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最近流行的那什么联络方式,叫什么MSN?回头也赶紧申请上。
而随着《武侠》的再度崛起,对武侠市场的冲击,不少同类型杂志社都注意到了目前市场上最火热的文章《我在大宋当捕头的那些年》,其实不光是武侠类杂志注意到了这篇文,就是以女性向言情类杂志社,也注意到了。
因为是女主视角,且文笔细腻,不同于以往武侠风格,言情类杂志的主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篇文的作者柠萌,很可能是个女作者。
此时还无人知晓《武侠》的柠萌和《知音》等其它杂志名下的柠檬是同一人。
其它武侠类杂志期刊,首先想到的,就是挖人。
毕竟能凭一己之力,直接将一个快要濒死的杂志社给盘活,并且直接起飞,这样的作者价值是巨大的。
必须挖!
不光是武侠类杂志社,言情类杂志也在打听柠萌的消息。
他们杂志也可以连载的嘛,他们还可以向柠萌约稿,下篇文直接签到他们言情类杂志也行啊。
于是各大同类型杂志都安排了杂志社内的记者去广市,卧底也好,还是想其它办法,一定要打听清楚柠萌目前的稿费,得到柠萌的联系方式。
这一点其实不难,收买几个《武侠》杂志社收件部的工作人员,以前他们就是这样操作,挖了《武侠》杂志社不少墙角的。
《武侠》杂志社只差一点,就被他们挖倒闭了呢,之前业内都传出消息了,《武侠》广市分社要撤销了。
同是一个行业内,哪怕不在同一个城市,他们都自有消息渠道。
可这一点,《武侠》杂志社的创始人李昂早就防着了,自杂志社人员被调动的只剩小猫三两只后,剩下的全是从创刊开始,就一直跟着李昂打江山的死忠,或没关系的老实人,但凡有点关系的,全都调走了。
李主任说的很直白:“一旦柠萌的信息被挖走,你们是能暂时得到一点钱财,可那又怎么样?之后面临的将是什么,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明白。”李主任说:“大不了我被调走,我依然做我的主任,再过几年我就退休了,依然有退休金拿,你们呢?”
“等待你们的只有下岗!”
前段时间下岗的阴影还笼罩在这些人的心头,此时终于消散了一些,那些人过来哪里是在挖柠萌?分明是在挖他们的工作,挖他们的根基,又哪里会告诉别人柠萌的信息?
他们不知道柠萌的身份,但联系地址总是知道的。
知道了地址跟找到柠萌本人,那还有区别吗?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这些老员工们一个个严防死守,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如临大敌,怀疑是不是对手杂志社派来的卧底。
不怪他们怀疑嘛,之前他们杂志社就出过多次卧底,差点直接被偷家了。
为此,李主任还专门对老员工们开了次会:“咱们也不是只能一味的防守,咱们也可以进攻的,对吧?现在柠萌的信息只有咱们知道,但这不妨碍咱们放出点真真假假的消息出去,比如,柠萌的身份,柠萌的工作。”他顿了顿,喝了口茶,“不是很多读者来信,分析柠萌的真实工作是做什么的嘛?我看读者们就分析的很好嘛,火眼金睛!”
“柠萌,他其实就是机关单位的公安,这一点说得通吧?”
老员工们虽然不知道柠萌的具体身份,但主任都这样讲了,那必须说得通啊。
于是很快,《大宋》的作者其实是机关单位内部的某市公安干警的消息,就这么从广市传了出来。
第32章 32 【二更合一】
江柠对自己在外的‘身份’信息一无所知, 在结束了开学模拟考后,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们,对班里同学的大致成绩, 就有了基本的了解和判断, 和中考成绩排名相差不大。
唯一的例外就是江柠。
毕竟这是个在中考中文科成绩考的非常好,理科成绩也还行, 英语成绩一般般,但开学模拟考时,完全颠倒过来,这实在是各科老师们属实没有预料到的。
这变化……就算暑假加强了英语学习,也不至于把其它科目内容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吧?
