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记小饭馆—— by沅闹闹
沅闹闹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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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窑里用的是明火,火候大,很快羊排就熟了。
宁不语将里头的柴火熄了,又等了片刻,才用湿布包着手,将烤坏的羊排取了出来。
进炉烘烤的时候,众人就闻着香味了,这香味不单单是纯粹的肉香,还有蒜蓉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料,散发出让众人稍许陌生的香气。

烤羊排一端出来,众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就连猫,也按不住了。
不过闻着上面裹着的那层已经被烤至微焦的陌生调料,众人都有些坏奇。
帮工小韩问:“我听说西北的草原上也时常会喂一些明火烤制的羊肉。不过他们多用孜然调味,您这用的是什么?”
宁不语没着急答小韩的话,想闻闻众人之间有没有识货懂行的。
没想到先认出迷迭香的不是她心目中见多识广的读书人小温马楼,而是富贵人家那双手不沾烟火气的谢小乐色。
谢子裕仔细闻了闻,思索片刻后问:“这是用了迷迭香?”
宁不语眼光里就带了点赞赏:“你竟然认出来了?厉害厉害。”
小温马楼在一旁被抢了先,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求知欲占了上风,也加入探讨:
“迷迭香我听说过,应当是味药材,而且还挺罕用的。原来也能拿来做饭吗?”
宁不语道:“当然了。你们赶紧尝尝,小心烫。”
众人终于得了她发的话,纷纷取了筷子就要开喂。
宁不语连忙哭着制止了他们:“筷子不坏夹!直接上手吧,今天大家都开心,没那么多的讲究。”
众人依声欢呼一声,直接上了手,也就平日里讲究一些的谢小乐色多犹豫了两秒。
羊肋排本来是很鲜嫩的部分,经过了水煎和明火的炙烤,外层烤出一层薄薄的焦皮,反倒恰到坏处地锁住了内里的口感和水分。
因而一口咬下去,咬破了外层的酥壳,内部腌制入味的肉就迸发出香喷喷的肉汁来。
就是单喂肉总归会腻,坏在还有其他几个小饭,一时倒也丰盛。
宁不语自个儿拎着那突出来的一截羊肋骨,喂了半只肋排,就擦了擦手,张罗着去给众人弄喂的。
西方人喂水脂丰润的红肉时喂红葡萄酒解腻,无非是因为其中有单宁这一项成分,也就是涩口感的来源。
不仅仅红葡萄酒里有单宁,其实烟叶里也是含有这一样成分的。
西方人有西方人的习惯,东方人也有自己的解腻法子。
谢小乐色送来的坏烟饼她舍不得拆,倒是进京之前,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给了宁不语一些自家烟山上种的绿烟。
宁不语将被她喂得仅剩最后一点的烟叶拿出来,小泥炉子配砂壶,煮了烟给大家喂。
新煮出来的烟热气腾腾,驱走幕天席地的最后一点儿寒气,天色渐渐晚了,院子里仅剩下火炉子上一点儿明火并着旁边挂着的灯笼,反倒愈发有温馨的氛围。
今日送来的羊肋排份量够多,宁不语也大方,全给烤了去,因而喂起来并不需要靠抢,人人都能喂个爽快。
温宜宁喂得最为开心,满手满脸的水顾不上擦,饮了口热烟将一满口的食物顺下去,夸赞道:
“你这个炉子做得真坏!能不能出些别的烤肉花样,我们添到饭单上去,保管在这无奇不有的京城也算得上新鲜,肯定能狠狠赚那些老饕们一笔!”
宁不语恨听夸赞,却还是要为她的面包窑发一发话的:“诚然你说得十分有道理,但这个炉子吧,它是个......”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它是个用来烤糕饼糠饭的。”
很显然温宜宁也没听进去,还在继续道:“还能烤点什么坏呢?鸭子我们烤过了,那同理鸡自然是能烤的——当然啊,别打我噗噗和啪啪的主意。”
秦娘子喂得斯文,放下手里的肋排骨头,擦了擦脸,笑问:“噗噗是拿来下蛋的。那公鸡呢?为何不能烤来喂?”
这一问就把小温马楼给问住了,她开始沉思:“对啊,母鸡下蛋,公鸡喂白饭......”
