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女友—— by泰哥儿
泰哥儿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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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弥什的命令,罗凡德只好听话。
他跟着黄娣躲进祭台下。
临进去前,罗凡德的脑子忽然就灵光了——不对啊,这里能有什么地方绝对不会被发现?弥什究竟要躲在哪里?
趁着送新娘子的队伍还没进来,罗凡德起身一个回眸,看向弥什。
紧接着他就看到,弥什居然想也不想地,一头扎进喜馆里,还贴心地给自己盖好棺材盖!
罗凡德:…!!!
这就是她说,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的确是意想不到啊,别说门外的鬼了,就是人也无法想象,居然会有人为了躲避迫害者,于是主动躲进棺材里。
不觉得晦气吗!
罗凡德心急如焚,却又被黄娣拉住过不去,只能冲着棺材的方向喊了一句“弥什!”
“——弥什!”
声音传到喜棺里,就像被什么吞没,连尾音都不剩了。
棺材里的隔音很好,听不到任何声音。躺进棺材里仿佛躺进了一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在这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又因为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将感官都放在听觉上,更放大了所处环境的未知感。
这时,棺材深处传来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喘着粗气,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汉在说话。
“你是谁?”
这个声音,和喜轿上听到的声音不一样。
仔细想想,喜轿上的声音,也不太像五山本人。
当他用阴气将黄娣卷进轿子里的时候,说的是:“你是最完美的新娘,只有你,才有资格站在五山的身旁,服侍五山——”
而不是“站在我的旁边,服侍我——”
所以弥什认为,那是喜轿自己的声音,并非五山本人。
难道这把低沉的老汉音才是五山?弥什心里暗暗批判老头还那么色,娶那么多新娘子,结果老头的下一句却是:“你不是五山的新娘子。你不够纯真,你配不上我们的神”
——我们的神。
看来,这是喜馆自己的声音。
弥什了然的同时,还不忘和棺材互骂:“我怎么就不纯真了?我警告你,不要张口就来!”
“你在过去、现在、未来,会同时拥有五位丈夫。”喜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比喜轿老,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要更强一点。
喜轿只看出弥什会有五个老公,可喜馆却能看出,她会【同时】拥有五个老公。
这下,直接把弥什给整不会了。
她以为她是结婚离婚五次的掘坟勇士,结果她是脚踏五条船的时间管理大师。何德何能!
“你不符合神母的要求,你走吧。”
盖在弥什头顶上的棺材盖缓缓打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同时,还听见外头喧哗声——送亲的队伍已经进入神殿了。
鬼群推搡,呼出阴冷的气息,连带着神殿里的空气也降至冰点。
喜轿扯着尖利的嗓音,高喊:“迎新娘下轿…”
…哪有什么新娘啊?只有一个空空的箱子。
估计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发现箱子里没有人,新娘子不知所踪了。在这个节骨眼里,弥什怎么可能听喜馆的话乖乖出去?!
然而,和一副棺材对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方式。
于是弥什转变思路,决定换一个沟通方式。
她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冲着棺材黑处说:“你说我不纯真。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过去、现在、未来的五个老公里,没有你们的神呢?”
喜棺居然沉默了?!
弥什就是随口一说,想套出更多的信息,却没想到,对方直接就不说话了…就好像是,在考虑这句话的可能性一样。
“喂!我乱讲的,你不要沉默啊!”弥什一个头两个大:“你这样沉默我慌的…”
谁想和这种邪神扯上关系啊!
然而回复弥什的,不是喜馆老态龙钟的声音,而是“倏——”地一下阖上棺材盖的动作。
弥什感觉有一顶点缀着繁琐珠花的头饰落在了她的头上,成串的珍珠饰品打在她额间,将皮肤敲得生疼发红,却因为身体被限制在狭小的棺材里而无法佛开。
什么鬼东西?
弥什伸手,想要拿掉头上的东西,指尖却无意抚到长裙的百褶裙摆。
…长裙??
弥什是穿小洋装进的副本,是一套淡黄色的小外套短裙。可是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竟然变成刺绣重工的中式连襟服。
裙摆宽大且长,在她身下铺成一个大大的扇形。
再加上头上丁零当啷的发饰,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脑海。
她莫不是…穿上了嫁衣?
