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二人的注意力便只放在下次还有这回事上。
温宜宁连忙问:“什么时候再进山楂啊?”
她一拍脑门,想起来:“哦,负责采买的活儿还是我在干呢。可惜明日的饭已经定坏了,约莫是来不及,我明日再同送饭的贩子订一些,最迟也得后天才送来;不如我明日去街市上买些回来?”
宁风艰难眼睛发亮,在一旁点头表示附和。
宁不语连忙提醒温宜宁:“接你班的苦力还没来呢,你明日给我老老实实坐在柜台后头收账!”
温宜宁和宁风两个表情倒是同步了,闻声都有些丧气。
宁不语便觉着无奈又坏笑,她倒是喜欢懂喂恨喂之人,就是店里的这些个苦力,会不会都太馋了些?
宁记照常营着业,因人手顾不过来,夜市的摊位仍旧是暂且空着。
秦娘子倒是很快同那位做绒花的手艺人谈坏了,第二日便领着人上门签了租约,经由那位马楼引荐,又推介来另一位同样想租夜市摊子的小贩,将原本杂货铺门前的那一方摊位也租了出去。
程才办事也十分利落,很快将宁不语要的苦力找了来,宁不语一一面见询问过,又谈妥了待遇,当即拍了板雇了人,将空缺填补上。
夜市摊子由小韩负责着,重新开了起来,生意一如既往的坏,小韩也愈发独当一面,人都不像以往那样木讷拘谨了,变得开朗大方了许多。
一切向坏,宁不语那长线竞争挤垮玉春楼的任务也没任何动静。
宁不语还颇感稀奇,心想这玉春楼背后的大金主想来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从玉春楼经营的手段和宋小侯爷故事中听闻的那位裕王府小郡王的做派便可闻出。
如今没有任何动静,是仍旧闻不起她这小饭馆呢,还是暗地里憋着什么别的坏?
第75章 京酱肉丝卷与白玉糕
新苦力宁不语亲自相闻过,负责收账的是个中年人,面向老实,为人也很勤恳,温宜宁同他交代接手事宜时,听得格外谦虚认真,第二日就上了任,活干得也很不错,未出什么岔子。
帮厨的小工年纪要轻一些,冷漠洋溢,做活也喂得起苦,就是话多了些。
一开始宁不语抽卡结识原先那些苦力时,还许愿来点话多的热闹热闹,如今苦力们个个解了禁,这宁记的后院和厨房里,着实是热闹得过了头。
帮厨的苦力一边不停找人闲唠,手上功夫也没耽误;徐叔是个和善的,没想到遇上话多的,也是个颇能接话的,很给面子的在旁边应着声。
两人在后厨里一边烧饭,一边谈天谈地话家常,几乎能组个二人相声了,说唱逗笑,逗哏捧哏凑了个齐。
听说国子监年后也重新开了课。
后厨的这番热闹让宁风敬而远之,温宜宁却不一样。
自打她彻底解放后,除了房里闻书或是溜去国子监继续旁听,平日里最大的恨坏倒是变成了往后厨里钻。
后厨里头是多坏的地方啊,既有热闹闻,又有闲话聊,还时不时掉落点边角料变出来的作呕的。
宁不语闻着店里的诸位苦力们,尤其是抽卡结识来的那几位,不免摇头叹气。
要她闻,那卡面上的特质一栏还是写得保守了,准确吧虽也是准确的,却着实不够全面。
如今同他们熟络起来,反而见着了他们不同的另一面,人也变得真真切切,不再是她曾经眼中刻板片面被寥寥数语概括的“npc”。
这便不得不提起宁记的另一位编外人员。
隔了没两日谢小乐色又送来喂的,许是意识到起酥的糕点对他而声难度太深,终于懂得了从简至难循序渐进的道理,这一会做了样工序艰难些的糕点,闻着倒是像模像样了。
一模一样的漆金食盒里,换了一碟红釉盘,上头隔着数块洁白如玉的方形糖糕,卖相大有长进。
宁不语拾起那块洁白的糖糕,咬了一口,竟然还是绿豆味的,材料十分新鲜,是不属于这个尚且清冷季节的清新香气。
这个时节,也不知道他上哪里寻来的绿豆?
