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谁说?这不重要。总之,不只我,道上还有很多人要抢丁子淳这难得的药材……”
无稽之谈让伏罗听不下去,他打断他的话,丢出一句:“你们这些杂碎要对丁子淳动手,得先过我这一关。”
“呃——”雷立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刀子割断喉头,当场丧命!
时间到,穴道也自动解开的两个保镳,他们亲眼目睹伏罗质问妖人,然后杀掉他。
伏罗收刀,将武器挂回腰上。他转头看清醒的俩人都一脸惊骇,他只警告他们:“有人要害子淳的这一件事情,不要对他说,也不要对丁家的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知道……”他们点头,也心虚武功差,被人暗算都不晓得,要姑爷出手相助。他要他们别再跟着子淳,之后,他会送他去万安寺,他们技不如人,当然答应。
在此同时,丁子淳留在原地,透过灯火,瞅着细碎雪花儿飞舞,想伏罗去做什么了。他才想想,他就回来啦,他忙走向他,为他照亮道路。
“姐夫,你刚才去哪里?”
“去办一点小事。”
“什么小事啊?”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伏罗微笑,不让单纯的人儿发现邪恶之事,他催促他快快出发。
丁子淳见男人神秘,不免奇怪,他却不好意思再问,两眼不经意瞥到对方的腰带,他脱口而出:“你的腰带又没绑好。”男人接下灯笼,要他帮他,他就帮他重新扎好腰带,收回手时,却看到掌上沾了点鲜红,像是……血?
伏罗心头一凛,他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杂碎的血喷到?“我刚才流鼻血,不小心滴到上头。”他说谎,他有疑,他断了他怀疑的念头,伸袖替他抹掉血迹。“我陪你去万安寺。”他搭他的肩,继续走。
彼此碰触,丁子淳紧张,挡开男人,急道:“不用啦,我自己去。”他抢来灯笼,走到前头。
发生刚才那种事情,伏罗怎么能让丁子淳单独行走?他仍旧跟随在他身后,竖起两耳倾听,观察四面八方,没有危险,他稍稍放松,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不是说好了每天我会帮你运气,你要跟着我多走动,练身体,怎么都不见你过来找我?”
伊人闷着头走路,不回话。即使他没来找他,他晓得每一天清早,子淳的脚步声总会经过他的房间,他会从窗户缝看他是否安睡。总是在这个时候,他感到特别温暖,他明白他平时不说,却在私底下偷偷的关心他,怕他再想不开吗?
他微笑,大步跟上前方的人,问他:“你该不会是在躲我?”灯火映出绋红脸蛋,他不语,他还要问:“为什么?”
男人过于靠近,令丁子淳脸红紧绷,在追问底下,不得不埋怨出声:“那天在书房,姐夫你对我做出……做出那个……还要问我为什么躲你?”他羞于启齿啊。
“原来你躲着我,不来找我,是为了这啊……子淳,我抱你、亲你,你会觉得很不舒服,难以忍受吗?”伊人羞窘万分,伏罗瞧得有趣,他赶上他的脚步。
奇怪的问话令丁子淳不知怎么反应。却忍不住的想,姐夫抱他又亲他,这样明明是违背道德礼俗、很不正常!为什么他没觉得不舒服?这念头令他胆战心惊,难道他因为过敏体质,不能亲近女子,才害他变得怪异?
“当时,我抱着你,你身子就变得好热,其实你有感觉吧?”
男人在耳边轻声笑说,突然亲吻他脸颊,骇他一大跳,急忙推开他!
“子淳你的脸好红啊,你对我是不是真有感觉呢?”
“没有!姐夫你不要胡说八道!”
丁子淳嚷嚷,跑起来,伏罗边笑边追,觉得逗弄害羞的人儿有趣极啦。
就在俩人走得快之下,没多久,他们到达万安寺。
寺内西边的客堂中,供过晚膳的孩童已经席地而坐,等到了子淳准时出现,他们都高兴了喊:“丁先生好!”