棺材外。
喜轿已经发现新娘子消失的事情了。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密密麻麻的鬼影在神殿里乱飞,无数吊死鬼落到地面,脚尖点地。它们正在搜寻新娘子的下落。
好在黄娣等人藏在祭台下面,有桌布遮挡,暂时安全。
不过桌布并没有完全铺在地上,距离地面还有大约十厘米的距离。
黄娣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缝隙朝外看去,正好看到毫无血色的足肢,用绷直的脚尖走路。也不知道弥什是怎么看到这幅景象还能淡定的,反正黄娣差点吓死了,幸好及时捂住嘴巴,才没让尖叫声发出来。
可是她也不敢往外看了,怕看到一些理智无法承受的画面。
躲在祭台下的三人保持安静,连呼吸的气息都放轻不少。
过没多久,桌布以外彻底没有声音了,就好像所有人都离开神殿,去找他们的新娘子了。黄娣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抓紧时间呼吸。
新鲜空气才刚进入肺中,眼前桌布忽然被掀开,吓得她差点岔气了。
只见吊死鬼们直直弯下身体,将头抵在地板上,身躯扭转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看向桌底。
因为被吊而完全爆出的眼睛死死盯着黄娣,嘶哑的声音从拧成细杆的脖子深处溢出,说:“找到了你。原来你躲在这里。”
原来它们没有离开。
它们只是同时停了下来,细细聆听活人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的黄娣,再也控制不住恐慌,大喊出声。
“啊——”
她眼睁睁看着,吊死鬼们伸出僵直的手臂,准备将她从祭台底下拖出来.
黄娣不断挣扎,罗凡德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尖锐的刀锋指向了伸进桌底的无数只手。
可是反击的人只有两个,扑到祭台外边寻找新娘的吊死鬼却有无数只,无论黄娣怎么挣扎,冰冷的手还是摸到了她的头顶,阴冷倏然向下直灌脑袋。
这下真的完了。
黄娣的头发缠在吊死鬼的指甲上,连带着脑袋被扯出一个极限弧度。
头皮被拉扯的撕裂感后知后觉而来,如果黄娣再坚持,下一秒,她的头皮就会被掀开。
就在人鬼僵持不下,黄娣快被拖出祭台的时候,抓住她头发的吊死鬼忽然集体停了下来。摸上她身体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吊死鬼如同浪潮退却一般离开了祭台。
…什么情况?
黄娣摸着生疼的脑袋坐起来,手里多了一大把断裂的头发,毛孔都流血了。
她朝罗凡德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后,罗凡德朝吊死鬼退却的方向追了出去。
刚出祭台,他就知道吊死鬼后退的原因了。红彤彤的光线染红神殿,喜蜡无风自燃——吉时到了。
五山结亲马上要开始了。
可是好奇怪,结亲得有新娘子才对啊。
可是新娘子不是在…
罗凡德似有察觉,惊慌失措的目光朝喜棺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被浸血的红布装点得红彤彤的漆黑棺材,居然在原地诡异地来回晃动。吊死鬼们趴在地上,虔诚地看着喜棺的动静。
什么情况?
这是弥什一个人闹出的动静吗?她在干什么?
罗凡德没看懂。
直到垂垂老矣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恭喜五山,迎娶新娘,洞房花烛,降下神儿…”
他愣了很久,才听懂“洞房花烛”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在反映过来五山跳过拜堂环节,直接进入洞房花烛夜后,罗凡德气得找不回任何一丝的理智。
他拔出武士刀就往喜棺冲。
见神杀神,见鬼杀鬼。
他杀红了眼睛,视线却坚定地落在棺材上面。
“弥什!!”罗凡德冲着棺材大喊:“你再撑一会儿,我来救你了!”
话音刚落,棺材的晃动更大了。
棺材里。
弥什意识到自己穿上嫁衣后不久,一个沉重的物件压在她的身上。
是一个人。
因为他在呼吸。温热气息扑在脖颈,又因为深处狭窄的棺材里,两人叠在一起无处可避,竟硬生生多出几分暧昧来。
压在她身上的人伸出手,摸了摸弥什的脸颊,说:“你就是我的新娘?”
