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的本事是从哪里来的,不管她是人、是妖、是神、是鬼,既然她有本事,又对自己这边友好,那就只能拉拢,而非得罪!
两人商议再三,终于决定,借着酬功的机会,直接给了夏稻花一个“福泽郡君”的封号,一来寄希望于她能福泽大楚的皇室和百姓,二来也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和反应。
眼见着夏稻花笑了,吴总管的一颗心算是稳稳地安回了肚子里。
夏稻花做了“福泽郡君”,依然没什么架子,该给荷包还是给荷包,于是吴总管和小豆子的笑容,也愈发真切。
不过人家待自己诚恳客气,自己也当客气些……于是对着夏稻花,吴总管的腰杆,就又柔软了几分。
送走了宫中来人,夏家人开心得跑去买了一大堆鞭炮回来,噼里啪啦放起来,鞭炮声响了很久很久。
欢快的鞭炮声,仿佛冲散了战争的阴霾。
左邻右舍纷纷带了自家煮的菜、做的干粮、养的鸡、捕的鱼之类,上门来贺喜。
他们来道喜,都是真心诚意的,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沾沾喜气。
在这个京城四门都已经被封死了,随时可能展开一场大战的时候,自己的近邻能有这样大的喜事临门,不管怎么说,都是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大好事。
夏家新买的这套占地广阔的宅子,回头也要重新营建了,因为郡君的住所,得按照郡君的品级规制来建造。
到时候,左邻右舍来帮忙,最起码也有一杯上梁喜酒吃!
周氏和夏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深了,俩人不知疲倦,乐呵呵地应付着左邻右舍的好奇、羡慕,与恭维,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四房两口子喜极而泣。
尤其是姜氏,嘴角明明翘着,却一直忍不住用袖子遮住脸,拿着帕子擦眼泪,可那眼泪也不听话,却是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夏大郎心中五味杂陈,既为了妹妹高兴,又有几分酸溜溜的。
他十年寒窗,一心苦读,甚至连家里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一直到遭逢剧变之前,几乎是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两耳不闻窗外事……
结果自己一番寒窗苦读,却被没读过几天书的妹妹给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就算将来自己真的有那个福分,能中个状元回来,状元授官最高不过是在翰林院修书而已……他又得需要多少春秋,才能走到夏稻花这个品级呢?
更何况,状元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自己的文章虽然有几分火候,但论起底蕴,却是不能跟那些世家大族的读书人比。别说什么状元榜样探花,哪怕能考中二甲,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说,还有金花的事情……
金花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既被北蛮掳走过,又落在匪窝里,虽然挣扎出一条活路来,但想必也已经不清白了……有个这样的亲妹妹,自己的官路,又怎么可能那么一帆风顺?
第367章 我要上城墙
夏大郎咽下心中的酸涩苦味,勉强挤出个笑脸来,帮着祖父祖母,“热情”地招待一窝蜂涌上门的邻居们。
旁人看在眼里,倒是没看出来夏大郎心里的复杂情绪,只觉得夏家老大不愧是读书人啊,说话做事都文文静静的,明明是喜事,笑起来也放不开,看着就比咱泥腿子腼腆。
老两口儿很快就敲定了要重新修房子、修院子,就按着朝廷的要求来,夏稻花这样聪明能干,挣回来个郡君,家里还能在住的地方上头拉胯不成?
这要修房子,倒是也不用太操心,朝廷本来就有现成的工匠。但为了照顾街坊邻居们的心思,夏家也择优选了些人来帮忙,给工钱,包两餐,等夏稻花拿定主意,选好了那啥图纸,就动工。
一边安排着,一边还从酒楼叫了席面回来,招待邻居们好好吃一顿。
邻居们心情更好了,这自家街坊出来个有章程的,咱多多少少也能跟着沾点光!能捞上活儿干自然就更好了;即便捞不到活儿干的,也有一顿好料,可以敞开了造!