江柠也在模拟考之后, 继续见缝插针的开始自己的写作生涯。
经过一周军训,加几天的了解, 610寝室的女生们,也初步都认识了, 没有刚来时那么陌生那么有距离感,此时再看江柠在那里奋笔疾书的卷啊卷,也会好奇的放下书本,过来看看江柠到底在写什么了。
江柠连忙捂住稿子,不给看。
她实不想让人知道她靠投稿挣钱的事, 总觉得一件秘密被一个人知道了, 全校就都知道了, 她爸妈也就知道了。
她不想节外生枝。
徐秀丽的性格还真有两分像八七班红楼梦里林妹妹的傲娇, 见她不给看, 噘嘴哼了一声, 大眼睛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不给看就不给看, 哼。”坐回到床上,又不时地从书上方探起脸很好奇,“江柠,你屁股下面坐的什么书啊?”
洗脚盆翻过来坐,有些硌屁股,江柠便将自己买的和杂志社寄来的两本《武侠》杂志垫在了屁股下面。
江柠从屁股下面抽出一本《武侠》杂志递给徐秀丽:“你要看?”
徐秀丽又忙嫌弃地说:“咦~谁要看你垫屁股的书。”
江柠也不在意,又塞回屁股下面继续写。
现在时间不像军训时那么紧张了,她大概能保持每天五千字的节奏,写到熄灯,去洗漱睡觉。
等她去洗漱了,寝室里几个室友,便好奇的凑过来看看她垫屁股的究竟是什么书。
实在是她们的娱乐太少了,除了极个别的同学有余钱买闲书外,其余同学基本是没钱买课外书的,即使有钱,也是拿去买辅导书、作业本、笔之类,最多最多花钱买本高考作文集。
她们早看出这本是个杂志了,原本看着是新书,不好意思借,结果江柠居然用这崭新的书来垫屁股,暴殄天物啊!
一中虽说都是下面各乡镇的尖子生们考上来的,可也不是人人都是死读书的,不少人都和江柠一样,也喜欢看金庸看古龙。
610寝室的女生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真正完全靠死读书的书呆子,是极少的。
在江柠洗漱回来后,她们便好奇地问她:“江柠,你床上的那两本《武侠》看完了吗?”
“没看完,怎么了?”
听到江柠说没看完,出口想借的女生就不好意思了,“没什么,你如果看完了,能借给我看看吗?”她从自己枕头下,抽出一本《读者》来,“我们交换着看,可以吗?”
江柠没接她递过来的读者,而是直接把自己床褥下的《读者》《青年文摘》《武侠》《长江文艺》《科幻世界》等之前买的准备找准风格投稿的杂志,全部翻了出来,放到寝室里唯一一张书桌上,“随便看,别丢了就行。”
毕竟她可能还需要投稿呢。
现在是签约了《武侠》杂志社,忙着写《大宋》,没时间写别的,可这本写完了,或者中间又想写短篇时,又需要了呢?
况且,江柠是个表达欲很强的人,许是从小告诉自己,不要成为江妈那样唠叨又吃力不讨好的人,她从小就不太说话,可不说话,并不是没有表达的欲望,而是自我控制,那那些她需要倾诉的表达欲望如何宣泄呢?
她将自己全部的表达欲,都倾尽在了自己的作品里。
工作后,她为什么还能坚持写作?其实也是她的表达欲作祟,因为她的工作,更需要她沉默,需要她守口如瓶。
有人说,写作,就是你表达欲的体现。
江柠深以为然,且她是个表达欲极强的人。
表达欲强,也意味着,她拥有极强的写作欲望和源源不断的灵感。
她可能看到一朵花,一棵树,湛蓝的天空,清澈的湖水,甚至读到一首诗,一篇文章,看到生活中的故事,一个人,都会冒出各种灵感。
她随笔写出来的东西,修一修之后,就可以投稿发表,又极有灵气,为她带来收益。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天赋。
寝室里的小姑娘们,都没有想到,江柠居然有如此多的存货,好几个都从床铺上爬了起来,就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去书桌前翻了起来。
“江柠,你哪来的这么多杂志?”她们转头惊叹的看着江柠。
她们对《知音》不太感兴趣,但她们都很喜欢看《读者》和《青年文摘》。
江柠不知道的是,《读者》《青年文摘》《知音》都在她离村后,给她寄了样刊,此时都堆积在大队部呢。
大队部的人虽不知是谁寄来的,但也不会随便拆人家信件,就那么一直堆在角落的纸箱里堆着,无人问津。
或许半年或一两年后,会有人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而此刻,因江松不愿意复读而萎靡了大半个月的江妈,终于想起来,江柠去窑厂搬砖快一个月了,要发工资了。
这工资她自然不会让江柠拿到手的,她打起精神,快步往她妹妹家赶。
九月的天,天依然很炎热。
见妹妹不在家,又往窑厂赶,本来还想让妹妹帮她领江柠的工资的,现在她去刚好可以直接领了,省的江柠一个小丫头,领了工资乱花了。
夏季本就热,窑厂温度更是要比别的地还要再热上三分,哪怕身上穿着围裙,戴着护袖,汪爱兰依然灰头土脸,满身砖屑灰尘。
她比江妈小八岁,自小就是江妈一手带大的,很是尊敬长姐,听闻姐姐来了,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姐,找我来什么事啊?你之前不是说让柠柠过来搬砖吗?怎么没来?”
