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
藏在暗处的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只有杨阿英和弥什两人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及时撇开头去。
下一秒,划破寂静白日的尖叫声起。覆盖了尖锐铁物戳进柔软肉.体里“噗嗤!”的声音。等弥什转过来看的时候,可怜的杜多金竟然被一把铁镐,生生勾走了两条腿。
盆骨以下鲜血肆意地流,如果不及时止血,杜多金就会活活血流干而死了。
就算如此,他躺在地上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了,那一声叫得嗓子都破了,直接失了声。杜多金倒在血泊里,两条紫青色的腿放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截断处还在噗嗤噗嗤喷着血。
如果不是上半身还有点起伏,弥什会真的以为杜多金已经死了。
“啧,这些有钱人就是不经痛!”切腿的人丢下铁镐,发出“哐当”一声,随后熟练地拖着杜多金的肩膀往行刑的地方走。
他的同伴则负责拿他的腿,一只咯吱窝下夹着一个,嘴上碎碎念抱怨道:“每次都是你负责送身体回房间,我负责丢腿,你知道他们都有脚气吧!那一屋子快把我熏死了!”
“那你说服詹姆斯先生,让他修改惩罚逃跑者的方式,不要切腿了,或许改成割舌头!”
“去去去,恶心死了!”
两人渐行渐远。
弥什看着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立刻做出分散的决定:“我和杨阿英去找赵汝真的腿,罗凡德带着谢裔去看看杜多金在哪个牢房,如果有急救包就给他用上。”
“如果遇到詹姆斯,也好解释我们为什么单独在外面。”
“是!”
其余三人齐齐回答。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将弥什当作队长,一个可以跟从的领导者。
弥什和杨阿英跟着搬运腿的工作人员,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并趁他锁门的时候,在背后打晕他夺走了钥匙。
地下室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是什么,先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脚气味!
工作人员果然没有骗她,弥什晃了晃身体快站不住了,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全身染脚气,所以为什么人死后脚气还在?
等视野习惯地下室的阴暗,两人齐齐朝里看去——
忽地就沉默了。
因为地下室里层层叠叠居然都是腿!
它们快堆到天花板上了,唯一的秩序就是脚心统统朝门,其他不管。
诈骗工厂明显没有赌场管理得当,不仅没有专门记录的小本子,同一个主人的两条腿还都没有绑在一起——杜多金的左腿在东南角,右腿却在门口附近。完全就是乱放!
弥什看着密密麻麻的脚心,数了下,居然有400多只,也就是说有将近200名受害者。
要在脚气浓烈的地下室里,从这些七零八散的残肢里面,找到属于赵汝珍的那一双腿,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弥什和杨阿英对视,浓烈的味道使她们不敢开口说话,但眼眸中流露出了相似的情绪,那就是:赶紧把罗凡德、谢裔喊回来,然后让他们两个找。
“天亮后工厂来往的人会更多,要不先记下位置,等晚上再来搜查?”弥什建议道。
“行。”
就在她们准备退出地下室的时候,忽然,一只夺目的粉色牛仔裤管,映入弥什的视野,使她停下来久久凝视着它。
不是因为粉裤管、粉卫衣这么模棱两可的巧合,而是这双腿跟其他随意摆弄的腿不一样!
它被单独放在角落,大腿伤口横切面贴着墙,就像有个人贴着墙角坐一样。
这种独特的摆放方式引起了弥什的注意。
她心想:如果无头鬼是赵汝珍一直存在这里的残魂,那它一定会和在赌场的残魂一样,每天晚上整理好自己的腿。
绝对不会像其他无名尸骸一样,随意放在房间里。
弥什带着这种分析,缓慢靠近这双仿佛刚刚才被摘下来的腿,除了接触面体温冰凉以外,没有任何要腐坏的迹象。
她将裤腿缓缓拉起来,有个“赵汝真”的汉字纹身,小小的,印在脚踝肉最薄的地方。
果然是赵汝真的腿!
