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拿的火葬场剧本—— by崔判
崔判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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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耳鸣了?好一阵,过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她跪下来。怀中的身体变得冰冷。
而让他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瞬而已。下一刻,妖神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着他怀里的少女?,面色变得比灰烬更加苍白而衰败,似乎那一刻,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有几分踉跄地走?过来,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只是那一瞬,心脏被攥紧似的抽痛起来,让他无法站稳,跌坐在地上。
“……昭雪。”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唤她的名?字,好一会儿,深红的眼眶才流下泪来。他默默地念着“对不起”,像个孩子似的哭泣。下一瞬,所有的十二殿、妖魔鬼神,全部变成火焰燃烧后黑色的灰烬,被风吹散。
“我让你担心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昭雪,不会再有下一次。”
少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抬手握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利刃,朝着它靠去,让那贯穿了?少女?胸腔的利刃穿透了?自己的腹部。火焰在接触到他的血液的一瞬间停止燃烧,仿佛被沸水浇灭一般,只余黑色的、浸满血渍的剑刃。
在那一霎那,同时的,整个世界开始崩碎起来。
天地开始变成碎片,一片片被分割出?来,在虚无的空间飞散,如同黑色的雪一般逐渐融化。
梦境开始坍塌。
昭雪猛地醒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冷汗,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没有血窟窿。但是那一下真的太痛了?,与现实的触感几乎没有差别,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醒不过来了?。
“呼……呼——”
她松了?口?气,几乎坐不住。
周围仍旧是熟悉的万魔之渊。曾经让她无比畏惧,现在竟平白生出?几分亲切。
……终于,回到现世了?。
现在回想过去,旧世的一切就像一本荒唐的话本似的,既朦胧又?无常。梦里的那场大雪,从她去的第一天一直持续到死前最后一刻。
忽然间,身后青年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昭雪吓了?一跳:“灵犀?你什么时候醒……”
“他值得你这样吗?”
青年深深蹙着眉头,眼神阴沉可怕,他不知何?时醒来,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攥住长?剑,手背青筋涨起——好像下一秒就会架上那还?在昏迷着的少年的脖子。
“灵犀,等等——”
“你不信我,能?直接割断他的脖子,让他再也无法从那个荒唐的梦中苏醒过来?”
“等等,灵犀,你、你……”昭雪痛得吸了?口?气,轻轻拧眉,“你捏痛我了?。”
青年的表情一愣。一瞬间,他好像还?在那个梦里,少女?倚在他的怀里,一边可怜地抽泣着、一边对他喃喃着“痛”。
他不想再看见她那副表情了?。
灵犀默默松开抓住她的手。
昭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她靠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生气了??灵犀。”
“……”剑灵没有回答。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啊。
昭雪笑了?笑,歪着头,坐到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角:“别生气了?,嗯?我也是为了?我们都能?平安出?来着想嘛。如果你一直在十二殿与他战斗,不知要拖到何?时。你看,我身上的伤都好得不多了?,不仅如此,我的灵力也在慢慢恢复着……况且,你那时候的梦应证了?,不也是好事吗?这至少说明,我的劫难已经过去了?,而此后,我们只会一路顺遂,对吗?”