“她没来?”江妈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恩,没来呢,我还想着找个下雨天去问问你什么情况,这些天一直没下雨,我也找不到一个带口信的。”汪爱兰和汪爱莲长得完全不一样,汪爱莲长得像母亲,虽体格高大健壮了些,五官却生的硬朗刚毅,王爱兰则像父亲,面容柔和,明明是亲姐妹,却一个鼻梁高挺如山岳,一个塌鼻梁。
她将自己的脸抹成了花猫状,边走边摘下袖套,“你来我也没个准备,家里没什么吃的,走,我带你去街上吃。”
她说的街,是她们乡的乡镇府那一条街,是个四岔路口,路口摆着许多水果摊、面条摊、早点摊等等,十分热闹。
江妈嫌弃道:“别忙了,我吃了早饭来的,才不去吃那些东西,烧的又不好吃,还贵的要死。”她想到江柠的手艺,拒绝道:“你忙你的去,我就是来找柠柠。”
“柠柠没来!”小姨汪爱兰说:“我到今天一回都没见到她。”
汪爱莲气的咬牙切齿地说:“这小XX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看我找到她不把头发揪光!”XX类似于女性生~殖~器的词,又没有直接骂那么露骨,是当地人日常骂女儿的话。
江松不听话不复读跑去深市的怒气,江妈原本就没有发泄口,这下一下子就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汪爱兰却有些不解长姐为啥这么生气说:“柠柠不来就不来就是了,发那么大火做什么?要我说她不来才好,她才多大?哪里能做的了窑厂的活,她读了这么多年书,让她到大队部找个文书的工作多好。”
汪爱兰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五岁,平时对两个孩子也一样,若说没有差别,那肯定也有,但也不至于苛待,她每天搬砖没空带孩子,都是哥哥照顾妹妹。
江妈气道:“这丫头胆子是太大了,不打不行了,我要她到你这里搬砖,她居然一天都没有来,这些天也不在家里,还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去了,这要是跟人跑了……”
她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慌。
姑娘都养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要挣钱嫁人了,这时候要是跑了,那这么多年养她,不是鸡飞蛋打了?
汪爱兰用袖套拍打着身上的灰:“柠柠不是说考上了一中吗?是不是上学去啦?”
江妈一怔,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辞别汪爱兰,赶紧回家问江爸,在江爸这里得了确切答案后,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当做耳旁风啊?我让她去打工,她居然敢去念书?”说着就想冲到她学校去打她。
江爸不耐烦道:“行了,她学费都交了,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我要她滚回来去搬砖!给我把钱都退回来!”她一腔怒火对着江爸而去:“江国平!是不是你拿钱给她交学费了?”
“我身上哪来的钱?赚的钱还不是都给你了?”江爸一脸无辜状。
“那她哪来的钱?”
