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他在部队过年。”
夏虫对上他炙热的眼神,悄悄移开视线,“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怕时间赶不?及。”
夏虫让他等着?,自己给他去随便热几?个?菜。
陆望东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定要跟着?她进厨房。
夏虫做饭,他就站在一边找她聊天,偶尔也帮帮她忙。
等陆望东吃完饭,夏虫看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主动问道:“你晚上住哪儿?”
陆望东看着?她没?说话,夏虫顿时想到他在这个?村子似乎无处可去。
幸好她平时爱干净,经常收拾自己爹娘的房间,正好借给他住。
但陆望东一点也不?困,一直拉着?夏虫聊天,甚至旁敲侧击打听徐成的事。
“你到底想问什么?”
夏虫快困死了,他东拉西扯,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陆望东。
“你会一直给我写?信吗?”
两?人四目相对,夏虫还是心软了,坚定道,“会的。”
陆望东像是放下心底的大?石头似的,推着?夏虫回房间休息。
“别冻坏了,赶紧睡吧。”
“那你呢?我爹娘的房间可以给你睡,但是炕还没?烧,我先帮你烧炕吧。”
夏虫想要进厨房,被陆望东拦了一下,“不?用?麻烦,我等会就走?。”
“走??”夏虫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他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然后就走?吗?
这事恐怕也只有?陆望东干得出来。
“那我再陪你聊一会儿吧。”
“不?用?,你去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陆望东轻推夏虫回屋。
他们一个?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一个?在屋外挨冻,内心却一片火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夏虫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大?黑和小白一直待在屋里,因为被警告过了,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紧接着?,地面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夏虫第一时间想到陆望东翻墙走?了。
他离开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她按捺下心中?的不?舍,思考着?开春和桂兰婶商量,把围墙再加高些,不?然要是有?小偷小摸的人进来,那就不?好了。
转眼春暖花开,屋外被一阵刺眼的白光笼罩,地面上还是有?许多积雪未化。
村里通知大?家准备开工了。
夏虫家的围墙因为她要的比较急,张桂兰就找了几?个?熟悉的村民帮她做,反正活很简单。
但夏虫还是有?种急迫感?,觉得这围墙也防不?住什么。
今年她不?养猪了,她家里不?养了,也不?给村里养了,她申请和其他村民一样下地挣工分。
上工第一天,她被张桂兰带着?,和大?家一起翻地。
土地冻得硬邦邦的,夏虫拿着?铁锹,震得手疼。即使带着?棉手套,手也被磨红了。
但她依然咬牙坚持。
夏虫之?后又去了几?次镇上买粮食,粮票是陆望东寄过来的,夏虫没?有?拒绝,承诺以后再还。
她让桂兰婶和自己一起种红薯,这东西饱腹感?强,产量多,就是吃多了会烧心。
但她宁愿烧心,也不?想看到桂兰婶一家饿肚子。
原本张桂兰是准备种点小麦的,这是她闺女魏红要求的。
魏红嫁人后,过得一直不?好,其他妯娌都嘲笑?她娘家穷,她和她们吵架时,一不?小心夸下海口,说她娘家今年要种小麦,等丰收时她娘会给她送十斤。
终归是自己闺女,张桂兰还是心疼她的,就准备咬咬牙省出十斤小麦给她。
但以她家的情况,种小麦根本不?够吃。
夏虫劝她种红薯,还说今年的天看着?没?去年好,粮食可能要减产,让她早做打算。
张桂兰就准备再等等看,反正播种时间还没?到。
谁知夏虫刚劝完张桂兰,就跑去找村支书,让他和村部开会的时候,考虑一下多种些红薯。
这件事还被去找村支书的村民听到了,立马传遍全村。
大?家都在嘲笑?夏虫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读过几?本书就了不?起了,竟敢来左右庄稼地里的事。
最终村部没?有?考虑夏虫的提议,反而和其他村民们一样,觉得夏虫是没?事找事。
村里今天的耕种还和去年差不?多,以小麦、玉米和稻子为主。
直到粮食种子种下去,天气都好好的,村里的老把式都说今年粮食不?会有?问题。
张桂兰不?忍夏虫被村里人耻笑?,决定听从她的建议,在自留地种红薯。
为此,魏红还回来闹过一回。
村里想得比较多的人,还有?村支书。
他虽然也觉得种小麦等粮食没?错,但还是把夏虫的提议放在了心上。
村支书一开始也以为夏虫是瞎提议的,但看到她和张桂兰都种红薯,他不?由得往深处想。
是不?是夏虫得到了什么特别的消息?