看来,这就是五山了。
声音竟比弥什想象的还要年轻,像同龄人。
“是啊。”弥什二话不说,伸手掐住五山的脖颈,不断收紧用力:“我就是你的新娘。”
——你好啊,我那未曾谋面但马上葬身她手的“亡夫”。

密闭的棺材内空气稀薄。
再加上被一个男的头对头, 胸对胸地压在里面。弥什感觉不到暧昧,只觉得呼吸不畅,浑身血液流动变得极其缓慢, 连带耳鸣眼花的症状都冒出来了。
她抬起沉重的胳膊。
不是自救, 而是抱着敌人一起死。
弥什伸手, 死死卡在身上男人的咽喉。
她没有因为胸闷气短而导致大脑短路,居然妄图用这么简陋的方式弑神。而是她猜测:既然五山有呼吸, 热气都扑到人脸上了, 那是不是也会窒息?
别的女主被吹脖子:好暧昧好心动。
弥什被吹脖子:他有呼吸,我要掐死他!
当然, 为了以防外一,弥什还找李豫成拿来了道具。
一个可以直接接触到亡灵的戒指。
当时李豫成正忙着在商城买保氧道具,刚下单收到立刻丢到弥什身上, 慌得七手八脚,听弥什这么要求, 没有多想立刻就给她买了一个。
结果回过神一看,弥什已经掐住了大boss的脖子。
李豫成当时人都麻了。
再没心没肺的乐子人看到不要命的莽夫都会害怕啊!
他看了看购物车里的氧气道具,右手点击,一键清空, 然后开始下单各种保命道具——账单越打越长, 商城感谢播报高达百次, 引得无数玩家注目。
——弥什在拼命, 李豫成在拼钱。
只有游戏供应商主神乐哈哈的世界达到了。
“给我死!”
弥什加大手上的力气。
亡灵戒指确实是好东西, 她能明显感觉到五山在被掐住的时候,氛围有一秒钟的惊愣。她也能摸到五山脖子附近的皮肤…怎么说呢, 连皱纹都没有,怪滑溜的。
“呵。”
五山忽然笑了一声。
他再次抬起手来, 动作缓慢优雅,落手轻盈,仿佛是一位绅士想要安抚歇斯底里的女士,再将她抱在怀里哄情人般的甜言蜜语。
然而下一秒…他反掐住她的脖子。
“你这是弑神,我的新娘。”
五山说话语气带笑意,手里动作却告诉弥什,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掐弥什的劲实打实。巨大的压力包裹住纤细脖颈,全方位无死角的压迫,气管都有扭曲的迹象,更别说氧气了。
一丝空气都进不来!
弥什本来就头晕眼花,这下意识都模糊了,只有掐五山的手没有松懈过。
她没有系统,收不到副本通报,否则此时此刻,她应该和所有玩家、所有直播间一样,脑海中响起两次广播——
【你做出了新娘们不敢做的事情】
【你的荒谬引起神明的注意】
两人互相使劲,试图发出求救信号的身体不断撞动棺材,发出“砰砰砰”的轻微响声。
棺材外,是一声声的“洞房花烛,降下神儿。”,棺材内,是一对被按头结婚的新婚夫妻,正暧昧交叠在一起,恨不得掐死对方。
不行了不行了…
要回档了!弥什用吸氧道具都觉得快撑不住了,对面五山竟然半点影响都没有。
她默默谋划:看来掐脖子并不是一个好的杀老公办法,下次试试看喂毒酒吧。毒酒不行,那就兑换小刀在洞房花烛棺材夜里捅他十几刀,总能找到办法的…
弥什哪知道,她快要把这个副本玩成《杀老公的一百种方法》了。
就在她准备回档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好像又看到她那个死鬼了——这次不是梁砚行,而是李豫成。
他如身后灵一般,出现在五山身后。
细碎的流海有些遮住眉眼,但因为眼瞳亮得吓人,所以弥什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李豫成平常懒散眼皮松垮垮搭下来,只露出半颗眼瞳,这次抬起眼皮露出完整的眼睛,整个人的神态似乎转瞬发生了改变,改变得更英朗,更坚定了。
总之,和轻佻挨不上半点边了。
只见一条修长但骨骼肌明显的手臂圈住了五山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向后拉。
