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by弱水千流
弱水千流  发于:2024年0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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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酥酥:?
这道嗓音清润悦耳,发音很有特色,并非顶标准的国语,带几丝粤语口音。殷酥酥狐疑,盯着这穿西服的高个儿帅哥看了好半天,终于记起。
这是那晚递给她名片的青年,那名助理先生。
“您好您好……”殷酥酥回过神后连忙摘下墨镜口罩,一面客气地招呼,一面又很迷茫,“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何建勤微笑,温文尔雅:“先生想见您一面,请跟我来。”
殷酥酥循着看去。
只见喷泉环岛左侧的林荫空地上,不知何时起,停着一台银灰色阿斯顿马丁。
殷酥酥头顶升起几个问号,跟在何建勤身后往那台豪车走。行至车畔,何建勤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回眸看她,微笑比了个请。
费家的助理先生气场很足,沉沉的,无形中便会压人。殷酥酥犹豫数秒,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弯腰上了车。
待车门关紧后,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除她以外,后座左侧竟然还有一个人。对方身上的西装呈一种近黑的墨蓝色,纯手工质地,通体没有任何暗纹,极简的设计里却暗藏设计师的深厚功底,就连领口的一例领扣,都流淌着难以言述的贵气。
车厢空间很宽敞,一股淡雅的香气隐约钻进殷酥酥的鼻腔,极冷感,但不似薄荷,应该属于某种她从未听说过的名木。
殷酥酥微僵。
但这个节骨眼,震惊只能先抛脑后,这个人她无论如何得罪不起。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淑女并友好地说:“费先生,好巧。您来这里办事?”
闭目养神的男人淡淡启唇:“我来找你。”
殷酥酥一时没有听清楚:“抱歉。您说什么?”
“你不是说,想要交个朋友。”费疑舟缓慢掀开眼帘,看向她的目光直白露骨不加掩饰,眼底像凝着冰蓝色的雾气,“为什么不再联系我?”

同样的语境同样的说辞,但凡换个人,殷酥酥定然觉得他油腻。可说话的人变成了费家大公子,概念就完全不一样。
费疑舟身上的气质太特殊了。
和殷酥酥见过的所有商界巨鳄亦或贵公子们都不同,他清凌而散漫,却又令人无意识便生出局促敬畏,这种畏惧不单是针对他的身份与权势,更多的,是怕他本身。
比如这会儿,她便感觉到车厢内的气压要低于外界,尽管这个男人只是平淡地注视着她,安静又优雅。
殷酥酥轻抿了下唇。
他刚说什么?
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联系?
殷酥酥觉得句话实在离谱。收到一张费氏太子爷的名片,就找上门去联系,她即使有这心也没这胆。
费疑舟没有任何可能跟她成为朋友。
朋友是个微妙的词汇,两者之间要么趣味相投志同道合,要么拥有共同利益,她哪样都不占。
在殷酥酥看来,这位超级大佬的突然出现,更像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兴师问罪。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沉默片刻,继而便态度良好地赔礼道歉:“费先生,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冒犯之处,还望您多见谅。”
费疑舟闻言,很轻微地扬了下眉:“殷小姐的意思是,那晚你的话统统不作数?”
他这话,字里行间没有波澜,也教人无从分辨出任何情绪。殷酥酥听后,大脑下意识陷入回忆。
那晚她醉得头昏眼花,除了说要交朋友,还说了什么来着?