“……”
尽管青年仍旧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好了?,把剑放下。他在丹峰帮我扛了?雷劫,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这么对他。况且,经此一番奇遇,我甚至摸到了?突破的门?槛。”昭雪按住他的手背,看向他的眼睛,狡黠地笑笑,
“还?是说,仙子如今说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你——”
灵犀瞪了?她一眼,生气地别过脸去,松开执剑的手,耳根有些发红。
昭雪暗自松了?口?气。
她打坐修炼恢复,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些许声音。
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唔”了?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她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红。
“对不起。”他小声说,手紧紧捏在背后,有些发抖。
“没关系,”昭雪问他,“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明毓抬头看去。少女?已经提前为他包扎了?伤口?,伤处已经不再疼痛,而是洋溢着暖洋洋的感觉,皮肉似乎在绷带之下新生着。就像他看见她还?在时的那份庆幸。
但是新生血肉时的痒意,也让他无法忽视。正如他心底那份阴沉黏腻、如湿土沼泽一般的愧疚。
几乎要吞没他整个人。
那个剑灵正背对着他,堵着耳朵。好像怕听见他的声音就忍不住冲上前来杀掉他一样。
“……我先离开一下,”谢明毓沉默寡言地站起身,说道,“去清洗一下伤口?。”
昭雪:“这附近魔兽不是很多,但仍很危险。你快去快回。”
谢明毓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在最开始进入万魔之渊的时候,那魔人便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
他侵蚀着他的心智,不断利用蜜糖一般的语言利诱着他。
如他所见,他在梦境中确实被妖神短暂地占据了?心智,也被诱发了?心底的阴暗面。
不得不说,魔人的话术和手法比起之前来说高明了?不少,不知是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
谢明毓在溪边跪下,拆开自己的绷带,清洗自己的伤口?。不远处有山鬼和魔兽在隐蔽的峭壁间鸣叫嘶吼,虎视眈眈,却不敢上前一步。
魔人化作鬼魅附在他的身边,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您想必是看见了?在旧世时的权力与荣光,那时的您,乃是世界之主,只要您开口?,不会有任何?人拒绝,便是人皇也要对您俯首称臣。”
“您若是肯接受妖神的力量,想必不管是曾经求之不得的荣耀权力、还?是任何?现在对您有威胁的人,都会变得不值一提。”
“您爱慕的那个少女?,想必也会心甘情愿呆在您身边。您能?给她无边的实力、富贵、权力和地位,哪会有人能?够拒绝您呢?”
“即便她拒绝,您也可以用蛮力,强迫她留在您身边,不是吗?时间一久,便是她再恨您,这份恨也会化作/爱意……更不用说我们妖魔一族的洗脑术……”
“尊上,请您一定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万事俱备,只欠您的莅临——”
他的话被蓦地打断。
“嗯,”垂着眼睛在溪边清洗伤口?的少年说道,“我同意了?。”
魔人一顿,简直不敢置信,随即欣喜若狂起来:“您是真的——!!”
谢明毓不耐地“嗯”了?一声。
“是的,别废话了?。”他的声音低沉,“我需要那份力量……现在,无比需要。”
“好,属下这就!”
魔人心如擂鼓,惊喜与疯狂充斥着脑海。没想到那个丹修说的竟如此在理,这样缜密的计划,果真!!
半刻后,充斥着虹光的灵力团暴涨着在魔渊之中升起,浓郁的灵气宛如一条条丝带逐渐汇集,整个万魔之渊的灵力都朝着此处涌来!
这股动静惊动了?远处的昭雪二人。她的心脏忍不住一跳,立刻站起身来:“谢明毓这么久不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灵犀冷笑着落井下石:“如此最好。”
“别说风凉话了?!”昭雪急得不行?,拉着他立刻朝着那灵力汇聚之处狂奔。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震惊了?她。
那少年浑身浮在黑色的烈焰海洋中,身上的灵力不断暴涨着。
金丹、元婴、出?窍、化神——
一道道雷劫不断地撕裂着穹顶,劈开天际,撕碎云霭,注入黑色的火焰。
“轰轰!”
“轰隆——!!”
少年抬手,轻而易举捏碎了?身边那个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的魔人的影子。他化作了?一滩灰烬,被雷劫搅散。
很快,他吸收了?全部的力量,痛苦让他的七窍流出?了?鲜血,然而他的表情却从未这样平静过。他抬手一握,黑色的火焰在他的掌心化作利刃,手起刀落,身后那长?长?的、生满鳞甲的蛇尾被他连根剜断,化作一团死物落在地面。
直到雷劫停息。
那个纤细单薄的身影才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走?得很慢、走?了?很久,直到昭雪有回过神的余裕。
“谢明毓……”昭雪震惊地看着他,喃喃。
她的面前,少年站定,用利刃划破自己的掌心,伸到昭雪面前。
血从他的掌心滑落,滴到草地上,但是草木没有再枯竭。
它们依旧绿意洋溢,即便在万丈魔渊之下,也欣欣向荣地坚韧生长?着。
“昭雪,”他苍白地笑了?起来,“你看,我驯服了?邪魔。”
“从此之后,我不会再是妖神。我是谢明毓,也只会是谢明毓。”

正在闭关的江泠风,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补全了自己的魂魄。
连带着缺失的那一片灵力也被一起补齐了。
他睁开眼睛,忽然察觉到什么。
——那个魔人已经死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在他闭关的这么长?时间里面,昭雪还好吗?