一时之间,几乎人人满意,家家欢庆,这条街上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夏稻花第二天就在来家的贺客中见到了王四郎和李石锁。
王四郎是来谈买粮食的事情的。
一时半会儿的,离不开京城,手底下的部曲都要吃喝,没粮食可不成。
不过他庄子上的钱钞和贵重物件,都被夏稻花洗劫过了一茬,只好将藏在另一处宅子的体己拿了出来,求夏稻花卖些粮食给他。
这事儿倒不怪王四郎死心眼儿。
北蛮大军正急吼吼地围城呢,眼见着粮食价格就要飙升,城内的各家粮铺都在观望,每天开门也只是拿出少少的量虚应付一下,卖完就上闸板。
像王四郎这样急着采购大批粮食的,简直就相当于擎等着被宰的肥羊一般!
只是,夏稻花难道就不会宰他么?
夏稻花宰起王四郎,绝不会手软。
但在王四郎看来,夏稻花卖的粮食,那档次本来就高,从她手上买,其实比从别的粮商手上买,本来就划算不少。
再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贵点怕什么?能买到才是王道!
见了王四郎恭恭敬敬捧上来的一对硕大的金元宝,夏稻花倒是没有怎么刁难他,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卖粮。
两人商定,第一批粮食按照目前市价两倍的价格销售。
以后么,尽可能随行就市,如果市面上粮价涨了,夏稻花这里也会跟着涨。
王四郎满脸肉痛,深深悔恨当年不该得罪了这个小妖精。
是的,在王四郎心里,已经把夏稻花认定成了山精树怪一类,觉得她多半是什么成精了的妖物,不然没法解释她怎么轻轻松松地将家里的东西偷走,又怎么轻轻松松得调拨来大批的粮食。
只可恨虽然他已经派出去不少部曲满京城寻觅,却始终找不来哪怕一个真有本事的道士,不然早就把这妖孽收了!
他已经遣了心腹往洛京的王家送信,求家里人帮忙找个诛妖破邪本事高墙的道士来,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到底是个指望。
万万没想到,送信的心腹刚刚出城,城门就忽然关闭了,这回哪怕家里真的找到了道士,怕是也用不上了——这边正跟北蛮打仗呢,怕是给多少银钱,人家也不愿意来!
夏稻花不会读心术,虽然觉得王四郎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但只当他在心疼银子,因此不以为意。
让王四郎自备车队来拉粮食,夏稻花就挥挥手让他走了。
王四郎一边忍不住咬牙切齿,一边又要维持面上的表情平静,不能让夏稻花看出来自己的不满,忍得相当辛苦。
这会夏稻花让他回去安排车队,倒是让他舒了一口气。
北蛮没有多啰嗦,围城几天之后,大概是得了奸细传出的信息,知道城内没有乱起来,已经停止了休整,开始攻城了。
北蛮人属于游牧民族,原本不擅攻城。
但他们一路上用各种阴谋诡计、威逼利诱,派出、收买了不少奸细,连续攻破了好几座城池,也积攒了不少攻城经验。
现在他们甚至连投石车和云梯都已经会造了。
当然,北蛮一路走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青州郡,他们就没讨到好。
只是,北蛮虽然在青州郡遭受了重大挫折,但抛弃嘉祥岭,绕过平安县,攻破荆棘关,又让他们重拾信心。
尤其是荆棘关那些军户的不堪一击,更让北蛮信心大涨。
北蛮一路南下,除了随身携带着抢掠来的财物之外,他们还带着掳掠来的人口。
攻城的时候,北蛮就让这些被掳的汉人百姓走在最前面,尤其是那些老弱妇孺,赌的就是守城的官兵一念不忍。
若是不忍,就开城投降!
若是狠得下心,却也容易因为这份严酷和理性,降低守城军民的士气!
京城的守将出身禁卫军,与荆棘关没什么牵扯,但看到那些原本是别处的普通百姓,或者是荆棘关的军户的俘虏,被北蛮逼迫,成为他们攻城的帮凶,心中也难免酸楚。
不过,只要上峰不下令,他们再怎么难过,也是不会心软的。
毕竟城外的百姓跟自家的九族比起来,还是九族更有份量些。
京兆尹已经开始组织民壮、健妇上城帮忙禁卫军守城。
夏家虽然新近出了个郡君,却也得出人出钱,帮忙守城。
周老太太听说此事,豪情万丈,非得要亲自上城墙,去帮大军煮饭不可!结果被夏老爷子死拖活拽,拼了老命拦了下来。
夏稻花哭笑不得。
老太太周氏性子刚强,而且对北蛮恨之入骨,北蛮人害得她抛家舍业,急匆匆逃难几千里,还杀了她最宠爱的大儿子,害得大房几乎全灭,她岂能不恨北蛮?
