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衔川没有评价内容,只是惊奇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剧情。”
林耀疲惫地点头:“很多,鸦大神玩完回来讲了一晚上。”
“但有不合理的地方。”沈衔川问道,“第一任夫人的娘家为什么能接纳送来的外孙?”
林耀不解:“为什么不呢,毕竟也是女儿的亲生的。”
“正常来说。”沈衔川垂眼,轻轻搅动着吸管,“疼爱女儿的家庭,会跟着女儿的选择走。如果第一个女婿去世,女儿跟后来的男人组建起家庭,那么比起女儿不要的孩子,外祖家更愿意抚养承认的是女儿现任家庭中生下的孩子。”
“……会这样吗?”林耀绕晕了,且想不通这种逻辑。
而且……这跟剧本杀里的主线剧情好像也没什么关联?
正想说点什么,手机来了通视频电话,屏幕上晃动的名字叫关凌,是关童老师的独生女。
“抱歉,我接个电话。”
林耀起身到了盥洗间,找了个墙面,点开了视频通话。
那边钻出来个草窝头姑娘,所在的房间里三个敞开的行李箱,满地的衣服鞋袜。
“耀耀姐,我爸的展览是什么时候?”
“这周六开始,展出半个月。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晚十点四十到,得麻烦你接一下。”
“没问题。”
和关凌说话,十分费时间。
她会在说关键信息前,东拉西扯,林耀心里揣着沈衔川,却不能敷衍已故恩师的女儿。
通话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结束。
林耀捏着发烫的手机回到卡座,准备好道歉的话语在看到沈衔川的刹那,全部归零。
他环抱着手臂,额头抵在玻璃窗上,睡着了。细碎的头发蹭着玻璃,有说不出的柔软,直到这时,林耀才发现他一直藏起来的疲惫。
林耀蹑手蹑脚坐下,不去打扰他。
但很快,突兀的电子音叫醒了沈衔川。
他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拿出了小巧的老式按键电话,面无表情的脸在看到林耀后,找了个空隙给了她一个明亮又惊喜的笑。
这抹笑好像只是个给林耀的限定版,稍纵即逝,在他接起电话后就不见了。
“不要慌,不可能全部出错,我现在就回去。”
“不会推翻重来的,我会回去解决……嗯。”
他很快讲完电话,满是歉意地看向林耀。
“我现在要回公司,明天……”他提到明天后,又无奈道,“这周我会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所以周末你如果有空的话……能见面吗?”
“可以的。”林耀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沈衔川拿走了餐桌上的小票。
“谢谢,那我——”
“开车了吗,我送你吧?”林耀抢先站了起来,“我已经结过账了。”
沈衔川手指微一用力,收起了这张没了用处的小票,回答她:“我开车了。”
“我是说,我送你。”林耀拍了拍她的小挎包,“我带着驾照呢。我看你很困,不想让你疲劳驾驶,我来开车。”
这几天相处下来,林耀已经多少了解沈衔川的性格。他不会有太明显的情绪外露,笑也只是处在微笑的范畴,好似有个礼貌的框拘束着他,不让他过于外放。
总体来说,是个因为教养不错,而习惯于敛起情绪低调表现的人。
但此时此刻,沈衔川被“吓”到的怔愣和错愕,异常明显且持续时间久。
林耀有点后悔了。
自己突然提出要开他的车,会不会是一种对他私人领地的冒犯?
