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这个副本里。认知对精神状态有很大的影响。
弥什感觉现在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胡汉什又回来啦!
至于弥什对罗凡德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是谁转发推文给她?罗凡德。
是谁告诉她, 推文的最初发现者是迈俊?还是罗凡德。
迈俊死的时候, 最先出现的人真的是三岛吗?不, 也是罗凡德告诉三岛,三岛才过来的。
又是谁不断引导她, 还警告她不要信任三岛的?
从头到尾, 罗凡德都如同影子一般毫不起眼,却始终贯彻全程。
副本夜晚降临。
因为不能关门, 习习凉风从走廊不知名的角落吹来,带来酸腐的潮味。
孤寂的夜里,房间内人影晃动。
弥什坐在地板上, 把床单撕碎成一条条,再将其头尾相连地连接起来。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从旅馆窗户爬下来, 去看三岛死后的模样。
她记得三岛死前,把钥匙牌放在外套口袋里了。
只要她爬下去从尸体衣服里拿出卡牌,就能知道他的身份了。
虽然弥什也不知道,离开游戏盘的玩家, 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三岛的死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静静地躺在弥什房间窗外, 离她只有几米距离, 手里还握着足以颠覆副本的身份牌。
这让重回自我, 作死第一的她怎么忍得了?
弥什将床单的一头绑在在腰上,另一头绑在梳妆台的柱子上。
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点击存档。
独栋的日式住宅毫无安全措施可言, 外墙爬满了滑溜溜的苔藓。唯一可以攀附的水管,还是生锈淌水、随时裂开的那种。
弥什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窗户。
夜风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时刻提醒着她,窗外有她的昔日好友,同时也是一具尸体。弥什神色悲痛缅怀地低头看去,却愕然发现——窗外根本就没有人!
原本挂在屋檐上,被尖角贯穿胸膛的三岛,消失不见了…
屋檐上还残留着深红色的血,挂着不知名的红白混合组织物,看起来更像是内脏的碎片。
奇怪的是,屋檐上除了造成三岛致命伤的那一大滩血渍外,周边还有很多凌乱的血痕,有点儿像是拖拽的痕迹。
弥什顺着瓦片上的血迹一路望去。
最终发现,这些凌乱的血迹,在某个房间窗外消失了。
“1、2、3…”
窗户对应的是走廊的第三个房间,那是…三岛的房间?
死去三岛的尸体消失了,拖拽的血迹终止在他生前的房间里。此时那个房间,窗户大开,窗帘在夜风吹动下,时不时飞出窗外,于空中摇曳,像是有一个人站在窗口向她打招呼。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直接过去三岛的房间,检查是否有人闯入。
弥什刚准备退出窗台,余光忽然瞄见:屋檐上黏成一团的血里,居然藏着一张卡牌!
可惜,卡牌正面向下,被凝固的血液粘得很牢。她站在楼上看不到牌面,只能看到卡牌背后即将打开的房门图案。
红色的门半开半合,门缝里透出的黢黑,弥射出诱人好奇的光。
…是身份牌吗?
是杀人鬼,还是银钥匙。
站在窗边猜测毫无意义,弥什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拽了拽腰间的床单。
没有多少犹豫的,她一只脚跨出窗外,紧接着整个人悬挂在屋外。
屋外的风比弥什想象的还要大。
呼啦啦地将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可她两只手都抓在窗沿上,腾不出手整理头发。
弥什就像爬山虎一样攀附在窗沿上,低头看向尖角屋檐的地方。
她心一狠,直接跳了过去!
干涸血块的滑溜程度不亚于苔藓,弥什双脚都落在屋檐上了,却被滑得整个人向后一倒,差点直接摔下旅馆。
幸好她双手缠着布条,紧紧扣住瓦片的同时还增加了摩擦。
“怎么这么对我啊!”
弥什双手发力,纤细的胳膊不住抖动,“考完高数考引体向上,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众所周知,弥什最讨厌的科目,一是数学,二是体育。
寻常人进无限流不是保命就行吗,怎么就她不一样,还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说是这么说,弥什最终还是摇摇晃晃,费劲爬回屋檐上。
当中也不知道梁砚行出了多少力,才把这个平日运动只有爬上铺的女大学生给扶上去。她趴在屋檐上,后怕地吐槽了一句:“吓死,差点就是第一个因为失足死在无限流的玩家了!”