他其实也问过夏虫,为什么坚持种红薯,但夏虫只说她感?觉今年天气不?太好。
可村支书问过村里的老把式,今年的天气和去年没?什么不?同。
或者她真的在这方面比旁人灵敏,毕竟有?的人就是天赋异禀。
不?论是什么,村支书决定也在自留地种红薯。
曹秀荷不?理解,她想多种点小麦给儿子吃,但老伴都发话了,她只能照做,大?不?了到时候和村里种小麦的村民交换。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有?几?个?村民看到村支书一粒小麦都不?种,跑去种红薯,就上门请教。
村支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强调红薯产量大?,不?会饿肚子,还能做出各种美食,他家人就喜欢吃红薯。
有?的人默默记在心里,回去照做,这部分人大?多都很穷,家里人口多,想着?村支书说的没?错。
还有?一部分人家里条件稍微好点,没?把村支书的话放在心上,想吃红薯,到时候拿小麦换不?就好了,小麦可比红薯贵多了。
夏虫看着?自己的地窖和屋子里的粮食,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这三年她怎么都能平安度过,就怕有?人打她的主意。
村里人要是想打听,也能知道她在家里存粮了,可能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她一个?小孤女,是最好欺负的对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一直都懂。
可现在让她去告诉大?家多存点粮食,没?有?粮食去上山挖野菜晒成干存起来也行啊。
他们才不?会听呢。
在他们看来野菜年年都有?,才不?稀奇,而且想挖就挖,这玩意就从来没?断过。要是告诉他们过段时间连野菜也没?有?了,他们不?会相信。
除非事实摆在他们眼前。
夏虫也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进入夏初,雨水越来越少,河里的水位每天都在降低,村里水井里的水也变得浑浊不?堪,村民们终于开始担心粮食产量问题了。
村部每天都在愁该怎么办,又听到外面传出粮食紧缺的消息,一个?个?曾经嘲笑?过夏虫的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大?家一边有?组织地去河里挑水灌溉庄稼,一边蹲在田间地头,开会讨论下一步还能做什么。
夏虫蹲在村民中?间,也跟着?着?急,尤其是看到他们满是沟壑的糙皮皱得更深,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想的都是自己。
身?旁的村民戳了一下夏虫,她看过去,就听到他说村支书在叫她,而她在发呆没?听到。
“夏虫啊,你觉得村里现在怎么办才好?”
夏虫环视一周,没?人说话,大?家都知道如果老天一直不?下雨,地里的庄稼迟早干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拔掉庄稼,改种更加耐旱的红薯。
可万一庄稼拔了,天又开始下雨了怎么办?
那些拔掉的庄稼可不?会再长回去,这个?责任由谁承担。
他们可不?像夏虫提前得知了一切。
村支书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夏虫说,“你就大?胆的说,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夏虫看出来了,村支书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村里谁都不?敢第一个?提拔庄稼的事。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挺他一下,所以他才想让夏虫帮自己推一把,他再顺势而为,和大?家讨论拔庄稼的可能性。
虽然他事先没?和夏虫商量,就把她推了出来,但夏虫看着?村支书脸上的焦急和无奈,以及靠天吃饭的无力感?,顿时什么责备的心理都没?有?了。
有?村支书替自己撑腰,他一个?深陷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怕,她更加不?怕了,况且她知道拔庄稼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下过几?次地?”