因为使得劲足够大,直接把五山的上半身从弥什身上拽离,后脊椎骨发出咯吱连爆声,脑袋被往后扯出一个凹陷的弧度。
因为李豫成的出现,连带着五山掐住弥什脖子的手也被拽松,离开了。
充沛的氧气灌入弥什的口鼻,她抓紧时间用力呼吸。
吸哈——
吸哈——
因为获救,身体处于本能地颤抖。
李豫成这一拽,不仅把五山钳制住了,还把她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她用力咳嗽着,说:“别搞啊,快回去。你不要出现在这里。”
在弥什的认知里,李豫成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出现在阴间相关的副本里,总是不太好的。
可是她的劝阻没能劝走李豫成,反而莫名引起五山的愤怒。
——弥什的话令他产生错觉,产生被无视的感觉。
棺材深处佛起祭奠用的白绳,它们如同蛇一般爬行在弥什的身上,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弥什侧头想要避开,可是人哪有绳子灵活?下一秒,她的脖子被紧紧勒住,整个人向后。
白绳将她死死按在棺材板上,缠捆的部分还在不断用力,仿佛想活生生勒断她的脖子。这样下去的结局可想而知——白绳坚韧却不像锐利的刀,做不到一击毙命,只能像蟒蛇一样,缠绕住猎物然后慢慢耗着。
可以预见,弥什的脖子会在压力的作用下,越来越细,越来越细,最后直接断掉。
恍惚间,弥什想起女神的遭遇,看来五山打算如法炮制,勒断她的脖子后将血当作养分,供养这座诺大的宫殿和未来看不到尽头的迫害。
这怎么可以!弥什扯开被挤压而疼痛的声带,怒吼:“李豫成,别管我,杀了他!”
“可是你…”
李豫成因为弥什快要窒息的事情乱了阵脚,钳住五山的手微微松动,直到弥什喊话了,他才重新拉住、再次钳制住。
谁能想到啊,狭小棺材里居然能上下交叠三个人!
五山被李豫成拉得整个人向后,弥什被绳子勒得向下,两人中间甚至还能再塞一个。
刚说到“还能在塞一个人”时,噌噌的刀剑声骤然响起,耳熟得令人有安全感。
是罗凡德!
他在吊死鬼中杀出重围,锋利的武士刀对准棺材了。
他一边砍着棺材,一边愤怒喊叫:“弥什,你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罗凡德的武士刀可以毁掉半个日式凶宅,对付这种放置百万年的木头盖子,当然轻松。刀风斩开喜棺的木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从里面感受到的效果是——道道刀痕划破黑夜,室外的光线硬塞了进来,就像盘古开天地一样,使得棺材内的视野逐渐清晰、明朗,
“兹拉——”
又一道划痕出现,正好开在弥什的头上,五山的侧脸。
橙黄色的光线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五山的灰白色的眼瞳上。弥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瘆人的灰白慢慢转动,先是侧目看了李豫成一眼,紧接着又透过刀痕,看了罗凡德一眼。
眼眸没有笑,说话却带笑。
他说:“原来是他们啊。”
什么就是他们?什么意思?
弥什想要追问,却被白绳勒得说不出话,再仔细回想,她倏然发现五山竟也没有开口,他的声音是直接出现在她心里。
就好像现在,他不用张嘴就能跟弥什对话:“你很荒谬,我很喜欢。”
弥什:…得,无论鬼神都很油呗!
谁稀罕你的喜欢?
似乎是知道她说不了话,五山没有等她的回答,而是继续往下说:“我们来做个游戏吧。我赌你不能通关我的考验,你赌他们会不会抛弃你?”
弥什:…哈?
你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想全是屁话。
哪有对赌涉及到三方人马呀?感情你在游戏里神隐了呗?就坐在一旁看我和他们表演?
