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山地地面很大,至于剩下的朝向好的地,自然就公平公正公开的抽签了,抽到哪家是哪家,到时候不是他们这些核心成员的人家也抽到了朝向好的地,就更没有人会说什么了,都是运气罢了。
这样你要说他们有私心,徇私的话,他们每家每户并不是所有人都分到了最好的地,只有一亩,说他没有徇私呢,他又确实徇私了。
如果他们这些核心成员家里,还有人凭运气抽到了朝向好的茶地,那就是公平公正公开的运气,更要给人家了。
江国泰在这里露过面表过态后,这里的事,就全权交给了江镇长和江村长来做。
江镇长对于江柠给他计划的发展家乡经济这事,很是重视。
今年因为洪水的事,他原本想要给他自己现在所辖的姚坝镇种上莲藕、芡实、菱角,发动村民们养殖小龙虾和珍珠之类,但一场洪水,让他今年所有的计划都胎死腹中,也幸亏今年还没来得及搞,不然光是一场洪水,就能让他的全是水产计划,要破产亏到家。
洪水期间,他除了赈灾抗洪做不了什么,就全力在老家推动种植茶叶计划,现在好不容易把各种适合他们‘火炉山’水土种植的茶叶品种给种下去了,省农学院和农业局那边,也联系好了关于种植枸杞子、火柿子、板栗、山楂等品种的专家和教授,就等明年开春再将这些计划展开。
好在,按照他们这里的沙河的规律,一般洪水之后,能太平个十来年,未来十多年是不用再担心有这样的特大洪水,可以专心在他现在所辖的姚坝镇搞水产养殖了,还有江家村。
他望着依然还泡在水中一望无际的浅滩,过去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看习惯了这片土地所生长的一切,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稀松平常见惯了的东西,放在外面,可能就是别人寻之不及的宝,可以带动家乡富裕,带动家乡经济的宝物。
因为是分地的大事,江爸不敢耽搁,江国泰走后,江爸又立刻给江村长打了电话,确定分地的事,因为他不在老家,老家的一切分地的事,都交给他大哥,也就是江大伯处理。
“多少钱我明天就给你打过去。”江爸说。
江村长那边又说:“你家老大找到了没啊?按道理呢,你家老大回来,也是要给他分地的,他要是结婚有了孩子,还得分三份,但你家老大快三年了没消息……”
这话江国泰之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可哪怕都明白,江爸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已经快三年没消息了,一般来说,只要是没出事,哪怕不回来,也要给老家打个电话呢,可江松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村里人都怀疑,江松不是喜欢打架斗殴吗?怕是在前年去年的严打中,被抓起来枪毙了。
江爸不想相信这个说法,可心里也止不住的下沉,只期望儿子哪怕是被抓起来关几年,也好过被枪毙,他们也就越发的不敢离开深市,只是在寻找江松的方向上,从开始的只盯着火车站,发展到时不时的往深市甚至周边的监狱附近,去打听有没有江松这个人。
村长大概也是知道他难受,说:“这只是第一次分地,茶山茶叶长得好,后续如果真有收益,能挣钱,到时候大房、四房那边肯定抢着要分地,那时候你家松子大概也有消息了,到时候再分也是一样的,要是有了孙子孙女,还能一起分个三四份。”
话虽如此说,但朝向好的地,这一次肯定被他们这些第一批的人给瓜分干净了,后面再想加入进来的人,茶山的茶地当然有,就是位置可能在山谷、山脚或是朝西向,光照不好的背阴处了。
这些地方长出来的茶叶,也是‘五公茶’,就跟整个杭市周边的茶叶,都叫龙井茶一样,可位置不同,长出来的茶叶口感不同,那卖出来的价格,也是天差地别。
现在还不显,但这样的差距,在未来会越来越明显。
晚上江爸跟江妈要存折,明天要去给村长汇钱。
江妈很不情愿的将存折拿出来甩到江爸身上,说:“我就没见过哪家是长子没分地,分给下面的弟弟妹妹的!国泰搞什么名堂你都跟着,他就是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还搞那么茶山,我看那么多茶叶,到时候你们卖给谁去!”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江松的消息了,从刚开始的心急如焚的满世界找,到每日在在火车站张头殷切的想要看到儿子,到逐渐失望,习惯了没有他们大儿子的身影,他的消息。