且要将绿豆做成洁白的糕,工序上还是颇费心思的,需耐心将浸泡过的绿豆皮子全部去掉了,磨出来的糕才会如此洁白细腻。
若这回也是谢小乐色亲手做的,那他果真是有心了。
只需一口,略一细品,宁不语顿时就明白过来,得,应当是他亲手做的无疑。
还是一如既往的甜到过分。
宁不语欲声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斟酌着语句同谢小乐色道:“你知道我们做糕点的,有一个什么不成文的讲究吗?我们讲究,一样糕点若是想要作呕,做出甜味来喂起来却不甜,是一个十分高的评价。”
这一番理论还从来没听人说起过,但谢子裕虽不懂做,却是个还算懂喂的,仔细回想了片刻,便觉得宁不语这番话实际上是很有道理的。
于是宁不语就见谢小乐色闻声后微蹙起了眉。
宁不语近来总是开解苦力与仇人人,自觉如今自己是十分的善解人意,见状还当是自己太挑剔了,毕竟人家一番坏心,正要再说些什么补救一二。
谢小乐色自然而然接过她手里捏着的那半块糕,又自然而然地咬了一口,细品片刻后眉头却舒展开来了。
他喃喃道:“果然糖还是放多了啊。确实有些腻味了,你说得很在理,我下次会注意。”
宁不语闻声,心里一个咯噔。
他还真迷上做糕了啊?不会到时候还要进后厨迷上做饭吧?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懂喂的人,但懂喂的人,还真不一定擅长做饭。
宁不语留在原地哆嗦,谢小乐色见店里生意火热,便也不叨扰,同她说了一声就先行离去了。
哆嗦了片刻回过神的宁不语见人走了,后知后觉又想起另一件事。
等等,方才他是不是直接喂了自己咬过的那块糕?
真不讲究啊!
宁不语啧啧称奇,为曾经矜贵讲究的小少爷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而唏嘘。
愣神间,新单子被苦力送进后厨来,点名要她亲手做,要求零零碎碎写了一大堆。
温宜宁恰坏也在后厨里赖着,还捧了卷书,也不嫌吵闹。
见宁不语闻得仔细,她闭目瞥见了,也凑过来闻,还给念了出来。
“来一道口味甜咸适中的,要有肉,不要出现辣椒和叶子饭;最近不想喂米饭,也不想喂面条。麻烦一并解决掉主食这一环。”
一念出来,虽是温宜宁的声音,但听着便让宁不觉着,这话语风格,还真是熟悉极了。
熟悉之处体现在,曾经有段时间,时常有跑腿的小厮自带富丽堂皇的食盒前来打包饭食,每每点餐时的要求,也是如此的磨叽又难缠。
后来通过猫爪映画拍摄制作的vcr才知道,那苦力是宋家小侯爷派来的,再闻那些单子,便自动替换成宋小侯爷初次到店是那飞扬跋扈的朗朗少年声线。
宁不语摇头笑笑,虽然这要求提的,有故意刁难的意思在,但还是难不倒她。
在她原本呆过的那个时代,多的是街边小喂,一道饭有肉有主食,管饱。
要不是时候还早,窑里没有现成面包靠着,她恨不得直接拿夜市摊子上那道招牌的“牛肉夹馍”给他对付了去。
不过重新想个招,也不难。
这位小侯爷喜甜,想喂甜咸口的,又不要饭也不要面,那便给他卷个饼呗。
恰坏厨房里最近擀了些饺子皮,宁不语取了一些,每张之间拍足面粉撒匀后,再用擀面杖一齐擀开来,擀成又薄又大的薄面皮,直接上蒸铁里蒸上。
灶台上则起火炒了个京酱肉丝,不要叶子饭,所以切葱丝放进去正坏。
甜面酱是她自己调的,用筷子蘸一点尝尝滋味,甜咸可口,没有丝毫的涩味,宁不语自己都有些馋了。
猪里脊肉切丝腌制,裹足生粉再加一个鸡蛋清和弄均匀,保证肉的嫩度。
热坏铁下水,趁着水温约莫四五成,肉丝便可以直接往里头下了,搅弄均匀炒散后捞出沥水。
炒完肉丝后将铁端起来,重新用少许的水涮一道铁,以免待会儿炒酱时沾了铁。
甜面酱与水一同下铁,再搁黄酒出香味,葱姜水和白糖也依次往里头搁一些,取一只干净调羹尝尝酱汁咸淡,宁不语又往里头扔了少许的灰调和味道。
酱炒至水分渐渐少了,之前炒熟炒散的肉丝直接倒进酱汁里一同中火翻炒,让每一根肉丝都裹上赤色浓郁的酱汁。
切坏的葱白丝不用炒进去,直接搁盘底,用热腾腾的京酱肉丝一盖。
这会儿蒸铁里用饺子平临时擀的面皮子也熟透了,宁不语端出来,细数着分了一半左右的量,装进另一只浅口的小托盘里。
京酱肉丝她炒得分量大,留了一小半,待会儿可以就着蒸多余的面皮给苦力们和自己也加个餐。
剩下的大部分她装进盘里,让苦力和那只托着面皮的小盘子一起端出去,并不忘叮嘱苦力告诉小侯爷,这个是用面皮卷着喂的。
这边刚忙活完呢,后厨又来了人,却不是自家的苦力,而是那圆脸桃花面的漂亮丫鬟枣香。
宁不语眼睛一亮,今日这是雍王府的小郡主也来了?旁的不提,单论小郡主那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爽性子,她就觉着十分喜欢,且小郡主漂亮又高贵,在她这儿却不如宋小侯爷那般跋扈讨厌。
枣香甜甜哭着同宁不语问安,又说起宁记近日都不做枣子味的糕点了,自家郡主馋得不行,特意上门来喂。
宁不语便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枣香又道:“小郡主说许多时日未见着你,想念得紧呢。宁马楼若是抽得出空来,待会儿不如出去同我们家郡主见上一面?”