稳住身形后,弥什才顺着瓦片,慢慢爬到三岛致死的地方。
越靠近那里,血腥味越是厚重,弥什甚至能清晰看到尖角处挂着的内脏碎片,多得瘆人,如果这些血和肝脏都出自同一个人,那这个人必死无疑,根本活不了!
她将黏在血上的卡牌撕下来。
翻到正面。
…不是杀人鬼,也不是银钥匙。
而是那张,被弥什暗箱操作,送到三岛手里的防弹衣!
弥什跪在屋檐上,拿出自己的[防弹衣]。和她的卡牌相比,三岛的[防弹衣]颜色很黯淡,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它原本是什么东西。
一个想法从脑海里晃过,弥什及时抓住了它。
既然旅馆是一个大的游戏盘,那卡牌为什么不能在现实使用?
也就是说,三岛用自己的死,给弥什传达了信息,又用[防弹衣]躲过了这次致命攻击。夜深人精的时候,他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点一点爬回自己的房间。
这些凌乱的血迹,不是有人拖拽三岛的尸体,而是三岛自己弄出来了!
弥什抬头看向三岛的房间。
大大敞开的窗口静悄悄的,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影动静,只有黢黑且深邃的阴影。说不定还有一个胸口破个大洞的三岛,像破娃娃一样横躺在房间门口,扑哧扑哧喘着粗气。
弥什收回目光,暗下决心。
…她得去那里才行。
不管三岛是什么东西,她得过去,搞清楚才死得明白。
不过从屋檐上爬过去,明显不是一个好主意。
从刚刚开始,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大了许多,呼啦啦地灌得人脑子疼。
空气中还弥漫着莫名的酸臭气味,像是从阴水沟里吹出来的阴风,让人直泛恶心。
再呆下去,不是被吹走,就是被臭死。
所以弥什准备回房间,从旅馆进入三岛的房间。
她拉了拉腰上的床单,确认没有松动后,便手脚并用地攀附在墙上,宛如考拉转世一般,整个人蜷抱在水管上。
生锈的管体散发出馊水恶臭,开裂的外壁蹭的皮肤生疼。
好在,离她的房间不远了。
弥什慢腾腾顺着水管向上爬,双手攀在窗台上。
爬着爬着,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房间里有那么黑吗?投到她身上的长柱形投影是什么?
像察觉到什么,弥什的视线缓缓上移——窗内,赫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还有那把“曾经给予她无数安全感”的武士刀。
…多么美好的好友见面啊!
只是一个站在窗前,一个吊在窗外,问题不大!
弥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哈喽,你怎么还不睡啊?是睡不着吗?”
罗凡德也笑了。
“看你没有回我信息,就过来看看你在干嘛。”
他的视线瞥向一旁,床上有一部手机,明显是关机的状态。
罗凡德视线看得弥什头皮发麻。她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问道:“如果我说,我关机是想爬过来给你唱安眠曲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信吗?”
代替回答的,是罗凡德的动作。
只见他单手挥刀向下一斩,绑在梳妆台上的床单就被他斩断了,咻得一下向外缩起。
失去支撑后,弥什的身体下意识地晃了一下,还是站稳了——开玩笑,站不稳就死了!!弥什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下盘那么稳过,就像磐石一样,死死扎在仅有五厘米宽的落脚处。
结果下一秒,罗凡德双手一推,直接把她从窗台上推下去了!
弥什只来得及喊出一句:“靠!你这老狗!”。
随后倒在屋檐上,发出“咚——”的巨响。
摔得她整个人头昏眼花。
差一点就死了。
弥什侧目看向她耳边的尖角屋檐,心里一阵后怕。
就差一点,她的脑袋就和三岛一样,被尖角扎穿了。
虽然没死,但状态也并不是很好。弥什掉在屋檐上,后背狠狠撞在一堆破碎瓦片上面,流了很多血。
她想挪动位置,还差点顺着血液流淌的轨迹,从屋檐上滑下去。
幸好及时用手扣住瓦片刹停了。
细碎的瓦片倒挂在指尖上,增加了摩檫力。弥什被疼得龇牙咧嘴。
她抬头看向窗口,罗凡德已经把敞开的窗户关起来了。
他站在玻璃后面,凝视着屋檐上处境堪忧的弥什,忽地冷笑出声,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开门试试?不愿意的话,开窗也可以啊。”
开他爹的大头窗!
