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廖恒文和他们寝室的人，不止一次向身边人介绍一半深夜食堂的汉堡薯条，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吃到了一半深夜食堂的食物。
廖恒文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之后再也没能在八点之前起床，也再也没能在十点之后保持清醒状态。
更奇怪的是，学校里八点起床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他每次上午去图书馆，以为来不及了，结果进门发现有不少空位。
廖恒文本以为学习时间少了会卷不过别人，没想到保持这个作息一段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仅学习效率提高了，而且黑眼圈、脱发、腰背酸痛的小毛病竟然都没有了。
他忽然悟出来一个很有哲理的道理——
外卷才是真正的内卷。
“上次那个XX公司的客户问这个方案什么时候能做好，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怎么样？”老板张扬提着包准备下班，临走前走到工位旁，问做方案的几个人。
彭燕还没来得及说“她这部分要三天能做好”，史越就率先站起身，谄媚地笑着替他们方案组的人发言了：“老板，哪里用得上这么久啊，我们加加班，三天就能搞定了。”
“不是......”杨修文还没来得及反驳，话就被张扬给打断了。
“很好，那大家辛苦辛苦，我给客户说三天后交方案。”张扬欣慰地笑了。
他说完，拎着包迈着大步离开了。
“老板！老板！”彭燕和杨修文在后面跟着想要解释，还没跟到人，张扬就进了电梯，下楼了，显然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彭燕回到工位上，一肚子气，瞪着史越：“不是你有病吧？本来可以不加班把工作做完，你还主动跟老板提加班？”
“你没见老板平时不苟言笑的，刚才却对我笑了吗？主动提加班是让老板对我们印象好点，是人情世故，你懂不懂啊？”史越白了她一眼，敲打着键盘。
杨修文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没想过，工作是做不完的？大家每天都多工作几个小时，老板就少招几个人，任务量都是我们的，工资倒没怎么涨，天天还累得要死。”
“我没想过，我只知道，人应该努力奋斗，现在不奋斗，什么时候奋斗？年轻不吃苦，什么时候吃苦？”史越振振有词道。
“最讨厌奋斗批了，你愿意吃苦，就一辈子吃苦吧，我们走。”彭燕拉着杨修文就要走，却被史越叫住了。
“诶，你们可别忘了，老板刚跟客户说了三天后交方案，彭燕你的工作完不成，我可没办法进行后面的工作，杨修文也没法完成她的，到时候没法给客户交代，大家都得挨老板批。”史越吊儿郎当地笑着。
“你！”彭燕停住脚步，转头瞪他。
这个方案需要彭燕完成第一部分，史越完成第二部分，杨修文完成第三部分，前一部分没做完，后一部分没法开展。
“还真是这样......”杨修文犹豫了，小声对彭燕说，“而且他如果拖到最后关头做，我这一部分就完成不了了。”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想找老板沟通，可老板手机关机了，她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被迫加班。
见彭燕气得不行，杨修文打开了外卖软件：“我点了两人份的宵夜，就当是犒劳犒劳自己。”
“你真好。”彭燕气消了一半，“咱俩AA吧。”
没一会儿，外卖送了过来，里面有香辣鸡腿堡和牛油果虾仁汉堡，一大份外卷薯条，一杯冰橘子汽水和一杯热燕麦牛奶。
彭燕打开汉堡外层的防油纸，登时被涌出的香味给香迷糊了。
汉堡胚是烘培过后的甜甜的香味，中间掺杂着浓郁的炸鸡香气，那鸡肉被油炸升华过后的香味，不仅鲜美，还带着一股微微刺挠鼻子的辣意。