知道她的底细,夏稻花毫不怀疑,老太太这想法是认真的。
周氏的几个儿子也坐不住了,总不能让老娘去拼命,自己还在家中安坐吧?!
于是,新近出了个福泽郡君的夏家,竟然跟百姓人家一样,也出了好几个壮劳力,去帮禁卫军运送砖头瓦块、木料石料,搬搬抬抬、跑上跑下,帮着大军守城。
夏稻花也去城墙上看了看。
亲眼目睹了两场真实而又血腥的战场厮杀之后,夏稻花决定,就算不是为了替周氏完成心愿,自家也说什么都得跟着掺一脚。
旌旗猎猎,北风萧萧。
北蛮人果然勇猛桀骜,攻城的时候,一个个悍不畏死,身上中了箭矢,还是嗷嗷叫着往云提上爬。
而反观京城禁卫军,大概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面对满脸是血、凶神恶煞一般的北蛮军,就总是要被比得差点意思。
起码那负责拿钩架掀翻云梯的兵丁,就不如那嗷嗷叫着往上冲的北蛮兵悍勇。
然而,毕竟是近在咫尺的威胁,他们虽然心志不足,胆气不壮,却也知道被北蛮人冲了进来不是好耍的,硬着头皮顶上去,哪怕抖着手抖着脚,却也都不敢退却。
更何况,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其实只需要从高高的城墙上往下扔滚木擂石,往下倒热油金汁,只要防着被弓箭所伤就好,并不用直接面对北蛮人的獠牙。
但是北蛮人的弓箭,总是能射上城墙。
守城的禁卫军将领中有一个宫将军,名字夏稻花没记住,开城门冲出去与北蛮军对冲了两次,每次回来都带了一身的伤,也不可避免地牺牲了几个兄弟,不过也确实在冲杀中干掉了一些北蛮人。
当他第三次想要出去冲杀的时候,被主将给喝止了,让他不要冒进,回到后面的军营里去,好好养伤。
宫将军憋屈地应了,回了军营养伤。小姑夫小胡大夫也在这几天被紧急征召的军医行列,夏稻花通过小胡大夫联系了军需官,主动给军中送了一批云南白药。
主将得知了夏稻花的身份,笑脸相迎。
他跟李敢也是相熟的,早知云南白药的大名,只是没想到,这个新近凭空出世的福泽郡君,竟然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哎呀,莫非这位夏郡君,与那位李敢口中的夏小娘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得知夏稻花竟然也是平价供应上等军粮的供应商,还分文未取,捐了头一批军粮,主将的笑容就更加热切。
反正同样都是朝廷付银子,这位福泽郡君提供的粮食,可比旁人家的,好上太多了!
他甚至想让她将粮食的档次降一降,这样说不定用同样的银子,可以买到更多的粮食……
夏稻花听了主将的要求,微笑着拒绝了:
“将士们御敌辛苦,这口粮怎么能不跟上呢?大不了我跟东家再商量商量,价格上多给些折扣就是了!”
主将顿时笑弯了眉眼,一双大手欢喜地搓了又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夏稻花笑道:“不过是点子粮食,不值什么。哪里比得上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拼着身家性命,保卫朝廷和京城百姓呢?”
夏稻花是随口一说,却也是真心实意。
主将都快热泪盈眶了,难得有人这样理解他们,重视他们,更加觉得李敢那小子好眼光,好运气,也不知这小子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折在外头了吧?
他瞄了瞄夏稻花的脸,觉得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丫头到底有什么出奇的,为什么李敢就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把她给挑出来呢?
夏稻花来见主将的目的,除了为了送药,就是为了献计——她已经悄悄用了空间超市里测天气预报的小玩意儿试过了,接下来几天会刮大风,而且风向对京城有利——如果在城外放火,指定怎么烧也烧不到京城。
“火攻?”主将对这法子将信将疑。
毕竟敌人的营帐不可能毫无防备,要派出去深入敌营放火的队伍,八成就回不来了。
当然,偌大一支禁卫军,倒不至于连个敢死队都拼凑不出来。
但这敢死队的人选,却需要仔细斟酌。否则,万一挑到某些家世显赫的勋贵子弟身上,怕不是要与他们的家族结仇?
