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被撤下,换做单手死死掐住对方的喉咙,最后以那个长老声带受损后期无法参加会议收场。
这只是一场杀鸡儆猴的戏,但起到了很好的威慑作用,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都没有人会明面上这么诋毁你,禅院直哉很满意他们识相的举动。
只不过六年的时间对他来说还是太漫长了,六年是什么概念呢?是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也是无数个梦到你死去的噩梦。
禅院直哉从来不相信你会就这么消失,从第一年开始就暗中派出人手搜寻你的踪迹,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你的死亡,他异常坚定地认为你一定还活着,而这种执念在别人看来就显得那么疯魔。
了解内情的人不多,就连他们的也觉得禅院直哉太过偏执,一旦当他意识到恋人的死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时,恐怕就会迎来崩溃,于是他们也表现出一副你还活着的假象,配合禅院直哉寻找你。
禅院直哉是在你离开后的第四年成为禅院家主的,与此同时,五条悟也顺势成为五条家主,在御三家的日常会议中两人便经常能顾碰面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五条悟对自己的恶意,无非是认为他导致了你的死亡。
五条悟不止一次嗤笑禅院直哉真是个废物,正是因为他的弱小才会导致恋人的死亡。
某次会议结束之后,五条悟甚至冷笑着说:“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救你,但你也应该感谢是她选择拯救你,这才让你得以活到现在。”
他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因为不想让你的付出白费,所以才会没有杀死禅院直哉。
除了五条悟,夏油杰也始终认为是禅院直哉的错,彼时已经打入咒术界高层的夏油杰尽其所能地给禅院家使绊子,作为革新派的他将禅院家作为改革的第一个靶子,成功在名利场上站稳脚跟。
相较于五条悟,夏油杰更加不会手下留情,禅院家的咒术师也在有意无意的越级任务安排下折损许多,对于禅院家来说是损失惨重的,因为想要培养一名优秀的咒术师往往投入大量的金钱和精力。
作为新上任家主的禅院直哉不仅需要应付夏油杰的刁难,还需要解决禅院家其他人对他的不满意见。
偶尔,也只是偶尔,他会在深夜想念你,设想如果有你的存在,现在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你大概会是笑着安慰他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又提醒他为人处世不能太偏激,也要给对方留一线余地。
他会想念你笑起来的模样,蜜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里头盛满柔和的笑意,唇角浮现出可爱的小梨涡;他也会想念你的怀抱,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却莫名地让人安心,仿佛所有的烦恼只需要你的一个拥抱就能解决。
……我真的好想你啊,阿蝉,我好想你。
这样的话语他找不到人去说,只好默默地咽下,埋在心底,等它慢慢地烂掉,然而思念积累起来,逐渐腐烂,也在他的心中落下一处溃烂,每当提及与你有关的事物时,都会牵动那处伤口,带出阵阵绵密的刺痛。
思念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啊。
后来夏油杰已然成为咒术界革新派的代表,其背后的势力足以与御三家等古老咒术师家族分庭抗礼,在会议上难免会碰见禅院直哉,后者面上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然而禅院直哉深知那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实际上的夏油杰,心理
状况也早已岌岌可危,根本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禅院直哉拿着禅院家咒术师的伤亡报告去找夏油杰讨个说法,坐在单人办公室内的夏油杰双手交叠,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你觉得是我的决策出现了问题?”