魂魄已?经补齐, 他自然没有再?有闭关的理由?了,他轻轻放下衣摆,抚平褶皱,推开门去。
门外?是大?好晴天, 然而气氛却显得不太对。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已?经进入了宗门大?比的决赛阶段,热火朝天,人声鼎沸是正常的,但是似乎人们聚集的地点有一些?异常。
他心感不妙,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他立刻翻出来纳戒中?的魂灯,那?盏显示着昭雪命理的魂灯,此时已?经摇摇欲坠、将?熄将?灭。
——昭雪出事了, 她现在并?不在藏剑宗内。
江泠风心下一沉。
昭雪很可能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危险。
闭关之前, 江泠风将?一缕神识留在了昭雪的身上,此刻能够感受到神识牵引的大?致方位。他跟随着自己的神识去魂灯指引着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则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那?是所有修士都有去无还的——万魔之渊。
在另一边。
扶青请陆家双子来到了自己的请丹阁。
他让管事为二人上了盏热茶,然后笑眯眯地展开了桌上的紫檀木棋盘,在上面开始有条不紊地布子。
陆照禾很是不耐烦,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茶也没喝, 急躁地开口:“小照现在到底在哪里?”
扶青:“不妨再?耐心一些?, 二位请坐, 喝了这盏茶,我?再?告诉你们。”
陆照霜蹙了蹙眉头, 面色沉沉。他伸手探了探自己和弟弟面前的那?盏茶,然后对陆照禾摇了摇头,意思是其中?没有下毒。
陆照禾内心烦躁,急切得像心中?浇了沸水一般,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但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按照对方的意思,坐下来,三两口喝空了杯中?的茶,看着对方在围棋棋盘上慢条斯理地落子。
黑色的墨玉子和白色的白玉子,材质温润、黑白相间,好像一座座城池与山河似地,坐落在棋盘之上,星河相隔。
“现在可以?说了吗?”陆照霜冷冷开口。
在之前的调查中?,他已?经摸清楚了请丹阁的阁主便是藏剑宗丹峰的弟子扶青。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如何乔装换面混进藏剑宗的,只?知道按照他的实力来说,便是作为丹峰的峰主也过犹不及,不知他为何会伪装成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混入其中?。甚至,他还查到扶青在藏剑宗中?同昭雪有着不浅的交情,他们二人来往甚为密切。
他当?时就心下感到不妙,认为他肯定和十几年前小照失踪的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非常准。
“请二位不要?着急,让我?来想一想,这件事情到底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扶青慢吞吞地吐字,他好像并?不着急这件事,只?是想看对面二人脸上着急窝火的表情。
“想必二位已?经查到了我?们家族与陆家世代的渊源。”
丹修说话、落字很慢,却如碎玉落盘般语出惊人。
陆照禾听闻,冷笑一声:“看来你也清楚这渊源。你家不过是世代侍奉陆家主家的仆臣而已?,陆家给予你世代工作修习的权利。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提出过分的要?求?”