弥什和杨阿英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一人抱起一条腿,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
另一边。
满脸杀意的罗凡德走在谢裔斜后方,走得气势汹汹,已经见风的刀鞘亮着钢铁的精光,吓得谢裔一路上无数次同手同脚,都不会走路了。
他们中途路过无数工作人员,压根不需要演戏,任谁看都知道是押送犯人。
“罗大哥…”
谢裔弱弱开口,恭敬十足地喊了一声。
刚刚他有听弥什呼唤罗凡德的名字,虽然有些纳闷,为啥一个欧洲人面孔叫着中文名,但很明显,现在不是能友好交流的时候。
谁知道谢裔刚喊了一声,罗凡德就把刀贴在他脖子上了。
利刃割破细嫩的皮肤,丝丝生疼。
罗凡德冷言道:“你嘲讽我?”
谢裔:…
啪的一下就跪下了。
哪有啊!!他那么恭谨地喊一声罗大哥,这还有错了?
弥什究竟在副本里是什么人设,又认识什么可怕的朋友啊!
过去因为被无限空间选中,而骄傲自豪,目中无人的谢裔,彻底放下了小少爷的作态。因为他横看竖看,左看右看,终于认清现实:弥什和她的伙伴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过去总觉得自己是无限流勇士,可以不好好学习,现在看到弥什一边勇闯无限流当大佬,一边全科满分考上名牌大学,就觉得脸红得不行。
拿什么比!
他怎么敢对弥什颐指气使,人家大佬没有直接杀了他都算性格好!
罗凡德冷冷看着下跪的谢裔,他也没有纠正他的名字,而是忽然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敢叫弥什孤儿,我就会杀了你全家,把你变成孤儿,知道吗?”
谢裔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知道知道,我再也不敢了。”
罗凡德这才收刀回鞘,半拖半拉地将谢裔,带到了囚禁杜多金的地方。
等工作人员走后,两人站在门口,冲着门缝往里看——这是一个幽黑没有半点光的房间,通室的安静,只能听到杜多金苟延残喘的呼吸声,还有流剩的鲜血偶尔“噗嗤”的爆浆声。
这是转移地点的临时看守所?
还是最终的目的地?
罗凡德看不明白,只能等弥什过来再做打算。
他推了一下谢裔,让他将现在的坐标发给杨阿英,然后两人就像左右两头石狮子一样,蹲守在牢房门口。
等人过来期间,谢裔一直听到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就像海浪冲击沙滩时候的声音,总之一直有东西在动,它想告诉罗凡德,可是侧目看到罗凡德冷漠毫无感情的侧脸,想到刚刚差点死在他刀下的记忆,就不敢说话了。
能有什么东西?总不能是杜多金伤成这样还能乱动吧?
刚刚他们听工作人员说了,像杜多金这种双手、五官还在的情况,可以干点简单的工作,譬如“网恋诈骗”,“杀猪盘”,“养老金电话诈骗”。
他有谈吐,又是大城市里来的,总归活得比很多被困在这里的乡下人好。
这样想着的谢裔,忽视心头隐约冒出的担心,死死定在门口,等弥什和杨阿英过来。
五分钟过后,两人终于到了。
弥什将两只腿丢给罗凡德保管,一条都没有给杨阿英等人留下。不过也正常,因为线索是弥什找到的,搜来的残骸理应归她保管。
杨阿英和谢裔赚点探索分就够了。
分配好“赃物”后,弥什才有时间询问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打听到杜多金要去哪,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网恋诈骗,杀猪盘和养老金电话诈骗…”
罗凡德还没说完,就被弥什厉声打断了:“不对!这个步骤不对,我们还差一样东西。”
天亮后逐渐升起的日头,让工厂内部变得炎热,弥什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可她没有闲着,而是在来来回回地踱步思考。
“小赵被摘掉双腿后,分明是被送出工厂了,她不可能继续呆在这里搞诈骗!”
不然詹姆斯就不会说:“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她。”
究竟是缺了什么环节?
难道是…伤还不够重吗?
弥什这个骇人的想法刚冒出来,耳边就听到莫名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她凝神一听,声音是从门缝里、关押杜多金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都别说话!”弥什一声高呼,所有人连呼吸都停下来。
走廊一片安静。
这样一来,哗啦啦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弥什没有谢裔的脑子里什么“海浪冲击沙滩”那么浪漫的想法,她只觉得…这个声音,像极了没有腿的□□在地面上爬行!