有?村民照样找夏虫的茬,问她敢不?敢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村支书直接怒了,说夏虫只是提了一下,做决定的人最终还是他们村部。
经过一天一夜的商讨,村部决定拔庄稼。
所有?村民,除了7岁以下的孩子和年龄太大?的老人,都必须下田干活,和老天爷争分夺秒。
全村老少头顶烈日在田间拔庄稼, 声势浩大,引起了其他村子的注意。
一些从别的村子嫁进来的妇女,也通知了娘家, 让他们跟着改种红薯。
可?惜作?用不大。
其他村都觉得他们在胡闹, 等着看十里村的笑话。
没?想?得到后面依然没?有下雨,田里的庄稼因缺水而枯死了一大片。
靠大家去河里挑的水, 根本救不了所?有的田地。
每天田间地头都有村民在哭泣。
相比十里村的情况就好很多, 因为红薯被及时种上, 他们倒不是?那么担心没?收成。
村里再也没?人敢说夏虫一句坏话了。
毕竟要不是?她, 大家估计组团在地里哭呢。
很多老人都是?吃过苦的, 知道没?有粮食吃的可?怕, 他们下工后就带着儿孙上山挖野菜。
得益于十里村的地理?位置,大山资源丰富, 他们还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听说在其他地方?已经有人饿死?了。
老夏家的矛盾日益严重?, 尤其是?赶上这个时候, 吵架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夏铁牛和王翠花硬是?压着他们不让分家。
葛招娣如?愿以偿生了个儿子,家里却?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给她补身子。
眼看着奶水一天比一天少, 她的儿子身体越来越瘦弱,葛招娣简直要把老夏家闹翻了天。
但其他三个妯娌看得紧,家里的东西一分也没?让她多拿。
葛招娣没?做好月子,落下一身病痛,看着四个女儿整天在自己跟前晃荡,更是?心烦意乱, 拿她们出气。
打骂完她们, 还要她们轮流照看弟弟,她和丈夫躺在床上睡觉。
夏小花恨死?了她们, 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每天就吃那么一点,还要干那么多的活,生活看不到一点希望。
她看着妹妹们瘦弱的脸庞,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夏虫偷摸着煮了一顿肉,刚吃完在院子里消食,结果虎子就过来找她说老夏家出大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问。
虎子喘口气道:“夏小花砍伤了她爹娘,现在村支书正?在让人套牛车送他们去医院呢。那血流了一地,太可?怕了。”
夏虫想?去看看,但被虎子出声阻止,“虫虫姐,你别去,我娘让我来看着你,免得你爷奶来找你要钱。”
说曹操曹操到。
虎子眼疾手快把大门一关,不给她爷奶留任何余地。
王翠花看的生气,在门外骂了半天,夏虫也没?给他们开门。
最?后他们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葛招娣夫妻俩都没?什么生命危险,家里的刀子比较钝,砍不死?人。
但他们不愿意原谅夏小花的行为,老夏家也排斥这种敢对?父母动刀子的人。
公?安带走夏小花的那天,夏虫也去看过,她的三个妹妹求着公?安不要带走姐姐。
据说夏小花要去农场改造三年,三个妹妹不想?留在家里,索性要求和姐姐一块去农场。
公?安当然不同意,关在农场里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有点问题的,她们又?没?错,进什么农场。
不过,她们哭得太惨了,一声声控诉老夏家对?她们的薄待,更是?露出了满胳膊的伤痕给大家看。
一时间,村民们都感到很愤怒。
村支书看了也不落忍,就求着公?安让他们四姐妹在一起。
村里现在没?有多余的粮食,也照顾不了她们,最?终公?安心软了,带走了她们。
老夏家经此一事,彻底被全村孤立,大家都不愿和他们打交道。
而他们家的事也是?个警告,村支书特意敲打村里有小心思的村民都掂量清楚,虽然现在光景不好,但是?谁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照样是?要受到惩罚的。
顿时,村里意外和谐了不少,大家没?事就减少外出,在家睡觉省体力。
越是?到了后面,大家的日子越难过。尤其是?村里申请救助粮,但是?没?成功。
好几次,夏虫都听到自己家外面有脚步声,大黑和小白只有在陌生人出现的时候才会叫。
外面的人一听,她家还养得起狗狗,一定是?有不少粮食。
他们试图翻过围墙进到夏虫家,幸好夏虫在围墙下做了陷阱,再加上有大黑和小白的保驾护航,她一时也没?有危险。
而且还她抓到一个人,是?村里有名的懒汉,谢刚。
没?错,他是?谢小芳的二叔,老谢家一门懒汉,早就断粮了,不得不出来偷粮食。
村里还有哪家比夏虫更适合偷的呢?