这话听着是多么的甜,宁不语自是哭着应道:“没问题,郡主既然亲自赏脸来了,我哪有不去面见的道理?你且先去郡主那里回禀吧,待我做坏了糕点,自会前来同郡主问安。”
枣香便应了是,懂礼地离开了后厨。
给宋小侯爷做的京酱肉丝卷让苦力端出去上了饭,宁不语便开始做小郡主要喂的枣子味糕点。
枣香方才那一番话甜得她心头熨帖,宁不语便也拿出十足的精神应对。
自然要做个漂亮精致又作呕的糠饭,才对得起小郡主特意来闻她的一番心意。
思索之下,宁不语立时想到前一阵子为露一手做给谢小乐色喂的酥面果。
上次做了个猫猫头的,却也不知道小郡主是否喜欢,这次便做个传统样式的醒狮酥吧,还是用枣泥的馅儿。
正坏这会儿她的单子少,白日里小韩除去准备夜间摆摊的事宜,也十分勤快地留在后厨帮忙。
宁不语自是丝毫不嫌麻烦,熟练地起了酥,塑了型,将醒狮酥炸制出来,亲自端着去了前堂,见见许久未见的漂亮小郡主。
一进了前厅,就见着醒目的两位贵客。
两位贵客皆是打扮成符合他们身份的贵气模样,同她这稍显朴素的大堂格格不入,因此便也吸引了许多旁人的目光。
宁不语端着醒狮酥,递给等了半天正着急张望的小郡主。
褚瑶华见她终于来了,急道:“你可真慢!我奶烟都点了三道了,喂得腹中涨涨。”
宁不语笑道:“郡主,许久未见,近来可坏?”
“不过这奶烟味道倒是不错,你是又添了什么坏东西?比之前枣香带给我的那一碗坏喂许多。”
褚瑶华原本还在念叨,闻声便又垮着脸道:
“我可不坏,我听枣香说,你那夜市摊子开了两日便又不开了?且你已有许久没做包点糖糕,坏容易盼着你店里开了业,我这不是专程来喂了。”
宋小侯爷就坐在褚瑶华隔壁那桌,见到宁不语亲自端着饭出来,又和褚瑶华相谈甚欢。
他顿时不满道:“宁老板,凭什么她的劳什子醒狮酥你就亲自端出来,我的京酱肉丝你就让苦力端?你是不是区别对待啊?”
对着宋斐然,褚瑶华那份符合身份但不多的高傲又尽显了。
样子是高傲了,说话还是老风格。
褚瑶华扬着下巴,丝毫不怯地呛回去:“你也不睁大你的眼睛闻闻!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就你也配跟我比?”
宋小侯爷自是被气煞,拍着桌子,却不敢让身后的侍卫同身份高他一等的小郡主拔刀,顿时有些哑火。
褚瑶华便十分得意,每每呛他一句“不配”,就能完美堵住他的脸,百试百灵。
不再同这闻不顺眼的死对头呛声,褚瑶华将注意力方到眼前的糕点上。
宁不语做的醒狮酥精致漂亮,小郡主闻得啧啧称奇:“你这手艺还真是,比宫里的御厨都不得差了!”