弥什一愣,随后猛地踹开牢门。
一束日光穿透人墙照进房间里,如同聚光灯落在杜多金的身上。他没有认命地躺在地上,而是用双腿截断后残留的肉块行走,一点点、一点点爬到了房间敞亮的窗户上。
这个房间估计是专门关押重症犯人,管理人也没想到,会有人会在重伤之后依旧想逃跑,所以房间窗户都没有关,大大敞开,仍由山间冷风进进出出。
杜多金就这么一点点爬到了窗上,坐在最亮的地方。
疼痛坚定他求死的信念,刚刚工作人员跟他说的话,也令他无比绝望,以至于他们刚走,杜多金就拖着疼痛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攀附在窗口。
因为刚刚他们说…“还没有试过断腿胖子的滋味,晚上等我们过来…”
…这是要?
杜多金从那两个东南亚男人猥琐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受不了了。
这样被虐待还不如早点死掉!
于是当弥什等人闯进来,他也只是情绪淡漠地缓缓回过头来,面向大家,心神恍惚地说:“我好痛,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好想死。”
熟悉的剧情再度袭来,弥什下意识就想点击回档。
可杜多金坠楼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她才切到存档的页面,人就已经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砰!”的声音。
杜多金死了?
弥什几个健步冲到窗边,由高向低往下看。
六层楼高的工厂,杜多金先是撞在钢条横生的大楼未完工处,然后脑袋摔在二层窗台,最后直直摔进水泥地板里。
人绝对是死透了。
杜多金的脑壳都摔裂了。
他的躯干被钢条分割得七零八碎,整个人就像破开的拼图一样,躺在灰白色的毛胚地上。正面恰好对着楼上,死不瞑目的眼镜死死看着弥什等人。
这让弥什想起三岛的死亡,她抓着窗台的手微微颤抖,十指用力扣住不锈钢窗框。
一旁的罗凡德不知道三岛自杀的详情,还以为弥什是看到玩家死亡后,太震惊了而已。
李豫成诧异弥什的反应,他不知道弥什有亲眼见证朋友自杀的阴影,所以什么都没做。
直到沉淀已久的好友联系列表,忽然发出叮叮的提示音,才勉强分走他的一丝注意力。
李豫成定睛一看。
好家伙,居然是梁砚行发来的信息。
两人在新手村的时候浅浅加了联系方式,而后一百多年,两人争锋相对却从来没有联系,这还是梁砚行第一次主动发短信找他呢。
他本想直接删掉梁砚行的信息,以示报复,可想了想,还是打开了。
梁砚行说:【弥什心情不好,你摸摸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
李豫成:…
不是,究竟是谁在玩恋爱游戏啊!
梁砚行隔空发来的消息,让李豫成有种:其实自己才是恋爱游戏npc,是梁砚行在操控他玩恋爱游戏!
…真晦气!
说是这么说,想到弥什现在心情不好,李豫成还是十分口嫌体正直地回游戏里。
然后按照梁砚行说的那样,轻轻拍了一下弥什的肩膀。
带着温热的手掌落在冰凉的肩头上,修长的手指尖半是俏皮,半是安慰地捏了捏肩膀,十分符合李豫成的形象。
安慰了,但没有完全安慰,试图用小动作调节弥什的心态。
弥什侧目看了李豫成一眼,浅笑道:“怎么回事,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当然不像他了。
因为这是拥有许多共同记忆,且细心温柔的梁砚行才会做的事情。不过李豫成还挺高兴,因为弥什可以迅速发现他和梁砚行之间的不同。
至于弥什的疑问?李豫成耸耸肩,能安慰到弥什就是好办法,管它是谁想出来的?