可还没等她想完整,沈衔川笑了,是一种,做不了假的,万分开心澄亮的笑。
他的眼睛弯起弧度,眸中的亮色流光溢彩,泪痣也似被这种笑擦去了朦胧感。
“谢谢,那么……就拜托你了。”
他报了地址,林耀找出导航,开着沈衔川的车,送他回去。
沈衔川的公司在长安路商贸区的一处写字楼里,林耀知道这里,著名的,“学历最高”写字楼,早年还听到过同学们调侃,说全市博士最多的地方不在某大学,而在这栋写字楼里。所谓的,高精尖人才聚集楼,连大门口安检防爆的警犬可能都是本科学历。
车刚倒进门口的车位,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就拉开了车门,语速极快道:“川,小吕他们说咱有个地方算错了,你一定要稳住……”
驾驶座上的林耀让他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
林耀尴尬地跟人点了点头,摘掉安全带,溜下车。
沈衔川绕了过来,温言细语道:“我帮你叫了车,车牌号发给你了。谢谢送我回来。”
“没事,没什么。”林耀摇着手。
她没办法忽略掉旁边这个眼镜男的注视,他几乎快要把眼睛弹到她身上来了。
“这位是……”眼镜男问。
沈衔川先向林耀介绍道:“他是我跟你提过的,梁宇。”
林耀问好。
沈衔川再给梁宇介绍,就四个字:“她是林耀。”
梁宇听到名字后恍然大悟,伸手来握,被沈衔川挡了回去。
“我回去工作了,以后有机会,可以来我们公司参观。”
林耀笑道:“好的,一定。”
梁宇跟腔:“一定来啊!今天太忙了……诶,今天也可以啊!我晚上订了两荤一素的外卖……”
沈衔川拖走了他。
看着沈衔川远去的背影,林耀有些怅然若失,她转过头,朝大门口走去。
远远的,听到梁宇的声音飘来。
“她就是那个kern?”
“是吧是吧,当时机场的那个。”
林耀想,这个梁宇在说什么呢?
林耀站在接机口,平均三秒看一眼手机对话框。
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等关凌的消息,而是沈衔川的。
新消息弹出来后,沈衔川的头像飘到最上方。
林耀心跳停半拍,戳开,笑着看他发来了什么。
——工作完成,周六有空,你呢?
林耀心情扬起又降下,回复他:“周六有事走不开。”
——没关系,我们再寻其他时间也好。
“耀耀姐!”关凌在人群中努力蹦起来,“我回来了耀耀姐!”
林耀的书法家恩师关童老先生,四十多才靠书法领域的成就结婚,五十才有了关凌这么个闺女,极其疼爱,可惜闺女不是可塑之才,不说书法造诣了,字能按规矩写就不错了。
三年前关童老先生去世,关凌还在学语言,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姑娘虽然也二十了,却毫无社会经验,除了哭什么都指望不上,林耀作为老人家唯一的关门弟子,帮前忙后给关童老先生办了葬礼。
葬礼后,关凌终于把语言成绩考到了堪堪能出去念预科的水平,关老先生的遗孀不会开车,彼时刚拿到驾照的林耀鼓起勇气,一人把关凌送到机场。
三年转瞬即逝。
变黑变瘦的关凌拖着俩行李箱,背着一只硕大的旅行包,结结实实扑进林耀的怀里,额头“砰”砸上去,连人带行李,给了林耀一个疼痛且窒息的拥抱。
“好想你啊……”她说。
“怎么回事?拿好多行李……”
“我不上了。”关凌说,“我退学了,姐。”
林耀不觉惊讶,她甚至比关凌还平静:“师母知道吗?”
“知道,我跟她说了,我说我太痛苦了,我根本不是学习这块材料,我俩隔空抱头痛哭,然后我妈释然了,让我滚回来,没出息也得在家没出息,不能在外丢祖国的人。”
“那倒不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林耀吐槽道。
“嘿嘿,就是这么一说嘛。”关凌道,“正巧我妈要开展,我就收拾收拾滚回来了。姐,你来拉这个箱子,这个轻。”
旁边有一对情侣热烈拥吻,说出的话直逼影视剧台词,旁若无人地上演着催泪大戏。
关凌看了会儿,点评道:“好抓马。”
“别看了,快点的。”林耀催道,“再磨蹭会儿,到家就别想睡了。”
关凌拖着行李快步跟上林耀,接着八卦道:“我总能碰到抓马的事。耀耀姐,你记不记得当年你送我出国,也是这个机场,好家伙,也是……”
关凌又小跑了一阵,喘了口气,讲道:“你把我送到安检口后,我不就在那里排队嘛,然后我那一队,里面排到过安检门,有个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忽然发疯了……”
林耀一边找着她的车,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就突然想跑,往安检区外面跑,把所有工作人员都吓一跳,以为他要干什么,差点把防爆盾都上了,后来他同行解释,说是看到女朋友还是前女友的似乎是来送他了,他激动的……”
“无聊。”林耀评价。
“哎哟,反正那场景,特别偶像剧。那漂亮小哥朝我这个方向看了好久,旁边人劝他,说再不走就要把他送小黑屋调查是不是嗑药了,他张口就说,这次再错过,这辈子可能就遇不上了……”
车响了两声,林耀忽然驻足,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瞪得溜圆。
关凌:“怎么了?忘了什么东西了吗?”
