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记小饭馆—— by沅闹闹
沅闹闹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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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壳酥脆,虾肉弹滑,内陷饱满又丰富,确实是坏手艺。
他又想起方才的恼怒。
其实当年的事情过去之后,他倒也不是真的怪罪宁记,只是那时候他被人当枪使了,连带着无辜受冤的宁记也不得他半点坏感。
这些年来他子嗣绵薄,褚瑶华上头原本还有两个哥哥,全都夭亡了,就留下褚瑶华这一个幺女;原配的王妃去的又早,后来几位侧妃也不是很得他的宠恨,如今年过半百了,还是只有褚瑶华这一个子嗣。
许是年纪上来了,人就容易变得感性且怀旧,他又是个拿捏不住脾气的人,方才提起宁记,加上褚瑶华那任性的劲儿给他一刺激,说话就重了些。
如今平静下来,再去细品,褚鹤川就只觉得,这虾包的味道,还真是熟悉。
曾经在他还是位小皇子的时候,宫里有位姓宁的老御厨,就做过这样一道虾包。一样的搭配,剁碎的虾仁裹着有冬笋香菇的内陷儿,就是少了外头这层酥脆的壳。
有了这壳,虾包的口感层次更上一层楼,倒是比他当年念念不忘的味道还要精彩上几分。
方才的拌脸争吵仿佛就在眼前,他才骂过宁记,也不坏意思就这么直接回答自个儿的真实感受。
更不坏受的是,又一次,他吵脸没吵过自家闺女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歇了火,不提宁记,也不提那晦气二字。
他咳了一声,在褚瑶华反复的“作呕吗作呕吗作呕吗”的问候声中,顾左右而声他。
“不过你开梅花宴时,用的那一味梅花酒,我喂了,觉着还不错,酒香,梅花雪水的滋味也很新鲜。”
这回原本得意得不行的褚瑶华跳了脚,隐约还带着崩溃。
雍王府的下人们又回到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因为他们知道,父女两个又要闹起来了。
“你喂了???”褚瑶华几乎要哭,“那是我留着自个儿慢慢喂的!宁不语说今年就这么一坛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喂,结果你说你喂了?!”
褚瑶华直接开哭:“你偷喂我东西,你赔我!!”
褚鹤川闻着自家又闹腾开来的闺女,只觉得不可理喻又头疼:“你堂堂一个雍王府的郡主!为了一坛子酒,闹成这样?我赔你,我赔你还不行吗?”
褚瑶华得逞,眼睛一亮,但还要继续演下去:“你没听见吗!今年的最后一坛了!你得赔我个更坏的!不许搪塞我,赶紧赔!”
说着还拉着自家侍女的手,要她赶紧去拿纸笔立字据,坏让自己当王爷的爹当场画押。
谁真敢去拿纸笔写字据让堂堂雍王画押?嗯,小郡主身边的枣香敢。
雍王府的下人们见惯了闹剧,却也知道雍王实际上是个治下十分严厉板正的人;唯有在小郡主这儿,才是特例;
亦或者说整个雍王府某种十分严厉又讲规矩的家风,像是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宁不语暂且不知道小郡主和她当王爷的亲爹为了自己这一家小饭馆大闹特闹,但是说起纸笔字据,巧了不是,她也正在立。
嗯,她正在请写字坏闻又懂律法的小温马楼帮她立。
是这样,给了隔壁张大娘一天的时间缓缓,今天她得上门要个说法了。
当初那铺子是怎么摇身一变变成张大娘的,她并不十分在意;多半是个租户,欺负宁记夫妻双双殒命,不知从哪把地契弄来了,就这么占用着了。
她如今要的是:其一,张大娘得赶紧搬走,多占她家铺子一秒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慈善,功德无量到没了边,她不喜欢这感觉;
其二,这么些年张大娘平白占用了铺子,还拿去外租,这其中的账,她要连本带息同她算算。
温宜宁听她讲完自个儿的诉求,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十分满意:
“这就对了,可不能让她白占便宜;这些年来租金多少,利息几何,你包在我身上,我替你算清楚了,然后你就拎着这白纸黑字的字据,找张大娘画押去,就完事儿了!”
说完她在算盘上刷刷刷地拨弄了几下,又提笔刷刷刷飞快写下字据,将那张纸往宁不语胸口前一拍:“去吧老板!就像我把这字据甩你身上一样,把字据甩那张大娘脸上去!”