大约是她纠结冥思、生怕答错话的模样有些滑稽,费疑舟的眼神里逐渐漫出一丝兴味。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身子斜靠椅背,目光仍旧定定瞧她。
须臾,他好心提醒:“当时你问我,对珠宝感不感兴趣。”
殷酥酥在心里“呀”了一声,想起这茬。
那晚她头顶七十万欧元的销售指标,仗着酒劲冲向他,自然是希望他能买下一些珠宝给她凑业绩。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殷酥酥骨子里有自己的倔强和高傲,陌生人面前,绝不暴露任何弱势。因此,她只是弯弯唇,说:“我和宝格丽之前有合作。您如果想购买他们的超季品,可以直接联系品牌方。
话说完的同时,身旁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的笑,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殷酥酥怔愣,条件反射地多看费疑舟两眼。
对方还是那副淡漠的矜贵相,微垂着眼睫注视她,脸上不见多余表情。
刚才可能听错了。殷酥酥在心里想。
她当然不知道,来这里找她之前,费疑舟早就把她的个人资料看过两遍:华壹娱乐的小艺人,出道五年,不温不火,常年在各种影视剧里演配角打酱油,手上的商务只有几个国产美妆和零食,从未代言过任何国际大牌。
所谓的“和宝格丽有合作”,便是作为一个人形珠宝架,负责为宝格丽推销新品。
费疑舟没有拆穿殷酥酥的言论,只是从容道:“那很遗憾。那晚你戴在胸前的钻石项链很漂亮,我本来打算向你全套购买。”
殷酥酥:“……”
她当晚佩戴的所有珠宝,全套售价将近两百万欧,如果卖出去,即使最后吃不了大使title,她也能拿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提成。
殷酥酥在心里掀桌咆哮,只恨肥羊出现得不是时候。
然而她表面上还是很淡定,维持着一贯的职业甜笑。
殷酥酥人长得美,气质又古典,公司给她包装的人设是时下最流行的“清纯无害小白花”,主打的就是一个楚楚动人弱不禁风。几年下来,殷酥酥把这个人设吃得透透的,随时随地演绎自若。
面对费氏掌权人,殷酥酥的笑容毫厘不差,想了想,终究不愿到手的鸭子飞走,便又轻言细语道:“费先生,您真的确定要买全套吗?”
费疑舟盯着她,眉峰又挑高一分。
他生来便处于高位,任何妖魔鬼怪虚情假意,一眼足以分辨。唯独没见过这样式儿的。
说她功利,上一秒她矜持淡漠,说她清高,一听有好处拿,立马转换态度,连说话的声音都甜腻起来。就差把“势利眼”三个字明晃晃写脸上。
这种演都不演一下的谄媚,实属罕见。
费疑舟笔直盯着殷酥酥的眼睛,目光里趣味盎然。
很快明白过来,这姑娘把这当成一次性买卖,他买珠宝,她拿提成,事后便分道扬镳再无瓜葛。所以她不在意。不在意他怎么看她,无所谓她在他眼里的形象。
费疑舟回答:“我确定。”
“好的。”殷酥酥面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迟疑两秒,点进已经沉寂数日的短信对话框,翻找出一个陌生号码。
她将号码界面展示给费疑舟,询问:“这是您的常用手机号?”
费疑舟:“对。”
殷酥酥把号码存进通讯录,在备注栏里敲下一行字。存完,她抬头继续朝他笑,温柔似水地说:“等我跟您联系。费先生,那套珠宝您应该不急着要吧?”
费疑舟余光不经意一瞥,注意到她给他的备注:
【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他很淡地勾了勾唇,曼声应道:“不急。”
莫名其妙谈下一笔大生意,殷酥酥心情出奇地好。存好号码收起手机,她说:“您的珠宝我会尽快去办。不打扰您了,再见。”
说着便打算推门下车。
费疑舟在背后出声,绅士地提议:“殷小姐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送你。”
殷酥酥摆手:“不用了,谢谢。”
她住城南樟树巷,两条街以清水文吃肉文都在抠抠峮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外就是全京城最高档的SINKO公馆,那儿号称“名人居”,不少一线大腕都在SINKO置业。这也使得那一片成为了全国狗仔的聚集地,不少轰动全国的八卦新闻由此诞生。
殷酥酥倒不是怕有人拍她。像她这种档次的秋儿,并不具备被拍的价值。
她是怕有人拍费疑舟,连累她躺枪。
费疑舟不喜欢强人所难。遭到拒绝,他便不再坚持,略微颔首示意,道:“再会。”
“再见。”
道完别,年轻姑娘径自下了车。
这台阿斯顿马丁也是独家定制,四面车窗俱采用军工材料,防弹而通透。人坐在车里朝外看,周围景观一览无余。
