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不想忘
雨下得不停, 机场广播里通知有好几架飞机延误,赵明熙手里没有半件行李,只拿着拿把伞去过安检。
表情呆呆地, 她顺着排队的人群往里走, 把手机和证件放进托盘里面,任由安检人员上下其?手。
有个安检的小伙子对着安检仪里出来的那把长柄雨伞翻了白眼,声音不悦:“这是哪位的雨伞,长?度超过随身携带的标准,麻烦需要带走的话去办理下托运,或者寄存在机场返程时去安检办公室领取。”
赵明熙走到他面前,声音温软:“不好意思,我这边值机已经?值过了,现在再回去托运再排队重?新安检恐怕来不及了,可以不可以让我把雨伞带进去?”
“抱歉女士,您这把雨伞已经?超过了航空公司规定的55厘米长?度,只能办理托运哦。”
机场里人声鼎沸,后面安检的长?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赵明熙从安检人员手里夺回那把黑色雨伞,眼泪忽然?噼里啪啦就往下掉。
安检员吓了一大跳, 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女士, 可能是我话没说明白,咱们长?柄的雨伞真的没办法带进机舱, 我们机场安检处可以帮您暂时?保管的,等?您返程的时?候回来领取就可以了,没有刻意?刁难您的意?思。”
赵明熙抬头与他对视, 点头,说话时?已带着丝丝鼻音:“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为我遮风挡雨了, 连这把伞都不能了。”
对方听得云里雾里,从赵明熙手里拿过去雨伞放到一边,递给她一张纸,说:“女士麻烦您填一下暂存单,如果您的航班即将起?飞,还请您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也请不要耽误后面其?他安检的乘客,谢谢配合。”
她讷讷地去填单子,递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是一愣。
小伙子反复和赵明熙确认:“不好意?思女士,您填的这趟航班,好像不是从我们机场起?飞的,请问您是不是买的浦东机场起?飞的机票,您还是抓紧时?间核对一下吧。”
“我都已经?值过机了……”说着去看自己打开的手机软件,确实还真的是她填错了。
她填的是她原本要和路易林一起?乘坐的那趟从浦东机场飞往澳门的航班。
而不是现在这趟从虹桥机场飞往澳门的航班。
于是只好重?新填一张,赵明熙再三确认信息,匆匆赶去登机。
不用想?,苏哲尧那边电话没有打来,自然?是一切顺利。
路易林,祝我们都起?落平安。
浦东机场。
路易林坐在椅子上犯困,苏哲尧带了杯子,给他冲了杯咖啡,却?已经?不显作用,迷迷糊糊间问苏哲尧:“她怎么还没回来?”
苏哲尧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猜测:“许是雨天路上堵车,我发个微信问问。”
说着打开对话框,递过来赵明熙回复的信息给路易林看。
【雨天堵车,你们先登机,我很快到。】
路易林跟着苏哲尧去登机,手里还提着赵明熙那只很大的单肩包。
机舱门口是空姐礼貌的问候,声音却?仿佛很远,她说:“欢迎乘坐中国东方航空。”
同一个机场,同一个航空公司,一个目的地是澳门,一个是墨尔本,登机时?间相近,值机是苏哲尧去办的,同时?还有行李托运,他取了四张机票,去澳门的两?张放在包里,去墨尔本的两?张揣在口袋里。
倘若给路易林喝的水里面加少许的安眠药,大概他上了飞机也不会发觉。
苏哲尧起?先觉得这个办法十分荒谬,问赵明熙:“在你眼里,易林就是这么好骗的人么?”
赵明熙摇头:“我从来不骗他。”
然?后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就是因为我从来不骗他,所以他一定不会猜到我们的计划,别人偏他也许不容易,可是你我合起?伙来骗他,他是一点防备也没有的。”
她有信心,归根结底还是恃宠而骄。
“我不忍心。”苏哲尧实话实说,其?实不止是不忍心,他还不敢面对在飞机上醒来以后路易林的质问。
赵明熙却?鼓励他:“他不会怨你的,他肯定知道是我的提议。”
“那你也不怕他怨你?”