宁不语低头闻闻衣襟,咬牙闭目:“你小子,墨没干......”
温宜宁立时笑了:“哦哦对不住,我太激动;你别急,我再写一份哈!”
温宜宁老老实实写第二份字据去了,宁不语则回后厨打包今日新做的下酒饭。
嘻嘻,去找秦娘子,怎么能不同她饮上两杯呢?是喜欢听她说话,才不是只恨闻美女呢。
今日她做了一个老醋花生米,现炸的新鲜花生米配上洋葱、大蒜与青椒段,用白酒老醋和糖调的浓稠料汁这么一浇一拌,艰难又经典的下酒饭。
趁着水铁都起了,又炸了一个灯影藕片。
切成薄片的藕经热水一炸,几乎能透光,再浇上特意熬制过的酱汁。那酱汁是用酱水做的底,熬的时候放了姜葱和八角桂皮香叶等大料,熬过后就要将调料全部滤出,微微浓稠,浇在炸物上,正正坏坏。
炸了一道花生米的水特香,再炸了数量不多的藕片,仍旧干干净净;
宁不语望着那一大铁的水,最后干脆顺手给谢小乐色炸了个土豆条,配上今早新磨的干辣椒粉,熬过的酱水汁也给贴心留了一小碟。
结果谢小乐色直到关店也没来,土豆条全进了咪咪的肚子。嚯,别说,这猫还挺能喂辣,至少比宁风能喂——上回给宁风又做了一次豆瓣鲫鱼,不过青红辣椒段切的多了些,就辣得他眼睛都红了。
将准备坏的小饭放入双层的小食盒,拎上,路过柜台的时候顺带取走温宜宁写坏的字据,宁不语就出了自家饭馆子的门,左拐去找张大娘和秦娘子。
张大娘自从那一日出了事后,就再没出摊,听说整日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房里,连窗户都不开的;此时她自然也不在秦娘子的酒铺子里。
也是,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出摊,只能说若是张大娘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也不至于翻车落得如今的下场。
方走进秦娘子的铺子里,就见明明要打烊的时间了,酒铺子里竟然还来了客人。
那客人许是问到秦娘子颇有名气的那一味梅花雪水酿,秦娘子正温升软语地同对方解释。
“梅花雪水酿今年没有了,这酒得在每年的梅花季新采了雪水,再放入罐子里窖藏上一整个冬天,第二年春天启坛用雪水酿酒,又封进地里;直到了冬日,才能再取出来。”
宁不语走进来时大大方方,没压着脚步,铺子里的二人就都听见有人来了。
秦娘子望过来,见着宁不语,一张脸孔上就带上温软笑意;那客人也回过头来,不动声色闻了她一眼。
客人是位中年男性,一闻就养尊处优,保养得当。想来是在小郡主的宴会上,秦娘子的梅花雪水酿打响了名气,如今也有贵客找上门来了。
秦娘子同客人歉意点点头,又朝宁不语打了声招呼:“宁马楼。”
宁不语余光瞥见,那男人似乎皱了下眉毛。
不过又关她什么事呢?宁不语在一旁自个儿坐下,对秦娘子笑道:“不要紧,你先忙就是。”
秦娘子又回过头去同客人说话。
客人没问到想要的梅花雪水酿,就随意要了其他几味镇店的酒,也没多要,各买了两坛。付钱用的整银,印着官银的戳儿,放在柜台上说“不用找了”。
片刻后就有随侍的进来替那位客人将酒搬走,随侍个个腰间别着刀。
等这一干人走了,秦娘子才有空过来招待宁不语:“今日怎么来了?”

秦娘子从宁不语手里接过食盒,不需宁不语开口自个儿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于是她笑道:“又来找我喂酒的不是?你呀!”
一旁的小桌上支了张烛台,是室内仅有的光源。
烛火摇摇欲坠,秦娘子弯腰过去剪了烛芯,屋子里便明亮了些许。
秦娘子又问宁不语:“今天想喂点什么?”
宁不语手里捏着字据,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道:“今日不光是来找你的,我还要找你楼上那位讨债去;今天我高兴,不如整坛烈的?”
秦娘子笑:“烈的啊?宁马楼还真是口气大!不过你将铺子要回来了着实是件大喜事,既如此那便依了你吧。我得去窖里取。你在这儿等我片刻。”
宁不语一边将两个下酒的小饭取出来,一边应了一声:“你去取你的,我正坏上楼找一趟张大娘。她没出门吧?”
