他们也不是冯华村土生土长的人,加上乍然看见这座村庄又“复活”的震惊恐惧之下,很难去细究口音的细微差别。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环,则是如何将他们引进来,分开,并布置埋伏陷阱。
这部分有些棘手。
将贺童他们引进来容易,但他们进来之后,是要先分去每个屋子,再逐个击破,还是擒贼先擒王,再屋顶射箭,包围猎杀,都是有讲究的。
陆惟和公主没有因为他们在人数上占了些微优势就轻敌,相反,他们从冯华村村民的死状能看出,贺家商队这一伙人,都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可能比一般江湖人还要难对付,毕竟混江湖的人还要讲个侠义,哪怕黑道上游走的,也会讲个兄弟情,但贺童他们却是哪边都不沾,他们就是贺家的杀手和死士。
从冯二狗的描述里,两人推敲对方大概的武功身手到了什么程度,为首的贺童如何,其余人又如何,再一步步制定计划。
最后便有了贺童他们几个人进了屋子,被陆惟他们缠住,而其余人在屋外先被埋伏在屋顶的乱箭一通射伤,再有人一拥而上,将其包围。
但在具体实施中,还是会出现很多意外。
比如说陆惟现在在屋里,就有点岌岌可危的意味。
比如说留在屋外的贺家众人虽然有几个被猝不及防射伤,但是其余人奋起反抗,如困兽之斗,越发激烈,公主这边的人已经有不少身上挂了彩,原本收缩的包围圈正有一点点往外被冲开的痕迹。
而他们今晚本来的计划,是必须要将贺家商队都截杀在这里的,一个也不能留。
因为如果有一条漏网之鱼出去,公主和陆惟就必须面对贺家背后的强敌,虽然虱子多了不怕咬,现在想对公主下手的人已经够多了,现阶段能暂时减少一个敌人,自然更好。
公主冲出去时面临两个选择。
帮外面的人,或去屋里帮陆惟。
陆惟那边的危机肯定更大一点,因为他要牵制贺童,只要贺童死了,贺家其他人也会军心溃散。
但陆惟的立场和用心也很微妙,两人的结盟屡遭考验。
内心深处,公主觉得他壮烈牺牲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彼此还能留个好印象。否则要是后面翻脸成仇,那陆惟这种对手,可就太难对付了。
可是……
陆惟长得太好看了。
哪怕脸上被划花破相,都是很可惜的事情。
公主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做出了不违背自己内心的举动——
苏芳眼看着公主掠向小屋,还给自己扔下一句话。
“你去帮外面的人!”
凭什么要帮?
苏芳抽了抽嘴角,发现自己还真得帮。
公主这些人要是遇险,下一个就是她。
可自己两手空空,武器早就被贺童搜走了。
她四下看看,发现墙角还靠着把锄头,直接抄起锄头,就往人群里冲过去。
如果说屋外尚有周旋之地,那屋里此刻就是殊死一搏!
方寸之地,塞了六个人。
陆惟、风至、贺童,以及贺家三名手下。
风至的身手不错,但在这种场合不太够看,只能帮忙走走外围,牵制其中一人。
贺童却看出风至是弱点,招招都冲着风至去。
屋里是无光,打久了,众人也就适应黑暗,陆惟这边渐渐失去优势。
他手中长剑往前一劈,以剑化刀,生生劈开一道剑风,挡下了一人欲从侧面的攻势,又如背后长眼一般,将这道剑风顺势横扫过去,将身后偷袭的人胸口划开,霎时血花四溅!
惨叫声中,那人往后跌去,撞到了桌椅,陆惟趁势踩在他身上,刺向自己右手边的贺童!
贺童似乎早就料到陆惟的举动,刀至半途,却是灵活转向,直接朝陆惟劈过去。
这把刀是马刀,但比寻常马刀还要重,长度也足有二尺多近三尺,这种长度对于刀来说本该有些笨重难以周旋,但在贺童手里却乖巧如稚儿,陆惟甚至能够听见破空之声自头顶传来。
迅若闪电,隐隐有刀气了!