“怨吧,总比忘了我好。”
赵明熙说的云淡风轻,和金愿聊她去了澳门以后要吃的东西、要住的房间、要她陪她一起?睡。
金愿连声说好,心里酸酸的,把话先说在前面:“七饿峮爸爸三另七气五散溜整理上传只要你别到时?候抱着我哭,我就什?么都依你。”
赵明熙逞强:“我是那种一伤心难过就哭的人么?”
“不知道,”金愿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回她和傅宁远两?个人分手,她也曾找自己推心置腹地聊过,那时?候赵明熙的确是坚强到总能克制住眼泪,可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不同。
路易林和傅宁远也不同。
金愿又是开着她那辆车黑色的凯迪拉克来的,赵明熙出了机场就看到她停在路边上的车,后视镜上绑着一只红色的中国结,和黑色的车身形成鲜明的冲突。
赵明熙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就系安全带。
停车时?间不宜太久,金愿发动?车子,突然?来了一句:“上一次有人坐我旁边儿?,还是苏哲尧。”
赵明熙这才意?识到他们也许久没有见了,第?一时?间就关心起?两?人现在的感情状况。
金愿笑了笑:“还是半死不活呗,我爱他,他爱我,可是就这样也没办法在一起?,真的不知道老天是想?怎样。”
赵明熙隐约猜到他们之间的阻碍,徐岑安如今势力庞大,自然?是不会放金愿走,而苏哲尧想?来澳门也是要处处忌惮徐家,就算私奔都无路可走。
索性金愿心态好,自顾自地说:“反正这辈子还长?,就耗着呗,他心里是我以后的人生就会是我,我愿意?等?。”
等?苏哲尧做到权势滔天,亦或者等?徐岑安这边倒台。
这一回,赵明熙总算是见到了传闻中的徐公子,他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赵明熙也只是礼貌地点头笑了笑,开口是带着广式口音不算标准的普通话:“赵小姐这次过来,住几天?”
金愿替她回答:“没有定下来一定住几天,没准儿?一直住着不走了,怎么,住不得吗?”
徐岑安笑笑:“哪有的事?赵小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改日空了还要专门过来请赵小姐帮我个忙呢。”
他起?身要走,把自己口袋里的那把钥匙递给金愿:“我这几天去香港,让赵小姐拿着我这把钥匙吧,省的钥匙放我这儿?你老说我疑心你。”
金愿没有伸手去接:“没这个必要,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家里,你去忙你的好了,院子里不是都有监控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也不看徐岑安,拉着赵明熙就上了楼。
原来阿愿在澳门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竟然?是这般。
赵明熙恍然?,只觉得上一回和路易林一起?来的时?候她那种洒脱劲儿?,瞬间就灭的彻底。
赵明熙特地换了一间客房住,朝向和楼层都与三年前那间不一样,她小心翼翼地,生怕看到一点一滴似曾相识的感觉。
才刚分别就开始思念,是一种太折磨人的情绪。
金愿洗完澡敲门的时?候,赵明熙正在书桌上抄写 《金刚经?》,晚饭时?她就只吃了素,金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问:“至于吗?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再不吃点肉你真要成仙啊?”
赵明熙打断她:“别说这句话,阿愿。”
“他从前总说这句,所以你别再说了。”她低头吃菜,大口大口强装有食欲。
《金刚经?》里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一切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所有由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像梦幻一般,如同泡沫中的影子,如露水与闪电一般,我们应该像这样看待世界的一切。
金愿凑过去看赵明熙抄的金刚经?,看到她反复抄写的这几句,问了才知道是这个意?思。
金愿说:“从前你说你最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拉你一起?去拜佛你都说我钻进了钱眼儿?里,如今可好了,拿着电子书抄经?念佛,我真是快不认识你了赵明熙。”
她淡淡道:“一切都是幻影,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有妄想?。”
金愿摇头:“什?么妄想?不妄想?的,上帝本来就不公平,难道还不允许我们凡人自己争取幸福吗?”
我偏要守着这些回忆度日。
我不勇敢,
我凭什?么追得上下山的月亮?
难道望梅真的能止渴,
非要是他,生命才有热望?
青山灼灼,星光杳杳。
圆满总是表象,意?难平才是寻常。
“阿愿,我以后不会嫁人了,你陪我吗?”