几个大口深呼吸后,弥什终于调理好状态了。
她带着几个人一步几节楼梯地往楼下跑,来到杜多金躺尸的地方。
工厂都在忙忙碌碌,再加上杜多金跳楼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没有人发现他死了。
弥什等人站在他的不远处,面上均是相似的眉心紧促。
他们已经不是新手玩家了,比起浪费时间感叹玩家的死亡,还不如集思广益,想想玩家自杀能挖出什么副本线索。
“怎么就自杀了?”谢裔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杜多金不自杀,他们就能顺着他的动向,找出赵汝真分散各地的尸骨了。
自杀在恐怖副本里,是最没有经济效益的行为了!
弥什冷眼瞥了谢裔一眼,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强大的心脏,可以安然接受命运的突变。如果你谢裔不是遇到我,你以为你的下场比他好到哪里去?”
谢裔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弥什手上估计要磋磨很久,才能变成一个正常人。
就在四人两两分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的事情,阴影处忽然“站”起来了一个人——它只有半人高的大小,再加上行动缓慢,以至于它的手搭在弥什身上了,众人才察觉异样。
弥什感觉到动静,回头看去。
杜多金那张被摔得七零八碎的脸,就这么直愣愣地贴过来,停在她口鼻不远处。
明明死去的玩家,却站起来了!
弥什可以从杜多金的身体缝隙里,闻到血肉的味道,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杜多金是用内脏走路的——由于他的躯干已经摔碎了,所以他只能将一大串内脏摊在地上缓慢挪动,还十分细节地少了一个腰子。
内脏气管血管连接着杜多金的脑袋,他的身高也只剩下小腿的高度。
弥什都看呆了。
这特么是人还是鬼啊?
只见杜多金仰着脑袋,眸里情绪惶恐万分,像极了人类。他慌张地说:“我没死?”
“我怎么还没死?我感觉我好痛,救救我…”
早在弥什观察杜多金的时候,杨阿英就从地上捡起残留的钢条,准备插进他的内脏里了。
她高举武器,刚准备下手。却被人拦下来了。
“你干什么?”杨阿英诧异看向自己唯一的同伴,谢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拦自己:“杜多金已经变成鬼了,如果我们不立刻解决他,晚上会有大麻烦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杜多金没有死…”
谢裔急慌慌解释。
可时间不等人,杜多金已经注意到杨阿英的动作,急慌慌就要转身逃跑了。
杨阿英急着要去解决后患,猛地推开谢裔,两人推搡间,谢裔脑袋上的帽子被掀翻了,露出他那不断蠕动的恶心脑袋。
谢裔摔倒在地上,疼得眼泪直流。
等他擦点眼泪睁开眼睛,就发现所有人都没了动作,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谢裔攥紧裤腿。脑海中,那位破头警察的下场一闪而过。
当初他怎么对待破了头的警察, 现在就得担心别人怎么对待他。
饶是这里没有镜子,谢裔看不到用帽子闷了一个晚上的脑袋,他也能从大家的目光中, 窥探出他如今的惨状。
一定比那个警察还要瘆人。
奇怪, 见风了, 脑子却比之前还痒了。
谢裔下意识抬手挠了挠伤处,却摸到了一只只正在蠕动的东西。他不可思议拿下来一看, 发现居然是白胖胖的蛆虫, 多只触手还攀附着半截他的血肉。
“啊!”
谢裔猛地丢开虫子。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推开杨阿英等人跑到院子的水井处, 朝漆黑反光的水面望去——男孩一脸惊恐,平时整齐梳起的头发已然散落,他的手指颤抖地掀起散落的刘海, 赫然看到,伤口上爬满了白黄相间的蛆虫。
淋雨又晒干, 还一直用帽子闷着伤口,能不长虫吗?
可大脑突兀地掉出一半,蛆虫随意在脑沟里进进出出,还有一些仿佛跑进他头皮里了, 谢裔能明显摸到头皮底下凹凸不平的起伏。
他有些崩溃地回眸, 却看到众人警惕的表情。
“我不是鬼!”
谢裔第一句话就是自证身份。
这也是他为什么拦下杨阿英杀杜多金的动作, 因为他和杜多金一样, 受到致死的伤害, 可他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能感受到每一口呼吸在身体里的运作, 怎么能算是死亡呢?