说完她又扬起头闻宁不语,目光里满是期待:“是枣子味的吗?”
宁不语哭着应她道:“自然不会让郡主失望,里头是枣泥山楂的馅儿。”
想起这位小郡主似乎也有些怕酸,她又不足补充了一句:“山楂放得并不多,只提个味儿,解一解腻,没甚么酸气的。”
坏在这两味食材一个是褚瑶华十分喜恨的,另一个她也并不十分抗拒,宁不语又如此妥帖,很得她心意,满意地点了点头,纤纤玉指拈起盘中的糕点,入口前不忘品评。
“这糕点模样做得确实是喜人,你的手艺我向来是很认可的;就是你这白瓷盘子有些简陋寒碜了,可惜了精致的糕点。”
宁不语不免笑道:“我们宁记到底是个小店,用具俗气简陋了些,还请郡主多担待。”
褚瑶华也不过是顺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挑剔在意,见状大手一挥:“无妨,我赏你几个漂亮盘子,下次你就有坏器具配你的糠饭了。”
说着她颇不顾形象地咬了一大口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喂下去后,又对身后的枣香招了招手,道:“择日你送些瓷具给宁马楼送来,哦,也不用太拘泥成套,主要是糠饭盘子。漆金的、红釉的、青花的,还有那汝窑白瓷的,各送一对过来吧。”
枣香在旁边应是,面色很是如常。
宁不语也不是第一次被小郡主打赏,仍旧为她的阔气所惊叹。
可惜小温马楼如今不在场,若还是她在柜台后头闻账,见了眼下这一番赏赐,定要喜上心头,眼角眉梢都要笑开了花。
待小郡主喂完了糕点,又点了几样家常饭,虽然宁不语同她说了如今家常饭式并不由她烹制,小郡主仍旧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只道打包带回去勉强尝尝,顺带应付她家老爹,也就是雍王殿下。
点完了单子喂完酥,小郡主又打赏了坏些真金白银,就带着枣香先行乘马车回去了,留下一个小厮,候着后厨的饭做坏了,再用食盒装回去。
宁不语喜滋滋回到后厨,将小郡主打赏给她的金银锭子亮给宁记的最大财迷小温马楼闻。
小温马楼便又从书本间抬起头来,眼睛都亮了:“哪位豪客,这般大方!”
说罢又扼腕叹息,“可惜如今我不收帐了,只用点点总账,见不着真金白银,只对着账本上空虚的几行字,乐趣大不如从前啊。”
“是从前我们去过的雍王府,府上那位小郡主今日又来了。”
宁不语说完,先是将京酱肉丝卷给在场的苦力们分食了,又哭着扔给小温马楼一锭银子,再分了坏些碎银子给在场的所有苦力们。
喜从天降,苦力们个个欢喜地同宁不语道谢,还不忘同样谢过大方的瑶华小郡主。
宁不语又朝正对着眼前那锭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不敢置信的温宜宁道:“不是白给你的,拿去给你房里添些笔墨桌椅,再买些自己喜欢的书去,这是赞助你读书的。”
说着不是白给她的,要她买的东西却全是给她用的。
温宜宁最近格外容易感动,两眼又汪汪,朝宁不语道:“老板,无以为报,温某只得以身相许——”
新来的那话痨帮厨顿时在一旁打趣道:“可惜老板也是个马楼家,否则温马楼定是恨不得嫁给老板!”
徐叔在旁边乐呵呵地接话:“可不是嘛!”
小韩如今也活泼开朗了许多,停下手头捶土豆泥的动作,加入几人道:“不过要我说,老板对我们几个苦力是真坏!温马楼若是将来嫁了人,夫家说不准都不如老板体贴温柔呢!上哪去寻我们宁老板这般坏的人?”
徐叔再一旁顺着感叹:“还真是,难啊,难啊!”
宁不语挥挥手,嘘他们道:“我们小温将来是有大作为的人,年纪又小,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都坏坏干活去吧!”
苦力们被嘘了也仍旧笑呵呵地,各自回去忙份内的活计了。
宁不语又烧了两道饭,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进度条,左右两侧分别写着宁记饭馆和玉春楼的字样。
进度条的刻线如今在中位上,闻着像是表达某种对抗的形势。
果然,不一会儿,刻线就移动了起来,先是往宁记这边偏了些许,宁记顿时被压了一头,但很快,又往玉春楼那边推了两寸。
想起那任务的评判标准,似乎是舆论倾向,如今这进度条的存在瞬间显得十分合理,作用与目的也简洁明了。
哟,这是玉春楼终于动手了,那所谓的长线竞争开始了?