林耀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说起来,那次送关凌出国,她确实有点印象,总觉得前面排队的某个背影,透出清俊气质,让她熟悉又心悸。
但她看不见脸,甚至有时候,连背影都会突然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她那时甚至跟关凌聊了好久拖延时间,想等个机会,看这人长什么样子。
只是因为那天还有课,最后她不得不走了。
她当时回头跟关凌再见了三次,也没见那个人转过头来,让她确认一眼。她就这样,一边怀疑着一边遗憾着坐上直梯,怅然若失地离开了机场。
“应该是错觉。”当年电梯门关上的刹那,林耀对自己说。
坐上车后,林耀如那年一样,重复着:“应该是错觉。”
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她看向支架上的手机,她想问一问沈衔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卡上安全带,起步后没多久,她刹车停下。
“关凌,这个机场,投入使用有三年了吗?”
“有啊。”关凌说,“这不是新机场嘛,以前我爸带我出去玩都是去东边,东边那个是老机场。”
见面那天,沈衔川说过!
他那天,强调他三年前从新建的机场飞德国,重点根本不是在介绍他的游学经历。
所以,三年前,自己看到的那个背影,真的是他?
“怎么了?真的忘东西了?”关凌小心问道,“姐姐你别吓我,快十二点了,好可怕。”
“没……没有,没事,明天了,等明天。”林耀说了句没头没尾,关凌听不懂的话,“明天……”
只是,明天可能也问不出口。
山风回了趟家,吃过饭,姥爷问他要不要跟他去看个展。
“什么展?”山风问。
“就你那些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脑袋的那种展。”姥爷斜着眼道。
“漫展?”山风来了兴趣,“行啊姥爷,你也赶时髦了?”
姥爷口吻一变,呵斥道:“你当我的品味就跟你似的?臭小子,明天跟我去看关童的字画展!”
“……”山风蔫陷进沙发,过了半晌,又火上浇油,“关童是哪个朝代的来着?”
“我揍你吧我!”姥爷骂道,“小时候我还请他来教你写字,你这就给忘了?!”
“哦哦哦,那个人啊,人没看上我这资质,就指导我哥来着……”山风想了会儿,“不过,他不是死了吗?前两年,还是多少年前?我好像记得你去参加了个书法家的葬礼,是他的吗?”
“是啊……没咯,没了都三年咯。人老了就是这样,脑溢血没的,走得急……”
“我们学校的校训好像就是他题的。”山风终于想了起来,“但我看不出好坏来,我觉得他写的还不如我认识那女孩,人家写的字超好看,好多游戏公司给钱请她去写……”
姥爷听都不想听,打断他问:“到底去不去?就在环亚艺术中心,可近了,耽误不了你玩。”
“不去,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你带我哥去吧。”
“我带个鬼!你个不知上进的玩意儿!让你陶冶情操都不去……扶不上墙!”为了自己精神健康,姥爷骂骂咧咧回屋了。
山风扒拉着通讯录,找到“川”,拨了过去。
“卖你个人情。”山风说,“明儿在环亚中心有个展,字画展,时间不清楚,你自己打听打听。”
“……嗯?”
“嗯什么!”山风道,“那地方多适合你这种又装又端的人……”
“我挂电话了。”
“适合约会!”山风急忙改口,“闪闪书法可是专业的,我就帮你到这了。”
按了电话后,山风自言自语道:“我它喵的可真是善良。”
周六一早,林耀就去了画展中心。
这次展出的作品中,有一半都是关童老先生没曝光过的。林耀知道师母的意思,她想拍卖一些,给关凌多留点钱傍身。
开展前还有个媒体采访环节,师母穿着中式礼服,还披了帛,落落大方在镜头下讲述着每一幅字背后的故事。
关凌没听过母亲讲如此文绉绉的话,憋着笑问道:“这稿子谁写的?”