“卖小龙虾赚的吧。”
“学费加书本费学杂费七百多块钱,她最多也就卖十来天小龙虾能挣七百多块钱,你糊弄鬼还差不多!要是钱那么好挣,你也天天卖龙虾,咋没给我带回来七百多块钱?你跟我老实交代,她钱到底哪来的?”江妈一把抓住江爸的衣衫。
江爸掀开江妈抓着他的手臂,“你也晓得学费三百多,书本她用的哥哥们的就行,至于其它学杂费,她没钱还不能省点啊?大不了校服不要就是了。”
学校发的校服性价比极高,春夏两套运动服套装,耐磨耐穿,是很多贫困家庭出生的学生难得的好衣裳,恨不能一年穿到头,而就算他们一年穿到头,三年下来,穿到毕业都穿不坏。
是以,只要不是穷的叮当响的人家,都会愿意给自家孩子买上一套校服,姐姐穿完弟弟穿,弟弟穿完妹妹穿,可以当传家宝的那种。
江柠领校服时,还特地挑了一六五的码,穿在她身上宛如披了一只麻袋,为此寝室里同学还笑她,干嘛选这么大的衣服,江柠笑嘻嘻地说:“别看我现在矮,可我后劲足,长得快!”
把寝室里女孩逗的哈哈大笑。
她们却不知,江柠说的是实话。
江妈原本气的想去江柠学校,把钱都退回来,又怕要不到钱还白白搭上两趟路费。
从水埠镇去吴城来回路费至少要五块钱呢!
这都没算从汽车站去一中的路,虽不算太远,可要靠两条腿走路,也是不短的距离。
江妈舍不得那五块钱,心里便暗暗发狠,等她回来,看她给不给她好果子吃。
她能在学校待一天两天不回来,还能一个月两个月不回来?除非她想饿死!
前世她便是这样拿捏江柠的口粮的。
此时她还不知道,江爸为了省路费,一次性把她一个学期的粮食都拉去了。
自从有了江爸送来的两百斤粮票,江柠就不再天天吃咸鱼咸豆角了,她会去打菜吃,她深知,人只吃碳水和咸鱼咸菜营养是不够的,她正在生长发育关键期,营养跟不上不光会影响大脑发育,对身体发育也有影响。
恩,江柠前世就是美丽的太平公主呢,跑步嗖嗖地。
有了钱和饭票,她吃菜也不抠搜的,有时候会打二两烧的稀碎味道却还不错的花菜,有时候会打三两青椒炒豆干,有时候会打八两的雪菜红烧肉,有时候还会连着红烧肉和花菜一起打,一顿吃一斤粮票的菜。
食堂烧的雪菜红烧肉非常好吃,一点儿肉骚味都没有,雪菜的酸香融合在红烧肉里,汤汁在拌着米饭……江柠每次都能就着米饭吃一大瓷缸。
而这么好吃的红烧肉,江柠前世竟然一口都没吃过。
仿佛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江柠隔三差五就去打红烧肉吃,与她刚开学时每天咸缸豆配咸鱼,简直像是两个人。
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这么热的天,从家里带过来的菜,不赶快吃掉,就会生霉,每个从家里带菜来的人,都会先把带来的菜吃掉,再吃食堂的菜。
大家都很省,吃的最多的就是二两一勺的花菜,家庭条件稍好些的吃青椒豆干,红烧肉多是男孩子在吃,也有很少的女孩子会打红烧肉吃,那都是在家里极受宠的了。
谁也没像江柠这样,一顿又吃红烧肉又吃花菜的。
有时候碰到江柏,看他寒酸的只吃咸鱼的样儿,江柠也会好心肠的夹两块红烧肉给江柏,两块,就两块,多了没有。
江柏就十分发愁,像她这么吃,根本吃不到学期末,粮票就吃光了,就更舍不得打菜吃了,到时候他还能匀一点给江柠,好歹别饿死了。
江柠伙食好了,人也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
首先是脸颊上有肉了,其次是原本只有些微凸起的胸~部慢慢胀成了小笼包,更为明显的特征是,江柠来例假了。
江柠还记得前世第一次来例假,也是在学校,没人教过她,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一个人又害怕又难过,还是她的同桌,那个嘲笑过她,大她三岁的女孩,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带她买卫生用品。
江柠连买卫生用品的钱都没有,还是同桌借的,不是借钱,是直接借给她卫生用品,告诉她要垫在小裤裤上。
第一次用卫生用品,不知道卫生用品上面的胶带是要撕开贴在小裤裤上的,卫生用品什么时候从裤子里没的都不知道,等她去厕所换的时候,裤子里空空如也,不知道哪去了。
大约是从宽松的裤筒里掉了吧,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的裤子都是穿她表姐不要的,表姐大她八岁,太好的衣服也舍不得给她,都是她穿的实在不能穿了,就给她穿,大了她就大着穿,小了她就小着穿,裤子那么大那么肥,无知无觉的掉了……好吧,也不正常。