这几日?的调查里,他已?经查到丹修从前出身自丹药世家姜家。姜氏一族作为陆家的属臣,依赖陆家给予的资源和机遇存活与发展,同时也听命于陆家。
然而,这话听得便是陆照霜也忍不住眉心一跳。他按住了陆照禾的手,对他摇了摇头,叫了声他的名字。
“照禾。”
陆照禾不悦地抬高声音:“大?哥,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扶青倒是没有生气,反倒笑呵呵起来。他眯着眼睛,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开口:“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有任何顾虑。”
“你知道那?个孩子,她之前是有多么信任我?吗?不论我?炼出什么样的丹药,她都从不怀疑地吞下——说到底,在实施那?样的计划之前,我?也曾对她带有几分恻隐,但是因为世代的渊源,也因为你们这样的态度,却完全打消了我?的那?种念头。”
“小照她——”
“她暂且是没有什么大?事,我?知道她的本事,像是那?梦魇兽之地也是我?故意指使她去的。梦魇兽的能力我?清楚,因为多年前我?也曾遇着一次。”扶青不紧不慢地继续落子,棋盘上局势纷杂,令人迷眼于变幻的风云,然而他自己手执白子和黑子交错,全然没有要?让别人插手的意思。
陆照霜这时开口:“那?是你家与我?陆家主家的渊源。在那?时,小照她不过还是一个婴儿,这件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何要?拿她来做要?挟的筹码?”
扶青笑了两声,仍旧是笑,但是这笑里却夹杂着一丝冷漠与质问的意味。
“没有关系,为何没有关系?”
“从百年前开始,姜家便世代在陆家的丹阁中?工作。作为陆家的属臣,陆家的多少丹药来源都是由?姜氏一族供给,即便你们认为全然没有一丝情谊,可是姜氏也是为陆家的天道运势赌上了全部……你们竟敢在这里说没有关系这几个字。”
陆照禾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照霜摇了摇头,他看向扶青,继续问道:“即便如此,小照只?是一个无辜的婴儿,当?年那?事她全然是不知情的,你这样利用她,心中?不曾有半分歉意吗?”
丹修落下一枚黑子,反问道:“那?当?年姜家在丹阁中?全灭的时候,陆家可曾有半分歉意?”
“……”即便不清楚这件事的陆照禾,此时也察觉到事情隐隐显露的不对劲的苗头。
气氛沉默下来,最后还是扶青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他早已?挂上那?副标志性的笑容,悠悠然道:“时过境迁,事到如今,我?并?不想追究其它什么,只?是我?想让你们看看,这一局,到底是谁胜谁败。”
请丹阁中?的香渺渺散去,灰烬落下,焚香的香气晕染了整个室内。风将?窗纱吹起,窗台上的花落满了雪籽,在室内的温度下逐渐融化。
长?久的沉默不言后,丹修终于落下了最后一子。
他笑眯眯地道:“那?便请二位解这盘局吧。若是能解开,我?便给二位一局能够与我?正大?光明对战的机会,若是能划清姜家与陆家百年来的宿怨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先离去了,二位,请自便。”
说完他便作了一礼,施施然离去。
扶青离开之后,陆照禾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大?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我?们之前调查的那?样吗?”
陆照霜沉默着,似乎在斟酌到底该怎么跟自己的弟弟诉说实情。
“天道运势三十年一换,在数百年之前,陆家曾经比现下更?加辉煌,那?时的它不仅是世家之首,即便连皇室也要?礼让三分。然而在占卜了天道运势即将?轮换之后的消息之后,当?时的家主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运势。于是他们请陆家的属臣,姜氏家族族长?为陆家炼制一枚禁制丹药。
这枚丹药唤作问道丹,能够汇聚天地的灵气,留住天道的运势,使陆家此后能够一直强运加身,永远被天道眷顾。”
“……但是天道运势哪里是人可以?操控的。此事本就凶险万分,但姜氏一族因为是陆家百年来的附庸,对陆家忠心耿耿,况且,陆家得了运势便是姜家得了运势,因此,即便凶险,他们也要?全力以?赴,去完成这件事。