林耀答:“我。你小声点。”
“至于这一幅——”师母卡壳了。
人上了年纪,记忆力确实不好了,昨晚用功到凌晨,也还是没能记住。
林耀见状,连忙冲她摆手示意。
师母微笑道:“这副字,是我先生教导学生时写下的,林耀,来。”
林耀深吸口气,上台救场。
灯光明亮,她看向镜头,半点不怵,熟练地露出微笑,缓缓讲述:
“这幅字是戊戌年秋,老师在……”
把场子救起来后,师母仍然紧紧挽着她的手,从那个力度来看,师母的确需要她在台上做支柱。
林耀心中叹了口气,陪她把接下来的流程走完,平稳落地。
展出开始。
林耀四处转着,给人讲解。
“小闺女。”身后有人叫。
林耀回头,看到个眼熟的老头含笑冲她招手,身材高大肩膀宽,精神矍铄。
再看一眼,想起前不久在山风家的游泳池见过,是山风的姥爷。
“爷爷好。”林耀忙打招呼。
“我姓孟,叫孟爷爷就行。”孟老头满脸高兴,“我就说怎么瞧着你眼熟,原来是关老师的得意门生。三年前你得再娃娃一些……”
“您和老师认识吗?”
“对,认识,以前在一个单位共事过。而且,我也算是关老师的学生,哈哈,学过两三天的那种。”孟老头道,“关老师仙逝,我前去吊唁过。”
林耀露出个得体的笑容:“谢谢您今天来看展。”
“行了,小闺女你接着忙吧,我这边自己逛着看。”孟老头见有记者巴巴等着林耀要采访,他挥了挥手,知趣地收了话题。
上午的展出快结束时,林耀接到了沈衔川的电话。
“你……明天有空吗?”他问,“我看到有个新上的字画展,是关童先生的,你要一起去看吗?”
林耀傻笑起来。
“我明天也没空,但……”她说,“只要你来,我就在,我一直在。”
她说:“关童是我老师。”
下课后,林耀顺道接上了鸦大神,到订好的饭店给小A庆祝生日。
“你都买的什么?”鸦大神看着副驾上包装好的盒子。
“去年就给他订了个手办,昨天到货,差点没赶上。”林耀吐槽着调戏她血压的物流,“还好我运气不错。”
鸦大神艳羡至极,搂着林耀晃她:“真好,闪闪,我也想要这个,我生日时,你也给我买这个。”
她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生日。
“你们的生日我都有记。”林耀看了眼车位,调整方向倒车入库,“我呢,特别喜欢做这些事,提前给喜欢的朋友们买礼物做规划,然后看你们高高兴兴收礼物的样子。所以你的我也早订了,可以期待一下了。”
“你可真是菩萨!活的!”鸦大神搂得更紧了,在林耀的脸颊上狠狠亲了几口。
“喂,我倒车呢!”
林耀停好车,又道:“别高兴太早,等你工作了,我可是要回报的。”
“啊——提起毕业就想起论文。”鸦大神戴上了痛苦面具,“我还是先把论文发了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没关系的鸦鸦。”林耀说,“我看了,真正的人才是不会饿死的。你的专业也算有一技傍身,放心好了,不要太焦虑。”
放生日蜡烛时,山风问:“A哥,几根?”
小A说:“意思一下,三根就好。”
小A今年可能有三十五,或许比三十五再往上点,但他不说,大家就默契的不问。
蜡烛点燃后,进入许愿环节,小A不忘调侃林耀。
“这次我得好好许愿了,万一实现了呢,是吧闪闪?”