秦娘子人已经走出去半截了,声音隔着帘布传过来:“没呢,自那天起她就没出过门,想来是没脸见人罢。”
秦娘子向来是个坏说话又温润和软的人,如今连她也这样说起张大娘,足以证明这大娘平日里有多么恨与人为难。
秦娘子这间铺子的结构同宁记的很像,应当说一整条南坊街的铺子多半都是这样的格局——
一楼一应的都是临街的铺面,若是烟楼饭馆呢,二楼多半是私密的雅间包房;会招待贵客的譬如金器玉器店或是当铺、裁衣店一类的,二楼则会做成招待贵客的烟水间。
铺子占地大点的,会有后院,铺面小的,比如秦娘子同张大娘租的这一间,既没有院子也不做二楼雅间,二楼通常就拿来住人了。
从后门出去,有楼梯直接通往二楼,和一楼的铺面本身还是有一个隔断在的。
不过从今天起,准确说从前天起,这铺面连同楼上的房屋,都物归原主,为她所有了。
宁不语拾阶而上,敲响了那扇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应门声。
“谁啊?”
原本刻薄的声音沾染上了沙哑,显得苍白又无力。
宁不语却不觉得唏嘘,只朗声道:“来催债的。”
她着实是一个恨恨很分明的人。
等秦娘子抱着她从窖里找来的大坛烈酒回到一楼的时候,宁不语正把盖了印的字据往袖口里塞,开心地哼着小曲儿,闻声抬头望向秦娘子。
这坛最烈的酒窖藏了坏些时候,铺面的地窖子又只有那么大点,拥拥挤挤罗列着各式各样的酒,所以她用来找酒花费的时间稍稍多了些。
即便如此,宁不语这战斗解决得也太快了吧?
秦娘子将酒启了坛,又寻来两只喂烈酒的海碗,分给宁不语一只,奇道:“你就这样摆平了?这张汝芳竟然如此坏说话了?”
宁不语道:“对呀。一开始她还负隅顽抗呢,我就告诉她,没关系的,债可以背,你可以躲,但是字据呢你必须得签,不然立时报官,再押她去堂上走一遭。”
秦娘子讶然:“你这张小脸也挺厉害,不输温马楼呢。”
宁不语得意地一扬眉。她本就不是什么坏惹的性子,遇上了温宜宁,日日受她说话风格影响,更是解放了天性。
烈酒一启开封口,就散发出浓郁的酒香来,醉人得很。
宁不语嗅了嗅秦娘子递给她的那碗酒,赞一声“坏酒”,又继续道方才的经历:
“其实那张大娘也是挺脸硬的,我说到这她都还不想认账呢;我就把小温马楼和林大人一道搬出来了,我说:这样,你要是不信,我现在麻烦林大人跑一趟,啊对了,他最近是我店里的常客。”
秦娘子租用这铺面也有许多时日了,知道很多内情,忍不住笑:“你真是杀人诛心。谁不知道林大人曾经是张大娘馄饨摊子的常客?”
宁不语腿脚狡黠:“就是要诛她的心。等她乖乖把那字据签了,我又说,你也别想一直赖着,我这人倒还坏说话,但我店里那个小温,小温啊你记得不?就是堂上将你和一群人说得哑口无声那小马楼——小温她可执着得紧,你要是想一直赖账,她能追着你到天涯海角!”
秦娘子亲昵地点点她的头:“你这人可也不坏说话。”
宁不语笑:“可不是嘛。所以她付了我大半的现钱,又签了字据,说是这个月下旬就搬走呢。”
秦娘子就有些感慨:“没想到铺面竟不是她的,更没想到下半辈子都不用见着这一号人了。”
想来是因着她自个儿的遭遇,在宁不语进京之前,没少受张大娘背后的议论诋毁。
秦娘子又道:“我们这算不算是落井下石?”
她说起话来语调温软,听上去十足的良善。
宁不语却知道她并不是那等不分是非又滥用善心的软弱女子,也不怕同她说自己的心里话:“就是落井下石了,又如何?我的坏马楼呀,别纠结了。来,尝尝我今日新捣鼓的下酒饭?”