然而到底是出现了岔子。丹药炼制百年,在即将?出炉时,因为这枚禁丹出世,丹阁遭受了九天雷劫,丹阁中?的人几乎全灭。而问道之丹却于此血光中?脱胎而出,汇聚了天地的灵气,吸收了强运。”
“然而,丹阁覆灭,陆家上下再?也没有单独能够留住它的人,看着强运就要?外?泄,新任家主下令,动用全族人之力,将?强运封在当?时正在怀孕的陆家夫人体内。”
“那?时——那?不正是……!”陆照禾震惊地开口。
“是。那?正是被封在了当?时正是胎儿的……小照的体内。”
“然而占卜术占出,因为问道之丹孕育自血光中?,这名胎儿注定强运加身,但身遭的运气都即将?被她给吸收,她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一开始,家族的人是不相信这句话的,但是直到她降生以?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家这才不得不信。直到母亲因病被送去别庄休养之后,父亲才瞒着她,将?小照送了出去。当?时委托的便已?经是仙界小有名气的组织请丹阁,因为这件事情距离姜氏覆灭一事已?有数年之久,所以?大?家谁也没想到,请丹阁竟与当?时姜家留下的一脉继承人有关系。”
“小照因此并?没有被妥善地送到既定的人家保管,而是收到汇报说路上被劫镖,她人生死未卜。加之家族内的魂灯已?经熄灭,所以?大?家都相信她已?经……”
陆照禾的震惊如惊涛在心中?翻涌,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茶盏不知何时已?在掌心被捏碎。碎片嵌进肉中?,血缓缓流下,混入茶渍,他却毫无知觉。
“大?哥,你是何时……”
“前不久。”陆照霜说,“我?一直知晓姜氏一族的事情,却从未将?此与小照联系起来,也不知那?枚问道丹被封印在她的体内。”
“即便如此,我?也不相信小照她就是——!!”
“……比起强运来说,这可能更?像是一个诅咒吧。父亲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陆照霜垂下眼睫,缓缓坐下,眉间忽然放下了紧绷与伪装,一瞬间变得极度疲惫,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们擅自去找小照一事一直表现得很不悦。但尽管如此,他想必内心依然想要?为曾经的错误偿还,于是没有多加管束我?们去做这件事情。
可是他心中?的念头大?概早已?熄灭,他其实对小照还活着这件事没抱多大?的希望,直到我?们在今年找到了小照的踪迹。对于我?们为了家族的安危抛弃了小照这件事情,他也是一直愧疚着的,所以?才一直不敢见她吧。”
“……那?丹修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复仇吗?还是只?是想单纯的让陆家毁灭,好给他的家族陪葬?若真是如此,他也太不自量力了。”
“即便有请丹阁,他的力量,在陆家面前也如同蚍蜉撼大?树,根本无需在意。他想借助的,恐怕还是小照体内强运的力量。现如今,那?颗丹药恐怕已?与小照融为一体,她便是强运的化身,只?不过在它的影响之下,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想必丹修想尽快促成小照与陆家相认,让这份强运影响到陆家,使陆家的运势,此后一直滑坡,直到——陆家倾颓。”
陆照禾冷笑一声,笑意深处带着隐隐的、可怕的怒气:“我?才不相信什么诅咒、什么运势,小照便是小照,她是陆家的人,也只?会是陆家的人。如果有什么阻碍她回到陆家,我?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那?个人,不管他是谁。”
“我?也是这个想法?,”陆照霜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笃定丹修他的计划到底具体是怎样的。虽然他说小照没有事情,但是那?也不能全然肯定。他的话不能够全信——在这数日?的调查之后,我?认为,当?初我?们与小照相认一事,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陆照禾一震:“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与小照相认在秘境的那?件事情?当?初在青阳秘境之内,那?只?蜘蛛的故事,恐怕就是他编造而成的,但是却机缘巧合之下促成了我?们与小照之间的隔阂,间接也使我?们意识到了和小照的关系。”
“所以?大?哥你是说……?”