“我才不陪你呢,我可是要嫁给苏哲尧的。”
赵明熙放下了笔,合上那本从书房里翻来的新的本子,去喝杯子里的凉水。
虽然?天气渐热,可往常的晚上,她喝的都是温水。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路易林还是习惯在房间里放一只小的暖水壶,或者有时?候拿一只保温杯,一定要让她常喝热水。
不能再想?,于是赵明熙钻上了床,
细软的绸缎面料四件套,贴身一开始会有种冰凉感,她伸手去抱金愿,催促她关灯睡觉。
路易林的飞机会在早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抵达墨尔本,那时?候澳门是深夜,如果人的疼痛是会有感应的话,那她一定也会被牵制得睡不着,所以她也吃了一片安眠药,企图一觉醒来万事尘埃落定。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东西叫作梦。
窗外下起?了雨,雷电交加,赵明熙伸胳膊去抱边上的人,路易林半梦半醒间去给她掖被子,说:“外面在打雷,你害不害怕?”
她在他怀里摇头:“你在,我就不怕。”
迷迷糊糊被他压着拿鼻尖一直蹭她的眉眼,她伸手去推,下巴扬起?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那股热气慢慢后移,他含住她的耳垂,总能引出她几声猫叫,然?后彻底睡不着了,和他缠成一团,像洗衣机里两?件混在一起?的衣服,被榨干最后一点水分也还密不可分。
赵明熙嘟囔着,睁开眼睛,窗帘被金愿拉开,外面阳光刺眼,已经?又是新的一天。
她眼角湿着,为这个真实到她连他睫毛根数都数的清得梦感到怅然?若失。
“阿愿。”她突然?哽声叫金愿,泣不成声:“我梦见他了。”
澳门的天是晴的,希望他以后的人生也是。
金愿走过去抱她,说:“如果不想?总是想?起?来那个人,你也可以一直待在澳门,我有钱,我出钱给你再开一个首饰店,澳门这边码头也发达,钻石玉石这些从国外运送过来也方便?,你得了空就回宣城去住几天,离那个城市远远的,久了,你就能放下了。”
她偏执的眼神看过来,那么严肃,她说:“不是的阿愿,我根本不想?忘。”
“澳门的冬天从来不下雪,我怕我会渐渐忘了他,所以我还是要回去的,回去那个我们一起?走过四年的沪城,我还要照顾爱德华呢,我想?再等?等?看,也许今年冬天,沪城就下雪了呢……”
金愿不知道该说她些什?么好,掏出手机来就看到苏哲尧发来的那条微信。
他说:【一切顺利。】
他报信给金愿,而不是直接和赵明熙通信,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约定好了,有关于路易林的那个分组列表里面的人,她不会再联系了。
放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难的是后来那些思念成魔的时?刻还能控制得住不去后悔。
她怕自己飞蛾扑火不管不顾跑去他的身边,也怕他突然?冒着危险再回来。
如此一想?,便?觉得还是应该彻底地隐藏起?来。
藏在她寂寥的黑夜里。
她的世界里从此就有了两?个月亮。
一个天晴时?挂在天上。
一个梦想?时?落在远方。
第78章 不是分手
路易林醒来的时候, 飞机还没有开始降落。他突然在睡眠中打了个激灵,然后?猛然间清醒过来,看?向身?旁的苏哲尧, 问:“我们这是去哪?”
窗外是黑夜, 飞机飞了很久,他里面的位子没有人坐。
脖子上是不知何时被套上的一只U型枕,软绵绵的,路易林摘下?来放在?手里打量,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苏哲尧会有?的审美。
“去墨尔本。”苏哲尧给他身上的毛毯脱落在?地上的部分捡起来重新放回他腿上,面不改色道:“飞机再?过一会儿就开始降落了,等到了墨尔本,以后?你想要?多自由都没人管你。”
路易林还带着侥幸心理,问他:“那她呢,她也?会来墨尔本吗?”
苏哲尧看?着他时总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夜间机舱里的灯光偏暗,路易林的脸色略显憔悴,他担心一会儿落地之后?会卡在?海关那里,所以只能继续撒谎。
“爷爷病了,想见你一面, 父亲被限制出境人来不了, 我?们两个总要?代为尽孝。”
路易林眸光里有?一闪而过的质疑,摇头:“真是这样的话, 你大可以跟我?说实话,她也?可以陪我?一起来,何至于像这样把我?骗过来?”