大块的鸡排夹在汉堡胚里，还有点夹不住地露出来一部分，鸡排上下都有番茄片和生菜，里面抹的沙拉酱染在生菜叶上，很是诱人。
“哇......这汉堡这么大个儿吗......”彭燕馋得不行，拿起汉堡，咬了一大口。
这一口咬下，上面的汉堡胚微微瘪了下去，那鸡排被咬下一大口，鸡皮连带着外层裹的面包糠一同被撕下，发出“咔滋”的声响，生菜脆脆地咬断。
彭燕鼓着腮帮子咀嚼，那面包糠酥脆而细碎，有着油炸的荤香，鸡排肉嫩而多汁，微辣的口感，让肉块更加鲜香，也让嘴里热烘烘的。
挤压而出的沙拉酱，带着一抹清新的甜味，解了炸鸡排的油炸腻味，和脆脆的生菜以及多汁的番茄片同嚼，味道十分美妙。
那汉堡胚松软得很，带着黄油的甜香，时不时还能嚼碎几颗芝麻。
这一口还没吃完，彭燕就忍不住幸福地感慨：“呜......这也太好吃了。”
杨修文正在吃牛油果虾仁汉堡，一口咬下这汉堡，还会因为牛油果泥而微微打滑。
那牛油果泥的甜度不算太高，但是清新的果味却十分悠远，堆成圆饼形状的虾仁中间掺杂了面糊，粘连成一张虾饼，煎成两面金黄的样子。
嚼一嚼，一颗颗虾仁在口中依次弹滑地爆开，虾肉鲜味和焦香在口中一波又一波地加重，再加上汉堡胚的松软微甜、生菜的爽爽脆脆，简直好吃到让人摇晃起来。
“是吧......我早就种草了这家店，听说这家店的每一道菜都好吃到了极点，店内环境也是独特又有魅力。”
“这店叫什么名字啊，我改天去店里吃。”彭燕又咬了一口汉堡，边嚼边翻看着外卖条。
彭燕看到了一半深夜食堂的名字后，默默记下，又扫了眼这次点的餐的名字，视线落在“外卷薯条”上时，眼前一亮。
“竟然有这种薯条，外卷薯条，太好笑了......是不是工贼太多了，引起了公愤，所以饭馆老板才出的这种薯条啊。”彭燕故意大声，说给史越听。
史越端起杯子喝水，假装没听到。
“我估计也是，给资本家着想的人多了，公司氛围就开始乌烟瘴气了。”杨修文跟她一起阴阳。
两人说着，打开了大份的外卷薯条。
那土豆香气混合着炸货香，随着水汽氤氲而上，慢慢扩散到整个屋子里，史越在一旁闻到了，忽然觉得肚子也有些干瘪，连连喝水，想要把饿意忍下去。
彭燕用薯条蘸了番茄酱，送入口中。
那薯条卷卷的，沾上番茄酱后，左右摇晃着，咬上一口，外圈软内圈脆，慢慢嚼碎，香味在口中叠加，能感觉到内层的土豆泥在舌头上细腻融化的感觉。
酸酸甜甜的番茄酱，将这薯条的味道升华了不少，在温吞的土豆质感中，加入了一抹很有活力的味道。
“真好吃。”彭燕说着，又拿起两根薯条，蘸上酱，兔子吃草一样一边嚼一边往嘴里送。
“你尝尝这个蛋黄酱，这个也好吃。”杨修文指了指另一个淡黄色的酱汁，把蘸了蛋黄酱的薯条送入口中，嚼了几下之后，喝了口热牛奶。
那牛奶味道很是醇香，又解渴又让人感觉到安心，牛奶顺滑入口，冲走了牙齿缝里粘的土豆泥，让口腔变得更加轻盈了。
牛奶中掺杂了一些燕麦粒，那燕麦被牛奶泡软了，嚼一嚼，充满了谷物的香气，感受这燕麦被磨牙压扁，是种别样的享受。
“小孩子才选择要蘸哪个酱，大人全都要！”
彭燕笑嘻嘻的，把卷卷的薯条在番茄酱里翻滚一圈儿，又在蛋黄酱里翻滚一圈儿，于是薯条就变成了红黄交杂的西红柿鸡蛋配色，像是很有艺术感的双色彩带。
彭燕将薯条送入口中，慢慢感受着这独特的味道。
番茄酱酸酸甜甜的，蛋黄酱微咸中带着微甜，薯条除了本身的淀粉香气，还有黑胡椒粉和甜椒粉的刺激味道，几种味道叠加在一起，这看似普通的薯条却拥有了不普通的味道。
“哇，你也试试两种酱都蘸吧，味道绝妙！”彭燕向杨修文安利道。
“喂，我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写方案啊？就让我闻着香味干等着？”史越被这香味激得连连咽口水，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头吐槽起来。
“等我们吃完啊，怎么，你主动提的加班，现在又想走了？没门！”彭燕又吃了几根薯条，挑衅地笑着，喝了一口冰橘子汽水。
那橘子汽水很有活力地冒着泡泡，沿着她的吸管上升，落入她口中。
气泡细密地在她舌头上搁浅，一一破碎，舌头像是小蚂蚁夹着一般酥酥麻麻的，橘子的甜味和果香味都很足。