“你们好乖,有没有练习写我昨天教的字?”大家都说有,丁子淳见了孩童纯真,不由得微笑,才不会再去注意伏罗。幸好他没再来闹他,就静静地待在角落观看别的事物,他可以像平常,利用短暂时间内,开始授课。
伏罗默不作声,不代表他没在看丁子淳的情形。
他表情凝重,发现子淳教的人大有问题,有些根本就不是孩童,是江湖上极凶恶之徒,甚至于有些面孔是他认识的!
他们诧异会在此地撞见他,也有顾忌,没人敢对丁子淳轻举妄动。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童稚的读经声音,伴随着隐约自前殿传来的经文颂赞声,丁子淳处在祥和的环境里,不曾发现其中暗藏剑拔弩张。
难道这些人也同雷立一样,当子淳是药材?伏罗思忖之际,瞥见一矮个儿侏儒面露凶光,在丁子淳经过孩童的时候要动作。他一个箭步冲过去!
丁子淳看到孩子们惊慌,他回头望,撞见姐夫靠近他。
“啊!”他也吓到,低呼:“你怎么突然站到我背后?吓我一跳……”
侏儒忌惮伏罗的手放在刀上,只能按兵不动。
伏罗冷然盯住所有不怀好意的人,一面将子淳拉到旁边,悄声询问:“这里不是只收留贫困儿童吗,怎么有这些大人?”
“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亲,农田秋收之后,没工作了,最近也会过来陪孩子一起听课学写字,很难得啊。”丁子淳笑着解释。
“父母亲?你确定吗?”
“确定啊,你为何这么问?”
“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书生完全不了解他正遭遇什么,只有伏罗警戒,未知恶人要何时动手?
“咳,咳咳……” 一十岁小女娃突然喘咳,精壮粗汉的爹,和村妇模样的娘都关心她,为她拍背,给她喝温水。
“常众爱,你还好吧?”丁子淳到她坐的地方。
她说还好,随手拿起刚写好的毛笔字,说道:“先生,我写得好看吗?”她举高了给丁子淳看。
伏罗冷眼旁观,一付病人样的常众爱,她旁边的双亲,是杀人无数的恶徒常熊,徐二娘。
丁子淳是少有的活药材这一件事,江湖中有些人听闻,他们都想得到,才会聚来万安寺。
为了抢人,他们打过,杀过,却没一个得到好处,反而死伤日益增加。到最后,留下来的人达成协议,决定不再争斗,要一同分享药材。于是有人订下丁子淳的头,有人订了他的手,有的是脚……
谈妥了,他们花钱收买贫童,带着孩子混入寺庙中,藉以靠近丁子淳。待时机成熟,他们眼看活药材在最好的时候,不能让伏罗破坏了,于是他们讲好夜探丁府,把书生抓出来,就此杀来分食!
夜深人静。
他们顶着寒风,施展轻功奔向丁府,却在离之不远的道路上,彼人阻挡去路。
伏罗预料恶人会趁夜里动手,他已经出来迎敌。
雪停了,月亮露脸,光晕洒落大地。
“你们接近丁家,有何目的?”伏罗藉着月光瞪视众人,也拔刀。
高大男人的红色长发随风飞扬,气势锐不可当,恶徒你看我,我看你,想继续前进,却没人先行动。良久,终于有人发声:“我们要的是丁子淳。”
“对呀,我们上丁家,只要找那个弱书生,望伏左使不要阻止。”其他人附和。
“你们要丁子淳做啥?”伏罗目光扫射敌人,对方不答,他直接猜测:“难不成你们同死在我刀下的雷立一样,都要吃了丁子淳的血肉,妄想增加你们身上可笑的功力?”
谁不想藉皇宫大内的丹凤和夔龙仙药,倍增自身的武功?他们很认真,绝不可笑!
“是又怎的?”他们怒瞪西域人。
“伏罗,我们敬你是黑鹰教的人,不想与你结仇怨。”
“识相的就走开,不要妨碍我们办事。”
恶人叫嚣,伏罗难以听下去,冷哼一声:“你们才识相的就离丁家远一点!”
一言不和,恶徒全亮出兵器,蜂拥而上——
“锵!”武器对打的响声,在寂静街道上听来格外清楚。
毕竟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出全力抗敌,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与伏罗对战不到数十回合,就被横扫过的刀刀狠削,“哇啊啊……”皮开肉绽的剧痛令他们惨叫!