反正至今这还是个迷。
后来没有钱,她就学爷爷,周末去捡破烂卖,虽然挣得不多,但一点一点积累,加上爷爷给的,总算是能用得上卫生用品了。
如今再经历一次,江柠倒是淡定的很,拿了校服系在腰上,去小卖部买了卫生用品和小裤裤。
她甚至都不会害羞,拿了卫生用品就准备上楼回寝室了,还是小卖部阿姨赶忙拿了个黑色塑料袋给她,江柠才后知后觉,黑色塑料袋是用来装卫生用品的。
每个来买卫生用品的小姑娘,都会偷偷摸摸,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藏在怀里,羞答答的往楼上冲,生怕被人看到。
只有江柠,拎着袋子,大方淡定的像买了个笔记本。
到了周五,被关了两周的学生们,终于可以出学校了,两天假,有大半的学生都选择回家,要么是没钱了,要么是没粮了,要么是没菜了,要么是脏衣服积攒了太多,要带回家让妈妈或姐姐妹妹洗的。
徐秀丽中午就收拾好了东西,下课铃一响,就立即跑回寝室,开心的像只小鹿一般迫不及待的就回家了。
寝室里其它女生也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江柠还以为都走光了呢,正准备继续写稿,对面上铺靠窗的位置,一个黝黑的,趴在床上女孩问她:“江柠,你不回去吗?”
吓了江柠一跳。
江柠还以为寝室里都走完了呢,“你咋没回去?”
黝黑的姑娘翻了个身,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回去干啥?又没我住的地方,还不如待在寝室呢。”
姑娘名叫何小芳,就是今年春节唱的那首:“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的那个小芳。
小芳姑娘不负这首歌之名,长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用橡皮筋绑着,原本就黑的她,经过一周军训后,更是晒的黢黑,黑的只剩两个白眼珠子和牙齿是白的,连厚厚的嘴唇,都是红里透着黑。
小芳姑娘下嘴唇厚,但是形状却很饱满,五官也生的端正,有种敦厚健康的美。
她侧身翻回来,两只胳膊肘撑着身体问江柠:“你还没说呢?你咋也没回去?”
江柠没回答,她目光从阳台眺望到校园里远方的池塘。
她想回去的,她想回去看看爷爷,想把爷爷接过来。
这样一想,她立刻就坐不住了,穿上鞋子起身往外走。
此时的吴城尚未建设,整个吴城除了县中心商业街的位置和几个车站,其它周边在未来非常繁华,房价很高的地方,此时都是一片荒芜,后来建高铁站,各种高档小区密集的地方,此时更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耗子都懒得去。
在进入千禧年后,她闺蜜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来吴城将要从县升为市的消息,早早在吴城郊区,买了二十亩地,但县升市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她父亲钱花光了,只好想法子挣钱,就在这块地上盖房子。
先是盖了一排平房当饭馆,卖给周边工地上的工人吃,后来挣钱了,就盖了一排二层小楼当旅馆,大概是因为离吴城远,吴城里那些不正当的关系,不好在吴城里面开房,就来他这郊区,有些人房间一包就是一个月,他挣了钱就继续盖房,从小旅馆升级为酒店。
后来房子越盖越多,钱也越挣越多,本来他建房是等拆迁的,等到吴城真升为了市的那天,他买的这块地直接起飞了,因为距离高铁站近,酒店生意十分火爆。
江柠倒是没往那郊区去,她先是去小商品市场去买了些小背心和内裤,然后沿着护城河慢慢往外走。
护城河的两岸杨柳垂堤,边上斑驳的城墙古老而沧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沿着护城河和老城墙为景点做重点旅游经济开发区的河两岸,芦苇丛生,荒凉一片。
想买房都没处买。
这一期《知音》的稿费到了,四百块,现在她身上的存款,不算身上拆开的零钱,存折里足足有一千五百块。
等到月底二十九号,《武侠》还有两笔稿费要打过来,一笔是她和《武侠》签约前的千字四十的四万五千字,一份是签约之后的,千字一百二的五万五千字。
光是算算这两笔钱,江柠就觉得,她这是要发啊!