他要硬接,是可以硬接的,但此时另外一边也有人缠了上来。
风至想拦,没拦住,反倒肩膀上被砍了一道,闷哼出声,正好是用剑的那一边胳膊,她的手一抖,剑几乎掉落在地,却随即换了只手,反身拦住对方。
对方连贺童一共四人,一个倒在地上,一个被风至暂时拦住,但除了贺童之外,还应该有另外一个人。
陆惟蓦地警醒!
他下意识用剑横在头顶,顶住贺童劈山开海一样杀过来的刀,另一个人却悄无声息滑到他身后,并用手里的刀刺向陆惟后背。
小屋里的桌椅摆件早就在打斗中化为废墟零碎,陆惟即便察觉背后这把刀,也不能在接住贺童攻势的同时,又将背后的刀格挡开,他只能勉力往前,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即便最后还是免不了要被这把刀戳一下——
但刀没有戳上来,反倒是陆惟在挡下贺童一刀之后往前扑去,将贺童直接摁在墙上,对方在刀上灌注了全身力气,胸腹自然成为弱点,陆惟顺势从袖中抽出匕首,以不及掩耳之势插入,抽出,再插入!
接连两刺,都是致命的心口!
陆惟能感觉到头顶压力陡然增强,那是贺童受了重伤所迸发出的力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才最为致命,陆惟根本不知道贺童这样的实力,会持续挣扎多久。
他的剑甚至扛不住贺童的刀,直接被劈出豁口,刀风泰山压顶,陆惟脸色倏然煞白,但他没有再退,只将身体一侧,长剑抽开,任凭那一刀落在自己肩膀上,他的剑则直接滑开,掠向对方脖颈,像对方之前屠村那样——
切进去,抹脖!
胸口两刀,喉咙被割开,饶是再强悍的人,也不可能继续还手。
贺童停住动作,被陆惟一手推开,贴着墙缓缓滑落,留下一道粗长的血迹。
陆惟喘息着也靠向墙,看着刚才关键时刻冲进来为他解围的公主,继续收拾其他人。
相比贺童这种天赋异禀的脱缰野马,其他人显然正常很多,顶天了就是个二流高手的水准,毕竟能被贺家圈养起来,就绝不会有钻研武功的天赋和决心。
他们也没有贺童那样上来就以命相搏的狠劲,一见贺童死了,士气很快就泄去大半,加上之前缠斗已经消耗许多精力,公主不能说轻松,但也不是很难就将他们制服了。
风至还能挣扎爬起来,帮忙寻找绳索将人捆住。
公主将陆惟扶起来:“你还好吗?”
陆惟嗯了一声,几不可闻,估计是没有力气说话了。
公主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
冰冰凉凉,竟有些冰肌玉骨清无汗的触感。
陆惟:……
他受了伤,浑身剧痛,以至于神智有点迷茫,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被轻薄了。
公主禁不住美色,又上手捏了一下。
陆惟微微吃痛,捉住公主的手,瞪她。
公主义正词严:“我是瞧瞧你是否还清醒!”
陆惟:……
贺童既不是纯粹的江湖人,又不是完全的亡命之徒,他狡猾心狠,凭着那股狠劲和打起来不要命的架势,若是在江湖上混的话也能排个一流高手,陆惟在杀他的同时还得应付另外几个人,还得留意别让风至死了,否则公主回头兴师问罪,两人的结盟转眼就要破碎。
所以他现在的确心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公主见他没有大碍,转身又出去帮外面的人。
外面也已经打得差不多了,公主这边的人挂彩不少,但总的来说,有心算无心,她这些侍卫在柔然也是见过血的,比这种屠杀村民的贺家打手又高了一层,最后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总算也将这些人拿下了。
激战过程中,众人该下手就下手,最后只留了三个反抗不那么激烈的。
加上屋子里一个活口,一共四人,全部被捆在一起。
再是死士,也都能为贺家豁出命的,可毕竟还是人,尤其在经历过一场死战之后,劫后余生,求生的欲望就上来了。
四个人显然也没有咬舌头自尽的魄力——想要咬断舌根再流血过多,舌根堵住喉咙而死,这种死法还不如刚才打的时候就一刀被捅死算了。
苏芳胳膊腰肋也各自被划了几道,伤口有深有浅,但都是皮外伤,没有见骨,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很清楚,如果没有公主他们在这里埋伏,现在贺童很可能已经将她灭口了,哪怕她真的是数珍会的人,贺童也不会留着她这个隐患出去乱说,贺家虽然跟数珍会有牵连,到底不是一条心,能够独吞天大的利益,为什么还要给数珍会分肉?