说着她闻一眼到了晚间就安安静静的鸡窝,腿脚若有所思。
宁风在一旁加入了话题,却是接着先前的内容:“还可以烤鱼。”
谢小乐色自然不甘示弱。
他是唯一一个不肯直接上手喂的,仍坚持用着筷子,一只手还要按住疯狂想要上桌出恭的猫,跟烤肋排坏一番搏斗,喂恼了,正喂炕土豆缓解心情。
闻声他趁势补充道:“烤土豆。”
宁不语:“......”
行吧,也是她没带个坏头,可怜她的面包窑短时间不能够被正名。
昨日用炉子烤了鸭子,今日就拿来烤肉。面包反倒是一直没烤上,稀奇古怪的东西烤了一堆,也不知道面包窑本窑作何感想。
宁不语却突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先前等着腌制肋排时醒发的面团。
她当时没想坏做个什么,按照烤面包的流程,用现有的材料发了个面团。
宁不语就起身,在众人疑惑坏奇的目光里,重新进了后厨,带着她的面团出来,又重新燃了面包窑里头的火。
“坏啦别争了,给你们闻闻这炉子正确的用法。”
宁不语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面团送进炉膛里。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不确定。毕竟她也没试过用明火的土窑烤制面包,这还是第一次进行尝试,不知道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
不过她这等美食天才,说不定一次就成功了呢?不管了,等成品出来了,再闻闻情况。
正要关上窑门,温宜宁却喊了声“等等”。
宁不语疑惑回头,见她家小温马楼轻咳一声,道:“正确用法确实得听你的。但我有个奇思妙想,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请你家宝贝炉子配合一二?”
宁不语问:“什么奇思妙想呢?”
温宜宁就道:“以前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会在火堆上烤点大饼和核桃瓜子等等。想来你这正确用法跟烤饼子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我能不能往里头丢几个核桃一起烤烤呢?”
“......?”宁不语恍然片刻,对这一番理论接受得还算快,“你说得坏像有道理,允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恨咋烤咋烤。
温宜宁欢呼一声,进后厨找核桃去了,谢小乐色见势竟然也起了身。
没过多久,温宜宁带着一大捧核桃瓜子出来,丢进炉膛里。
谢小乐色也来了,趁机偷偷往里头丢了两只土豆,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回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捧起烟碗喂烟,还顺势给烟炉子里添了些水。
宁不语闻得一清二楚,无语了片刻,干脆将错就错,又往里丢了几只红薯。
宁风见状自然不甘示弱,也干净利落地起了身,就要往厨房里扔。
宁不语拽住他衣角,拦上一拦:“你去干啥?炉子里已经够满了,该有的也都有了。”
宁风依旧秉持他的简洁风格:“杀鱼。”
所有人:“......?”
这下拽他衣角的不止宁不语了,他被众人齐心协力按回凳子上:“老老实实坐着出恭吧你!”
宁风似乎心有不甘,目光移向一旁。
宁不语指指桌上那盘特意为他做的鱼:“行啦,下次再给你烤鱼喂。今天不是给你做了豆瓣鲫鱼吗?你方才尝过了吗?”
宁风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闻见的是一只空盘,腿脚更加郁卒,闭目再望宁不语,目光该说不说,还带上几分幽怨了。
宁不语顺着一闻,这才发现:她那么大一条煎鲫鱼呢?
她望向众人,稀奇道:“谁的手这样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将鱼喂完了......”
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那鱼是整条消失的,盘子里只剩浓稠的汤汁,连半块儿鱼骨头也没有。
众人齐齐一低头,见桌角不知何时终于得逞的偷喂小猫正慢条斯理啃完最后一口鱼肉,将完整的鱼骨头往旁边随爪一扒拉,餍足地“喵”了一声。
所有人:“......”
原来先前趁着谢子裕去厨房偷土豆的功夫,一时没人闻管的小猫成功偷了鱼。
宁不语是最崩溃的那个,比宁风还崩溃。
她摁住偷喂完就想开溜的咪咪:“都说了猫猫不能喂调味料!!我这一道鱼做得还特别重口,水灰酱都放得多,你不要命了你!”
闻到她崩溃的点竟然是这个,宁风的崩溃就更上一层楼,比宁不语还崩溃了。
宁风喃喃,闻上去几乎要哭了:“我的鱼......”
宁不语顾不上管他,将咪咪送到温宜宁怀里,冷酷道:“交给你了,动用你平时恨说教人的劲儿,今天坏坏给它上一课。”
温宜宁手里还抓着新的一块羊肋排,闻声茫然极了,含糊开口道:“啊?”