见主将有几分束手束脚,夏稻花忍了忍,才把亲自上阵的打算吞了回去。
古代战争咱也不懂,多半是帮不上忙,配合度不够,说不定还要影响人家的部署,还是不要添乱了吧!
但要满足周氏亲自杀敌的愿望,却也不难。
咱不能亲自上阵,还不能派无人机么?
虽然自己手上的无人机都是玩具,但哪怕是玩具,用对了地方,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
只是,总不好一开始就上这样的手段。
且先看看禁卫军能把这一仗打成什么模样吧……
夏稻花联系了些商户,大家一起买了些猪牛羊之类的牲畜,第二天又敲锣打鼓地送到军营来劳军。
走这一趟,对夏稻花不过是稍微用点银钱而已,却导致主将对夏稻花印象简直好到不行,只要一听到“夏郡君”这三个字,眼睛都是瞬间弯起来的。
他下定了决心,若是将来李敢将来有本事把这丫头娶回家去了,一定得去喝喜酒,随份子!若是李敢拿不下来这丫头,自己也得给自家儿孙谋划一番!
可怜夏稻花满脑子惦记着跟主将套套近乎,好在关键时刻把自家的无人机派出去当轰炸机用,完全没有想到,她不过是稍稍露了点财,就让人惦记上了。
事实证明,禁卫军装备精良,待遇从优,日常训练也还算下得去手,只实际的阵战经历得少了些,与北蛮对上之初,难免有些怯战畏战。
但宫将军冲阵在前,夏郡君劳军在后,京城百姓不比别处,主动上城墙帮忙的民壮、健妇,都乌央乌央的,看着老百姓都这般奋勇争先,禁卫军的脸皮也没有厚到家,自然提振了勇气。
等到主将把夜袭放火的计策说出来,倒是有不止一个偏将小将主动请缨,愿意去做这敢死队的头头,夜闯敌营。
主将钦点了一位宋将军带队去夜袭,如何进攻、如何接应,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宋将军没有烧到敌军的营帐,反而闯错了地方,被敌军生擒,阵前投降了。
投降之后,敌军让他到城外来劝降,他硬着头皮来了,差点被气得发疯的宫将军当场一箭射死。
这件事给主将很大打击,他不敢再派人出去夜袭了——北蛮人的狡猾,远超他的预料。
他再次紧闭城门,说什么不肯再开。
夏稻花得了信儿,再次求见主将,决定亲自动手放火。
征得了主将的许可,夏稻花的无人机编队就气势汹汹地飞上了天,将无数个“鸡尾酒”投向了敌军阵营。
落在帐篷上,帐篷就熊熊燃烧起来,落在人身上,人也就一瞬间成了个火人……
北蛮军的营地火光处处,很快就陷入了大规模的混乱。
主将抓住机会,派了四队人马出城,冲杀两刻钟后就撤回,再换另外四队人马出城继续冲杀,趁乱收割了不少北蛮官兵的性命。
很快,北蛮军的惨叫声,就取代了汉人奴隶的哭号声,这一仗打得扬眉吐气,让整个京城关注战局的人,都大为震撼。
火攻,竟然还可以这样攻?