淡定!淡定!接爷爷!接爷爷!
正好趁着十一,带爷爷去沪市的大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
吴城距离沪市不算近, 但也不算远,汽车站便有直达的汽车。
江柠存折里的钱应该足够江爷爷去检查身体,问题是, 她要怎么说服江爷爷放下他的守林员工作, 跟他来城里做检查,将来跟着她留在城里生活。
江爷爷一辈子没有踏出过那片生养他的土地, 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市大河尽头的一片连绵不绝的野生莲藕河滩,这片莲藕河滩在灾荒年间,养活了方圆百里内,许许多多快要饿死的人。
他所在的时代, 知青们一个个都盼着回城,他从知青们口中听说了许多外面大城市里的事。
大城市的地面不是黄泥地, 不会一到下雨,脚踩进泥地了, 就陷进去十厘米深。
大城市不用摆渡,出门就有公交车,可以坐公交车去那个城市里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听说友谊商场有六层楼那么高,那该有多高啊, 里面卖着很多他见都没有见过, 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
如今, 下乡在他们大队插队的知青们, 除了年龄已到中年的小安老师, 一个个都回城了, 只留下了听完城里故事的江爷爷对城里的期待与向往。
他知道,城里是个好地方, 是个比他们乡下好百倍千倍的好地方,他希望自己的孙女以后也能在那样的好地方扎根,生长。
可他没想过自己去,他一无所长,在那样的地方是生存不下去的,那里没有他扎根的土壤。
他既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又害怕外面的世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孙女踏出那片小山村,去看看外面他没有看过的广阔的世界。
江爷爷依旧在巡着山,偶尔会站在山顶的巨石之上,眺望远方。
他目能所及,看到最远的地方,便是远处那绵延的大河和河对岸的炭山,再远一些,便看不到了。
他经常回去看河对岸的炭山,不光是他经常看,他们河这头的所有人都会经常看,每每停电了,所有人都会走出家门,看看河对岸的炭山灯火是否还亮着,如果河对岸灯光闪烁,那停电就是他们电站的问题,可以叫电工去修,如果河对岸灯火也灭了,那就是全镇的电都出了问题,不用等了,今晚肯定没电了。
家里的债都还完了,家中已经不需要拿他的工资去还债,他的钱要留着给小孙女读高中了。
他将自己打的野鸡野兔拿下山,叫江爸赶集的时候,带到街上帮他卖掉。
他说:“我知道你和你媳妇的,都疼江松,江柏和柠柠都没人管,江柏还好一点,是个男娃,你们至少还愿意给他出学费,我知道你媳妇是不想让柠柠去上学的,我也没有别的能力,你们债也还完了,我这点看守林子的钱,我也从来没拿过,以后我就自己拿着,不给你们了。”
“柠柠要学费呢,总不能让她一直跟着我捡破烂。”
江爷爷一年的工资都不到一千块,都不够江柠两个学期的学费的,还要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他手里依旧是拿个蛇皮袋,瓶瓶罐罐铁丝铁盖,能看到的,他都捡到蛇皮袋子里,等积累多了,再一起拿去卖掉。
江柠不知道江爷爷真正害怕大城市的什么,她满心只有在城市里买房,把爷爷接过来,让医院检查他的身体,好好保养爷爷的身体。
但她隐约知道一点,爷爷在城市里没有朋友,如果让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家里待着,对老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是能给他找个事情做,让他多多少少靠自己的双手能挣点钱,有个收入,那样他才会安心。
她想在学校附近租个铺子,给爷爷开个不费力气的小店,或是卖瓜子、花生之类的干货,或是去小商品市场批发些零食在校门口卖。
江爷爷身体不太好,做不了太累的工作,即使是盘了铺子,最好也是做轻省的活计。
她首选的便是一中所在的这条街道。
这条街道上面对面伫立着两所高中,吴城一中和吴城高级中学,都是吴城最出名的两所重点高中。
虽然有两所高中,但这条街却并不热闹,甚至称得上冷清,尤其是和隔壁那条有着二中和四中的街道相比,对比尤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