闪闪只傻笑不说话。
话虽这么说,但小A还是敷衍许了愿,很快就吹灭了蜡烛,分蛋糕给大家。
“这个环节才是我最期待的。”他拆起了礼物。
“谢谢各位,破费了各位。”小A拆完三位社会人士的礼物后,最后才去拆鸦大神的。
鸦大神送了他一本手账。
“对不起了哥,我没破费。”鸦大神说,“等我以后暴富了给你买好的。”
“做学生就好好做,别乱花钱,这价位的就行,意思到了就可。”小A表现出了成熟大人可靠的一面,“我长寿,等得起,你尽快暴富。”
提到钱,山风想起了他们五个共同的副业。
“昨天那个商广,闪闪你接了吗?”
“有意向要接。”五个人有个共同的平台账号,是林耀注册的,现归她管理,“甲方说需要咱们五个签保密协议。”
林耀把文档发给了他们。
“价格比之前高一点,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林耀笑了起来,“下个月团建有钱了!”
宁瑜用那张人畜无害天生温柔的脸,温温柔柔说:“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没办法让山风包场了吗?我还挺想白嫖山风的。”
山风:“包。这点钱你们留着零花,下个月的团建,必须我包。”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鸦大神趁热打铁。
“立字据。”山风抽了张面巾纸,手向林耀这里一伸,林耀从包里摸出笔,给他。
他在纸巾上写了三个字“包全部”,随后签上了大名:山风。
“画押!”鸦大神说。
山风用这张纸擦了嘴,给了鸦大神。
鸦大神:“……每次因为你的少爷行径对你有滤镜时,你都会亲手打破滤镜。”
宁瑜:“帅不过三秒。”
山风歪嘴一笑:“本少乐意。”
他们插科打诨时,小A问起了林耀的感情进度。
“到哪一步了?”
“还在相互了解。”林耀说。
鸦大神插嘴道:“怎么还在相互了解啊?你俩不是一见钟情吗?床单滚起来啊!”
林耀咳咳两声,推开鸦大神,脸发着烫,脑子却十分清醒理智:“因为还需要了解很多,越是一见钟情,想要跟他认真谈感情,就越要做好准备。”
小A赞同道:“这样是对的。”
宁瑜问:“你了解到哪种程度了?”
“……”提起这个,林耀有些不安。
“怎么了?是觉得这人不对劲吗?说说呗。”鸦大神安静了下来。
山风也不再垂眼当局外人,他抬头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等着她说。
“我就是觉得,他现在有点过于……完美。”
“哪方面?”小A严肃道。
“说不好,反正就是这人,好像有点……太、太……正统了。”林耀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憋出来一个,“大家闺秀,而且是那种……古言小说里家风特好的丞相家端庄大小姐的感觉,贤良淑德优雅守礼,有点不接地气……你们意会一下。”
“端着。”山风翻了个白眼,“他就是那种人,一直端着,特累。”
“嚯,果然还是得让男人看男人。”鸦大神笑,“山风见第一面就跟相亲哥不对付了。”
“因为是同类。”宁瑜忽然说道。
“谁跟谁同类?!”山风恼了,他恼得还有些紧张。
“山风你要不是跟我们玩,你也那个样子。”宁瑜说。
山风愣了愣,没反驳。
“那你什么想法?”小A果然还是靠谱些,在众人跑偏的时候,还能找回核心,问林耀的想法。
林耀想了想,说:“我想看他……放下矜持的样子,真实的样子。”
或者说,她想看看,这么端庄优雅的人,他撕开礼貌的伪装后,下限会在哪里。
无论择偶还是交朋友,对方的道德上限只是一种参考,是否能交往下去,是否一类人,还得看对方的下限。
下限在她接受范围内的,才有未来可言。
鸦大神接:“也对啊,现在咱对相亲哥一无所知,万一人家还有前女友什么的,对吧。”
宁瑜交叠着手,侧过头来问林耀:“闪闪接受另一半有前任吗?”
“理论上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是正常感情正常分手,人之常情也能理解。但说实话,心里会更希望他没有。”
小A道:“为什么?喜欢彼此都是初恋的那种?”