弥什只想把这个冒牌货的脑袋打穿!
她艰难活动手指,不是为了站起来,而是冲着窗后的罗凡德比了一个中指。
这时,一只蟑螂飞来,正好停在她的中指上。
吓得弥什连忙甩开,还差点稳不住身体平衡。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阵诡异且熟悉的嗡嗡声,就好像电视剧里蝗虫过境的声音,数以万计的翅膀同时煽动的巨大声响。
呃,不会是…
弥什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数以万计的蟑螂组成黑色漩涡,从远处飞来。
原来夜风不是风,而是蟑螂煽动翅膀带来的风。她闻到的下水道气味也不是主神恶趣味,而是藏在旅馆外层数以万计的蟑螂身上的味道。
与此同时,破旧的水管、开裂的墙面、瓦片交叠处也有无数蟑螂爬出。
它们目的地明确地直奔弥什的方向,很明显,这是副本惩罚玩家逃离旅馆的手段。
“操…”
弥什忍痛用力,从屋檐一跃而起。
虽然她在无限流里的心态就是“死了就死了”,但是,被蟑螂咬死,也太过分了吧!
弥什刚准备回档再来,余光却被三岛房间敞开的窗户吸引了,副本的线索就藏在那里,只要过去就能看到…
被咬到再说吧!
弥什脱掉脚上的鞋子,光脚踩在屋檐,双眼死死盯着三岛的房间。
她顺着拖行的血痕,飞快地在狭窄的屋檐上跳动,有好几次,尖锐的瓦片扎在她的脚上,疼得她脸上冷汗直流。
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哪怕双脚流满鲜血也在继续奔跑。
但人的速度怎么比得上有翅膀的虫子?
弥什的视野里,已经能看到两三只蟑螂了。
它们每只都有巴掌那么大,有着油到发亮的红褐色外壳,长长的触须上长着尖锐倒刺,煽动的翅膀使它们的体型看起来更大了。
这得飞得多快啊,才能这么快就赶上她?
弥什用截图功能,朝身后拍了一张,看完后她连奔跑速度都加快了。
因为照片里的蟑螂太多,太大只了。离镜头比较近的几只,还正好拍到青面獠牙的正面,尖利的口器仿佛会吃人。
看得弥什头皮发麻。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真想问一句:你们都是从南方来的吧?
“咔嚓——”
意外发生了。
弥什落脚的瓦片碎了。
路面上凭空冒出来了一个坑,不仅绊倒了弥什,还让她的下巴狠狠磕在屋檐上。
“嗯…”
弥什感觉自己的下巴一定是摔穿了,不然怎么会尝到瓦片的苦味?
她捂着下巴站起来,可就耽误了那么一小会儿,蟑螂们已经跑到她的脚下了。
成百上千的黑色虫子呈包围状疾奔而来,弥什踹了它们一脚,脚踝皮肤瞬间刺痒发红,留下可怖的紫色疤痕。
进退两难。
不远处还有一个笑得轻松愉悦的罗凡德,隔着玻璃看着好戏。
危急之下,弥什也顾不上其他了,冲着上天就喊了一句:“梁砚行!”
“把这些蟑螂都给我吃掉!”
梁砚行:…啊?
一上来就干这么猛的吗?