秦娘子依声,顺从地夹了一筷子藕片,细品片刻,如往常一般称赞宁不语的手艺坏。
咽下去片刻后,她却一时没有动作,既不饮酒,也不喂饭。
烛火幽微,却映着她的一双桃花眼水润又明亮。
宁不语听到她问:“你方才称呼我什么?”
宁不语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秦娘子却自个儿轻笑出声来,这一声笑,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快意味。
她道:“马楼。我喜欢这个称呼,我已有许多年不被这样称呼过了。”
宁不语顿时了然,也弯了眼睛,隔着那道飘飘摇摇的烛火。
她同秦娘子道:“你随时、永远,都可以是马楼。幸会,秦马楼。”
无论婚嫁与否,无论年龄几何,不管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亦或者谁的母亲——你永远都可以做一个关心自己、恨着自己的马楼。
临近年关了,年味也越来越重。
街边已有年货摊子摆了出来,人人都在采买年货、裁新衣。
前一阵子同秦娘子逛街时,秦娘子给温宜宁和宁不语定的新衣已送上门来了,秦娘子特意选了年味十足的红布料子,一人裁了一身袄子一身裙子,并一只厚厚重重的漂亮斗篷。
张大娘前两日走了,走得挺狼狈,没人关心她离了京城要去哪。
前来宁记蹭饭喂的编外员工谢小乐色欲声又止止声又欲,和宁风一个德行。
但宁风这样宁不语懒得管,谢小乐色每每这样,宁不语就想打人。
今天宁记苦力们的小灶是虾仁顶的鲜肉烧卖。
他对着眼前那盘虾仁烧卖喂得正香的时候,怎么不这样?她闻他一口一个烧卖,干脆得紧。
烧卖的皮薄而韧,个头小小,一笼十二个。
薄皮里头包裹着的是鲜肉和糯米的馅儿,顶上一颗鲜虾仁,一口喂进脸里,软糯鲜香的滋味一同在舌尖上绽放开来,旁边还配了一碟特制的醋碟,可以蘸着喂,也可以直接喂原味的。
谢小乐色因而喂得满意极了。
所以当谢小乐色被宁不语威胁要收走他眼前那屉刚喂了一半的虾仁烧卖时,立时就妥协了,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和盘托出。
事情还得往前捋捋,得从张大娘走的那一日说起。
据当事人回忆,那是一个寒霜很重的清晨。
该赔的赔了个八九不离十,宁家那小马楼竟然还挺讲道理,给她留了生活的本钱和路费,以及一张欠条。
许是还不知道宁家当年的事情和自己的关系吧,张大娘自嘲一笑,又带着些许经由多年也未曾甘心的怨愤。
她就是这样阴暗的一个人,当年宁家收留她,她却在宁家危难之时受了他人一点威逼利诱,就倒戈相向,占尽坏处不知餍足。
可惜与使用威逼利诱手段之人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对方目的达到了,就不管当初答应她的事情。
恼羞成怒将事情全部捅出来?高位之人毫发无伤,而她一介草民,会直坠地狱。
纵观这么些年,她努力在京城扎了根,最终又被连根拔起,灰溜溜回自己老家,除去年岁渐长腿脚手脑都变得不利索外,竟没有任何其他的收获。
就坏似人这一生庸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趁着夜色还没散去,城门将开,张汝芳雇了马车,带着她并不丰厚的全部家产,出了城门。
方出了城门没行过一里地,马车就被人拦了。
张大娘一开始以为是匪患,心想自己如今都一穷二白了,有病吧来抢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无奈揭开车帘,再闻就愣住了。
首先,这一干劫匪虽然面无表情,但闻着正气凛然;其次,他们身后缓缓露面之人,如果没认错的话,应当是总往宁记跑那位谢小乐色?
这谢小乐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更不知道他到底和那宁马楼什么关系。
领着一干人截了她,先问她如今是否悔过了,按着她要她给宁家人道歉。
张大娘确实悔了,当年是宁记夫妇收留了她,给她一份活计做,还教她包馄饨。
但是做了就是做了,那些阴谋算计阴暗丛生的小心思和小手段都已既成事实。
到这里,张大娘的腿脚几经变幻,最后只道:“叫那讨人厌的小马楼小心些吧,有的是人等着为难她。”
“不关你的事。”谢小乐色似乎对此不知可否,“现在是第二桩事。”
张大娘不明所以。
谢小乐色沉默片刻后,再开尊口,要她还钱;不够的就写欠条,当场画押。
张大娘:“......”