苏哲尧早已经备好了后?面的话, 说:“她已经在?后?面一班飞机上了,她的行李不是都还在?我?们这儿么, 说好了一起来的。”
“她和谁说好了?”路易林冷着声音,质问:“我?怎么过的国?内海关,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太舒服,证件都在?我?这里。”
“苏哲尧,你当我?是傻子吗?她他妈连澳洲的签证都没有?,她怎么来?你告诉我?她怎么来!”
“既然你不傻,那么你就该知道,如?果今天你没有?如?期出现在?爷爷奶奶面前,那么赵明熙当年的那些照片,就会一夜之间冒出来,你不希望那样的对吧?”苏哲尧最后?这一句,杀伤力明显胜过之前的所有?。
路易林震怒中把手里的U型枕丢过去砸他:“不愧是我?爸的儿子,和他一样的卑鄙。”
苏哲尧不为所动,既然已经兜不住了,不如?就撕破脸来,反正上了这架飞机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毕竟路易林的软肋太容易让人抓住。
对方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和苏哲尧说话的语气也?仿佛刚才那一句骂他卑鄙的话只是幻听,他大概是突然间发现来硬的不行,改用软的方式,他说:“你们怎么忍心的,她都愿意和你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不惜把我?往天边上送,你们怎么就忍心拿她的痛处来要?挟我??”
苏哲尧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于心也?有?不忍。
但该死的是,这最后?的退路,是赵明熙自己?提出来的。
在?此之前,苏哲尧,不,不仅仅是苏哲尧,大概所有?的人都看?的出来,赵明熙的那一点爱在?路易林奋不顾身?的奔赴面前显然不值一提,仔细回忆起来好像没有?见过她为路易林做过什么。
记忆中,赵明熙带着金愿就是突然闯入他们这个世界的,起初以为她们都是一样的有?利可图、一样的趋炎附势,后?来见路易林总是处处都带着她,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大好的亲事说不要?就不要?,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伤痛说出来让上赶着让凌家嫌弃,可她竟然也?狠心在?他生日当天提分手,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正宫头衔?
可她那样的身?份,她凭什么敢要??
直到那一天“苏一”失火,她在?一片混乱当中搀着路易林往外走?,人挤人的街边,她奋力地呼喊,她像发了疯似的拿水管冲向那些漠视生命的看?客,那一瞬间,苏哲尧好像才懂她对路易林的感情。
再?后?来,赵明熙主动跟路东文提出要?送路易林去澳洲,一路策划到施行,苏哲尧其中有?无数个理由证明这个办法?不可靠,可事实就是计划顺利成功了,他这个傻弟弟果然是她被拿捏的死死的。
可他感动也?就是感动在?这儿。
这一刻,苏哲尧也?相信了阿木那首歌里面唱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因为爱他,所以赵明熙选择放弃私自占有?,如?果他们相守注定要?让路易林付出所有?,那么她选择一个人走?;如?果她的离去可以让路易林重新拥有?一切,那么她甘愿做那个食言的人。
苏哲尧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他也?面临了同样的情况,他一定做不到放手,但是他的阿愿会。
他的阿愿一定会。
正走?神着,没听清路易林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只突然感觉到飞机开始颠簸,听到语音广播提到遇到气流,他再?侧身?去看?,就见路易林从脚边的地上拾起了赵明熙的那只大包。
路易林拉开拉链,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他冬天时最常系的黑色围巾,沪城的初夏是墨尔本的初冬,墨尔本虽然处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不会太冷,可赵明熙没有?去过墨尔本,就总觉得只要?是冬天都会很冷,她怕他又吹了冷风,所以即使这个包塞得这么满她还是硬要?把这条围巾塞在?里面。
路易林把围巾拿出来,给自己?空落落的脖子系上,然后?才去继续翻她包里其他的东西。
赵明熙给他带了他平时常用的那只耳机,带了一本全新的典藏版的《病隙碎笔》,虽然看?上去很新但还是拆了封,路易林翻开来看?,一眼?就看?到赵明熙夹在?里面的那张书签,那不是别的,是很久很久以前路易林去宣城拜年时给赵明熙堂姐写的那张字条,原来她一直保管至今,甚至用透明胶带封了层所以才能字迹留存至今。
路易林眼?中瞬间落下?泪来,那种酸涩的揪心的难受,再?也?无法?压抑。
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呀,我?他妈留在?沪城又不是活不了了,为什么非要?证明你更爱我?呢?”