从天上来的攻击和从地面上来的攻击几乎同时出现,北蛮人彻底蒙圈了。
其实要说最惨的,还不是北蛮人,虽然连敌军中最核心的人物萧思铝都中招了,险些被一坨“鸡尾酒”砸中,他的马受了惊吓,把他给掀翻在地,还在他大腿骨上踩了一脚。
萧思铝的亲兵很快就把他救了起来,导致他虽然受了不轻的伤,性命却无碍,而且也没有被那轻易扑不灭的“天火”烧到。
最惨不忍睹的,其实是阵前变节投敌的宋将军。
宋将军被一架无人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追着投了两回弹,而且每次都正中目标,害得他两次都被严重烧伤。
宋将军也是个狠的,第一次被“鸡尾酒”砸中,身上起火了的时候,就当机立断跳进河里,喝了不少黄泥汤,结果却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当他被亲兵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第二份“鸡尾酒”再次掉在了他头上,还是那么精准,那么恰到好处,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等着他、专门为了往他头上砸一般。
这一回,连抢在前边救他的亲兵都受到了波及。
宋将军的惨嚎声,响彻云霄。
几乎盖过了整个北蛮军营地里所有人的痛苦呻吟和嚎叫。
“天火”弥漫,整个北蛮军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了起来,彻底乱成了一团。
而在整个北蛮军乱成一团的时候,主将抓住了机会。
其实不只是主将抓住了机会。
各地来勤王的、却驻扎在周边不敢第一时间过来正面冲击北蛮军的各方势力,也都陆陆续续抓住了机会。
他们打硬仗打不动,打顺风仗捡便宜,倒是很擅长的。
抢夺战利品,割人头,各个不落人后。
北蛮兵一路南来,一路抢掠,随身带着的都是贵重之物,不值钱的,他们也懒得带着长途跋涉。这会儿,倒是都便宜了大楚朝这些难得悍勇的兵。
夏稻花跟主将一起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的情形。
看着往西杀人如麻的北蛮兵终于成了待宰的羔羊,在烈火中翻滚,在禁卫军和勤王军的好儿郎手下被收割性命,两个人都很沉默。
主将是从未见过北蛮人败得这样惨,忍不住感慨了一番胜败的无常。
人生的颠覆也许只在一瞬间,萧思铝带着八十万大军,却在京师脚下铩羽,回到北朝,大概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吧!
也许,天道还是站在朝廷这边吧!
不然就凭那北蛮人的兵锋,怎么也不至于败得这么轻易。凭那萧思铝的才干,怎么也不至于连中军都稳不住。凭那萧鲁不花……对了,萧鲁不花还被夏郡君给抓了!
真的是天意都站在朝廷这边呀!
主将看了一眼夏稻花,发现她的脸上,神色有几分平静,却也有几分迷茫。
夏稻花从未想过,直面战争的时候,场面会是这样惨烈。
但是只要回想起在渤海郡时候,看到的屠城,她就对那些哀嚎惨叫的北蛮人,提不起哪怕一丝同情。
她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一回露出这么多底牌,到底值得不值得。
小皇帝和顾明桢,会像王氏他们那样,得寸进尺吗?
主将看到时机成熟,干脆下令让大队人马出城,只在城内留了必要的后手,其他人就都派了出去。总不能把北蛮人打跑了,报功的时候,全是勤王军的功绩,自己这个禁卫军统帅,却排在最末位吧?!
至于说夏稻花的功劳,应该也不能算给勤王军吧……哪怕是李敢也不行!就凭她能召唤天火,她就必须是自己人!
毕竟她可一直在京城留守,而不是哪支勤王军带来的!
受不住从天而降的“天火”和被大楚军队前后夹击的伤亡,北蛮军终于撤走了。
但他们最终撤走之前,突然百里奔袭,拐到了京城附近的另一座大城:楚丘。
虽然没能打到楚丘城里,却将楚丘属下的十七个县袭扰了一遍,而且挑中了守卫力量薄弱的,足足烧掉了三个,算是狠狠地还了大楚朝一记。
大楚朝君臣明明打了胜仗,却被这一手搞得面目无光。
南方几个世家豪强旗下的势力,也乘机开始扩张。
顾明桢和小皇帝以及朝中重臣盘点这一战的收益和损失的时候,吵得恨不得把金銮殿变成了菜市场。
夏稻花旁听了一阵,蓦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插手太早了些,捐了一批军粮,捐了一批物资,捐了一批药品,第二波要卖的还没卖出去呢,这战争就结束了……
而且还搭上了不少无人机和“鸡尾酒”。
好家伙,自己这一波,这是亏了啊!
看着夏稻花突然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顾明桢楞了一下,紧接着一转念就想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
小皇帝也注意到了,同时很快从顾明桢的反应里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正在七嘴八舌争吵的两派大臣,明面上吵得很投入,实际上没有一个不是一颗心可以劈成八瓣儿用的人尖子,没谁是没注意到这两个人的表情的。
于是每个人都迷茫了——这俩人怎么突然笑了?