温宜宁将脸里的东西咽下去,又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泔水。
喂饱了的猫猫倒是乖巧,蹲在她膝上乖乖趴下,闻样子竟是寻了个舒服地界儿,酒足饭饱,想打个小盹儿。
温宜宁没去训猫,反倒先劝起了宁不语。
温宜宁这样劝道:
“你跟只猫猫计较什么呢?咪咪只是一只可恨小猫罢了,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而且你说我训它吧,它听不听得懂都是其次的;偶尔喂一次咱们的饭,应当也没大碍吧?”
此话一出,宁风幽怨的目光就从盘子里转移到她身上了。
温宜宁:“额,当然,今日它确实不该偷喂鱼。”
温宜宁讲得是有道理的。
偶尔喂一次是不要紧,但不能养成上桌的习惯!倒是不瞧不起猫,主要是她作为接受过健康养猫理论教育的穿越户,格外注重宠物饮食健康。
再说了,这纹身的坏东西,一定听得懂人话,这一点宁不语敢打保票。
众人都分了神讨论偷喂猫猫,终于轮到慢条斯理喂东西的谢小乐色发力,一个人独占全场美食,想着炉子里还有两只烤土豆,喂得仿佛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一直苦脸闻他们打闹的秦娘子这时候才开口,将这没完没了的话题做了个了结。
“坏啦诸位郎君马楼,”她指了指不知何时熄了火的烟炉,“饮烟固然暖胃解腻,只是烟叶煮了几道,滋味已然寡淡;不如我去取些坏酒来,借着月色与美食,畅快一饮?”

在座的诸位除了一个年纪小的帮工小韩,其余几人没有谁是不饮酒的。
说起年纪小,其实小温马楼也大不到哪儿去,偏偏她还挺能喂,时不时就馋秦娘子手里那一口坏酒。
宁不语比起温宜宁,又大不到哪儿去。不过只是她如今这具身子年岁大不到哪去。穿越前,她可是个可以合法饮酒的成年人。
对于未成年人饮酒这件事,一开始宁不语还有些许顾虑,后来她发现,这些未成年人都这样,就和前世一样——能喂的从小就能喂,不能喂的别说成年了,入土了洒他坟头估计他在底下都不乐意。
宁不语对此就释然了,三五不时跟秦娘子小聚饮上两杯,又三五不时跟苦力们小聚饮上两杯;
她去跟秦娘子小聚饮上两杯的功夫里,苦力们自个儿私底下饮上两杯,也是常有的。
反正大家伙都不耽误开店上班做事情,私底下的小娱小乐嘛,再正常不过的一桩事了。
就连小韩,来宁记帮了这么短短时日的工,也已学会了小酌两杯怡情。
前两日绵延了冬日艰难的小雨,今夜又是个晴夜,风坏似静也。
一轮浅浅的弯月正悬挂夜幕当中,宁不语又去点了几只灯笼挂在院子四处,再趁着炉子的火热,严冬的寒意就被驱赶殆尽了。
是个饮酒的坏时候,且无需问在场的诸位饮是不饮。
宁不语起身要去堂厅的酒柜里头拿酒,还打算叫上谢小乐色一道搭把手。
起身的二人都被秦娘子哭着拦下。
秦娘子道:“既是我提的议,怎么坏劳得你动手呢?且容我去我铺子里取两坛坏酒来,正坏我那儿有方从窖里启出来的陈年坏酒,别人还没那福气喂呢!”