“没问题,因为这些伤亡就是你想要看到的,这些东西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不是么?”禅院直哉用的是肯定句,夏油杰也没有和他再说些客套话,而是直言不讳地承认:“是,所以你打算充当正义卫士来讨伐我?有这点时间,倒不如好好解决禅院家内部的矛盾吧,毕竟……你的实力没办法让所有人都认可你啊。”
不光是以革新派代表的角度,更是从特级咒术师的角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禅院直哉,因为弱小,所以无法让禅院家心服口服,也因为弱小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拯救他的性命。
“祓除咒灵总归是有些牺牲的,我以为你们禅院家会很明白这一点,你们应该都了解的吧?关于牺牲的意义?”黑发男人唇角上扬的幅度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唇线绷直,暗紫色的眼中翻涌着的满是恶意,“难道还需要我的提醒么?罪魁祸首是你们。”
禅院直哉拿着报告书的手攥紧,纸被弄得皱巴巴的,他的表情也很难看,“如果没有你在其中推波助澜,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而且我也不想要以她的生命作为活下去的代价。”
“够了!”夏油杰拔高音量,磅礴的咒力倾泻而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难不成你想要说是她自愿为你献出生命的吗!?为了你?”
说着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怎么可能,像你这种剥夺她自由的家伙,她怎么可能会在意你。”
你明明应该憎恶禅院直哉的,只是你太过善良而已,只是你太过柔弱而已,所以才会被迫失去生命,夏油杰近乎固执地这样认为,仿佛只要这么想,他心中的负罪感、愧疚感就能得以减轻。
可这只是徒劳,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永远无法承认你是那么在乎禅院直哉。
正如他否定你的死亡一样,他也自作主张地替你否定你对禅院直哉的感情,将其简单化为厌恶。
因为明明……他就要快要将你从禅院家解救出来了,明明你会用温和双眸注视着他,只是注视着他,仅此而已。
禅院直哉像是意识到什么,嘲讽夏油杰的自作多情,“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她哪怕直到死去,也依旧是我的未婚妻,这一点毋庸置疑,就连你也无法反驳。”
紧接着,下一秒他就被夏油杰放出的特极假想咒灵攻击,他堪堪地挡住攻击,还是不免挂彩,可他心中却快意极了。
假如你在场的话,一定会阻止他的吧?还会批评他没有礼貌,但可惜你现在已经不在了,而他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得到宽慰。
你离开后的第六年,禅院家内部对禅院直哉的反对意见渐渐消弭,他也终于成为你口中所说的合格家主。你留给他的遗书也时常被他拿出来看上几遍,信纸的边角因为他的摩挲而有些毛边,信封也因为时间流逝而泛黄。
种种细节都在提醒他:你已经离开他太久。
为订婚宴准备的订婚戒指一直被他戴在手上,早已养成心烦意乱时触碰戒指的习惯。
在得知你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他有一瞬间是恍惚的,可接踵而至的是足以将他淹没的狂喜,尽管只是可能,可在看见监控器拍下的你的照片时,他还是有些愣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泪水已经打湿照片。
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即便对方是特级咒灵,经过周密的安排,他还是决定将你从他身边带回来,然而他还是低估了特级咒灵的危险程度。
视野被溅出的血液染红时,他在内心叹息一声,恐怕再也无法见到你了,再度听见你的声音时他都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脸颊被你温柔地抚摸,让他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什么家主该有的架子在你面前都统统消失,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又变回那个张扬恣意的禅院嫡子。
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你,血液的触感是黏糊糊的,他并不在意,只是尽可能地想要抓住你。
听到你道歉的话语被气笑了,“你以为你很重要吗?我很快就会忘掉你的!”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无比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忘记你,这种事情永远也做不到的。
他试探性地问:“不能留下来吗?”
你没有给他哪怕一点点幻想的空间,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做不到。”
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忍住哭泣的声音故作镇定,“那就再抱一抱我吧,我好冷。”
意识模糊之际,他一连叫了好几次你的名字,听到你的回应才放下心来。
直到最后,他听见你说:“直哉,祝你好梦。”
他明白,他和你的故事就到这里,就在这时,以这样惨淡的结局落下帷幕。
【后日谈-完】!
第85章 if线番外·假如选择五条家
那位五条家的神子是在一个下雨天造访金阁寺的,前一天你就从养父口中得知他的有关信息,其中最感兴趣的还是所谓的“六眼”。
养父先前就十分热衷于为你寻找玩伴,尽管你自认为自己心理年龄足够成熟,并不需要玩伴,可他还是执意为你挑选了许多玩伴的人选,而那个名为五条悟的孩子则是位列名单的第一个,你有次无意之间看到了这张单子,指着上面五条悟的名字好奇地问养父,“为什么他是第一个?”