江爸江妈都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估计他们的儿子,在那场严打中,受到了波及。
但夫妻俩都默契的没有往这个最坏的方面去提,只默默的继续找儿子。
江爸解释说:“这不是两年多没有松子消息,怕他在外面结婚有了孩子,地分多了不合适,分少了也不合适,只等他回来,下次一起分,这次大房和四房的人,还有一堆没有分的呢。”
江妈这才没有说话。
其实她内心对于这什么茶山的地并不看重,更别说还要花钱了,会不满意,不过是觉得家里大儿子江松都没有分到地,反而让下面两个小的分了地,更别说江柠还是个女孩子,为江松有些不平罢了。
听到江爸说,后面还可以一起分,就不再说话,心里也在祈祷着,希望江松真的是如他们想的这样,不是被抓了起来,而是在外面娶妻生子。
可他们又想象不到,有什么原因让儿子在外面娶妻生子快三年都不回家,也没个消息给他们,任由他们急白了头发也不回家。
他们心里清楚,江松大概率是被关了起来,不可能在外面娶妻生子的。
还别说,江松虽然在外面没有结婚,却真的有了孩子,不过这个孩子尚未出生,他并不知道罢了。
他为什么过了年还没给老家打电话,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老家,实在是被过年带回来的女子缠的焦头烂额。
他女朋友开学回来后,他就让在歌舞厅上班的女孩子离开了,可她就是不走,各种卑微的求他,将自己低到了尘埃你,给他洗衣做饭,日夜痴缠,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到了这样的死缠烂打?
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样,而且他还怕这女孩去找他女朋友,他每天都在两个女人之间闹的心力交瘁,焦头烂额。
可他和电影、电视剧演的那些儿女情长的江湖人士一模一样,吃软不吃硬,别人只要伏低做小的纠缠着他,哪怕他明知不对,可还是忍不住怜惜这个一心只依靠着他,每日每夜痴缠他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如此过了大半年,他女朋友终于发现不对。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和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对待女朋友时,是很不同的。
江松并不是傻子,他是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在一次差点被他女朋友发现后,他才狠下心,给她拿了五千块钱,让她离开。
女孩摸了摸小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给的钱,又去那女生的大学,打听清楚那女生的所有消息,这才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江松为这女孩的离开,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此时完全不知道,他在外面潇洒快活的几年,错失了什么。
江家村的人联系不上江柠,倒是有江柏的联系方式,打电话到江柏的店里去了。
现在的店,已经不是之前在校门口租的店铺了,而是江柏和江柠自己的店铺。
店铺经过装修通风后,现在江爷爷白天在楼下看店,晚上去江柠在后面买的房子里睡觉,地暖是开着的,非常暖和。
电话的江爷爷接的,江爷爷接到老家的电话,非常高兴,哪怕他有老家电话,老家的人也有他的电话,可他们心疼电话费,依然很少打电话,此时接到老村长的电话,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大声的喊了声:“喂!”
老村长也是大声的喊:“喂!”
两个人‘喂’了好几声,老村长才确定那边信号没问题,和江爷爷说起老家在江柠和江国泰、江镇长的牵头下,种了一大片茶山的事,还说等明年开春,还会邀请一些专家和农业局的人过来指导他们种植枸杞子和火柿子、板栗等农作物。
他大声喊着:“今年的野生莲藕都淹死啦!照老四和国泰的计划,后面还要种上莲藕、菱角、芡实,靠近沙河河滩的那一大片地,愿意种小龙虾的人家,就养殖小龙虾!”