“你不知道,其实我?没了你才是真的活不了呢。”
为了爱她,路易林一直在?和路东文较劲,他不是不愿意去墨尔本,他只是在?和路东文谈条件,用路东文对他的心疼还赌那张结婚证书。可还没等他赢了这一局,他的熙熙公主就帮他提前认了输,原因是她对他的心疼占了上风,甚至赢过了他自己?的亲生父亲。
原来,她竟然爱他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他要?挟不了的路东文,竟然用戳她心窝子的东西来要?挟他。
心怎么会不疼呢?
路易林手死死地扣着这本书,眼?泪滴到黑色的字上面浸湿到粘住后?面的一张,嘴唇翕动,自言自语:“以前感觉到生活无望的时候确实看?看?这本书有?用,可是你如?果在?的话,我?哪里还需要?靠这些东西?”
赵明熙还在?包里塞了许多许多东西,路易林一件一件翻出来,看?向苏哲尧的眼?里全是恨意。
“我?得回去,我?要?回去。”路易林再?三重复这句,想要?杀了苏哲尧的心都有?。
路易林突然好像产生了幻觉,他想起那一天赵明熙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她梗咽着,问他:“你既然都不和别人订婚了,为什么还迟迟不肯来找我?呢?”
他当时就被她的眼?泪吓得拿她没有?办法?,软声说:“我?这不是找你来了么?”
“可你怎么现在?才来?”她真带着狠意挥拳去砸他的胸口。
他用自己?的手去抓住她的,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委屈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前几日没来呢?”
他怎么可以不在?她身?边呢?
“苏哲尧,你有?那么多个爱你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女?人,你有?父母团聚阖家欢乐,就算你现在?事业遇到瓶颈,老头子为你预备了那么多的钱早晚有?一天你可以东山再?起,你想要?耀眼?的一生没有?人拦着你,可我?就只有?她,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吗?我?偷你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你想要?我?统统还给你是吗?来啊,你他妈要?不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你就让我?偷偷回去行不行?我?和她就待在?宣城,那样的小城市没有?人认识我?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生病了,你们信我?一次好不好?”
恨只恨,他为什么总是要?生病?
“我?和她约好的,除了死别,我?不能离开她。”路易林突然伸手去摘了眼?镜,眼?泪落下?来又被他抬手抹掉。
你明明问过他如?果将来遇到那种无法?跨越的坎坷,我?会不会因为不想拖累你而选择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我?当时那么坚定,说赖也?要?一直赖着你,怎么反而是你食言了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你以为你不说分手,就不算违背承诺了吗?
苏哲尧突然郑重其事地从包里拿出来一只卡包,厚厚的一沓银行卡被摊出来放在?小桌板上,清一色的澳新银行的银行卡,他叹气道:“易林,你别再?继续冤枉他了,他每年大笔大笔转去澳洲的那些分红,都是给你路易林准备的后?路,这些卡里的钱加起来至少有?二十?亿,我?一分钱也?不可能昧着良心去拿。你的哮喘病治不好,他的心病这么多年也?治不好。”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他一双手清清白白为的是给你路易林行善积德,做慈善、救治重症青少年、建希望小学,你只当他是做给别人看?的,可你知不知道,天如?果要?塌,他也?会拉着我?一块儿去给你撑着,你最好也?讲点良心,做父母做成他那样的,也?不容易。”
路易林忽然呆在?那里,望着眼?前那一沓厚厚的银行卡,眼?里大片大片的悲伤慢慢化开,没有?任何惊喜。
他苦笑着,问苏哲尧:“我?命都没了,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这么多钱他都舍得拿给我?挥霍,怎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那一年在?宣城,赵明熙和他谈论鼻尖痣的寓意不好,说会破财,问他害不害怕。
他当时只摇了摇头,玩笑道:“财不财的,哪有?命重要??”