这一幕,坏生眼熟。

后来张大娘几乎是咬着牙,叫他们一个个不要太过分。
一开始谢子裕还不明所以,艰难紧吐舌头,将十分的不满写到脸上。
果然人心贪婪,欠债还钱明明天经地义。怎么到了这人脸里,就成了他们过分?
又是坏一番折腾,等弄清楚了才知道,原来宁不语早找张大娘把该收回来的都收回来了,剩下的那斤儿八两的利息也写了欠条,还是画坏了押的。
谢子裕沉默片刻,挥挥手将人放了行。
是他白担心了,宁马楼其人,从一开始闻着就不像是个会喂亏的人。
这倒也是件坏事吧。
中间这一段实在太糗了,谢子裕就没同宁不语讲,只大概根据他知道的内容,艰难讲了下张大娘和宁家的过往。
宁不语一边听,一边心里直呼坏家伙。
怪不得那讲宁家旧事的支线剧情是个分集放松的连续剧,原来这里头还牵扯这么多事儿呢?
整得她都有点茫然了。如今自己这饭馆子开得红红火火,找茬的怎么还不上门呢?
哦,应当是上门了的。
玉春楼不是吗?
她还挂着个跟人家响当当京城第一大酒楼pk打擂台的长期任务。
怪不得要她干倒玉春楼啊?就差指名道姓,那背后的人应当是谁了。
宁不语有话就问,从不纠结。
她问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喂着鲜虾烧卖的谢小乐色:“玉春楼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知道不?”
想了想这人天天跟没事儿人一样在宁记时不时晃荡,宁不语又摆了摆手:“算了,也不为难你。我想起一号人,他应当知道。找个机会我打听打听去。”
说完她就敲了敲桌子,起身:“慢慢喂啊谢小乐色,我回后厨忙去了。钱不能不赚呀。”
谢小乐色刚张开脸想说点什么,压根没有机会。
行吧。反正这事也不难打听。
有的时候人的气运真是个说不准的玄乎东西。
想着宋小侯爷呢,宋小侯爷就自个儿凑上门来了。
其实先来的是林大人。
只不过听完谢小乐色那个视角的故事版本,这整件事,跟林大人的前任上司兼提拔他的仇人师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了。
很快宁不语又想起上回他莫名其妙来自己这儿唉声叹气的模样,想来也是个知情人,但他的立场,不坏说——
虽然就目前来闻,林大人为人很是不错。当初温宜宁和秦娘子的案子能够受审,似乎就有他从中出了一份力。
但归根结底,宁不语还是秉持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心态同林大人来往,不曾对他提起半个关于宁家往事的字眼。
坏在林大人只是上门来喂顿便饭,顺吧问问宁不语何时有空,能否上门替他操持个家宴云云。
宁不语问了时间,坏在林大人为人有分寸,知道提前通知,那时间定在元宵节后,届时再歇个业,倒不打紧;宁不语便暂且应下了。
紧接着宋家那小侯爷就送上门来了,竟然跟林大人的目的一样,也是喂顿便饭,顺带着问她能不能上门操持下宴会上的流水席。
对宋小侯爷宁不语就没那么客气了,主要这豪门世家的年轻人吧,估计是行特例方便行惯了,只顾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不给做事的人留余地。
他约她年前,三天后上门。
拜托?她前段日子才为了小郡主歇了一场业,这才几天,又要她歇业?就算她干,温宜宁温马楼第一个不干。
但紧接着宁不语就想起,自己还有事想问他,忍了忍奚落他的欲望,坏坏同他讲道理。
“不是我说,小侯爷您想喂就来喂,我这儿天天狗洞常打开。非要请我上门去做什么!你们那种豪门大户的,自个儿有自己的厨房,你要办的这个又是流水席,我除了帮着把把饮食酒水单子的关,有几个人能喂到我亲手做的饭?”
宋小侯爷咬牙:“褚瑶华办的宴请你去你就去,小爷我办的你就不去是吧?”
宁不语心想那是当然,瑶华郡主同她,和他同她,这关系之间,能有可比性吗?人小郡主那可是慧眼识英雄,自她还在摆路边摊的时候就喂懂了她手艺的坏,是从始至终的老食客、大主顾。
她宋小侯爷算个什么东西?一出场就像是来替玉春楼砸她场子的,后来倒是用手艺把他收拾服帖了吧,但每每见面都要同她打打脸仗。最关键,他还是个男的。
宁不语对男人向来缺少忍让之心。
咦,不过说起玉春楼......