养父的身上有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凑近闻会有些冲鼻,你忍着这种气味带来的难受,继续问:“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如果他成为阿蝉的玩伴的话,他就能保护你。”养父的话让你摸不着头脑,心说这究竟是找玩伴还是找保镖,嘟哝着,“我又不需要被人保护。”
“总之——阿蝉先去见一见那位神子如何?”
既然养父都已经这么开口了,你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于是点头应下来,但麻烦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等到五条悟来寺庙的那一天,你不光要被婆婆打扮得像个精致玩偶,还要套上你觉得束手束脚的和服,原本心中对神子的期待也逐渐被磨光。
尤其是等到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天空中就飘起小雨,尽管是在夏季,可小雨并没有让空气变得凉快,相反地,还让空气愈发潮湿闷热,你穿在身上的定制和服更加难受了。
脚上太套着白色的足袋,你的额头上都渗出一层薄汗,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润,贴着皮肤,那触感很不舒服,你趁着婆婆把你带到隔间离开的功夫,自顾自地把足袋脱下,赤着脚隔间里打转,随意地袖子擦去汗水,嘴唇上涂好的浅粉色唇膏也被你全都吃掉了。
刚才还精致得如同人偶的你,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凌乱且狼狈,要是婆婆在现场估摸着得要大呼小叫急急忙忙地给你再换一件衣服,幸好她不在场,你无聊得把头发上的珍珠发簪拔下来在手中把玩。
同时还在腹诽这五条家的神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架势就像是在供奉神明似的,只不过你向来是不相信鬼神这一说的,尽管你的养父就是寺庙主持。
外头的雨势又大了一些,你听着雨珠砸向窗户的沉闷声响,手里的珍
珠发簪被无聊的你丢在一边。
就在这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你辨别出是婆婆的脚步声,惊喜地快步走到障子门后,还没等她开口,你就先一步拉开门,婆婆被吓了一跳,“哎唷——你怎么突然开门了,快关上,免得冲撞了人家神子呀!”
这话说的,你难得地叛逆心作祟,仗着自己身量矮小,抓住一个空档就从婆婆的手臂下方钻出去,赤着脚在走廊上小跑,你光顾着回头看婆婆有没有追上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出现的那一行人。
下一个瞬间,你就感觉到自己撞到了什么,但又没有触碰到对方,仿佛隔了一层隔膜,你转过头,目光撞入一汪苍蓝色的海洋,那是你从未见过的漂亮眼瞳,你都忘了道歉,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婆婆朝他们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
被其余穿着暗色和服的成年人围在中心的男孩有着一头雪色的头发,眼神是那么波澜不惊,只是目光在你身上停留了几秒,他问:“你是主持的女儿?”
你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来人正是被养父念叨过许多遍的五条家神子——五条悟。
端坐在和室内,你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一见到五条悟你的心脏就开始难受,是一抽一抽的疼痛,可你的对面就是五条悟。
五条家的长老还在与养父攀谈,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基本上没有太大意义,你听着听着就觉得格外催眠,趁着大人们还在聊天,你偷偷地打了个哈切,又小心翼翼地偷瞄五条悟一眼。
结果就是被抓了个现行,他直直地看向你,似乎在问“做什么?”,你抿抿唇,收回眼神,心里想的都是待会怎么说服婆婆给你做沙冰,一到夏天你就格外馋这些冰凉凉的东西,只是可惜你身体虚弱,平日里都有严格忌口。
啊……好想吃冰淇淋。
养父和对方聊的内容变成佛学讲义,你就更加听不懂了,催眠程度更是指数级地增加,你不出意料地打起瞌睡,小小的脑袋往前一点一点,幅度很小,只有一直注视着你的五条悟才发觉到你在睡觉。
“悟大人?”其中一位长老瞧见五条悟微微上扬的唇角,语气惊讶,“发生了什么吗?”