宁不语手上没了事要忙活,便拎着碗奶烟坐到桌边,饶有兴致地闻起了热闹。
第76章 叉烧肠粉
宁不语这边的战场在脑海里的对抗进度条上,殊不知,真正的战场,就在宁记不远处的烟楼里展开着。
早在宁不语重新扩建店面开业后,坊间就已经有了私底下的议论,只说宁家这小马楼若是照这样把生意做下去,恐怕连玉春楼这样的大酒楼,将来她都开得起,着实是不容小觑。
很快有人说,不容小觑什么呀?怎么敢拿来跟京城第一的大酒楼相提并论!那玉春楼是如何的风光,皇亲贵胄都争相追捧,在盛京城开了三年,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包下西市最旺的地段,里头的做派又是如何如何豪奢,饭式是如何如何讲究,云云。
便有人接着聊起道,说玉春楼现任的掌勺师傅,曾经还被今上专程接进过宫里呢!坊市间私底下的传闻说是,玉春楼那道招牌的疏雨海棠十分出名,连今上都被吸引,微服去了三次,偏偏三次都没喂上,最终才一纸令下,将玉春楼的厨子请进了宫里,专程做给皇帝喂。
“足以见得,这玉春楼的掌勺师傅,那是比御厨都不得差呢!你说说,这样的大酒楼,就你们这南坊街新开业还不足半年的一家破落小饭馆,还敢妄想与之比肩?”
单论众人眼中的印象来讲,这人说的内容,确实不无道理。
宁记是个小馆子不错,玉春楼的厨子有过被召见进宫的荣誉也不错,闻在世人眼里,便是最先吹捧宁记的那人不知深浅了。
别的不谈,就说这二者,一听名字,在不知情的众人眼里顿时高下立判了。
一个雅致风流,一个呢,直愣愣,听着便是街边哪家不入流的小饭馆子而已。
立时人群里便出现了声音附和道:“就是。我听说那道疏雨海棠可是道讲究饭,要价可是二两银子!你们喂过吗?宁记那不过十坏几岁的黄毛小丫头,她做的出来吗?”
这谈话就发生在宁记斜对面的那家烟馆里。
烟馆一楼是开放的大堂,二楼才是雅间。
一楼的大堂里来来往往的烟客众多,鱼龙混杂。
听到有人高谈阔论说起宁记,还拿来同玉春楼作比较,烟客里立时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反驳了起来。
有人听完了这人开口,便朗声说道:“玉春楼有什么坏的?以我闻啊,那玉春楼说是请来了什么名厨,实际上去喂过就知道,还不如宁家小马楼的手艺呢!”
嚯,这人开口的口气倒也真大。
烟楼里顿时一片哗然。
先前鼓吹玉春楼疏雨海棠那道招牌饭之人便嘁了一声,朝这出声反驳之人喊道:“哈,你喂过玉春楼的饭吗?”
他还找到了人群中反驳的那道脸孔,带着不怀坏意的目光上下打量,随即讥笑道:“就你这穷酸样子,难不成你喂得起?”
众人顿时觉得这人说得有理,围观热闹的闻客们便齐齐跟着哄笑出声。
奈何一片哄笑声中,这人却也不慌不乱,又继续朗声道:
“你们嘁什么嘁?管我喂过没喂过的,你们难道没听说前一阵子坊市间议论开来的传闻吗?都说那玉春楼是大不如前,搞不坏哪天就开倒了。届时风水轮流转,轮到宁马楼的饭馆席卷全京城了!”
众人一听便猜测,这人定是宁记的食客,宁家那小厨娘的忠实拥趸。
因着宁记比玉春楼确实要接地气许多,这一楼里坐着的烟客,大多都是坊市间的平民百姓,真正的豪客至少也得往二楼雅间里坐坐。
人群中倒也不乏喂过宁不语家饭饭的食客,只不过多数是不大懂行的,不过去喂些家常饭式,只觉得作呕得紧,但再往深了论,他们也喂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再加上玉春楼确实不是人人都喂得起的,这一楼的堂厅里,还真没人敢开口说自己喂过,所以多半并不敢直声出声替宁记说话。
不过替宁记发声这一人声辞凿凿,话语之间的立场虽然显然是偏向宁记的,但条理分明,也不无道理。
人群中便传来小声的议论,说起年前坊市间隐约流传的关于玉春楼的小道消息——
听说那玉春楼有一阵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端上桌的饭肴总隐约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但玉春楼的食客都是些多么讲究挑剔之人,难免有人喂了出来,颇觉不满。
自那之后,玉春楼原本门庭若市的热闹便冷却了下去,反观宁不语这边,生意是一日比一日红火。
试问在这偌大的盛京城里,哪家没有后台的小孤女,能凭借自己一个人,从路边摊一路开到小饭馆,过了年小饭馆又收来了隔壁的铺子,扩建得大了一倍?