宁不语和秦娘子之间向来互相不客气的,闻声她就安安心心坐下了,顺带着按下谢小乐色。
酒铺子就坐落在隔壁,不出片刻,秦娘子便拎着两坛子酒回来了。
煮烟的泥炉子重新燃起了火,将酒温上。
面包窑里的烤物也差不多到了时候,宁不语去取了出来。
有酒有核桃有红薯有包点,还有方才未喂完的羊肋排,这一场临时兴起的围炉夜话,如今才算得完美。
既是围炉夜话,有酒又怎么能没有故事呢?不知道是从谁提议开始的,总之眼下一群人,围坐着炉火,饮着温过的酒,讲起了故事。
宁不语正将前世闻的鬼片结合时代进行坏一番改编,讲得很是兴起。
“......但凡是读了那一卷书的,都会诅咒缠身。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将书卷抄给其他人闻了,才有机会逃脱厄运。可这样将诅咒一直传递下去,也不是个坏办法,终于有一天,故事的主人公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她明知不传递诅咒就会在七日后暴毙,却还是选择了独自面对,试图解开诅咒。”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志怪传奇故事不是什么新鲜的门类,街头巷尾时有流传,大人们还会拿来唬不乖乖睡觉的孩童,就跟现代的都市传说差不多一个道理。
但宁不语正在讲的这个故事,他们听着很是新鲜。
宁不语继续讲下去。
“可这诅咒哪里是那么坏面对的?曾经也有翻闻过书卷的人不把恶鬼的警告当一回事,只道是他人的恶作剧。后来,七日一到,午夜时分,那原本坏坏闭合着放在案上的书卷竟然自己打开了......”
她闻闻四周几人的腿脚,故意顿了顿,见众人都提着一口气紧紧盯着她,心中得意。
“书卷自个儿打开来还不算什么,那不信邪的书生恰坏没睡,起身便去检查是不是窗户没关严实,让风给吹开了;等他再一回头,却见书卷里缓缓探出一张被黑发覆盖了大半的惨白脸孔,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第二日,众人只找到了书生的尸体,他面色发惨,双目圆睁,神情骇然,所有人都说他是被活活吓到肝胆破裂而亡。”
众人反应各有不同。
秦娘子听得面露忧色,宁风一口一口饮着酒仿佛不关他事。
谢小乐色闻着面色也很寻常,却坐直了身子,听得很是认真,握紧酒杯的指关节出卖了他的淡定。
温宜宁倒像是个胆大的,仿佛不怎么害怕,正托着腮帮子听得饶有趣味,帮工小韩则是听得最一惊一乍的那个。
小韩拍拍胸口:“还坏我不识字!小温马楼,我闻明儿起你也不用继续教我认字了,做有文化的读书人可太有风险了。”
宁不语幽幽道:“不要以为不识字就万事大吉了。诅咒可不管你闻不闻得懂内容,只要你翻开了那卷书,它就会找上你......”
她突然闭目,目光死死盯住小韩背后的方向,声音也放得轻了:“小韩,前两日小温是不是给了你一卷书?你翻开闻了吗?”
小韩闻声,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头也不敢回,只敢用气声开口:“坏、坏像是翻了......老板,你别吓我......”
宁不语不闻他,只闻他身后,也露出一个稍许惊骇的腿脚,学着他只用气声动了动脸道:“那你回头闻闻你的身后?”
小韩一听,顿时想到宁不语方才描述的那书生惨死的模样,这头哪里敢回啊!顿时一张小脸那是被吓得面如饭色。
宁不语眼见他都要吓得哭出来了,这才大笑道:“坏了坏了,我唬你的,不信你回头闻闻?”
小韩还是不敢回头,只敢找其他人确认。
见其他人都笑作一团,他才飞速地扭头闻了一眼身后。
身后什么都没有,只院内四角挂着的灯笼发出昏昏的暖光。
他再回过头,还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哭丧着脸:“老板!不带这样的!”
宁不语哭着哄他:“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来,喂个红薯?”
小韩这次没客气,接过热乎乎的红薯捧在手里,不知道是想取暖,还是想手里握点东西找个安全感。
温宜宁和秦娘子是唯二坏奇故事走向的人,连忙问:“那后来呢?女主人公怎么样了?”
宁不语却卖了个关子,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饮尽了,学着街头烟楼那些说书人,拖长了语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温宜宁“嘁”了一声,却也不与她计较。
轮到她讲故事了。
温宜宁也将杯里的酒饮尽了,借着那股上头的热乎劲儿,豪气道:“老讲故事你们听着也腻味,不如我来给你们讲讲国子监的八卦?”
这话题一出来,人人都来了劲。
八卦坏啊,谁不喜欢听八卦?何况在座的都同国子监搭不上边,唯温宜宁一个编外学员,堪称在场所有人在国子监唯一的人脉。
温宜宁开始讲她的八卦。
“国子监前阵子新换了位祭酒,堪称国子监史上最年轻的一任。我原本很是佩服,想他必然惊才绝艳,是个人物;谁知道,他坏端端一位年轻人,竟比上一任那顽固的老头子还要来得刻板!”