五条悟半垂下眼眸,食指抵在嘴唇前,“安静……她
在睡觉。”
众人的目光也因为他的话语而全都集中在你身上,而在睡梦中的你还一无所知,甚至还砸吧了下嘴巴,很小声地嘟哝着什么。
只有五条悟听清了,你在念叨“冰淇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具的猫咪,对你充满好奇心。
醒过来的时候婆婆居然已经给你准备了满满一冰柜的雪糕,从棒冰到雪糕,各种口味一应俱全,你的个子还没有冰柜高,所以这种冲击感对你来说极为巨大的。
“哇——这里就是天堂吗!?”你两眼放光,整个人都要钻进冰柜里去了,还是婆婆及时把你抱住,对你说:“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一天只能吃一支。”
比起以前得要磨好久才能得来的一碗沙冰,这种要求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飞快地点头答应,在你挑选雪糕的时候婆婆则是语重心长地摸摸你的脑袋,“为什么偏偏是五条家呢?算了……五条家至少比起其他的稍微好一些。”
而注意力都在雪糕身上的你压根没有认真她具体在说什么,好不容易挑选到一支蜜桃口味的巧克力脆皮雪糕,你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咬上一口,幸福得眯起眼睛,“唔,真的好好吃啊!”
是你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细腻口感,你找出丢在一边的包装纸,发现上面的牌子也是你没听过的,不过你确定那一定很贵。
吃到一半,养父也来到厨房,他的表情轻松不少,对你的态度也温柔了不止一个度,“阿蝉喜欢这些雪糕吗?”
这不是废话吗?哪里有小孩子会讨厌甜滋滋的雪糕啊?你忙不迭地点头,养父用帕子擦去你唇角的雪糕残渣,“这都要感谢五条家的神子,这是他送给你的见面礼哦。”
“见面礼?”你还记得自己跟他的初次见面就撞到了他,可他居然没有生气吗?
五条悟的脾气也没有他外表看起来的那么高冷嘛,你吃掉最后一口雪糕,静静地等着养父说出后半句话,正如你所料的,他接着又说:“阿蝉想要去五条家玩几天吗?”
好端端地,怎么就提起做客的事情了?你面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他被你选中了,对么?”敏锐的直觉告诉你,这并非单纯的挑选玩伴,而更像是上流社会中的交换利益
,意识到这一点的你倏地觉得嘴里残留的雪糕甜味有些腻过头了。
养父没说话,只是牵过你的手,直到后来你才想明白他当是想说的话应该是:是你被他选中了。
小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尽管你心中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在几天后被打包行李送到五条家,去的那天依旧是下雨天,空气潮湿而闷热,所幸你是穿着无袖连衣裙的,这才没那么难受。
五条家的侍从早早地就在大门口候着,婆婆给你撑着伞,拉着你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不同于清幽的寺庙,五条家的建筑群更加庞大宏伟,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是太压抑了。
你站在门口,在一众低垂脑袋的侍女中看见了穿着浅色和服的五条悟,出发前养父就曾经叮嘱过你,要和五条悟打好关系,你也没有让他失望,想起他送给你的见面礼,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你还是懂的。
于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你就朝他挥挥手,脚下的小皮鞋被踩得哒哒作响,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气息有些紊乱,但不妨碍你向他打招呼,“你好啊,我可以叫你悟吗?你也可以叫我阿蝉。”
虽说你觉得这样自我介绍有些幼稚,但鉴于你们现在的岁数,你还是不想表现得太过成熟。
五条悟看了看你伸出的手,没有握住,而是越过你看向你身后的婆婆,意有所指地说:“你可以走了。”
“等等,婆婆不留下来陪我吗?”