是自己说话太有文采了吗?还是对方戳中了什么暗藏的笑点了?或者……也是最不能容忍的,难道皇帝和摄政王都在廷议的时候走神了?
夏稻花仔细想了想,让她在一堆金元宝银元宝和无数人的性命之间做个选择,她还不至于舍不得这些银钱。
毕竟亲眼见过北蛮人屠城的情景,在北蛮人和大楚人之间,她难免还是有几分偏爱大楚人的。
后续的生意即便没有了,她还有郡君的俸禄呢。
这么看来,也不能算亏了。
虽说她没有做无名英雄的癖好,但做了就做了,也没有宣扬的兴趣。回头还是把太平粮铺的店面还给老顾家,自己重新找个店面开粮铺吧。
最近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越发慵懒了,不愿意操心,不愿意想太多,所以不怎么愿意做那些费心费力的事情了——还是换个铺面开粮铺好了。
粮油米面调味料她都能卖,反正她有源源不断的好货源。
其实卖粮食的生意最简单不过,只要有合适的人手就行。仓储和账目再上点心,即使不大赚,也不可能会亏。
至于茶楼、点心铺子、精品店,可以开,也可以不开,看心情吧。已经开起来的就继续做下去,没开始折腾的就先暂停。
说不定过段日子心情好了,还能做点别的。
“普济救援”倒是不用停下来,不过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她现在身份上去了,做这类事儿倒是方便了很多。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将那些贵妇贵女们扯进来一起做。
等到混熟了,说不定能找到几个好苗子,把这一摊儿也交出去呢。
夏稻花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看到了血腥的战争场面也没有做恶梦……但近期莫名地犯懒就很奇怪。
也许,是空间超市又要升级了。
这回消耗了那么多物资,还制造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天火”,说不定对空间晋级的事情产生了某种影响。
“一荤一素一汤,还有白米饭,白馒头……你这是施粥呢,还是宴客呢?”
“你倒是舍得下本儿。慈幼局跟你这里一比,就是乞丐窝。”
“这吃的也太好了吧?我们府上的下人吃的都是黑面野菜馒头,或者棒子面窝窝。得做到了二等丫头才能吃得上二米饭,做到了一等丫头,才能吃得上白米饭。”
“就是啊,谁家舍得给佃户吃得这么好,更何况佃户还给你种地呢!这些人,给一口粥喝不就行了么?”
“这餐盘……奢靡了些,却是有几分巧思。这也是你搞出来的?”
来“普济救援”参观的贵人们,经过一段时间的来来往往,已经自觉跟夏稻花熟悉了,此时批评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她们倒是头一次见到“普济救援”这种模式,看哪里都难免觉得有几分新奇,一路有说有笑地参观下来,心情很是不错。
走到食堂来的时候,恰逢饭时,就好奇地进来瞅了瞅,结果就看到了排队打饭的情景,这一看可不得了,差点被夏稻花的豪横闪了一下腰。
夏稻花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
“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我又不差这一点儿,随便哪里的库底子扫一扫,也尽够了。
再说了,待在我这里的,好多还是孩子呢。不吃得好一点,长得歪瓜裂枣的……我看着,也嫌伤眼睛哪!”
“嘿哟哟,夏郡君这爱好,倒是跟我们家老太太差不多。就喜欢那模样周正的孩子!若是长得丑的,哪怕再有本事,也得打发得远远的,生怕离得近了,看着伤眼睛!”
“哈哈哈哈哈……”
说这话的是卫国公府上的三太太,其他人都捧场地笑了起来。
卫国公府上的老封君有三大爱好,是权贵圈儿里出了名儿的,平生最喜欢的物事有三:第一是闪闪发光的珠宝,第二是俊秀漂亮的孩子,第三是她那个千娇百宠的小孙子。
这个小孙子是三太太的独子,因此三太太在老封君面前十分得宠,外头的交际应酬,也常常让三太太出面。
大太太为人稳重,倒是忙于主持府里的中馈,不怎么出门。
夏稻花跟这些太太奶奶们打交道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身份不一样了,倒是没再遭遇过被忽视、被针对的状况。
当然,夏稻花自己觉得,最主要的是,之前发生了一件事,让夏稻花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独一无二。
京城保卫战结束之后,论功行赏,大臣们争吵了半个月才定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