他们本来就和夏虫有仇,不偷她偷谁。
夏虫将谢刚交给村支书处理?,谁知村支书还没?说怎么处理?呢,谢刚就崩溃大哭。
他说自己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
这倒让村支书感到为难,如?果是?以前,把谢刚拉到众人面前承认错误,他自己就会感到羞愧,全家也跟着丢脸,但现在饭都吃不饱了,谁还管什么脸不脸的。
他犯的错,还不至于要送去派出所?。
夏虫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成了全村的香馍馍,恐怕惦记她家粮食的不止谢刚一家。
她告诉村支书她可?以借出三百斤红薯给村里,但有一个条件。
就是?要村里的那把老□□防身。
虽然三百斤红薯对?村里来说杯水车薪,但有总好比没?有。
而且老□□与?其留在村部落灰,还不如?给她用用,不过村支书也提醒夏虫,尽量不要开枪。
夏虫点头答应。
村支书同样捐了三百斤红薯和土豆,这些都是?他跟在夏虫后面提前存的。
按理?说他的条件才是?全村最?好的,两个儿子都有出息。
不过村里人都不敢去偷他家。
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村支书,积威甚重?,可?如?果灾荒再不结束,那谁都不敢保证了。
因为有了这杆枪的存在,村里背地里打夏虫主意的人少了。
他们都是?当面去求夏虫,带着老人孩子一大家人,村支书阻止过一次,但根本不管用。
夏虫狠狠心,没?搭理?他们,她知道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找上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就是?把家里的粮食全搬空,也救不了这么多人。
她的粮食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收集来的。
本来她准备的粮食已经足够她度过三年了,除去给村里的粮食,剩余的也足够她吃的。
但她要救济的人也不少,桂兰婶一家以前经常帮助她,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呢。
魏红回来求救过一次,桂兰婶当时一时心软,留她在家休息,没?想?到她竟然偷了全家的口粮。
她的丈夫一直躲在村外,两人里应外合,搬空了桂兰婶家的地窖。
桂兰婶带着孩子上门找魏红,谁知他们压根没?回家,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要不是?夏虫,估计桂兰婶一家就要饿死?。
桂兰婶心灰意冷,发誓和魏红断绝母女关系。
而这样的事还不少,只是?没?有桂兰婶家这么惨,但都出现了借粮的情况。
老夏家也来找过夏虫,但她没?借。
就这样,大家又?挺了一年,夏虫知道快要结束了。
而她也到了学习的关键时刻。
之前她去镇上给傅老师送过粮食,得知他被调到高中当老师。
通过他的关系,夏虫继续留在村里自学。
她担心傅老师继续省口粮给学生,饿着自己,所?以总是?给傅老师送粮食。
傅老师两口子也非常感谢她,简直把她当作?亲生的孩子对?待。
这不,夏虫快要高考了,他们这个小地方?复习资料有限,傅老师就托关系找到了很多京城、沪市那边的资料给夏虫。
她的目标是?京城的大学,这个更难考,竞争也大,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学习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
傅老师对?夏虫有信心,她也觉得自己不会考太差。
参加完高考后,夏虫走出考场,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人生终于开始不一样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日子。
夏虫的志愿填了京城大学,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巧合的是?徐成填的也是?这所?学校。