也幸好弥什吼了这么一句,游戏终于舍得给梁砚行控制权了。
要知道从弥什独自下去查看卡牌开始,游戏界面就定格在[NPC违规探索中,倒数5mins],紧接着罗凡德攻击弥什,进度条又换了一个名字,叫:[违规惩罚中,倒数10mins]
因为是违规行为,两次倒计时,梁砚行都没有干涉游戏的权利。
把他急得坐立难安。
当他看到弥什的后背,小腿,还有下巴都受伤后,梁砚行恨不得冲进去,亲自动手了。
幸好,就在这时,弥什吼了一嗓子。
她的请求为梁砚行建立了联系,游戏也终于肯放权,允许梁砚行插手。
吃蟑螂就算了…梁砚行从仓库里找出一包粉末,试探地拖拽到最多蟑螂的地方,晃了晃。
这是他从南疆副本里拿到的道具,可以规避一切毒虫。淡黄色的粉末从空中倾泄而下,粉质细腻得只有弥什一个人能看见。
紧接着,无数蟑螂停止了动作,哗啦哗啦水流般从屋檐上流下去。
落在假罗凡德的眼中,大概就是:弥什冲天喊了一句咒语,紧接着蟑螂都被“吃”了吧?
前不久纸牌无风微颤的震惊,重新回到他脸上。
下一秒,罗凡德抱着武士刀,离开了窗口。
他走了,弥什却没办法松一口气,因为这才是最让人头皮发麻的地方啊!罗凡德能去哪,他肯定不是回房间睡觉!
——他要去三岛的房间,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他想让弥什去死。
意识到这点的弥什,顾不上和梁砚行打配合杀蟑螂了,她忍着剧痛重新在屋檐上奔跑,鲜血覆盖在三岛凝固的旧血迹上,合成同样鲜红暗红两种颜色的诡计。
有好几次,她都因为巨疼,失力摔下屋檐,可最后还是硬生生撑住了。
她双脚用力一蹬,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勾上三岛的窗户。
可是太远了。
健康的弥什回自己的房间,还得爬水管,去同一层的三岛的房间,两只脚又全都是伤,怎么可能单凭跳跃就能跳进去的?
弥什伸长双臂,努力去够窗台,却在空中划了一个空,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掉落。
情急之下。
弥什又大喊了一声“梁砚行!”
下一秒,她在空中乱晃的双手抓住了一只看不见的手,这只手的力气很大,直接拉住她,往房间的方向用力一拉。
弥什整个人都被拉到窗台上,然后摔进房间里。
她没有顾得上关窗。
幸好,这些蟑螂只会攻击离开旅馆的玩家,并不会进房间里面来。
弥什松了口气.
三岛的房间和她的房间格局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房间里的生活痕迹更少,也更干净。就好像从副本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当然,受伤没死的三岛也不在这里,房间里空空如也。
不给弥什观察的时间,门后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是罗凡德!
为了不让鲜血沾在榻榻米上,弥什忍痛用膝盖滑行,钻进衣柜里关好柜门。在此之前,她用血手印在窗台抹了一把,为造出她失足摔下屋檐的痕迹。
弥什钻进衣柜不久,罗凡德就推门进来了。
“咔嚓。”
他竟然关上了门?!
弥什将脑袋靠在柜壁上,单手捂住口鼻,减少呼吸的声音。
她听到罗凡德的脚步声慢慢靠近,然后越过柜子,停在了窗边——他应该看到血手印了,误以为弥什摔下楼,于是探出身朝窗外望去,然后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
衣柜就在窗户隔壁,弥什离罗凡德只有两米的距离。
偏偏夜里的旅馆那么安静,蟑螂走后,连风声都没有了。
弥什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直到她耳边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越是安静,胸腔里传出的心跳声就越大,直到最后,耳边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声,大得吓人。
她又用另一只手按住心脏,可惜,无济于事。
衣柜外脚步声再度响起,好像是罗凡德要出去了。
弥什偷偷呼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一下,那道临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却突然停下了。
这位假罗凡德似乎比真罗凡德的智商高一点,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他忽然起了疑心。他站在房间门口环顾四周,迟迟没有离开。
“锃——”
令人头皮发麻的出鞘声响起。
然后是奇怪的“噗嗤”声传来。
弥什小幅度地调整身体角度,好从衣柜缝隙里,看到外面的画面。
紧接着,她就在缝隙里,看到了罗凡德手握武士刀,对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无差别攻击。他一刀穿透了床垫后,还转动刀柄,将里面的棉絮搅得稀巴烂。
要知道弥什在躲进衣柜之前,还想过要不要躲进床垫里面的。
差一点,她的身体就要跟床垫一样,被搅得稀巴烂了。
弥什希望罗凡德搅完床垫发现没人后就快点离开,可惜事与愿违,罗凡德用刀戳完床垫,又大刀砍向了布娃娃和枕头。
只要是稍微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每个都用刀尖搅过一遍。
然而最可怕的,是他的行动轨迹。
罗凡德离弥什藏身的衣柜越来越近了!