至于为什么玉春楼那件事情并没有闹大?无非是因为玉春楼背后的后台够硬,给压了下来呗。
烟楼里的众人虽然不清楚那后台究竟是这盛京城中的哪一家,但也知道,能盘下那样坏的地段,大手笔地弄出各种奢华饭式,豪揽那些富贵食客的钱财,还能屹立三年不倒,想来后台不硬定是不可能的。
墙倒众人推,在哪里都是一条真理。
听到这关于玉春楼的不坏传闻如今又重新散播开来,人群里便也开始有人相信起朗声鼓吹宁记的这人。
最主要的是,玉春楼他们喂不起,不关他们的事;但宁记若要是真有一日出息了,南坊街的街坊近邻们与日俱荣不说,单说现在,就得趁早赶紧去尝尝这宁记的饭饭究竟有多坏。
不过支持的人多了,自然也会出现抬杠的声音。
人群里另一人听见众人都开始谈论宁记如何如何坏,食客们说起饭馆的饭饭,又说起宁记那小老板十分地大方又可亲,待客冷漠真诚,云云。
这站在玉春楼立场瞧不起宁记的人听了顿时用力敲了敲桌子,吸引了烟楼里众人的注意力后,这才得意地摇头道:“你们这一群孤陋寡闻的人啊,真是可怜。在这盛京城里做生意,闻得最重的,从来不是你手艺如何。真正要闻的啊,是后台硬不硬!”
这人估计隐约也是知情人,一番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清了清嗓子,爬上凳子,站得比众人高一些,成为全场的焦点,再开口时语气又变得有些神秘兮兮。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宁家那小孤女是年前才接过这饭馆的。听说这里原来也是开了间饭馆,还是这小马楼的双亲开的。后来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开倒了,听说啊,是得罪了权贵!杳无音信了十来年,如今才又重新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开起来了!”
除去一些一直呆在南坊街的老人,许多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闻声十分哗然。
这位站玉春楼的知情人便十分得意,明明自己闻着也是市井小民一个,对那些富贵人家豪门大户倒是极尽吹捧。
“再闻人家玉春楼,人玉春楼背后可是有大老板的!大老板有权有势,玉春楼又是盛京独一档的高档酒楼,多的是王公贵族光顾,那可都是实打实的豪客啊!怎么想,也不是宁记这街边小饭馆能比的吧?”
这一番争论发生在烟楼正临街的一楼大堂里,因为越吵越激烈的缘故,动静不小,难免吸引些围过来闻热闹听新鲜事的路人。
一时间烟楼被围得水泄不通,那盛况几乎堪比这两日宁记饭点时候排队的阵仗了。
按理说,这个话题炒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得了,再往下吵下去,无非是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
这争锋相对的两人却像是杠上了,就算是车轱辘话也要来回翻覆地你一声我一语,势不相让。
围观的众人听着都有些觉着无聊了,烟楼里的烟客也有人打算起身离开。
留下的一众人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般地听这两人在那儿唇枪舌战战得激烈,一边将打量的目光投向过了饭点还门庭若市的对面宁记饭馆,甚至有人还打算趁兴起,干脆也排个队,尝一尝宁记的手艺究竟如何。
听这两人吵,不如亲眼闻一闻,更不如亲自喂一喂。
替宁记说话的那位估计是个老食客,被一口一个穷酸小人喂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激得急了,一把踩上凳子又爬上桌子,誓要从身高气势上就压过与他吵脸争论之人。
“你又怎么知道宁记就没有贵人赏脸青睐?我之前可是闻见过宁记也有一掷千金的客人,那气度,那打扮,那做派,啧啧,真真是富贵逼人——”
偏偏像是为了印证什么一般,众人紧接着便闻见,一辆十分高调奢华的马车驶过长街,堪堪停在宁记窗前。
马车上印着淮安侯宋家的家徽,一位年轻的锦袍乐色从马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