弥什说不出话,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眼神骂骂咧咧。
“呵。”男人又笑,好似听懂弥什的内心独白“你是至今最荒谬的新娘,期待你的表现。”
丢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举起手,于虚空挥了挥。
弥什感觉自己背靠着的那块棺材板忽然就消失了,她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角色一样,从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去,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看不到喜棺了。
一层,两层,三层。
她急速降落,路过一层层莫名的楼层,在许多恶鬼充满欲望的眼神中直直向下堕去。
十二层、十三层、十四层…
这种别具深意的楼层字数,让弥什觉得不对劲,她该不会…
“砰!”
□□撞击的闷响声响起。
弥什才刚有了点头绪,就抵达她的目的地了。她从座位上艰难爬起来,先是揉了揉脖颈,放松一下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僵硬的肌肉,随后才有精力看向所属楼层。
十八层。
充满寓意的数字,再结合副本的属性来看,弥什对自己所身处的环境已有大概了解了。
——她来到了十八层地狱。
弥什不是跌在地面上,而是跌进了花轿里。她本就在喜棺里换好了喜服,带上了发饰,直接坐进花轿后竟然半点违和感都没有。
就像本来就是她要结婚那样。
轿子外谁人高呼:“五山娶亲!生人回避…”
五山娶亲?
弥什偷偷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轿子外是活人,又或者说都是一些老熟人了。
是更年轻一些的村民。
她好像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她在过往二十七任神妻的回忆里,经历着她们的经历。
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老妇掀开花轿,光线照亮轿里,吓了弥什一跳。
“你也别怨恨我。”老妇说话时,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无奈,手也摸到了弥什的身上:“要怪啊,就怪我们都是女人。可要我说,你的命可比我强,嫁给神明下辈子肯定投男胎!”
“假如我没有下辈子了呢?”
弥什冷冷回答,神殿里被做成神像的尸体还历历在目,看起来就不像有下辈子的样子。
而且下辈子当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一个正常人,又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飘渺的下辈子里?
老妇明显被弥什噎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地站起来:“连你娘的话也不听了吗,你不嫁,将来在村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总之我话放在这里了,不当神妻,就嫁给村尾那傻子,你自己选吧!”
听着面前疑似她老母的话,弥什冷笑:“为什么我要嫁人才能过日子,我们可以离开!”
老妇不再说话了,而是将背后的一捆麻绳丢到弥什身上。麻绳是用芦苇编造后搓出来的,所以表面有些发白,乍一眼看去有点像是白绳。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妇再深深看了弥什一眼,眸光情绪微闪,看不出是遗憾还是接受命运的深沉。
语毕,她丢开花轿的帘,转身离开了。
弥什拿起手中的麻绳,慢慢抬头,看向花轿的天花板——花轿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轿子,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天花板上横着一条梁。
她用麻绳比划了一下,从梁上落下来的长度,居然正好到她的脖颈。
不仅如此,绑麻绳的梁上粗糙,有无数划痕,门槛处也有莫名的脚踏痕迹。可想而知,历届的新娘子们都是含泪坐在喜轿里,然后慢慢将麻绳绑在花轿梁上。
手一松,人一坐,两只穿着红鞋的脚就露在花轿外面。
布帘后吊着的尸体跟着花轿摇晃,踩着唢呐吹奏的欢快喜乐,新娘踏往成为神妻的路上。等到达祠堂了,无论人死没死透,她都会被装进用红布装点的漆黑棺木中,孤独等待死亡。
原来这是喜轿的来历。
在喜轿上吊的女孩,最终成为伥鬼,骨骼作轿架,皮肤作轿壁,鲜血作染料。
截止到现在,整个副本的线索已经被弥什摸清了,她的探索进度高达99%.可是不行,因为她还没看到五山的真实模样,还差这最后的百分之1。
要先见到五山本人,至少,弥什要用新娘子的身份活下来。
她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上吊自杀,死后下棺。
第二,不在喜轿上死,选择在喜棺里闷死。
都是很无趣的死法,于是弥什选择…坐在花轿里发癫痫,一边发一边大喊:“五山大神!哦不,相公,相公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大,再加上五山的头衔一出来,轿子外吱呀乱吹的唢呐立刻就停下来了。
摇晃的花轿被放下,布帘却迟迟没有人掀开。
弥什不用看也知道,送亲的人肯定都围在花轿外面,双眼警惕地看着这里,既有点害怕,又十分畏惧不敢直接掀开布帘查看情况。
他们不来,弥什就自己演——毕竟是第二次拿“老公”当枪使,她可一点羞愧感都没有。
布帘掀开。
人缓缓走下花轿。
再次走出花轿的弥什气质大变,她高高仰起高贵的头颅,做出先前见过的五山模样,说:“呵,这场婚事很荒谬,我很不喜欢。”
先前弥什就发现了,五山的表达十分简单。
无论是祭祀还是喜馆里短暂的对话,他都习惯于用“喜欢”,“不喜欢”来作答。
而且只是应对一些落后的村民罢了,只要做出气势,他们就会被唬到。弥什抖了抖肩膀,脚步慢条斯理走到花轿前,装作严肃地说:“怎么不回话?祝祭人呢?”