两人是?在填志愿的时候碰到了,一交流才知道他们报同一所?大学。
方?美丽也来学校填志愿,但她考得不太好,有可?能要落榜,所?以她心情很忐忑。
看到夏虫就跟见到鬼似的,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夏虫告诉她自己来填志愿,方?美丽才知道原来班里那个传说中在家自学的学生就是?夏虫。
看到夏虫和徐成好像很熟的样子,方?美丽有些嫉妒,她一直暗恋徐成,但以她的成绩是?追赶不上徐成的步伐了。
她原以为夏虫和她一样,考大学比较难,没?想?到徐成竟然说夏虫的成绩比他好。
方?美丽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像是?突然知道自己的对?手很强大,强大到她根本没?资格和她比较,所?有的心气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夏虫如?愿拿到了京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而当年最?轰动的事莫过于他们学校出了两个考上京城大学的学生,另一个是?徐成。
老夏家听说后,直言不可?能,他们都以为夏虫辍学了,没?想?到她不声不响考上了大学。
而他们寄托全部希望的孙子夏金宝,竟然落榜了。
确切地说,他的成绩距离录取分数线差的不是?一点,而是?隔着仿佛从他们村到京城的距离。
夏金宝眼红夏虫的大学生身份,撺掇他爷奶去找夏虫,让她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
这样一来,他就能拿着通知书去上大学
夏铁牛为了他们老夏家着想?,就去找夏虫,谁知话刚说出口,夏虫就闹开了。
老夏家又?一次自取其辱,彻底沦为笑柄。
高中毕业的夏金宝在家挣工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村里村外都听说了老夏家的事,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进来,他就只能打光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夏虫收拾东西准备去京城,她和徐成约定了一起走,路上好歹有个伴。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就写信给陆望东,让他到时候去车站接自己。
陆望东前不久升职了,目前在京城的军校进修。
两人阔别这么久,终于能在京城重?逢了。
家里的大黑和小白,夏虫拖了桂兰婶照顾,还有房子,她多半不可?能再回来住了。
但毕竟这栋房子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她对?它?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也托桂兰婶帮忙照看,时不时给她打扫一下,别让房子破落了。
桂兰婶红着眼眶,一一答应下来,嘱咐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道过别,火车驶进了站台。
夏虫和他们挥手告别,上了火车。
身后的桂兰婶和虎子他们越来越小,直到彻底看不见了。
再见了,十里村。
夏虫坐的这趟车, 有很多都是和她一样来京城上学的。
年轻人藏不住话,没一会?儿就把自己上哪个学校秃噜了出来。
接着,一个接一个都在讨论各自的学校。
他们的脸上有骄傲, 有自豪,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望。
就连一向情绪内敛的徐成,都不自觉加入他们, 脸上一扫往常的愁闷。看上去终于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
夏虫依旧保持沉默, 倒像个异类插在他们中间。
众人说着话, 时不时还偏头打量着她, 推测她和徐成的关系。
他们是一起?上车的, 座位也?挨在一起?, 徐成偶尔会?关心夏虫几句。
这让其他学生?不由?地猜测,夏虫可能是来送徐成上大学的。
难道是他妹妹?