这一口将嚼成泥的薯条都顺进喉咙，口中清爽不少。
史越不高兴地撇撇嘴，但是又没办法：“行，我等你们行了吧，你们吃的什么，我也点一份。”
“你管呢，不告诉你。”杨修文白了他一眼。
“呵呵，我都看到袋子上的字了，[一半深夜食堂]是吧，我跟你们点一样的东西。”史越说着，拿起手机开始点外卖。
没过多久，一个凤梨牛肉汉堡、一杯冰橘子汽水、一份外卷薯条送来了，史越故意在她们面前大吃特吃。
让三个人都没想到的是，自从这天之后，他们的生活有了质的变化，和他们有一样变化的人连成片，在溪川形成了一次不小的轰动。

◎她想了很久，可以自己打破玻璃罩◎
三个人当天晚上加班到凌晨, 第二天彭燕和杨修文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怨念来到公司时，却发现史越在老板办公室里。
两人以为他又出了什么馊主意，没想到他从办公室出来后, 告诉了两个人一个喜讯。
“我跟老板说过了，前一天是我计划错了, 这个方案起码得一周才能做出来。虽然挨批了一小时，不过咱们不用加班做了。”史越笑嘻嘻地仰头喝水。
彭燕和杨修文对视一眼, 不敢相信这个异常的行为：“真的假的，你怎么这么反常？熬夜把脑子熬好了？”
“没有啊，我就是昨天忽然想明白了, 这么卷累死了，老板也加不了几个工资，不如躺了, 大家都轻松，早下班也能干点自己的事, 享受享受生活嘛。”史越伸了个懒腰。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觉悟了？”彭燕和杨修文惊奇道。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 没过几天，老板张扬宣布以后周三也放假，也就是每周上四休三，听到这个消息, 大家都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有人都觉得老板是受什么刺激了，凑在一起一讨论, 唯一有可能刺激到他的是，有个同事请老板吃饭，吃了一大份的外卷薯条。
从外卷薯条上线开始, 溪川越来越多的公司不仅严令禁止加班, 还开始周三放假, 老板们不再内卷员工的工作时间，而是争相带头外卷起了员工福利。
蒲芮坐在院内酒窖里，等着屋内的员工选好即将放映的电影。
她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一大份外卷薯条，为了不脏手，蒲芮用叉子叉起一根薯条，在甜辣酱里蘸了蘸，送入口中。
那甜辣酱是半透明的浅棕色，让薯条像是水晶一样泛着光泽。舌尖先触碰到甜辣酱，不管是甜味还是辣味都不重，很温吞。
浓稠的酱在舌尖化开，薯条被“咔滋”一口咬断，嚼起来既有土豆泥的绵密感，又有炸焦了的酥脆。
薯条被酱汁沾染过，莹润的甜辣和微干的土豆香气融合在一起，嚼起来很是美妙。
蒲芮一边嚼着薯条，一边含混地轻读着网上看到的评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薯条的作用，我们那恨不得把一个人当成一个部门用的老板，竟然扩招了一倍的人，而且为了让我们准时下班，一到点就把公司电闸扳了，不想走都不行！”
“楼上的，咱们俩一个公司吧，竟然不能蹭公司的wifi和饮用水了，气得我晚上九点就睡了。”
“我们老板也是，突然告诉我们以后周三也放一天假，这样周一、周四是[昨天刚放过假]，周二、周五是[明天就要放假了]，周三、周六、周日是[正在放假]，每天都有盼头！”
“听你们这一说，这深夜食堂不简单啊，蒲老板又往薯条上施法了？”
“哈哈哈哈哈施什么法，蒲老板又不是巴啦啦小魔仙，估计是最近劳动局要查了吧。”
“我就是当老板的，最近没什么要查的，但是我吃了这个薯条之后，看到我的员工加班，或者是受委屈，我就不高兴，我就特别想把公司的东西奉献给他们，奇了怪了。”
“我们老板倒是没让我们周三放假，但是开始卷员工福利了，每周竟然都发[周末大礼包]，时不时掉落国内游往返机票，而且还取消了打卡，如果申请，甚至能一直在家办公！”
......