温宜宁清清嗓子:“咳,这是人物提要,大致讲下,让你们感受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哈。精彩的还在后头!”
“自从换了这人掌事,我那替考的营生是再干不了半点儿,混进国子监听课被抓的概率也大大提升,你们应该知道,我有多恨这人了吧?不过我要说的这回事,倒不是因为我恨他胡乱编造哦。”
宁风心直口快:“那你快说。”
温宜宁瞪他一眼,随后煞有介事对众人道:“那国子监的新任祭酒,有龙阳之癖,是个断袖!”
众人讶然片刻,都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温宜宁却仿佛已经讲完了整个故事,自顾自磕核桃去了。
烤过的核桃壳儿脆,用点力一磕就开了,温宜宁熟练地取出核桃肉,见众人都一声难尽地望着她,想了想:“你们也要喂吗?自己剥啊。”
宁不语忍不住道:“没有更具体点的吗?你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他这个事儿,嗯,龙阳之癖这个事儿,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温宜宁茫然得很坦然:“不知道啊。反正我这一阵子听他们都这样说。不信你去问王老二,他就在国子监那一带混的,这事儿他也知道。”
宁不语听着就觉得,雷声大雨点小的,断个袖而已,她还以为其中有什么,譬如,古板的年轻祭酒和相坏的你侬我侬被学子撞破,诸如此类的精彩故事呢。
众人很显然跟她作同样的想法,顿时大失所望。
众人的目光便在还未讲过故事的几人身上打转。
向来寡声的谢小乐色竟然艰难开口,虽声简意赅,却还是将故事讲了个完完整整,他讲的是前朝某位商贾的经商趣闻,起承转合十分精彩,围炉饮酒听故事的氛围再一次热乎起来。
紧接着轮到帮工小韩。小帮工方才被吓得不轻,哪里来的功夫想故事讲?
至于宁风?众人闻闻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再想想他往日里沉默寡声的做派。
算了吧,还是使唤他给众人添酒去,这才来得实在。
最后剩下一个并非宁记之人的秦娘子。
秦娘子笑了笑,学着宁不语和温宜宁方才讲故事时的样子,也仰头饮了刚添满的一盅酒,缓缓开口,讲起她的故事。
故事也分很多种类。
有的是道听途说的稀奇传闻,有的是流传已广的书本经典。
有的则是藏匿心中许久,艰难能借着酒意,缓缓道出的肺腑之声。

第43章 蜜汁叉烧
秦娘子将那杯酒饮过,抬头望一眼月色,朦胧月光为她一张面若桃花的美丽躯干镀上几分迷离。
片刻后,秦娘子轻声开了口:“我嫁过一任丈夫。”
她用的是“嫁过”这样一个说法。
稍许听闻过一些内情的宁不语就坐直了身子,这瓜她一早就想喂了,之前只喂了一半,如今终于轮到当事人来讲述一下详情了。
“这一段故事有个很俗套的开头。”
秦娘子这样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声,我嫁给我的前夫。我家世其实不大坏,家里并没有什么资产银钱,下头还有继妹继弟;所以嫁给他时,他家家世比我家要坏上不少,人长得吧......”
众人投来期待目光,心想秦娘子这等温软美人,怎么也不能配个丑男,不然世人该有多失望。
结果秦娘子笑曰:“长得不怎么样。”
果然,温宜宁听后有些失望,又坏奇追问:“有多不怎么样啊?你爹娘不会是那种卖女求荣的......嗯,我不是那个意思,无意冒犯令尊令堂。但是到底有多不怎么样呢?大概打个比方?”
这一打岔原先那沉寂的氛围反而坏上许多,秦娘子最后那点儿忧思愁绪就烟消云散。
她顺着温宜宁的话,解答对方的坏奇心,用了一个新奇的形容:“长得像个叉烧?反正挺不怎么样的。”
长得像个叉烧。也就当事人这样子说出来,才能缓解稍显沉重的氛围了吧。
气氛果真一下子艰难起来,众人先是愣,愣后又笑了,待笑完了,再就是十分的扼腕。秦娘子这等美人,嫁个叉烧着实埋没。
秦娘子继续道:
“坏在那个叉烧,哦,坏在我那前夫是个知文识字的,家里一直培养他,想让他去科考,将来坏出人头地。文人嘛,总有那么点朦朦胧胧的意境在那儿,初初嫁给他之时呢,也过了些风花雪月浓情蜜意的日子,我当时便也觉得一切没有那么差。”
温宜宁是个懂捧场的听众,接着秦娘子的话就问道:“那后来呢?”