费疑舟目视殷酥酥的背影。看见她重新戴好帽子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叫了辆出租车,消失于他视野。
在车旁侍立多时的何助理,直到此刻才开门上车,于副驾驶席落座。
何建勤恭敬道:“先生,四少爷十分钟后到公司。”
费疑舟闭眼,修长如玉的指轻捏眉心:“回吧。”
京城CBD核心地带,地标式建筑物FEI大厦直冲霄汉,玻璃墙身犹如钻石切面,和煦阳光反射在上面,也变得冷硬。
它高高在上,安静坚冷,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整座城市。
此时驾驶阿斯顿马丁的人叫陈志生,是费氏老宅管家慎叔的远方侄儿,曾于中国猎鹰特种部队服役,在役期间表现优异,口碑上佳,后因伤转业,慎叔便将其亲自引荐给了费疑舟。
费疑舟惜才,便将其留在身边收为己用。
国内和国外大不相同,京城治安良好,不需要雇佣兵24小时全天候负责安保,陈志生一个人,足以应付日常。
陈志生驱车驶入FEI大厦的地下车库,连人带车上了私人电梯,直达最顶部的99层。
FEI大厦的最顶层,俱是总裁办公区。
叮,电梯停下。
何建勤朝陈志生客气开口:“阿生,这台车今天预约了上门保养,检修师团队稍后会跟你联络,麻烦你保持手机畅通。”
陈志生虽已离队,但仍保留着部分军人习性,背脊笔直,不苟言笑。闻言,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知道了何助理。”
“辛苦了,阿生。”费疑舟说完下了车。
FEI大厦的私人电梯设有指纹锁,只录入了费疑舟和费老爷子费善清两人的指纹。太上皇年事已高,五年前便将费氏的所有事宜交给费疑舟打理。也就是说,今时今日,FEI大厦的总裁室直达梯,只为一个人开启。
电梯门开时,在秘书处任职的数名精英皆精神一振。
费疑舟的欧洲之行长达一个月,费氏总部需要批阅的文件早已堆积如山。几人迎上前来,喊着“先生好”,手里的文件则由何建勤一一接过。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坐在沙发上的费闻梵听见脚步声,抬头的同时站起身。向来最玩世不恭的费氏四公子,神色间显露出颇难得的恭谨,唤道:“大哥。”
费疑舟很淡地点了下头,径自走到办公桌后落座。
何建勤则以最快的速度将文件分门别类,置于他面前。
不等费疑舟开口,费闻梵率先解释:“大哥,之前我在西班牙谈事情,一得空立马就赶了回来。可半点儿没敢耽搁啊。”
费疑舟眉眼冷淡,戴上金丝眼镜,随手取过一份文件浏览。没什么语气地问:“你那部新电影怎么样了。”
费闻梵怔愣,显然没料到费疑舟会忽然问这个,顿了下才说:“听说配角和男一号都定得大概齐了。就女主角还在找。”
费疑舟不跟他兜圈子,眼也不抬:“我给你推荐一个。”
话音落地,偌大的办公室内倏地一静。
何建勤面色轻微变化,继续手里的工作,没有作声。
“你推?”费闻梵的惊讶则完全无法掩饰。他匪夷所思:“不是吧大哥。哪个女明星这么高的手段,连你都能拿下?”
费疑舟笔尖稍顿,掀了眼皮凉凉瞥四少爷一眼,懒得做过多解释。答说:“华壹娱乐,殷酥酥。”

四少爷这些年又是投电影又是搞综艺,是标准的业界大佬,所有圈里人都争相讨好巴结。当下娱乐圈,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他几乎全认识。
但“殷酥酥”这个名字,着实陌生。
费闻梵皱着眉头思索数秒,仍没半点印象。
他感到纳闷儿,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华壹有个向雨琳我倒是知道,殷酥酥?没听过。”不敢明着八卦费疑舟,他视线看向旁边的何建勤,挑挑眉,声音也压低几分:“新人?”
何助理何等乖觉,老板不吱声,他哪敢随意置喙。低眉敛目干自个儿手里的活,权当没看见四爷发出的眼神信号。
然而,令费闻梵没料到的是,下一秒,费疑舟竟主动接过他的话。
“没听过就去了解,她是个艺人,基本资料网上就能查。”费疑舟垂眸签字,眼底冷然而沉静。
费闻梵被硬生生一噎,失语片刻,没胆多问了。只回道:“好嘞大哥。”
室内旋即鸦默雀静。
费疑舟注意力集中于手里的文件,何建勤也一副矜矜业业的样子。向来厌烦拘束的四少爷杵在两人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浑身那叫一个不得劲儿。
太压抑了。
费闻梵在心里腹诽,暗道:要不怎么说大家都怕老大,这都是有原因的。
又干站了数秒,费闻梵清了清嗓子,决定结束这场自虐的精神刑罚,溜之大吉。他随便找了个由头,说:“大哥,你先忙,我公司那边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费疑舟头都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回他两个字:“查了?”