江爷爷笑呵呵的听着电话里村长说的老家的变化,他还不知道,江柠曾向江爸建议过,趁着老家还没人养殖小龙虾的时候,先把小龙虾养殖起来。
只聊了没两分钟,老村长那大嗓门的声音,就从电话里吼了过来:“打电话要钱!就不和你讲了!等你回来就晓得啦!打电话是跟你讲茶山分地的事,你小孙子小孙女都有地,你也有!”
老家的老人们,根本想不到,江爷爷的户口也被迁走了,都默认江爷爷的户口还在村子里,抽签的时候,让江大伯一起给他们抽了茶地。
江大伯家运气还不错,抽两两亩光照好的地,江叔爷爷家的茶地位置就不太好了,除了一亩是朝阳的,其它都是背阴的地。
但因为今年要多巡逻一亩茶山的地,江爷爷守林员的工资,从之前的一百块钱一个月,直接从村委发工资,给他多增了五十块钱,从这个月开始就是一百五十块一个月了。
江叔爷爷也不介意自己抽到的地差,还笑呵呵的和江叔奶奶说:“还有国良媳妇的地茶地呢,国良也结婚了,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老两口除了对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很是惆怅外,其余哪哪儿都满意,尤其是江叔奶奶。
她不愿意两个儿子回村待着,宁愿他们进城当城里人,哪怕不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身体还健朗,又有守林员的活在做着,他们有吃有喝,有工资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要知道,前世江爷爷直到五年后意外摔倒去世,工资还是一百块钱一个月,到后面就根本没涨过。
江柏对于自己分到一亩的茶地,既惊讶又惊喜。
他和江柠始终是不一样的,两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男孩,每年上山祭祖,江爸对他和大哥说的话都是:“这是我们大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我们小脚老祖宗的坟,这是曾曾祖父的坟,这是曾曾祖母地坟!”
江爸总是教导两个儿子,让他们记住这些祖坟的位置,里面埋的谁,将来这些事就要交到他们手里,由他们来教导下一辈。
可江柠从小听到身边人说的,全都是,女孩子都是别人家的人,女孩子都是给别人家养的,这样的话,两个人对老家的感情和归属感,又怎会相同?
他之前对老家总少了一份自己生长在那片土地,却没有根的感觉,这使得他在沪市买了房买了铺子后,他的根就落在了沪市,也让他对沪市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归属感。
从此,他就要在这座城市里落地生根。
可沪市于他来说始终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环境。
他像个误入这里的圈外人,他的世界,除了他的学校、他的导师、他的好友童金刚与江爷爷,他甚至与他的同学都很少有接触。
这让他独自安静下来后,有些迷茫。
也幸亏他的老师对他持续不断的关注关爱,童金刚、江爷爷的存在,学习和拍戏、铺子,忙碌的生活,让他从来没来得及去感受这股陌生与孤独。
他对生他养他长大的那片土地,始终有着很深的感情,这份乡情,又随着这一亩的茶地,重新将他与老家连接了起来。
就像是有了这一亩地,他在老家就也有了让他落脚的根。
他在城市里打拼,可老家是他的来处,或许,也是他的归处。
江柏高兴的打电话给江柠,向她说起这股好消息。
他知道妹妹是与他一样的,对老家始终有种他在努力扎根,那地方却没有他们落脚的地的悲凉感。
他想告诉妹妹,她在老家分了一亩茶地,只属于她的茶地。
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是极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内敛的、含蓄的,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大概是真的为她开心吧。
江柠只是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回应两声,“嗯,我知道了。”
“是的,我也很高兴,也为家乡的父老们高兴。”
“对,老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江柏说着说着,原本兴奋的声音就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沉默了两秒钟问江柠:“柠柠,你是不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即使有了地,也不回去了?
江柏听到电话里的妹妹轻笑了一声, 很清脆的笑声,似乎在笑他的天真。
江柏两世都带着这种天真在身上的,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就喜欢捣鼓各种机械发动机, 做航天模型,每每做完, 都特别得意的发给她和童金刚,跟他们讲制作原理,讲里面什么改动设置有多牛。
他不知道的是,童金刚和她每次听到他跟他们讲这些他们听不懂的玩意儿,都很头大, 要不是这是好朋友,是亲哥哥, 他们早就把视频挂了,哪里还听他滔滔不绝的讲他自己制作的模型?