所以刚才上去帮忙,苏芳直接就奔着不死不休去的,就是手里这锄头太不趁手,她平时都用习惯了轻兵器的,否则还能多杀两个。
场面都控制住了,该包扎的去包扎,该休息的去休息,雨落和章钤媳妇给大伙做饭,村民们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有余粮,都拿出来也够这么多人吃了。
陆惟受伤疲惫,审问活口主要还是由公主来做,他从旁听着,偶尔补充。
鉴于苏芳全程跟着,知道不少事情,公主就把她也提溜进去。
以公主陆惟二人对人心的把握,没多久,几个活口的嘴就都被撬开了。
事情与冯二狗说的八九不离十。
贺家在得知华三郎说的事情之后,马上就派了贺童过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这整个村子的活口,只要后面找到金矿和盐矿的具体方位,贺童就会让人回去禀告,再来更多贺家的人,直接先将村子鸠占鹊巢。
至于这么大一块肉,是一口吞下慢慢消化,还是后面分一杯羹给其他人,拉更多人上船入伙,那是后面贺家家主的决断了。
总之,这个计划里,不会有无关人员的活路。
在确认这四个活口已经吐不出更多东西之后,公主向风至微微点头。
风至提着短刀走向四个面露不妙不停挣扎但又跑不掉的活口后面,抱住脑袋,刀一横,用力一划,断气。
动作出人意料的干净利索。
苏芳忍不住瞅了风至好几眼。
风至眼皮也不抬,手起刀落,不带半点犹豫。
一个,两个,三个。
转眼就到最后一人。
对方大叫起来。
“我已经都说了,你们答应放人的!”
“慢着。”公主道。
风至停住动作。
“你们之前屠村,那些村民也是这样像你们求饶的吧?他们估计还说得更多些,可能会哀求你们只杀他们就行,别动小孩,放过老人。你们,心软了吗?”公主像是有点好奇。
那人面色变幻,强辩道:“我也是没办法,贺童要求动手的,我们要是不听,就都得死!”
公主笑了:“所以在做人和做鬼之间,你还是选了做鬼。去吧,那些村民还在等你,一个也不能少了。”
她话音刚落,风至刀光一闪,顺势捂住那人口鼻。
对方闷哼一声,双眼瞪圆,鲜血喷涌而出。
待风至松手,他就与其他三人一样,都倒在地上了。

苏芳禁不住叹道:“殿下身边连一个侍女,都如此杀伐果断!”
公主:“芳娘子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苏芳:“不不,我只会比殿下更恨他们,就算您不让人动手,回头我也想找机会偷偷动手的,说起来,殿下又救了我一次。”
公主笑道:“芳娘子准备好支付报酬了吗?”
苏芳脸皮还挺厚:“大恩不言谢,谈钱多俗呀,再说我身上也没钱!”
她还想跟公主扯皮两句,陆无事大步进来,朝陆惟与公主拱拱手,站定不言。
陆惟刚才没缓过气,一直充当背景墙,听她们俩说话,此时脸上血色慢慢回来,抬了抬下巴。
“但说无妨。”
陆无事这才道:“周逢春不见了。”
由于皇帝指名要见周逢春,他们就带上他同行,否则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李闻鹊审讯完,再派人押送周逢春上京,时间还会往后推迟。
周逢春不会武功,双手捆住已经是极限,要不然专门为他浪费一个人也不值得,这次为免他坏事,就将他关在一间空置的小屋子里,后来双方交手,场面激烈,谁也顾不上去管他。
结果现在,周逢春失踪了。
他能去哪里?