费闻梵没反应过来:“查什么。”
费疑舟:“殷酥酥。”
费闻梵:“……”
费闻梵再次被呛住,讶然失笑:“大哥你亲自推的人,难道我还有拒绝的余地?”
费疑舟懒懒一笑,语气也散漫几分:“你的投资项目你说了算,如果不合适,你当然可以拒绝。”
费闻梵眉毛高高挑起来,侧身往办公桌上一靠,故意大动作撩起袖子举高手机,音量也跟着拔高:“行,那我查查。”
费疑舟瞥费闻梵一眼,没说话,继而慢条斯理拉开办公桌的左边抽屉,取出一份东西,顺手递给何建勤。
何助理低头,视线粗略扫过,心里便有数。
他走上前将资料转交给费闻梵,微笑道:“四少爷,手机屏幕伤眼睛。还是直接看这份吧。”
费闻梵接过来,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
这就是那位“殷酥酥”的个人资料。
费闻梵翻阅起来。
发现,这个女孩毕业自一流影视学院,大四便被签进了华壹娱乐。出道五年,她的经历与作品显得乏善可陈,出演过的角色大多是不甚讨喜的配角,主角戏只有两部,全是小成本网剧。
这样一份简历,别说出演他电影的女一,就算只是个有镜头的龙套,他都得考虑。
费闻梵眉头拧起一个结,心中生出几分嫌弃。完全是迫于费疑舟的威压,才不甚情愿地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是殷酥酥的模卡与生活照。
倒确实是个美人。
费闻梵紧缩的眉心总算舒展开几分。须臾,他将资料合拢,交还给何建勤,长吁短叹道:“这姑娘履历没什么亮点。不过,大哥你开了尊口,我也没话说。”
费疑舟轻哂:“我只是引荐,帮她争取一个试戏机会,行与不行,凭她自己的本事。”
费闻梵试探:“那我最后要是不用殷酥酥,大哥你不会生气?”
费疑舟答:“不会。”
几分钟后,何建勤将费闻梵送出办公室。
费闻梵环视一圈周围,随口闲聊:“何助理,你跟在我大哥身边有八年了吧?”
“四少好记性。”何建勤面露浅笑,“今年刚好八年整。”
“八年,老人了啊。”费闻梵感慨。等进了电梯,镜面门闭合,他语气骤然又变得戏谑几分,说:“何生,现今费家上下属你最了解费疑舟。能不能透露一下,这个殷酥酥什么来头?”
何建勤笑容儒雅,四两拨千斤:“四少刚才,不是看过殷小姐的资料吗?”
费闻梵:“这儿没有第三个人,你不用跟我打哑谜。我是问大哥和这姑娘的关系。”
何助理笑说:“这个问题,您下次可以亲自问问先生。”
费家上下好几个“费总”,却只有一个“先生”。
“得。知道你嘴严,我不问了行吧。”费闻梵自讨没趣,凉凉嗤了声,续道:“也别怪我八卦。你也清楚你家老板是个什么人物,谁能想象得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下凡捧起女明星。”
现在圈子里的艺人,无论男女,都流行玩小红书。明星们几乎人手一个小红书账号,在上面分享生活:美妆方面的、爱用物方面的、日常饮食方面的。
既能打造接地气人设,吸粉,也能接些明广暗广赚外快。
殷酥酥的小红书账号做得不错,粉丝数量将近十万,每周都能接到一些推广。因此,定期更新小红书视频,也是她的一项工作。
没办法。
没名气的小演员,片酬和代言费本就不高,公司为了从她们身上获取更多利益,只能给她们接各式各样的副业——当网红、直播带货,都在其中。
这天晚上,殷酥酥给某三线杂志拍了个封面,收工时已是晚上九点半。
助理许小芙抱着一杯咖啡跑过来,气喘吁吁道:“酥酥姐,给,你要的黑咖啡。”
“谢谢,辛苦了。”殷酥酥笑着接过咖啡,插上吸管便呲溜了一口。
咖啡液苦涩冰凉,难喝到殷酥酥打了个寒颤。
许小芙皱眉,迟疑地说:“酥酥姐,大晚上的你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殷酥酥吸着咖啡:“我等下还要录个推广视频。太困了,我怕我录着录着会睡着。”
“哦。”
“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吧。”
“啊?”许小芙眨了眨眼睛,“你一个人行不行呀?”