可他也知道,这么瘆人的伤势, 换做谁都不会相信他是正常人,所以谢裔喊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后续了,只是站在原地抹眼泪。
泪水和蛆虫一起啪啪往下掉。
“哗!”
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谢裔下意识抓住,发现是他掉在地上的帽子。
经过一天一夜的生死生存,帽子沾满血污,靠近伤口那一面还黏着已经死去的脑组织。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扔帽子的人。
看向弥什。
“这里刚好有口水井,把头洗干净,那么多虫看着恶心死了。”
弥什绝口不提鬼的事情。
她看着不人不鬼的谢裔,表现出来的反应却是:把同一道数学题翻来覆去讲了无数次,而谢裔依旧没听懂时一样的无语表情。
她的反应让谢裔差点以为,他脑袋破了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高考再少30分而已。
“这里是副本,不是现实,只要能通关出去,其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弥什淡淡的语气说服了谢裔,也说服了所有人。就连刚刚手握钢筋准备暴起的杨阿英,也“啪!”地一下扔掉手里的武器,扭过头不说话了。
谢裔愣愣拿着帽子,跑到水井里洗头。
等他把虫子和坏死组织洗掉后,之前一直忍受的头痒终于消停了。除了耳边偶尔嗡嗡响,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大脑本来就应该裸露在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飞速洗完头后跑到弥什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弥什姐。”
如果不是要维持大佬的逼格,弥什真想阴阳怪气一句“怎么不叫老太婆、死孤儿了?”
但是侧目一看谢裔半掉不掉的大脑,想了想,还是算了。
挺可怜的。
本来就只能上二本的脑子,现在也不知道还剩多少分了。
大家达成共识,默契地忽视谢裔的异样,可这样一来,要怎么对待杜多金就是问题了。
杜多金和谢裔不同,谢裔还能勉强维持一个人样,帽子一戴,就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杜多金只剩下脑袋和内脏了,哪有正常人看到一副软趴趴的肝脏在地上行走,不会像杨阿英的反应一样,只想杀掉他?
众人陷入苦恼。
弥什左顾右盼,忽然发现:“欸,杜多金人呢?”
刚刚杜多金在杨阿英暴起的时候试图逃跑,可因为行动速度太慢,没能引起关注。
现在回过神一看,瘆人的肝脏早已消失原地,如果不是地上还留有杜多金破碎的身体,还有拖曳后拉出来的血迹,弥什差点以为是幻觉。
“找找!”“罗凡德顺着血迹追去去,“他就一副肝脏,走不了太远。”
几人跟着内脏拖曳在地上的血迹往前走,绕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茂密的草丛里,有个黢黑的脑袋正在缓慢爬行着,它就像一个长着人头的爬行生物,通过猛烈的呼吸控制肺部,好让一松一弛的内脏带动自己往前走。
有时候觉得内脏走得慢了,杜多金就会把头低下来,用下巴拱着自己前进。
他脸上是着急的,想要快点离开的表情,可是身体却控制不住自己地挪动,速度极慢。
…真的不像是个人类了。
还没等弥什等人上前,“哗啦啦”的鞋子践踏草丛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们只能停下要上前搭救的脚步,躲在草丛里看来者是谁——是工厂的工作人员们。
奇怪的是,他们看到杜多金的诡状后,居然没有露出半点诧异的表情。
其中一个人熟练地抓住杜多金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沾满泥土的内脏向下垂,杜多金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惶恐不安。
“怎么回事,怎么死成这样了还没有被送走?”
抓着杜多金的人应该是个高管,他质问后,很快,关押杜多金的人就被带上来了。
那两个东南亚男人看到杜多金的惨状后,大惊失色,生不出一点儿晚上再来的兴致了。他们跪倒在地上,口齿不清地说:“刚刚他只是被摘掉双腿,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至于现在…别说工作了,杜多金连敲键盘都费劲。
高管疲惫揉了揉眉心,随手将杜多金扔到那两个东南亚男人身上:“他都这副模样了,也没法在工厂继续呆下去了,送去农场吧。”
“是…”
东南亚男人不顾杜多金疼极的表情,直接抓着他的的头发拖行。
这完整的一幕落在弥什的眼中。
托杜多金自杀的福,副本的下一个线索终于出现了,那就是:农场。
不过什么是农场呢?