如?果再?看?这些身?外之物,只觉得轻如?鸿毛,什么都不及她重要?。
路易林把赵明熙的那只包牢牢抱在?怀里,看?着那沓银行卡,说:“这些钱你拿回去做投资吧,希望你早点东山再?起,他日国?内有?你这个靠山,我?才能早一点从墨尔本回来见她。”
“你还要?一颗心继续扑在?她身?上吗?”
“只要?我?有?命活着,就有?命娶她。”他偏要?把话放在?这里。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又不是分手。”
不过就是等,等一年还是等两年,又或者更久,反正他坚信,她总不会有?别人。
赵明熙只在澳门待了三天。
苏哲尧护送路易林平安到达墨尔本后, 回了沪城就直接转机来?澳门找金愿。
徐岑安在院子里装了监控摄像头,所以苏哲尧不走寻常路,从后墙翻上?来?直接进的二楼主卧。
但金愿不在, 于是手机铃声在午夜响起, 伴随着门外的敲门声,给金愿和赵明熙都吓了一跳。
金愿起身去给苏哲尧开门,赵明熙穿着睡衣整整齐齐靠在床边,还以为是徐岑安。
赵明熙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苏哲尧,他?于漆黑的夜里出现,穿浅蓝色衬衫加米色西裤,外罩一件镂空的薄针织外套,裤子上?有攀爬时留下的污渍,门甫一打开,他?就紧紧把金愿拥进怀里。
脸还是那种温润如玉的脸,行为却像是洪水猛兽。
然?后完全?忽略了赵明熙的存在,就开始去扒金愿肩头的衣服,热烈的吻在她脖颈锁骨,整个人都被他?推着贴在墙上?要站不住。
赵明熙连忙闭上?眼?睛缩进被子里,在心底暗下决心天一亮她就赶紧滚蛋回沪城去。
金愿意识朦胧间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人, 急忙推着苏哲尧换地方,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抱着她一步一颠地辗转回主卧, 路上?凶狠的那几十下,仿佛要带她和自己同归于尽。
金愿躺卧在卧室毛茸茸的地毯上?,扭转头去亲吻苏哲尧拧着眉毛压抑着的一张脸, 他?这?样急不可耐的抵死纠缠让金愿有些?恐慌,虽然?从前他?也有这?样疯狂的时候, 可都不及这?回这?样的猛烈。
“到底怎么了?”金愿转身换了个姿势,双腿蛇一样缠着他?,问。
他?的声音空洞又寂寥,他?说:“答应我,别放过我。”
墨尔本的那一夜,苏哲尧差一点就心软了。
他?们在行李转盘处拿到行李箱,路易林打开他?黑色的箱子,企图找两件衣服套上?。
澳门温度不低,他?们原本在这?只箱子里放了好几条赵明熙的裙子,除了贴身的衣物,只带了路易林仅有的一套西装,可此时再一拉开拉链,里面却全?是他?的毛衣。
苏哲尧的那只箱子里也都是路易林的衣服,冬天的两件厚外套,还有帽子和鞋袜。
路易林愣了好半天,竟怎么都想不出来?她是怎么将这?些?衣服送去苏哲尧那里的。
毕竟沪城快到夏天,冬天的衣服少了这?些?,路易林也未曾察觉。
可偏偏那几条她兴高采烈让他?帮忙挑的裙子,一件也没有了。
于是在行李领取处,苏哲尧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景象。
路易林拉开行李箱全?部的拉链,把箱子横放在地上?摊开,一件一件衣服拿出来?丢在地上?,只为了找一条属于她的裙子。
然?而她处理的干净,一件都没有留下。
路易林怀里抱着好几件毛衣,最?终视线锁定在那件渐变蓝色格子拼接的马海毛毛衣上?面,许多格子的边框线都是刻意做成流苏的毛线,曾经他?穿这?件衣服在芳林苑的时候,赵明熙枕在他?的腿上?揪着其中一根毛线虚子搓成一个团,那时候她紧张到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但心跳扑通扑通地骗不了人。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心里早晚会给他?腾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