”当?年在青阳秘境中?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他。易容对于丹修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陆照禾本来都没有什么印象了,经他一提醒,才仔细的在脑海中?翻出了那?么一个人,但是他的脸在记忆中?却已?经十分模糊。
陆照禾摇了摇头,冷嗤道:“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雷声大?雨点小,想必他所说的‘复仇’也不过是哗众取宠……想以?此便能够扳倒陆家?真是痴人说梦。”
“说到底,那?种事情在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最关键的还是小照现在到底如何。”陆照霜很快拎清了事情的重点,声音冷冽,
“我?们必须得立刻赶去藏剑宗,请剑尊出关。”
陆照禾也应了声,他看着皱着眉头、在有条不紊准备着后续的事宜的大?哥,这才有了些?许余裕,抬起眉头,瞥向了那?个棋盘。
棋盘上的棋子交错分布,如夜空中?交织错落、星罗棋布的星。
却也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骤雨,打乱了他十几年来从容不迫的内心。
丹修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后续还有什么计划?他说,如果他们解出这盘棋,他就会给他们正式交锋的权利……这到底是他的无心之语,还是只?不过是他挑衅他们的拙劣手段?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看了棋盘许久许久,在脑海里演变了无数种棋盘的解法?,直到三柱香彻底燃尽,窗外?的寒气与冷香拂过,让他一个激灵后方才回神。
——陆照禾这才发现,原来这棋盘上的,是一出无解的死局。

昭雪费劲地离开峭壁, 回首望去——
她想起?来?那个梦中,大姐殒命的地方。万魔之渊下,山鬼和魔兽并存, 人类修士都很难活着离开。哪怕她使用了入梦之术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了性命,还得靠其他人才抽身?出了这?地方。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昭雪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侧脸问道。
少年垂下眉眼,用洁净的纱布浸水后仔细地擦拭她的脸颊:“化神中期。”
“哇, ”昭雪不无羡慕地道,“现在我成大家里修为最低的那一个了。”
灵犀说不想看?见这?个臭小子,躲回了她的溅雪中。
现在这?么看?,谢明毓这?小子都快赶上她师尊的修为了。她也得赶紧努力才行。
现在回藏剑宗, 还能赶上决赛, 说不定能碰上季雪寿,那个被天赋眷顾的小子肯定比她修炼得快,她也不能落下。
正?说着,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慌张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脏兮兮的灰尘,几分?期待和畏惧交杂的心情忍不住交织在一起?。刚抬起?眼, 小声嗫嚅着:“师尊——”
那道玄色的身?影边即刻占据了她的视野。
他将她拥入怀中。
昭雪睁大眼睛:“师师、师……”
她甚至没?来?得及眨眼,就感觉到那股澄澈醇厚的金色灵力将她全身?上下的经脉游走了一遍。
“没?有受伤……就好。”他缓缓出了一口气,像是在庆幸着。只是声音深处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后怕。
“师尊, 我没?事?的,”昭雪有点手足无措地说, “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等我回去会好好向您检讨。你?不必如此忧虑我, 即便是我出了什么事?,那也一定与您无关……您不必担忧该如何向大姐解释。”
“……”
不知道是不是昭雪的错觉, 她感觉到男人的脸色有一瞬的郁沉。他前一刻的慌张好像也只是昭雪眼花似的,不过?短短时间?便调整过?来?,变回了昭雪熟悉的样子。
“无事?便好。”他只摸着昭雪的头这?样说道。
昭雪小心翼翼道:“您……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泠风:“回去再说。”
他像是这?时才注意到旁边那个苍白的少年。
他看?起?来?温顺地垂着眼睛,与之前毕露的恨意和仇视不同,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在她的身?后乖乖站着。
昭雪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师尊,这?次我掉下去多亏了他,才没?出更大的事?……”
灵犀枕在溅雪中不悦地冷哼一声。
昭雪改口,“呃,还有另一个朋友也帮了我很多,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
江泠风记得谢明毓。这?个少年在藏剑宗的时候就经常来?流光峰偷偷找昭雪,三天两头殷勤地跑来?,还以为他不知道。
只是他的修为不太对劲。
江泠风记得那时看?见他的时候,他对昭雪的怨恨颇深,不知为何后来?这?股不知名的怨恨逐渐放下,也是因为这?样,江泠风才没?有对他出手。不过?那时的他不过?一介炼气期的外门弟子,短短数月不见,他竟然已至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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