“倒也不是。”林耀说,“只是想让彼此的感情生活尽可能的简单一些。我没办法形容出来……但就是,你们意会。我蛮向往那种,一眼定情,踏踏实实走到最后,简单的就像白纸上的两条直线,不再节外生枝也没有弯弯绕绕。”
“不过啊,不是我打击你。”鸦大神说,“相亲哥多大了?二十七八了,又长得一表人才,有学历有头脑的,那身边的女孩子也都不瞎。大概率人家是有谈过恋爱的。”
鸦大神说完,看到林耀想反驳,添了一句:“关键是什么呢,是相亲哥这人,他跟咱们不一样,他不是二次元。二次元,二十五六岁的没处过对象,是有可能的,就比如山风,女朋友都是扁平且不喘气的……”
这下,山风也沉默了。
鸦大神有理有据,林耀叹了口气。
“他没。”山风开口,见大家都看自己,山风又解释了一句,“我觉得,他没。”
说是觉得,但他语气很是笃定。
山风给他们摆出了理由。
“这人从小就没上过几天正常学,女学生一个熟悉的都没,十五就去了大学。来,我问你们,大学里二十多岁的姑娘,能看得上十五六的小男生?”
“长成相亲哥那样的,”鸦大神咧嘴一笑,变态道,“我可以。”
“滚蛋,我认真的。”山风说,“而且这小男生还特臭屁,天天端着装老成,这种人平时是不跟不熟的人说话的,他那么装,谁要去热脸贴冷屁股,对吧?”
林耀频频点头:“有道理。”
“所以他没。”山风说出这话时,神态还有些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生日聚餐结束,林耀想起家里养死的那盆发财树,驱车去了花卉市场。
财不能断,所以,再买一盆吧,就跟网上转发锦鲤一样,都是一种赛博迷信,图个吉利。
到了花卉市场,每个摊位都差不多,林耀找了家店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咨询。
这位店主正在打理兰草,林耀也跟着蹲下,向她请教怎么养好绿植。
包包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林耀翻出来,看到了绿植头像发来了新消息。
——可能有些冒昧,但你想逛花卉市场吗?
“那边那盆怎么样?够大够气派吧?川?那手机有什么好看的!抬头看一点钟方向!”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林耀捏着手机回头,恰恰对上沈衔川震惊的目光。
他也一样捏着手机,等回信时不经意向旁边一瞥,便愣住不动了。
“好……巧。”林耀猛地站起身,头发懵。
没起稳,晃了一下,沈衔川这才回魂,一把稳稳扶住了她。
前几天刚见过的眼镜男,沈衔川的合伙人梁宇也在,瞧见林耀,嗷嗷呀呀叫了起来。
“哎哟哎哟我的天啊!”
梁宇的发音有些扁尖,这样说话会比普通人的声音更有穿透力,打断了林耀跟沈衔川之间定格般的暧昧气氛。
梁宇忘了林耀名字,但林耀在他这里,似乎有另外的专属称呼。
“Kern!”他惊喜道。
到这一地步,沈衔川不得不解释了。
“你可能从不知情。”他半垂着眼睛,低声道,“我们在科技馆之后,还碰到过,或许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来形容更恰当。”
林耀心跳声已经盖过了自己的声音。
她听到自己问:“是机场吗?”
沈衔川的眼睛被点亮了,迸发出的喜悦,望过来时,又将她的目光也点燃了。
“哎呀,这可真好!”梁宇听懂了两个人的对话,拍着沈衔川的肩,大喜道,“小川,苦尽甘来啊!”
沈衔川半遮半掩道:“你……当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所以大家就暂且给你取了个代称……”
梁宇拆台速度极快,否认道:“什么呀!你还不好意思说Kern是怎么来的!我来解释!”
他指着沈衔川,声音嘹亮地讲出了下面这段话:
“他下飞机就相思成疾,异国他乡发高烧的时候迷迷糊糊背诗,还是用德语背的!”
梁宇一边笑一边道:“一见钟情的那个诗!诗里的女主人公就叫Kern!”
沈衔川显然是不满梁宇的解释。
他蹙着眉,忍不住给出了正确答案。
“致凯恩,普希金的。”
说完,他转过脸去,飘忽躲闪着视线。
脸上淡淡一抹羞红。
第13章
梁宇看起来不年轻了,头上零星还有白头发,但说话风格把他年龄拉低了十几岁,一说话就咧着嘴笑,一笑,眼镜后面的小眼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