他迟早会走到衣柜跟前,然后用刀把她和这个衣柜串起来,死得透透的。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弥什动了一下脚踝,而后惊奇发现,脚底板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虽然还有点余痛,但是比起刚刚一步一血脚印的惨况,现在好多了。
估计是在她紧张观察罗凡德的时候,看不见的梁砚行正在勤勤恳恳地替她上药,包扎。不得不说,在这种危机关头,梁砚行的存在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没有罗凡德,没有三岛,可她永恒地拥有着梁砚行。
她不是一个人。
弥什调整了一下身体,做出冲刺的姿势。
她想好了,等罗凡德打开柜门,她就从柜子里冲出去,打的就是一招措手不及!
随着罗凡德的靠近,弥什定了定心神,砰砰直跳的心脏也因为信念的坚决而逐渐平稳。
终于,他来到衣柜门前。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就像断头台上的刑拘,即将对弥什进行斩立决。
在武士刀举到最高处,还没来得及下落的时候。弥什心中闪过了一句“就是现在了!”,随后撞开柜门,从阎王手上亡命逃脱。
武士刀落下,将衣柜划成两半。
弥什没敢回头,闷头向门外跑去。
阴冷气息窜至后脖颈,就像微风吹动后脑细碎的毛发一样。奇怪,室内哪来的什么微风?下一秒,她悚然意识到这是什么,身体猛地向前一趴。
刀风席卷而来,斩破空气落在弥什面前的房门上。
看着门上两道深深的划痕,弥什忽地明白了——进入副本第一天时,她在走廊上看到的密密麻麻划痕是什么了。
那都是…罗凡德的刀印啊!
罗凡德玩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不慌不慢的腔调。
他慢慢走近扑倒在地上的弥什,又用刀挑起她的下巴:“别挣扎了, 就算你逃得过现在, 也逃不过过去, 因为这是注定好的结局。”
“什么意思?什么叫注定好的…”
弥什刚准备追问,下一秒, 胸口剧痛席卷而来。
她低头看向胸口。
鲜血以极快的速度朝布料四周漫开, 闪着银光的刀身陷进她的身体里,只剩下个刀柄。
“你这人, 怎么不讲武德啊…”居然说动手就动手…
死到临头了,弥什也要挣扎着把吐槽的话说完。
她话音刚落,罗凡德猛地拔出武士刀。
推动力将弥什的身体带到了地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扑哧扑哧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 都能感觉胸口在漏风。胸口流出的血实在是太多了,饶是一动不动也能感受到生命的流失。
不过问题不大。
她有回档。
弥什因为疼痛,双眸蒙上一层生理盐水,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她挣扎着眨眼正准备回档。
下一秒,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在她耳边响起。
弥什感觉自己的生命流逝停住, 定格在一个虚弱又不至于死掉的状态, 呼吸也平缓许多。
“啧。”
罗凡德杀人后没有走,从刚刚开始, 他就一直站在弥什身边,等着她彻底死去。
“差点忘记你有防弹衣了。”
罗凡德边说, 边双手握紧刀柄,将其高高举起。
锋利的刀尖垂直向下,对准趴在地上的弥什,随时准备往下戳。
就在这时,弥什动了。
她用手掌撑着地板滑行,一个前空翻重新站起身来。
此时的弥什离门口只有两三步距离了。
她奋力朝前跑去,连回头的时间都不敢浪费,埋头疾奔。
可是人的速度哪有刀快呢?