童金刚还好些, 永远都是最捧场的那个,惊呼着:“我草!牛批!”
“兄弟你厉害了!”
江柠则永远都是开着视频,忙着自己的事情,听他在讲,有时候他什么时候讲完, 视频挂了, 她都不知道。
江柏为什么总是喜欢跟她说?因为她比童金刚一句‘我草’走天下稍微好一些的就是, 有时候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仔细和她说了, 她是能懂一些的, 会支持他鼓励他继续研究,从不会打击他, 反而一直在肯定他,。
他自成一个世界,他的世界里干净又单纯,简单的要命。
江柏不知为何,心口像是被堵上一团干燥的泥土,压抑在心口,憋闷的难受。
其实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的,他和妹妹其实境遇不同,至少他从未为不能上学而愁过,可妹妹却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读高中。
哪怕同是挨打,妹妹挨的打却要比他多的多。
在他们都深陷困境的时候,妹妹自己还在泥潭中呢,就已经在努力拉拔他。
他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多照顾一点妹妹是应该的,实际上被照顾的那个人,一直是他。
他眼窝莫名有些酸涩,全家大概只有他遗传了江爷爷,最是爱哭。
小时候爷爷在犁地时,拉犁的牛突然发疯,锋利的犁耙猛地嵌入到爷爷腿肚子里,大哥一如既往嘻嘻哈哈的玩闹,妹妹安静的蹲在边上,心疼的看着医生帮爷爷处理伤口,只有他,看到满地鲜红的血,害怕的大哭。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妹妹一起,漫山遍野的摘毛栗子摘野山楂摘野柿子,他爬到树上摘,妹妹待在树下捡,两个人饿的在山涧小溪的石头缝里翻石头找螃蟹烤着吃,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随着他们长大,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他甚至有种预感,也许,妹妹远在京城,她也不回来了,不回老家,也不回沪市。
她就像只展翅高飞的大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往无前,再不回头!
他挂了电话,有些沉默的坐在小板凳上。
他突然有些庆幸妹妹在沪市买了房,买了大别墅,那么大的别墅,装修的那么好,冬暖夏凉,妹妹总是要回来住的。
他脑子乱乱的,心里想着,要怎么将妹妹别墅的院子,打造的让妹妹只要回来住过,就再也舍不得离开,要让妹妹的房子永远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她才会愿意回来吧?
他此时已经没想让妹妹再回他们老家的小山村,而是想让妹妹多回沪市。
他在沪市也买了房子,距离妹妹的别墅不远呢!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直在那种常年被人追债不敢回家,债主逼问他你是‘你是江国平的儿子吗?’他害怕的不敢说‘是’,饥饿和寒冷仿佛无穷无尽的日子,已经距离他很远了,他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再继续那种饥寒交迫又窘迫的日子了。
生活,一直在变好。
等江柠完成了手上的剧本后,已经进入了十二月,江柠回到出租屋,看到出租屋内亮着的两只红色蜡烛,餐桌上摆放着两份煎好的牛排和一束向日葵,身边是打扮的英俊帅气,像是来勾引她的宋培风。
宋培风接过她手中的包,她一边解开自己的围巾,一边换鞋,还一边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想到吃西餐了?”
这年代确实特别流行吃西餐、吃披萨,但江柠擅长的是中餐,两人倒是很少吃西餐。
宋培风很自然的接过她递过来的围巾,将围巾和包挂在包架上,说:“太复杂的不会做,只能从简单的做起。”
对宋培风来说,煎牛排,真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厨艺了。
她自己已经将羽绒服脱下,也挂在了木架上,看着餐桌上的烛光晚餐,好奇的看着他:“今天什么日子?怎么还整上烛光晚餐了?”