“祝祭正在祠堂等着你呢…”为首的那位村名愣愣回答。
倒也不是弥什装五山的模样有多像,而是她态度转变后,前后模样的反差对比太大了。所以村民们都觉得她是真被附身了,而不是在装疯卖傻。
对此,弥什有自己一套的解决思路。
像这种杀女人结阴亲的办法,只有疯子才想得出来,既然如此,她用发疯的方式应对,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
弥什自由发挥,本着能骗就骗,不能骗就再想想的原则,张嘴就来,唬得几人放下花轿,他们独自前往祠堂找祝祭过来,只留下一人呆在花轿旁伺候弥什。
估计想把“五山”照顾得好一点吧,留下的那人强壮如牛,一个人扛起花轿也不在话下。
弥什失望看向麻绳,想要勒死对方的计划只能放一边了。
她沉默坐在轿子里,又将布帘掀开,男人则安静站在轿子不远处,正好距离轿门不远处。弥什眼轱辘一转,新计划浮现心头。
“啪——”
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胳膊上,冰冷不似人的温度瞬间覆盖,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狐疑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弥什咧着一张血红大口,笑得诡异地说:“从那时至今,我已经娶了好几任老婆了…”
“二十六任了…”
男人紧张悄悄咽下口水,至于二十六任的说法,是他从祖籍里看到的。在村子的祖籍里,第一页就是五山和他的历任老婆,从时间到姓名写的明明白白。
村里人都管她们叫神妻,心情好的时候会喊女神,但更多是将其当作神明的附属品看待。
“是啊,二十六任了…”弥什的手慢慢摸上男人的肱二头肌,说出的话足以吓死男人:“我现在发现,其实男人也挺不错的,让祝祭下次在男人里选一选神妻吧。”
“我看你就很不错。”
弥什回忆过去看见过的男凝眼神,并将它灵活运用。
她的眼神浮夸地上下打量男人,还故意在下面停留久一会儿。注意到男人瑟缩地避开后,她立刻加码刺激他:“神妻可是荣耀,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让我想想…下次选妻的时候,我该说什么话呢?我就说,我喜欢王二六,如何?”
王二六这个名字,是他们换班的时候,弥什无意间听到的。
可是王二六不知道弥什偷听了他们说话,所以下意识以为,这是无所不能神明的爱意,有或者说是…死亡宣告。
谁要当这个神妻啊!
男人回忆起家里人谈及女神们时戏谑的眼神,光是想想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族谱里,被当作某人的附属品,他就打从心眼里接受不了。
他不要!男人张着颤抖的唇齿,说:“你、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弥什面上笑容倏然收回。
穿上这身嫁衣是会产生滤镜的。弥什笑得时候有种从阴间爬出来的诡异感,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种马上要手刃活人的冷厉。
她反问:“你不愿意跟我?”
男人没有回答,她又再次追问,还是没有回答。
倒是身体颤抖幅度大了许多。
这时,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妖风,从两人跟前窜过,将弥什的头发吹得向上飘,乱七八糟。她就在这种眼神坚定、头发群魔乱舞的时候,朝男人伸出涂有鲜红指甲的手。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等下次,我要你现在就成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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