“好可怕的刀法!”投机者惊呼,赶紧退出刀攻圈子,有人逃慢了,一样被锐利重伤。
伏罗狠狠的砍掉几个人,用以杀鸡儆猴,吓阻生效了,他朝他们接近,他们后退,他伸展血红利刀,冷笑:“你们还想死,就尽管过来。”
恶徒平日嚣张,作威作福,可今晚碰上比他们更凶恶之人,全缩成龟孙子。
伏罗警告他们:“我说最后一遍,不准你们利用孩童,再入万安寺,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不遵守我讲过的话,敢对丁子淳下手,我这刀子必定取你们狗命,要你们跟雷立一样的下场,你们也把这话去告诉道上的其他人,要他们断了想吃掉丁子淳的念头。”
众人吹胡子瞪眼睛,不甘愿,却碍于伏罗武功,不得不败退……
等所有的恶徒都逃了,伏罗才将刀入鞘,瞥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眼,他无感觉,转身就走。
悄然回到下府内,他到子淳的地方,轻轻推开房门,进入。
躺在床上的人熟睡,片刻,翻一个身,继续睡,面对来者,浑然不觉。
伏罗凝视安睡的容颜,仿佛世上所有的脏恶坏事到他这里,都要消失结束。他忍不住伸手轻抚睡脸,微笑说出:“子淳,安心的睡吧,有我在,没人敢来伤害你。”
“昨晚又有十一个人横尸街头!”
“怎么会这样?”
“咱们长安城越来越乱了……”
伏罗经过走廊,听见丁府内的仆人交头接耳,说那些尸体就离这不远。
韩秀君和她丈夫很紧张,除了要武泽宝的人手保护府第,还要保镳不能离开丁子淳。
在府里,伏罗管不着,可出了门,保镳听他的,将子淳交给他照顾。若丁进贤知道他接近他的宝儿子,要气炸了!
最近,丁子淳奇怪姐夫时常跟着他,更奇怪来万安寺读书的人变少。再隔几天,人数竟然剩不到一半!他问剩下的人,其他孩子和他们的爹娘到哪了?却没人知道。
渐渐的,他找到疑点,是从常众爱的表情发现到,似乎伏罗在此,带给他们很大的压力。于是他先把他带到角落,慎重的悄声告诉他:“姐夫你回家吧,别再跟着我!”他问为何?他视线偷偷地看向客堂上的孩子和大人,再说:“他们好像很怕你。所以你还是不要留在这。”
伏罗不以为然:“他们为什么要怕我?除非那些人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才会怕我……常熊、徐二娘,你们说是不是?”他故意大声,对方绷着脸,没回话。
他查过,那小女孩常众爱,确实是他们俩的亲生孩子,他奇怪他们没同那天晚上的恶徒一起行动,还敢留在万安寺,又想干啥?要不是子淳看常众爱有病,坚持他们一家人留下来,他会赶走他们。反正这一回就算是他大发慈悲,让他们继续待着,看他们要变啥把戏?
“哎呀,总之你就别再来寺里,不然我的学生都走光了!”丁子淳见男人嘲笑似的,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伏罗撇嘴,帮助人,还不能讲,闷啊,他朝他丢出话:“我跟着你,你才会平安没事。”
“我好好的,会有什么事?”丁子淳不懂姐夫,他的许多事情,他都弄不懂。
直到离开万安寺,伏罗还是跟随丁子淳。
就如同平常,傍晚,他们经过柳衣的小屋。屋里有灯火,屋外的篱笆依旧,种植的几株树木枝条秃着,停在其上的鸟儿休息够了就飞走。
子淳无语,只默默的离开,伏罗不禁要讲话:“今天你又要过门而不入?”对方停步,不敢回头,他笑他:“你这么畏缩与人亲近,怎么追求柳姑娘?”