赌场是典当买卖;工厂是电信诈骗,那么农场是什么…难不成把杜多金做成饲料吗?
弥什决定要跟着杜多金去农场。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想办法在不引起詹姆斯怀疑的同时,说服他主动邀请她去农场
这不算难事,先前詹姆斯就想让弥什来见证他的诈骗王国,他的奖牌,他的储蓄小金库,结果一场大火烧光了他所有的炫耀资本。
还被弥什各种反讽:“就这?就这??”
现在的他迫不及待想让弥什看点更厉害的东西,好跟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比拼比拼。
所以弥什只是在经过运送杜多金的车旁,随意提了一嘴,就得到前往农场观看的机会。
还顺便借着敲打谢裔、杨阿英的借口,把他俩也捎上了。
不过一个是高层,一个是俘虏,待遇自然不同。
弥什和罗凡德乘坐单独的越野车,谢裔和杨阿英则是被绑在车顶上,吹得脑壳疼。
这一路上路况糟糕,再加上开得快,车子疯了一样颠簸。坐在车里的弥什、罗凡德还好,觉得难受还能睡一会儿。
被绑在车上的杨阿英、谢裔就不行了。
谢裔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脸色青白。摘掉帽子,伤口处又掉了一大坨大脑出来,他随意用手指塞了回去,惹得其他几人一阵反胃。
“谢裔,虽然我们不在意,但你也不要表现得那么像鬼行吗…”弥什无语道。
主要是她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给谢裔补课了。
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随手塞大脑的行为,瞬间什么好为人师,乐于助人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挺奇怪的,谢裔都把手指插进大脑里了,都不会疼吗?
弥什好奇便把这个问题问出来,谢裔回忆了一下,说:“刚开始被敲破脑袋的时候疼,还有蛆虫在上面爬的时候挺痒的,后面就没什么感觉了。”
按理说,脑子受伤这样的伤势只会越来越疼,直到脑死亡才对。还有杜多金的内脏走路,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可除了玩家们,副本NPC都习以为常——证明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在副本里是正常的。
弥什隐隐摸到这个副本世界观的边缘,可她需要一些更直观的证据,佐证他的猜想。
这时,一束车前灯打上来,掐断了四人的互动。
是押送杜多金的货车到了。
等这辆脏兮兮,外壳全是泥巴的货车开到跟前,刚刚还在抱怨车顶辛苦的谢裔不说话了,因为比起他们,杜多金的待遇似乎更惨无人道一些。
他就像是货物,被丢到后车厢里,如同货物一般摇晃。
工作人员把后车厢打开,出乎意料的是,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和杜多金一起被送到农场的人不少,有在赌场里当掉四肢,只剩下一副躯体的人彘,还有没跑出昨夜火场的人。
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重伤,因为跑不出去,干脆投身火海一了百了。
炙热焚烧他们的身体,常人无法忍受的温度迅速攀爬至全身,有人全身皮都被烧掉了,有的人声带听觉都被烧坏了…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人却还活着,还被带到这里来了。
一个新的、未知的、比起工厂只会更差的地狱。
也因为如此,从车上下来的人各个神情麻木,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下去的感觉堪比地狱。
他们排着队,整齐有序地走进一个有着巨大牛棚的小农场里面。弥什等人则跟在最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留神观察附近的异样。
牛棚外放着好几个木箱子,里头用稻草包裹着,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罗凡德单手拎起箱子,箱子缝隙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好像是牛奶?”
罗凡德用他的过往经验作答。毕竟农场、牛棚、木箱子、叮叮当当互相敲击的玻璃瓶,很容易让人想到畜牧业和年制品这种东西。
对此,弥什选择沉默,保留意见。
她可不相信一个搞赌场、诈骗的团伙,会忽然爱上田园,搞起正儿八经的畜牧业。
带着这种警惕,弥什主动推开了牛棚大门。
日落后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塞进来,照亮牛棚里景象。
明明是夕阳西下,日落农场的美好景象,可看清牛棚内部的众人却屏住呼吸,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