殷酥酥噗嗤一声:“就卸个妆换个衣服,我四肢健全有什么不行的?”
许小芙仍是犹豫,架不住殷酥酥一再让她下班,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黑咖啡喝完一半,殷酥酥精神头已经好许多。她顶着妆发回到化妆间,熟练地立起手机支架,开始录制自己卸妆护肤的全过程。
“我是油敏皮,平时经常带妆熬夜,皮肤很容易暗沉爆痘,这个时候,就要拿出我的宝藏精华乳啦……”
对着手机摄像头又说又动,展示完今天的广告产品后,殷酥酥脸蛋已经笑僵。她疲惫不已,终于在十一点时结束所有工作,换上白T牛仔裤,戴好鸭舌帽,准备回家。
走出大厦电梯,兜里的手机发出鸣唱。
殷酥酥看了眼来电显示,滑开接听键:“喂梁姐?”
梁静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关切道:“回家了吗?”
“还没,刚录完那款精华的推广。”殷酥酥打了个哈欠,“明天还得让小韩剪辑一下。”
“好。”说完这件事,梁静稍顿,又道:“你上次要的那套春夏超季珠宝,我已经跟品牌方说了。国内没有现货,要从巴黎调,调货周期大约需要三天。”
殷酥酥眼眸一亮:“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梁姐。”
想到那笔巨额提成,工作整日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光。
结束同梁静的通话后,殷酥酥哼着歌走到地下停车场,刚摁开车门锁,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
殷酥酥犹豫两秒,接听:“你好。”
“你好,请问是殷酥酥小姐吗?”对面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殷酥酥:“我是。”
对面又道:“我是《凡渡》剧组的工作人员,想邀请你过来试戏,女一号角色。”
殷酥酥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什么剧组?”
对面重复:“《凡渡》剧组。”
殷酥酥知道《凡渡》,中美合资的史诗神话大片,圈内龙头公司非梵娱乐的S级项目,由国内一线名导姜成文担任导演,岳程担任制片。
这样的大项目,请十八线的她,去试戏女一?
殷酥酥素净的面容流露出一丝迷茫。她举着手机,茫然地转过脑袋。
停车场的宣传栏上刚好有几张京城公安张贴的防诈骗宣传图。
半秒后,殷酥酥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心想,现在的骗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号码后来又打来三次,殷酥酥警惕性良好,再没接听过。
托那杯咖啡的福,殷酥酥这一夜,失眠至凌晨三点。
好在第二天没有通告,她睡了个昏天暗地。如果不是下午两点时,一阵手机铃声打扰了她的清梦,她确信自己可以昏睡至傍晚。
被人从睡梦中吵醒,殷酥酥窝火得很,随手抓起手机,也不看来电显示,接通便是连串凶巴巴的质问:“谁啊干嘛啊赶紧说话!”
听筒那头明显沉默数秒,随之传出一道嗓音,低冷清贵,极其地悦耳且绅士:“抱歉殷小姐,打扰你休息。”
殷酥酥:“……”
殷酥酥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
她几乎从床上弹坐起来,惶惶然拉开手机,来电显示赫然是:费先生(春夏全套新品)。
殷酥酥倒吸一口凉气,两眼发黑差点昏倒。下一刻,她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悔不当初,将手机拉开一段距离用力清清嗓子,又重新贴回脸颊,用这辈子最甜美的声音最温柔的语气说:“费先生,您下午好。”
对面的费疑舟静了静,问:“你需不需要再睡一阵?”