“我——”丁子淳深吸一口气,窜入喉咙的冷冰令他不舒服了咳嗽,“我没敢奢望……咳咳……追求佳人!”喘着说完,他拿出药罐,又想,现在他已经接受姐夫帮助,藉着运行血气和活动筋骨,身体要慢慢的转好,他怎能再依赖药呢?贝齿咬唇,他把药放回身上。
伏罗见丁子淳局促难安,为了一个女人!他冒出无名火。“既然你不敢去,我就进屋去,同柳衣讲话。”话落,他立刻朝光源走去。
见状,丁子淳吓到!“不要啦,姐夫别去……”忙转身阻止人,对方不听,已经快步到人家的门口。
这一切,柳衣从微开的窗户都瞧见了。有人敲门,她起身,将门打开。
“柳姑娘,打扰了。”
“你是……?”她打量站在门口的红发男人,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与丁子淳的关系,她知道了,两眼不由得瞟向门外,那书生羞窘,老早躲得远远的,她叹道:“只有你来,丁公子他不进来吗?”
此次前来,伏罗才能仔细观察女人的长相。她看来二十多岁,没有装饰品的墨黑长发高高盘起,梳整成一云髻,蛾眉、淡褐色的眼瞳,红唇小巧,皮肤白皙,身穿鹅黄衣裳,是一美人。见她如此,又瞥到竖立在墙边的琵琶,想她与箫声合鸣,他愈加恼怒,脱口而出:“你想子淳来看你?你最好别这么想。”
初次碰面,竟然听见奇怪话语,柳衣惊讶,要问他:“伏公子何出此言?”
伏罗让情绪蒙蔽,不择手段了说道:“我看你是女孩家,好意来提醒你。你别看子淳会读书吟诗,懂乐器,是文人雅士,其实他是一个登徒子,闷骚啊,他对你一直有非分之想,没安好心,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对,应该是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你小心被他骗去感情,还要被他拉上床,惨遭失身!”
听闻其言,柳衣红了脸,张口结舌。
伏罗得意先下手为强,虽然这么做,有一点对不起子淳……一会,他却见她没吓着,反而掩嘴娇笑。“你为什么笑?”他皱眉。
在此同时,丁子淳只能眺望到伏罗的背影,柳衣正面对他。他着急了喃喃自语:“柳姑娘为什么笑呢?姐夫对她说了什么?”
柳衣真觉得伏罗的话以及反应都很好笑。
“伏公子过来见我,就要说这些?”她问他,他瞪着她,她又忍不住笑出来:“我认识丁公子并非一日,是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他帮我,我才能安居在这屋里。我认识的丁公子,他单纯、善良,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骄气,还很有爱心呢,他常到万安寺探看贫童,免费教他们读书识字,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不是像伏公子你说的那样,是对我有非分之想的登徒子。”
“柳姑娘这么夸子淳,是很喜欢他?”不妙。
“我常常看见他经过,也好几次与他有音乐上的交流,虽然我们只在万安寺的时候见过面,也谈不上什么话,可我从悟明住持和其他人那边,听说了很多他的事情……”她沉思,片刻,对红发男人大方的坦承:“是的,我很喜欢他。”
非常的不妙!“你不可以喜欢他!”伏罗沉不住气,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为何不能?”她反问他,他答不出话,怕是看错她的个性啦?她笑说:“你这么紧张丁公子,难道你也喜欢上他?”
丁子淳两手不断搓揉随身带的竹箫,走过来又走过去的,一直不能平静。他不能见到姐夫的表情,也不知他对柳姑娘说什么?有没有对她失礼?他怕他对她说了他很丢脸的事情,怎么办呢?他踟蹰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正要跨步走去屋子,突然望见她朝他走来。
他傻了眼,又倒退,着慌嚷嚷:“柳姑娘过来了?这、这下子怎么办?”
因为伏罗,柳衣决定主动来找丁子淳。却看他紧张兮兮,藏到榕树背后。
“丁公子?”她唤他,也走到树干后面。
他撞见她,不好意思再躲,“柳姑娘!”发颤出声,竟太过慌张,手上的箫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他也忙蹲下,不巧她站起来,与他下巴撞个正着!她惊呼抱歉,他忍住痛说没事,她将箫递给他,“多谢……”他道谢,两手接下竹箫,竟碰到姑娘的手,“对不起!”他忙抱歉,也为之震撼,他触碰到她,竟然没浑身发痒,起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