江柠想了下,不是圣诞节,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啊。
宋培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先到座位上坐下,摁下了留声机的音乐。
这个留声机,还是房东留下的老物件,江柠前世见都没见过这样的老物件,更别说用了,一直以来都是个摆设和装饰在那里,从没用过来,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
除了牛排、蘑菇浓汤,宋培风还准备一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酒。
看到这里时,江柠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心想他不是终于萌生出什么她早想尝试的事情,想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一些氛围感,达到微醺的状态,然后怎么样吧?
小宋书记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也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时候。
江柠就笑着看他表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吃完了牛排,喝完了红酒,江柠眸光清明,半点不受影响,倒是宋培风,脸上微微出现红晕,在烛火下,确实动人的很,清隽少年,秀色可餐。
没想到他递过来一个盒子。
“还有礼物收?”江柠有些惊讶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条镶阳绿翡翠的手链,即使手链上镶嵌的翡翠蛋面并不算大,可这样的种水和色泽,应该也不便宜了,更别说还是真金镶嵌。
她拿起这条手链,在手里仔细鉴赏了一番:“你不会是从你家里拿出来的吧?这东西可以随便送人吗?”
说来很奇怪,从她看到的,重男轻女家庭教导出来的女孩子,一般处于两种状态,一种是认为花男人的钱是应该的,让你花的越多,你的沉默成本越高,你出轨的概率就越低,这类女生,通常花男人钱是从不手软的,即使将来有一天被渣了,她至少在金钱上得到了保障,也不亏。
一种是受了别人丁点好处就受宠若惊,加倍的还回去,从不占人丁点便宜。
这种也就是网络上很多人说的,要富养女儿的原因,因为穷养出来的姑娘,很容易被人用一丁点的好处,就傻乎乎的被人骗走了。
江柠大概就是属于后者。
她前世会闪婚,也有这方面原因。
因为没有被爱过,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别人给的一点点好,都容易感动自己。
她笑了一下,将手链从盒子里拿出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手腕纤细雪白,一颗颗阳绿的蛋面点缀在她的手腕上,映衬着她的手腕细白瓷般美丽又动人,又因为不是鸽子蛋面那样贵重,她这样的年龄戴上它也不显得过于贵重。
“好看吗?”她伸出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被他握住手。
“好看。”
江柠收回自己的手后,双手托在白皙的下巴,朝他眨了下眼,“说吧,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又是烛光晚餐,又是礼物的。”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宋培风反而比她还诧异,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柠愣了一下。
倒也不是没有人记得她生日过。
前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江爸年龄大了,就格外想念儿女,每年,家里每个人的生日,他都是第一个送祝福的,并且在家庭群里,一直喊:“今天是我的大儿子江松生日,祝他生日快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平安发财!”
到江柠生日,也是一样的:“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江柠的生日,祝我的宝贝女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前程广大,鹏飞万里!”
到孙子孙女生日,同样如此。
哦,好像就记不得江柏生日。
他是个永远被人忽视的小透明。
前世江柏还真是透明了个彻底呢,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此,江柠乐了。
她自己倒是从想不起自己的生日,都是到生日当天,江爸打电话过来发祝福,顺便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她才从工作中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
但与旁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工作,依然是吃饭,依然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她拖着腮,眸光晶亮又仿佛包含深情的望着宋培风:“谢谢你。”
许是喝了些酒,她的眼中仿佛饱含了一汪春水,明灭的烛光中,盛着的全是他的身影。
落在宋培风眼中,就是美到了极致,就像是此刻歌中唱的,仿佛黑夜中,静悄悄的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美丽芬芳的花朵。
她甚至起身,绕过木桌,宛如绅士一般,朝他微微弯腰,发出邀请:“小宋同志,我可以邀请你和我共跳一支舞吗?”
宋培风被她这总是要主动占据上风的攻势闹的好笑,她好像永远都不知婉约为何物,总是想走霸道总裁宠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两人面对面,摆出标准版的姿势。
江柠很是一本正经,嘴里说着赵丽蓉老师那句:“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寸两呀两回头!”