下一秒,刀风吹过弥什的后脚跟,紧接着剧痛在跟腱处爆发,弥什感觉像鞋子脱底一样,脚背和脚底板像是被切开了,彻底失去控制。
她狠狠摔在地上,脚底板却还贴在地板上。
罗凡德斩断了弥什的跟腱。
不等大脑从剧痛中反应过来,赶在剧烈痛意传到弥什神经中枢之前,她及时按下回档…吓死!!幸好手速够快,差点就被疼死了。
弥什因为回档得太快,还没来得及感受跟腱断裂的痛苦,人又回到安全状态了。
跟腱,当然还是好好的。
一点儿都不痛。
弥什以为自己会回到爬窗的存档点,然后一切重头再来,可是等视线重新恢复清晰后,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防弹衣]使用的瞬间,第二次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
…看来这是NPC系统的隐藏规则。
她无法回到副本道具未使用的状态。
不过问题不大,弥什悄悄活动手指,反正她已经知道罗凡德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她眼睁睁看着罗凡德举起武士刀,故意忍着没那么快离开,直到刀体向下猛刺的时候,她才一个滑行躲开攻击。
因为这1秒的误差,罗凡德的刀戳进木板里,被卡得死死的。
弥什回身,趁机给了他一拳头。
当然,以她的方位,也只能殴打裆部了——谁让之前假罗凡德把她摁在地上揍呢?
这样想着的弥什,毫无心理压力地暴揍对方好几拳,还专门挑最疼的部位。
估计罗凡德也没想到——怎么会有弥什这么疯的人?竟然在生命和死亡之间,选择了“断了假罗凡德未来孩子的生命”。
好好的机会,她不选逃跑,而是搞这种小学鸡报复?
罗凡德疼得龇牙咧嘴。
弥什打完就跑。
被这么一刺激,罗凡德也终于拔出戳进榻榻米里的武士刀了。
他红着眼睛,眸光下移,紧盯弥什逃跑时若隐若现的跟腱,扯出一张恶魔般的微笑——逃跑是吧?我把你的跟腱切断,你就跑不了了。
罗凡德挥动武士刀。
刀风目的地明确,直奔弥什的脚踝。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弥什忽地像马里奥上身一样,原地双脚跳起数次,然后接着逃跑。
就…罗凡德不知道怎么描述他眼里的画面,玩马里奥游戏的时候,不是会按两下跳,马里奥就会跳一次后空中再跳一次更高吗?。
弥什就是这个样子!
她原地跳起来后,又跳了一次更高的,精准躲过刀风和后来赶到的刀光攻击。
攻击掠过她斩在房门上。
弥什的跟腱完好无损,甚至还能一边蹦跶一边逃出房间。
这一下都给罗凡德整不会了。
他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像弥什这样,反应速度那么快的人。后脑跟长了对眼睛似的,不仅知道他要攻击哪里,还跟游戏人物一样左右横跳,安然无恙地离开了。
“弥什。”
罗凡德握紧刀柄:“你逃不掉的。”
另一边。
弥什终于顺利逃出房间,欲哭无泪。
别人以为她运动奇才,实际是回档十次的菜鸡了。
现在的她,闭着眼睛都知道罗凡德什么时候挥刀,她又精确到几秒跳起能精准避开攻击。
好消息是:她至少揍了八次罗凡德的裆部,戳了三次他的眼睛。
——宁愿活不了,也要原地报仇。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弥什爽麻了。
她疾奔跑出房间后,一个回身翻转,躲到了走廊柜子的身后,眼睛紧紧盯着房间门口。
奇怪的是,罗凡德没有追出来。
走廊里格外安静,就好像误入某个无人之境,没有人声也没有环境音,静得有些瘆人。
弥什蹲在角落,摸黑环顾四周,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间日式旅馆是20世纪末的作品,隔音效果几乎等于没有。
在同一层住着四个成年人的情况下,真的会那么安静吗?
而且就算是夜晚,走廊也太黑了吧?!
她伸手张开五指,只有在靠得很近的时候,才能勉强看清手掌轮廓,离远了只剩下黑暗。
弥什后知后觉感觉到旅馆的古怪。
她回忆造成这番境遇的原因,思前想后,竟然只有她逃命的时候,推开了三岛房间的门。
因为她做出推门的动作,于是来到这里,一个长得像副本旅馆的地方。
弥什摸着墙壁,顺着走廊往旅馆的深处走。因为怕撞上罗凡德,她连声音都不敢出发,所有对外界的感知都依靠双手和双脚进行。
走着走着,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