声线四平八稳,即使是问句也不闻起伏。
殷酥酥汗颜,心想大下午的还睡什么,真把她当猪崽吗。
她说:“……我已经准备起来了。”
“好。”费疑舟直截了当,“我在樟树巷14号,你居住的小区对面。”
费家大公子亲自寻上门,这样的际遇落在殷酥酥这种小角儿头上,无异于天下红雨。疑惑不解只在刹那,殷酥酥很快反应过来,料想他是为那套珠宝的事。
数分钟后,她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身衣服,戴上墨镜口罩,直奔小区对面。站在马路牙子上观望一圈,没见到劳斯莱斯清影或者银灰色阿斯顿马丁。
不多时,又是何建勤出声唤她,将她领上一台黑色迈巴赫。
上车以后,太子爷照旧西装如画端坐于后排。
殷酥酥正襟危坐,第一时间除去面部的遮挡物,态度良好地甜甜微笑,说:“费先生,不出意外的话,您的珠宝现在应该在从巴黎来京城的飞机上。”
费疑舟视线落在她脸上,端详少倾,道:“我来这里找你,不是为珠宝的事。”
殷酥酥目瞪口呆:“啊?”
不为珠宝?可除了这个,他还会因为什么事找她?
她困惑:“那您来做什么?”
费疑舟:“来接你。”
殷酥酥:“为什么要来接我?”
“从客观来讲,其它人打你电话不通,只好我亲自来。”他清冷的眼瞳深邃如海,倒映出一个混乱的她,“从主观来讲,我想见你。”
“……”咦?

殷酥酥昨天晚餐吃的外卖,是许小芙给她点的蘑菇肉片。此时此刻,殷酥酥严重怀疑,昨天的蘑菇没炒熟。
导致她中毒产生了幻听。
不然,她怎么会从费氏大公子口中听到“我想见你”四个字?
听完费疑舟对于他突然到访的说明,殷酥酥人都懵了。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确认自己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万幸的是,没等她卡壳呆滞太久,费疑舟的话音便再次响起。
“非梵的人说,昨晚给你打电话,第一个接通,被你中途挂断,再打就始终无人接听。”他语调如常,依然是那种天生的冷沉。说到这里,稍停了下方继续:“你昨晚很忙?”
金尊玉贵的人物,心绪从不流于表面,唯有最后一句话那微扬的尾音,显露出丝丝异样。不知是在单纯疑惑,还是疑惑里夹杂关心。
殷酥酥听他说完,记忆倒流回数个钟头前,继而恍然。
她啊了声,木呆呆道:“昨晚我确实接到过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凡渡》剧组的工作人员,邀请我去试戏。”
费疑舟:“为什么中途挂断,再打又不接?”
他周身气场不怒自威,无形中便教人惊慌,加上殷酥酥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中,大脑短路,听他一问,不自觉便将真实想法和盘托出:“我当时心想,《凡渡》是超级大制作,不可能找我这种网剧咖,就以为接到的是诈骗电话。”
费疑舟不太理解她的思维逻辑,再开口时,语气里多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无奈同耐心:“就算害怕遇到骗子,也可以多问几句,了解清楚情况。”
殷酥酥囧,心虚地小声争辩:“我都先入为主认定是诈骗电话了,谁想听骗子多说。万一把我骗到缅北噶腰子怎么办。”
费疑舟盯着身旁的女人,一时无言。
他不知道是该夸奖她谨慎机警,还是嘲笑她过分胆小。只觉她这副耷拉着脑袋的理亏样,莫名灵动,像极了小六费雯曼养的阿什拉猫。
殷酥酥没有察觉费疑舟停驻在她身上的眼神。短暂的心虚之后,她脑子转过弯,注意力落回这番对话的重点——这位大佬怎么会知道她被《凡渡》邀请试戏的事?
想到这里,殷酥酥不由清了清嗓子。她在心头打着腹稿,斟词酌句,问:“费先生,请问您怎么知道,我昨晚接到过《凡渡》剧组的电话?”
费疑舟也不避讳,直言道:“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是我弟弟。”
众所周知,非梵娱乐的老总是费家四公子费闻梵,这一点,圈内人殷酥酥当然也清楚。
殷酥酥顺理成章地猜测:“是您弟弟告诉您的?”
“不是。”
费疑舟脸上的表情并非微笑,唇尾也没有弧线。但不明缘由,殷酥酥觉得,此时的他好像不再那样凛冽,比平日柔和。
殷酥酥:“那?”
费疑舟回话:“让你去试戏,是我的意思。”
听见这个回答,殷酥酥的神情明显一凝,烂漫甜美的笑容也随之僵滞。
成年人的世界需要按捺好奇心,尤其面对费疑舟这等人物,更应战战兢兢谨言慎行。道理殷酥酥明白,但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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