蒲芮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大家的快乐，笑呵呵地放下手机，叹道：“大家的老板都受到了制裁，怎么我没受到制裁呢？”
“你给员工的福利待遇，不像是资本家。”黎暮盏见蒲芮面前的蘸酱没了，又撕了一包番茄酱挤在盘子里，笑着补充道，“像是慈善家，下一秒就要和所有员工手拉手跳起舞。”
“什么形容，好好笑......”蒲芮笑得前仰后合的。
“老板已经够好的了，我甚至都想不到咱们老板还能怎么更好。”正在选电影的一个厨师说道，其他几个人都跟着附和，蒲芮观察他们的表情，不像是演的。
“就是就是，各种假期都放得到位，节假日有礼盒，还能看电影、吸猫吸狗、玩游戏，时不时群里还会发红包，我做梦都没想过能来这么舒服的地方工作。”
“更好一点儿，还能每人每周只上两天班。”蒲芮开玩笑，逗他们。
几个人诧异地对视，很快都摇了头。
“这听起来很好，但怕是也很容易倒闭。”
“咱们餐馆可不能倒闭了，我还指望在这里干到退休呢！”
“我也是我也是，永远不跳槽，在这里干一辈子！”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电影选好了，还没开始放映，门口突然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是某只猫不满的喵喵叫声。
一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都笑了。
为了方便汤圆和小布进来，酒窖的木门底部专门开了一扇小门，可是估计错了汤圆的体型，每次它进来都要卡住。
此时汤圆正骂骂咧咧的，试图让自己卡住的肚子进门。
“我真是服了，这个门能不能开大点......我吸气！我吸我吸......”
“哥，你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小布在门外，声音隔着门板瓮声瓮气的。
“哎呀，终于进来了。”汤圆猛用力，一下子从小门飞进来，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哼，人类们，看电影儿都不叫上我，怎样，我偏要看，谁能拦得住我？”
汤圆说着，跳上桌子，又跳上酒柜，最后坐在了最中间的酒柜的顶上，仿佛皇帝俯视着众臣，很是满意。
小布灵活地从小门一跃而入：“电影儿电影儿，我也要看！......诶，哥坐的位置也太高了吧！”
“坐这么高，能看清屏幕吗？”黎暮盏双手放在脑后托着头，仰头看汤圆。
“当然了，最佳观赏位。”汤圆慵懒地躺着。
“来，小布，你来占住第二个最佳观赏位。”蒲芮把它抱起来，正好比长桌高一些。
“这个位置好中间啊......真好！”小布激动地摇着尾巴，小屁股都跟着一甩一甩的。
天亮时，系统的声音响起。
【近四天营业共收获人气值285307点，结余人气值1773132点，深夜食堂升级至Lv97，任务奖励：人类情绪收集器。】
【距离升级至Lv98还需人气值152749点，任务奖励：星空投射器。】
根据系统介绍，这人类情绪收集器可以将人类的情绪储存起来，供妖怪们沉浸式享受。
蒲芮想象不出这东西是什么样子的，直到这东西送到店里，看上去有点神奇。
人类情绪收集器有很多个，每个都有巴掌大小，像是向日葵、山茶花、水仙花、茉莉花等等花形的木雕，木雕带夹子，可以夹在店内的好多地方当装饰。
不过蒲芮能看到，当这些收集器旁边的人产生喜怒哀乐各种情绪时，就有股淡淡的烟被花蕊吸收了进去，而一般的人类是看不到这些的。
蒲芮另外还得到了黎暮盏给的“治愈伤痛”的木牌，这个木牌上附的，是黎暮盏自己的异能。
蒲芮和黎暮盏商量了一下，把这块木牌用在了豚骨拉面和蹄花汤上。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程招娣看了眼来电显示，皱着眉头没有接听。
同一个人打来的电话又响了三次，安静下来，程招娣以为暂时逃过去了，可是很快，手机往外弹了一串消息。
“？怎么不接电话？”
“你弟最近要买个新电脑，他还是个学生，没钱买，你出点钱吧。”
“咱们隔壁家的林琪，一工作就把工资卡交给爸妈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她爸妈可真享福，什么时候你也学学人家？”
“怎么不回消息啊？？？”
“这个点儿你肯定下班了，不会又装看不见吧？这么没礼貌？”
......