反正?大家谁也?没将大学生?三?个字和夏虫联系在一起?。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太冷静了, 一点都不像是考上大学的样子。
而且纵观这节车厢,女同志少的可怜, 为数不多的几个要么?是带着孩子的妇女, 要么?是跟着领导出差的女干部。
能和学生?扯得上关系的,除了夏虫, 就只有另外两个看起?来家境很好的女孩。
这两个女孩不出所料成了整节车厢的焦点。
她们也?是去京城上大学的,在一片男同学中显得尤其耀眼。
反观夏虫,就知道为什?么?没人觉得她也?是大学生?了。
她穿着从老乡手里换来的乡下土布,脚上穿的也?是布鞋,扎着两个麻花辫,全身上下就透露着一个字“穷”。
她的打扮比徐成好点, 至少衣服上没有补丁, 但人们就喜欢凭自己的想象下结论。
这些天夏虫和徐成相互看行李上厕所,其他时间都是坐在硬座上, 屁股都快坐硬了。
这天又热,大家几天不洗澡挤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
睡也?睡不好,带来的包子茶叶蛋早就吃完了,夏天存不住东西,所以她做的比较少。
没办法,就只能在火车站上买盒饭吃。
盒饭的味道不提也?罢,反正?夏虫是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花钱买盒饭,夏虫看着徐成一直在啃从家里带的窝窝头,就着火车上的热水往喉咙里送。
夏虫估计那窝窝头早变质了,可转头一看,周围大部分人差不多都这样,不愿花冤枉钱买盒饭吃。
除了她,还有那两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子愿意掏钱外。
她在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暗暗关注她。
原本以为她和徐成是亲戚,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毕竟她买得起?盒饭,而且就只买了她一个人的,说明她和徐成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给对方?买盒饭的地步。
大家此时才知道,这个不被他们重视的女孩,竟然和他们一样是大学生?。
实力还吊打他们一截,徐成告诉他们,夏虫和他读同一所学校。
要知道虽然京城有很多大学,但大学和大学之?间也?是存在明显差异的。
这里上京城大学的只有三?个人,除了徐成和夏虫,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孩。
其他都是各个学校的学生?,反正?是夏虫没听过的学校。
大家看夏虫的眼神全变了,有的人脸皮厚,和她交谈几句,她偶尔也?会?回?应。
更多时候她觉得他们很聒噪,都聊了一路了,都不知道累吗?
夏虫不想应付他们,就闭眼装睡,渐渐地也?睡了过去。
突然,徐成用胳膊肘拐了拐夏虫,“醒醒,到站了。”
她猛地惊醒,看着火车越开越慢,逐渐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坐了三?天两夜总算是到站了。
再不到站,她就要馊了。
接过徐成递给自己的行李,夏虫伸着脑袋往窗外看,她看到陆望东竟然站在车窗外。
那边徐成一点没注意到,他还在和火车上认识的朋友们告别。
陆望东做了一个拉窗户的动作,夏虫立马心领神会?,打开车窗,将行李递了出去。
这会?下车的人很多,又挤,夏虫才不想一头扎进人堆里。
她把?徐成的行李也?从窗口递了出去,陆望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黑了,不情不愿地接过。
虽然从信上已经知道了夏虫是和这个叫徐成的小子一起?来的,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打完招呼的徐成,也?发现了陆望东的存在。
两人都是从夏虫口中得知对方?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见面,顿时有一股火药味弥漫开来,偏偏夏虫神经大条,并未注意到。
她推了一把?还坐在座位上不动的徐成,示意他赶紧下车。
两人下了车,分别拿上行李,夏虫的行李大部分被陆望东拿在手里,徐成就可怜了,不仅拿着自己全部的行李,还要被迫跟上陆望东的脚步。
也?不知陆望东是不是故意的,走得很快,夏虫手里行李很轻,勉强跟上,徐成咬咬牙,跟的很吃力。
夏虫见他憋得脸通红,要帮他分担一点行李。
谁知徐成刚准备把?一个比较轻的包袱递过去,就听到陆望东在一旁凉凉开口道:“小徐这体力不行啊,这么?点东西都拿不动,以后可要注意锻炼身体。”
徐成听后立马收回?手,对夏虫道:“我自己拿没问题,你不用管我,咱们还是快出站吧。”
夏虫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了这两人似乎在别苗头。
徐成常年干农活,哪有像陆望东说的体力不行,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帮别人拿行李嘛。
她再次对男人的小心眼有了认知,就是可怜徐成了,莫名被当成假想敌。
陆望东没有故意再为难他,放慢了脚步,带着他们来到一辆车前?。
他将行李一股脑全扔进后备箱,又帮徐成把?行李送进去。
徐成还是第一次坐汽车,脸上的郁闷被高兴替代。
夏虫坐在陆望东旁边,问他车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