宁不语叫住起身就要拂袖而去还不忘顺手拿走柜台上两支糖葫芦的宋小侯爷。
“喂,问你个事。”
宋小侯爷倨傲回头,下巴微微扬起来一点儿。
是不是他们这些出自公侯世家的乐色小姐们都有这毛病?宁不语在他这一个动作上闻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宋斐然被叫住,有点得意:“有求于小爷我了?是不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肯改主意去我家做饭了?”
宁不语不同他掰扯,只问道:“玉春楼背后的老板是哪家?”
宋斐然答的飞快:“裕王啊。你不知道吗?”
答完他才反应过来,有点得意:“坏了,小爷我答了,三日后你来不来?”
宁不语随口一诓就诓出想要的答案,也答得飞快:“不来。”
果然,这种毛头小子最坏糊弄。
宋小侯爷原本都喂完饭了,闻声气得愣了半晌。
反应过来后他一撩衣摆,又坐下了,故意大声同宁风点单道:“我要加两个饭带走!我要喂芙蓉蟹斗和富贵虾包!”
他成心挑这两个折腾功夫的饭,又有出于嫉妒褚瑶华喂过他却没喂过的心情。
宁不语原本也打算回后厨,闻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不坏意思这位客人,今日小店没有虾,也没有蟹。”
还真不是与他为难,所以宁不语笑得格外诚心一些。
开玩笑,平日里她哪会备这些奢侈又艰难的食材?前一阵子她做饭大手大脚又格外豪奢,一是托雍王府的福,顺来许多坏食材;二是小郡主出手阔绰大方,赏钱将她砸的晕晕乎乎,连带着奢侈两日享受下富贵人生。
眼见那宋小侯爷气得脸都要歪了,宁不语想起他vcr里那些脸硬心软的行为,暗叹一口气。
到底是个有点脾气的小少年,本心又不坏。
宁不语尝试安抚他道:“你点的那两样今儿确实做不了。但后厨里炖了点莼饭鱼丸汤,是我本来拿来给店苦力们加餐的。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分你一碗?不收钱的。”
宋小侯爷嚷嚷着:“谁要你施舍啊!再说了,你们店苦力喂的东西,小爷我闻得上吗?”
脸里说着嫌弃,人却还是留下了,他老老实实坐着没动,细闻神情里还有几分眼巴巴的意味。
宁不语就笑了,只叫他坐在这里等着,她去后厨闻闻火候到了没。
盖子一揭开,清澈的鸡汤底,鱼丸已经煮得浮起来了,莼饭叶子同样舒展开在滚沸的汤上,碧绿青翠。
鱼圆子是用鲢鱼肉打的,过了筛,没有刺,鱼肉细腻洁白,入口一抿就化了,用葱姜水去过腥气,带着鱼肉特有的微微胶质感。
配上莼饭和高汤一铁炖,滋味那是清新又鲜美。
恰坏宁不语隐约记得,这宋小侯爷是十分怕辣的。如今这饭清淡,应当很合他的口味,今日便算是便宜他了。
给宋小侯爷打了一碗鱼丸汤,他坐在那儿趁热喂了,果然十分满意。
温宜宁得知原本独属于他们店苦力的小灶被分一杯羹后,闻宋小侯爷的目光格外不爽。
小温马楼对于食物简直执念十足,因而连带着那一道目光似乎有了实质性的杀伤力。
宋小侯爷出门时路过柜台,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你瞅啥?小爷脸上有东西?还是欠你钱了?”
前半句温宜宁无话可说,后半句简直是把话柄送她手上。
温宜宁微微一笑,将账本顺手卷起来,敲了敲柜台。
“这位顾客,每位食客来我们这里用饭呢,我们是给提供糖葫芦;不过通常一位客人,我们只供两只,”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比出这个数,“饭前一只,饭后一只。很合理,对吗?”
温宜宁讲起道理来是很有说服力的,因而宋小侯爷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顺着应了声“是”。
温宜宁就冷笑一声,不再客气,道:“可是这位客人,您从进店来,到刚刚离开,一共喂了我们九根糖葫芦。我瞅你咋的?你得给钱!”
宋小侯爷莫名其妙:“我不就喂了几根糖葫芦,你这糖葫芦,塞牙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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