一大串的消息，看得程招娣窒息，可她不回，就又会不停地收到消息，回家还要被数落。
她感觉心很累，浑身无力，调整了半天情绪，回了个“正在跟同事聚餐，晚点儿再说”，对面才终于抱怨着消停下来。
其实程招娣没有跟同事聚餐，她是自己来到一半深夜食堂的。
今天是她发工资的日子，每个月的这一天，父母和弟弟都会找她要钱，每次都伴随着让她不舒服的话。
要么是父母要买这个买那个，不给就不孝顺，要么是弟弟的书本费、班费、恋爱资金、买东西钱不够了，需要年长的姐姐帮衬一把。
虽然这个弟弟已经大三，二十岁了。
每次程招娣的工资还没捂热，就被要走了大半，另外的小半交完房租和饭钱就不剩什么了。
要是她稍微有一点拒绝的意思，就会被父母贬低的话骂哭，从小到大都被严格管束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正面反抗。
不过程招娣今天算是进行了一个侧面的小小反抗，拿到工资后，她直接来了这家想吃很久的餐馆，准备不管要钱的事，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饭馆不仅食物闻起来香到不行，环境也美轮美奂。
南三楼A区，程招娣坐在铺了软垫的碎花靠背椅上，细嗅着空气中的山茶花香，耳边是店内播放的白噪音。
那声音像是荒无人烟的草原上，一阵风吹动着长草的声音，细碎的草叶浮动声真实得很，她仿佛闻到了阳光晒暖的草香，抚平了刚才心里的堵闷。
没过多久，她点的豚骨拉面上桌了，程招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面前的拉面吸引了。
细而顺滑的拉面堆满整个碗，微微从汤面中露出来一部分，那汤是奶白中带着微微棕色的，还飘着一层格外细碎的油花。
几片叉烧肉堆在面条上，那叉烧肉是猪肉卷成卷儿，经过煎制、在酱汁里焖熟、切片后得到的，中间有个蜗牛壳一样的螺旋卷儿。
内层是红棕色的瘦肉，外层是白中略带灰色的肥肉，三肥七瘦，表面裹满略带油光的棕色酱汁，透着股勾人的劲儿。
叉烧肉旁边放着两个半个儿的溏心蛋，蛋清雪白，蛋黄是流心儿的，总让人觉得稍不注意把这半个蛋弄歪了，金灿灿的蛋黄就会缓缓流出来。
面条上还铺着数颗玉米粒，碗的中心部分堆着一小堆细长的海苔条和白芝麻。
程招娣深吸了一口气，瞬间什么杂事都想不起来了。
“这味道......太神了......”
那汤的味道又浓郁又香，比单纯的猪大骨熬出来的汤还要多一些别的香味，总觉得这汤是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熬制，将精华都吸收进去了，闻一下就让人如痴如醉。
程招娣咽了咽口水，先拿起勺子舀了奶白色的汤。
看着勺子将面条压下去，浓稠的汤汁打着旋儿进入勺子，是一种享受，她把汤呼呼吹凉，送入口中。
“呼”的一声，程招娣将汤汁吸入口中，“咕噜”，汤汁顺着舌头直接吞咽到了胃里，但凡是汤汁沾染过的地方，都有一股温热的鲜香。
这鲜香尝到比闻到的要更浓郁一些。
汤汁莹润了唇舌，反而让她更渴了，几个小时没进食的胃复苏，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程招娣又连喝了几口汤，才慢慢品出来，这汤汁是用猪骨和鸡肉一同熬制的，既有猪大骨那种醇厚的香味，又有鸡肉的鲜美轻盈感，两者融合在一起，更加醇香。
程招娣咂咂嘴，夹起一筷子面条，那面条又细又光滑，夹起来时还有些面丝想从筷子上滑落。
咬住筷子上端的面条，程招娣松开筷子，轻轻一唆，那拉面顺顺滑滑入口。
接下来的咀嚼更是让她觉得享受，面条软而紧实，弹滑而筋道，吃起来很有实感和拉扯感，不像是那种软软脓脓的面一样，吃着没劲。
面条浸透了骨头汤的味道，面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虽然不是肉菜，却胜似肉菜。
“真应该早点来的，这菜单上这么多菜，要是能都尝一遍，可太幸福了......”