这里的村民除了一个冯二狗,其余都死光了,前后得走上半天,才能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要么他就得进山,那更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陆惟他们好吃好喝,反倒安全。
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此时想不开逃跑的。
难道他是被掳走的?
公主自然而然想到这一点,并问陆无事:“贺家商队的人数都清点了吗?”
陆无事也想到了,点点头:“无一错漏,全都击杀了。”
苏芳忽然皱了一下眉。
弧度很小,但陆惟一直在观察她,马上就留意到了。
“苏娘子是想到什么?”
苏芳想了一下,缓缓道:“我一直觉得,周逢春的存在,有些多余。”
周逢春此人,不会武功,夸夸其谈,长相放外面可以糊弄糊弄人,像眉娘之类涉世不深的小娘子,就容易被他的皮相所蒙蔽,但这样的人,在数珍会里连名号都排不上。
之前苏芳就有过这样的疑问,上头告诉她,因为周逢春是沈源之子沈冰,最恨李闻鹊,忠诚绝对不会出问题,而且他已经在永平城当了三年大夫,又跟孙氏侍女关系暧昧,是一颗随时能用上的棋子,苏芳也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但当她离开数珍会,远走高飞这些天后,回头思索自己在数珍会这些年的经历,就越发觉得上头指派周逢春作为她的搭档,是有些古怪的。
这样贪生怕死的饭桶,即便是沈源之子,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如果数珍会需要的是沈源之子这个身份,那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找个人假冒沈冰算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苏芳隐隐发现,之前她以为自己怎么也算是数珍会的核心人物之一,这种感觉也许是错的。
她可能从来都没有真正进入过核心,只是在外围打转。
既然已经背叛数珍会,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这些猜测都说出来。
“殿下和陆郎君,二位有什么想法吗?”
一开始,苏芳对自己被逮住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运气的成分居多,但现在一路走来,她清楚两人的能力,语气不自觉变得虚心求教。
这时,禀报之后就出去找人的陆无事去而复返,说的确是找不到周逢春。
天气太冷,四周积雪还未融化,这种情况下人走了,多多少少是会留下足迹的,陆无事带人找了一圈,足迹从关着周逢春的屋子后窗一路延展到村后方向,就再也看不清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趁着刚才交战混乱,众人无暇顾及他时,跳窗逃跑了。
公主没有说话,先望向陆惟。
后者闭目养神,好像要把刚刚的精气神都养回来,听见苏芳的提问,慢吞吞睁眼,慢吞吞开口,语速也很慢。
“两个可能性,要么他被人带走,要么他自己走的。”
“贺家商队的人全死了,被人带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他就是自己跑的。”
“自己跑的原因又有几种,要么他不想跟我们上京,以为自己跑了就海阔天空,要么他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跟我们回京,所以要提前走。”
“村前的路走不通,一有动静很快会被发现,他很难偷马,那就只能走后山,仙翁岭那条路。”
苏芳皱眉:“可是,仙翁岭复杂多变,我跟着他们进去,若不是华三郎熟悉地形,恐怕一行人就要在里面迷路了,但凡周逢春有点脑子,都不应该自寻死路,还不如跟着你们安全点!”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周逢春自己才知道了,饶是陆惟料事如神,也很难去思考周逢春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但结论还是有的。
可能是周逢春脑抽了,一心想着跑路,看见陆惟他们分身乏术,直接就往仙翁岭撞,那他很快就会死在里面,连尸骨都找不到。
也可能周逢春成竹在胸,另有盘算。
苏芳:“难道他是为了金矿?”
公主:“冯二狗还在,没被掳走,单枪匹马进去找金矿,无疑是找死,周逢春应该还没有到要钱不要命的地步。但如果他能活着出来,我们迟早还会碰面。”
苏芳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安,周逢春的存在像个不确定的变数,尤其对方也在数珍会待过,知道苏芳不少事情。
众人都累了。
公主和陆惟身上也挂了彩,不想继续讨论没有答案的事情,就起身各自歇息。
各家灶房里还有前一日剩下的冷饭,热一热还能吃,但大家没心情也没力气吃,公主眼皮都快合上了,任凭雨落给她换了衣裳,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口还要上药,直接倒在炕上就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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