你正要跑到婆婆身边,却被五条悟抓住衣角,“只有你需要留在这里。”
在平日里你还会觉得婆婆管得太多,总是太唠叨,但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你又是那么舍不得,向五条悟再三确认,“真的不能让她也留下来吗?”
你皱着眉,可爱的、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央求,五条悟停顿片刻,又说:“不可以。”
行吧,你转念一想,没了婆婆的管教,你似乎还能更加随心所欲地吃雪糕了,小孩子的情绪就是那么多变,上一秒还在悲伤,下一秒就被其他的新鲜事物吸引眼球。
更何况,五条悟对你可以说是很好了的,无论是正餐还是零食都按照你的心意来。
而且你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比如会因为封建大家族所以格外要求礼数,你的房间被
安排在距离五条悟房间的不远处,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向他道一声早安,毕竟是他邀请你来做客的。
这期间养父也有写信过来询问你的近况,你看信的时候往往五条悟也会坐在你的身边,他每天空余的时间不算多,日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不光要学习如何更好地操控咒力,还要学习各方面的礼仪,也包括文化课方面的知识。
因为你与他同龄,索性就把你也安排着同他一起上文化课,但还残留着些上辈子记忆的你只觉得这些知识格外无聊,偶尔会在课堂上开小差,比如给五条悟写小纸条。
你的字写得总是歪七扭八,用婆婆的话来说就是半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字如其人这个道理放在你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你平常没少因为字丑被文化课老师叮嘱练字。但练字哪有这么容易,你也总是半途而废。
丢给五条悟的小纸条上写着“下午去不去放风筝?”,在五条家的物质生活条件是没得说的,但精神生活就太过匮乏了,少有的几个娱乐活动都是极为古早的传统游戏。
玩来玩去,也就只有放风筝比较适合你,五条悟坐得背脊挺直,双手都放在书桌上,面上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手里却捏着你传过去的小纸条,你在右下角还画了个笑脸,他的指尖摩挲过那个笑脸,表情变得柔和几分。
一下课你就凑到五条悟跟前,“怎么样,所以去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你唯恐他要拒绝,赶忙抓住他的胳膊,拖长语调,“去嘛!不然整天待在这里好无聊啊,等改天我回金阁寺了也带你放风筝。”
此时的你还满心以为这次的做客仅仅只是做客而已,还以为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能回到金阁寺,回到婆婆身边,继续当主持的养女。
然而你的命运早就在遇到五条悟的那一刻开始发生变化,他的语调很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你回不去了。”
“嗯?什么?”你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做‘回不去了’?”
“我的意思就是,你的养父已经把你送给五条家了。”说起来,原本你也应该改姓氏的,但这件事情一直拖到现在,他也提起改姓这回事,“而且你的姓氏应该改成五条。”
你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圆,嘴唇张张合
合,说的话也很不利索,“什么?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改姓氏啊?还有什么叫做我已经送给你们家了……!?”
五条悟始终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的心中会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他偶尔会想,要是你能够一直看着他就好了,只看着他就好了。
“你把话说清楚啊,我不是过来做客的吗?”被抛弃的感觉很不好受,你鼻头一酸,执拗道:“你就是在骗人,对不对?”
彼时还是神子的五条悟尚且不能理解你的情绪波动,他不解地触碰你的脸颊,“这样不好么?你的养父一直在为你寻找最好的卖家,他从始至终都把你当做商品来看待,你要是现在回去的话,他不会对你有好态度的。”
无法理解情绪不代表他不会揣测人性,与之相反地,他的六眼足以看穿一切,他早就明白了,关于你的养父的真实心思。
可你一时半会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件事,都没顾上其他的,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一边哭着一边收拾行李,一旁的侍女看见了就问是怎么回事,你便哭着闹着要回寺庙,哭到后面耗费了大半的力气。
还是侍女把你抱到床上,刚刚用湿毛巾替你擦干泪痕,五条悟就悄无声息地出现房间门口,侍女无声地朝着他行了个礼,后者看向睡着的你,“她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侍女刚才从你口中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觉得自家少爷说话太过直白,可在五条家没有人敢当面指出神子的错误,被众人供奉着长大的五条悟怎么可能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侍女也只能委婉地提醒他,“是不是悟少爷说得太直接了?”