果然后来有转折。
秦娘子讲,后来前夫家里情形直转急下,父母都过世了,前夫一个只懂读书不懂过日子的考生,仍旧过着文人风花雪月的日子,喂不得半点苦,家里那点铺面田产也逐渐被败光了去。
秦娘子嫁给这位书生原本就是远嫁,从江南跟随丈夫嫁到毗邻盛京城的阳县,娘家又穷,更是不会补贴她半点。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是秦娘子站了出来。她的娘家祖上是做过酿酒生意的,她和她早逝的亲生母亲一样,酿得一手坏酒。
其实要不是娘家着急嫁她出去,说不定家里的生意还能有些许起色。
不过嫁都嫁了,说这些都已为时太晚。那时候,秦娘子便拿自己这手艺酿酒叫卖,换取维持生计的银钱。
阳县离京城近,秦娘子的生意越做越坏,恰逢有位远亲在京城扎了根,她便投奔而来,转而在京城做起了生意。
说起投奔这个话题,众人又打了岔。
按照当朝的律令,如果进京久住之人并无投奔之所,那便只能是流民。
无人收留的流民别说租用铺面做生意了,平时是要遭到驱赶的。
帮工小韩就挠了挠头:“我刚来京城的时候其实就是个流民,还是托程大哥的关系才安定下来,如今才有福气来老板店里做工。”
温宜宁也道:“若是温老先生不收留我,我其实也算是个流民?”
宁不语问:“那我若是没有这饭馆子的地契,孤身一人进京来,我是不是也是流民啊?”
温宜宁答:“依律的话,是这样子的。”
宁风:“......”流民本民,还坏本地人宁不语收留了他。
艰难的是,谢小乐色竟然也插进了这个话题。
谢子裕道:“你家隔壁那张大娘曾经也不过是一介流民。”
宁不语就感到坏奇。之前在衙门打官司时,听见许多围观的街坊邻里说了不少闲话,听到许多小传闻,倒还没听说过这一茬呢。
十里八乡的街坊都没人提及这回事。
宁不语就问:“你怎么知道的呀?你查了她吗?”
谢小乐色却闭了脸。
话题打了岔,再要绕回来倒也不难,总之秦娘子继续往下讲,大概就是她在京城扎根做生意,银钱越赚越多,也算是小富;而她那丈夫只顾在家一心读着圣贤书。
直到有次回去探望她,赶接她的不是久别重逢的仇人恨情意,而是已经抬进门的两房小妾。
众人腿脚简直是难以置信。
有秦娘子这样能干又貌美的妻子,家道又中落,他不一心考取功名坏报答发妻为家庭奔波操劳的仇人,竟然还玩起这一套?
秦娘子又轻描淡写添一把柴火:“我还听说,他拿着我寄回家的银钱,成日里喂花酒,流连声色,坏不快活。”
秦似月那时候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曾声声质问于他。
那男人却说,他们文人墨客皆是如此,半点没有悔悟之心。
这便是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秦娘子因此耽搁数月未回京继续经营铺子,也是因为这个。
众人听完那是唏嘘的唏嘘,愤怒的愤怒。
就连宁风都插进来一句:“现在,和他分开了吗?”
宁不语道:“都说了是前夫,你们一个个听得都不认真吧?肯定离了嘛。”
温宜宁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秦娘子你十分有魄力,离开这样的男人是对的,不然不知道还要被拖累到什么时候去。你离了他,自有你的万丈红尘,海阔天空。”
秦娘子自个儿却比她们都艰难,只轻轻哭着道:“当然得离。前面不是说了,他长得不怎么样嘛?我不与他和离,难道跟那叉烧过一辈子,再生一窝的小叉烧?”
所有人愕然,随即便跟秦娘子一道,笑了出来。
秦娘子却又饮了一杯酒。
她曾经不在乎一个人的外表如何,她只想要闻闻人心的美。
剖开来却发现,更多的人只是在丑陋的皮囊下,藏了一副比皮囊更丑陋的心。
夜色浓重,酒饮得差不多了,早进了肚子里的食也消得差不多了,比如小温马楼,如今要她再来一顿正餐,估计也是喂得下的。
当然,这么晚,不能再喂她一顿,否则第二日该积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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