程招娣感慨着，用勺子从碗底捞起来了玉米粒和海苔碎，又夹了几根面条，摇摇晃晃地放在勺子里，一同送入口中。
面条软乎乎的，海苔嚼起来没什么质感，融化在口中，就是有部分粘在了上颚上，需要时不时勾起舌头舔掉，玉米粒一颗颗在口中爆开，带着玉米汁的甜和骨汤的咸。
程招娣慢慢咀嚼着，品味着口中的鲜美，又用勺子小心地舀起半颗溏心蛋，凑到嘴边时，那半弧形的蛋还是打滑了，歪了一下，少许蛋黄流在了勺子边。
“哎呀。”程招娣看着那蛋黄要滴落下来，赶紧舔了一口，阻止它继续往下流。
蛋黄是半液体状的，满是蛋黄香气，还有股很清冽的鲜甜味道，程招娣顺势咬了一口鸡蛋，蛋清滑嫩地随着她的动作打滑，蛋黄一部分是熟的，质感绵密。
半颗溏心蛋吃下，她像是喝了一小口饮料一样，嘴里很是润泽，还残留着一抹轻盈的甜味。
俯身吃另半颗溏心蛋的时候，她的鼻尖正凑在叉烧肉的旁边，那肉香使劲儿往鼻子里钻。
相比于骨汤湿漉漉的味道，这叉烧肉的香味仿佛更有实感一些，是一抹厚重的酱过的猪肉香。
“吸溜。”程招娣没想到这一闻，口水竟然快流出来了，她赶忙夹起一片叉烧肉，送入口中。
那肉片略微厚实，咬上一口，外皮有点烤肉味道的焦香感，肥肉部分咬起来像是橡皮糖一样紧实，并不是松软肥腻的质感。
瘦肉部分每一丝都饱含着酱汁，吃起来并不干柴松散，嚼着都有很浓稠的感觉，牙齿像是陷入沼泽一样陷入了肉层里。
每嚼一下，都有淡淡的酱汁溢出，那酱汁口感很厚重，浓郁的酱香和猪肉的鲜肥相辅相成，外加一抹带着蜂蜜味道的鲜甜，好吃得让她身上的血都加快了流速。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程招娣想着，突然鼻子一酸，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没几秒种，一大颗眼泪吧嗒掉落，落进了汤里。
“唉。”程招娣抬起手背擦擦眼泪，泪却越擦越多，压抑已久的情绪控制不住，都释放了出来。
这面很好吃，但是只有在发工资的当天，偷偷吃，才能吃到，否则就没钱吃了，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程招娣又想了想，自己确实可怜，她的生日，父母几乎没送过什么生日礼物，弟弟生日，游戏机大红包拿到手软。
她平时家务全包，还要因为一点儿小事被父母挖苦谩骂、道德绑架，而弟弟每天窝在家里吃香喝辣什么也不干，却被父母宝贝得不行。
还有程招娣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父母以“别家孩子一赚钱就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为由，几乎把她的钱全拿走，那一个月要不是她借朋友的钱，差点活不下来。
甚至她的名字，都是“招娣”，“招弟”的谐音。
程招娣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泪涌出来，心里的难过和憋屈缓解了很多。
这一安静，她注意到背景的白噪音变了，变成了夏夜的虫鸣。
蝉在高处聒噪，蟋蟀在远远近近的地方鸣叫，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蛙声，以及细碎的雨落进池塘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她内心平静下来，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就过世的外婆的样子。
那时候外婆对她说，让她以后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程招娣想到这里，又想哭，可这想法被一条手机推送消息打断了。
打开一看，是很久不用的软件推送的一篇文章，主题是“习得性无助”。
文章讲，一个心理学家用狗做实验，将狗关进笼子，只要狗一触碰笼门，就施加电击，多次之后，即使把笼子打开，不施加电击，狗也不会跑出来了。
这种反复受挫导致听任别人摆布的现象，叫习得性无助。
程招娣觉得有些讽刺，又稍有顿悟，她不会反抗父母，似乎就是因为在年幼的时候经常挨吵挨打，所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反抗了。
程招娣喉咙紧绷，一边慢慢吃豚骨面，一边把这条推送看了许多遍。
一碗面很快吃完，她又依依不舍地喝完汤，还是不想回去，索性来到了书架前，那书架上的隔板登时活跃起来，把面前的图书全部重新排列。
程招娣之前看过店里的宣传动态，知道这书架会很神奇地按照个人的喜好排列，更吸引她的是书架中间的一本书，那本书很突兀地摆放着，像是被人抽出一半又停住。
抽出这本书，程招娣翻看着，这是一本心理学书籍，主要收录了一些心理咨询的案例，让她惊讶的是，随手翻到的一篇，和她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