“让她留在五条家不好吗?”年幼的神子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散发出强烈的非人感,只有在看见你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清浅的笑意,“好脆弱……”
因为哭得太厉害,你的鼻尖还是红彤彤的,眼尾也是,红红的。
侍女谨慎地斟酌用词,“悟少爷那么喜欢她,自然要对待她温柔一些,这样才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她呢?”直到现在五条悟还未接触过所谓的“喜欢”,更别指望五条这个封建大家族会专门教育孩子什么是喜欢,倒不如说,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之下,
喜欢也好,爱也罢,都会在不同程度上扭曲。
可五条悟对你的喜欢,亦或是偏爱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才会笑,与你有关的小事也会格外关注,现在他却满脸疑惑地询问究竟什么是喜欢。
侍女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心说他们的神子的确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天才也会有短板,就比如感情上的短板,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是独一无二的神子,正是因为剥离了普通人的情感,他才能凌驾于世人之上。
“那不妨再等等吧,悟少爷总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五条悟沉默片刻,直到最后也没再说话。
经过上次你单方面的冷战,五条悟也没再说出“你是被送给五条家”的这种话,只不过他又换了个说法,曾有一次在上到有关夫妻恩爱的俳句时若有所思,“婚姻能够将两个人永远捆在一起吗?”
俳句老师是五条家分支中的后代,因为国文水平优秀才被安排来给五条悟上课,从第一节 课到现在都对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腰际的孩子充满敬意,“按理来说是这样的,的,但悟少爷现在考虑这些还有些太早,更何况像您这样的神子,自然是要万里挑一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
说到这里的时候,五条悟的目光游离到你的侧脸,你一向觉得俳句很无趣,上课的时候也是能发呆则发呆,现在的你就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还画了个有模有样的小乌龟,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你立马抬起头环视四周,正好抓到五条悟偷看你,你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可还在生气。
那天晚上你用完晚餐,洗好澡以后趴在地毯上看小说,五条悟敲响你的房门,你应了一声,没有起身去开门,因为那太麻烦了。
他穿着月牙色的睡衣,和你的睡衣是一个系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你的拖鞋款式,还有其他的小东西都是和他配套的。
草本味清香的沐浴露香味飘到你的鼻尖,你头也没抬,就问:“有事吗?”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果他又要提起改姓氏的事情,你就真的要和他打一架了,从未没有目睹过五条悟如何轻而易举放倒一种成年咒术师的你还是下意识地将他当做和自己一样的同龄人。
“阿蝉以后会结婚吗?”
“什么啊……怎么会说起结婚?”你忽然想起来他今天在课堂上的表现,表情惊讶,“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准备结婚的事情了吗?可是、可是结婚不是要和喜欢的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吗?”
而且在你看来婚姻更像是一种契约,带着浓重的严肃意味,你虽然还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五条悟,“你可不要稀里糊涂地就和不喜欢的人结婚了呀,那会是很痛苦的事情的!”
说这话的时候你不自觉地朝他靠近,你的头发蓬松,还有一缕发丝调皮地翘起,五条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上扬,你一看他笑了,就认为他的态度一点也不端正,“我是认真的!结婚、就是要和喜欢的人才能结婚啊!”
过了几秒,你听见他说:“那我们以后结婚吧?”
你愣了愣,又想到结婚后要改姓的不合理传统,马上就相通了一切,这家伙果然还在盘算给你改姓氏的事情!亏得你刚才还那么真情实感地劝他,你气不打一处来,以一种在“六眼”看来格外缓慢的速度被他推倒在地毯上,恶狠狠地说:“我是绝对不可能姓五条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而被你推倒的五条悟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你,甚至还觉得你生气的样子居然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