还是标准的唐山话。
明明是很浪漫的氛围,愣是把宋培风给逗乐了,昏暗的灯光下,小宋同志望着她的眼里蓄满了笑意,像洒了漫天细碎的星子。
大约年轻的小宋同志不胜酒意,不过半瓶红酒,便已然上头,从微红的耳垂到脸颊,再到失了冷静不再清明的潋滟的眸子。
江柠似是来了兴致,带着他跳了一曲又一曲,两人最后跳着跳着就玩了起来,江柠似是嫌留声机里的音乐太过温吞,不够激情火辣,让他换奔放一些的舞曲。
自从加入了京大的戏剧社后,她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简直像世上没了她在乎的人,怎么搞怪,怎么好玩怎么跳,简直把宋培风当成了工具人。
宋培风就配合着她所有的动作和摆弄,任她开心的玩的飞起。
热闹过后,依然是要洗碗,收拾桌子。
江柠就用戴着手链的那只手,支着头,看着清俊的少年郎穿上围裙,收拾着桌面,去厨房收拾了碗筷出来,手里捧着一个不大却足够精致的蛋糕。
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支细细的蜡烛。
江柠这才恍然,原来这已经是她虚岁十八岁的生日了,恍惚间,她重生回来已经三年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给她过生日呢。
她有些恍惚。
他们家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的。
以前隔壁的村口老店的老忠华爷爷,每逢九,国泰叔叔都会给老忠华夫妻俩过寿,因为他们老家的风俗,过九不过十。
但在江家,包括江爷爷江奶奶在内,好像从没有人过过生日,每个人都在废力的活着。
小时候为了讨好妈妈,她从山上摘了许多的树莓,农村孩子没那么娇贵,穿着短裤短袖就在山上跑,腿和胳膊被树莓上的刺划出一道道血痕,就像被鸡爪抓过的痕迹一样,那时候也不知道疼,只满心期待的将金红色的树莓摆盘成蛋糕的模样,捧到妈妈面前,学着电视里小孩的模样,说一声:“妈妈你辛苦了,生日快乐。”
她想象中,应该是像电视里的模样,妈妈柔和了双眸,会对她露出个温柔的笑吧?
实际上却是对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地不知道扫吗?衣服不知道洗吗?地里的草长了多深了,不知道去拔吗?搞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有啥用?有这时间,松针都给我刮回来两捆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过给妈妈过生日了。
也是自那一次她才知道,妈妈不喜欢过生日。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她只会想着讨好江妈,却从未想过去讨好江爸,或许潜意识里她也知道,江爸性格要温和些,不会对她打骂,不需要她去讨好。
她也不记得爷爷生日,只记得爷爷前世的忌日,也不知为何,对那一天的日子记得特别清楚,许多年过去,都记忆犹新,甚至连那天都做了些什么,走在路上的时候在想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家里只有大哥江松过过生日,却也不是江爸江妈给他办的,是还没到他生日,他就已经呼朋引伴,邀请了好多好朋友,回来跟江妈说:“妈,我生日那天叫好些人回来,你帮我烧一桌菜!”
哪怕家里困窘,可对长子有求必应的江妈,明知道会破费,也没有拒绝,甚至专门杀了只鸡,来招待他的朋友们。
以至于从这一年以后,每年他的生日,江爸江妈都会很重视,呼朋引伴一堆人来家里,做一桌子好菜,像吃席一样。
以至于江柠谁的生日都不记得,唯独江松的生日,牢牢的记在她脑子里,因为他生日那天,有鸡肉吃。
想到此,江柠想的,却不是什么父母的偏心偏爱,而是像江松这种e型人格在社交中的优势。
就比如过生日这事,并不是江爸江妈主动提起的,是他自己想要过生日,便主动邀请朋友,要求江爸江妈为他准备,但实际上如果他自己不在意自己,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刚开始江爸江妈也不会给他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