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容想起身求情,这会儿?李恒摆摆手,他道:“朕都说了?,这事情朕应了?。”
“秦氏女做蜀王妃。既然是茂盼的?心意,朕不反驳。朕只?盼茂盼将来与嫡妃和睦。”
显然李恒来一趟朝华宫,他就是来跟秦昭容说一回李茂盼的?婚事。这一位帝王是来成?全?的?。
成?全?了?秦昭容和秦氏一族的?那一点小心思。
这等峰回路转,皇帝的?态度虽然冷淡一点。可这一切如了?秦昭容的?心意,这时候她的?脸上有窃喜。
这一切全?瞧在?皇帝的?眼中。于是李恒在?朝华宫没有久留。
从朝华宫离开后?,帝辇回返泰和宫。
朝华宫里?,恭送帝驾离开后?。秦昭容的?欢喜之?色再也压不住。
秦昭容当然开心,她能挑了?侄女做儿?媳,她往后?就有一个一心一意站她这一头的?儿?媳妇。
对于娘家而言,出一位王妃也算拉拔一回。好歹蜀王的?岳丈总不能官太小,这皇子亲王的?体面也不好看。
秦昭容想得更多的?,还是蜀王妃是自己侄女,她对于娘家也有一个交代。
至于蜀王李茂盼的?心思,打从秦家的?表姐进宫几回,那当然是跟李茂盼相处的?不错。
至少秦昭容给过机会,也让小儿?女书信往来。在?秦昭容的?探听下,儿?子待表姐也可谓是情窦初开,两小无猜。
“太好了?。”这会儿?的?秦昭容觉得天蓝蓝,一切都美好如愿。
昭阳宫。
贾祤对于朝华宫发生的?事情,她听着一耳朵。当然消息有滞后?性。等着贾祤知道时,有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了?。
“皇上同意了?,秦昭容如愿了?。有意思。”对于贾祤而言,她就觉得挺有意思。至于更多的?想法,贾祤完全?没有。
这里面当然也有宋伯府、钱伯府外戚人家。
退而?求其次,对于钱伯府、宋伯府是这般想?的。可问?题在?于他们想?的美好,皇帝不一定会这般想?。
在?皇帝想?中,他赏的, 才?是这些外戚应该拿的。皇帝不想赏的, 这些外戚就是争破头, 他们也拿不到。
不过?在?皇帝眼中, 外戚虽然有些时候也挺讨厌。可在?更多的时候,外戚也是皇权的延生,在?皇帝眼也可以?用。
至于有些时候, 外戚也可以?用一份忠心。或者说能平衡一些力量。
于是皇八子李茂盼的嫡妃人选,秦昭容想?选娘家侄女,宏武帝李恒除了想?成全一回儿子心愿外, 也是瞧着秦氏一族总外能归揽在?外戚这一系人马里。
甭管是不是在?有些人眼中,秦氏一族太不起眼。
好歹这关系摆那儿,有时候用一用也无妨。
对于外戚, 李恒从来没想?着一杆子打翻。
勋贵要用, 外戚当然也要用。或者说这二者更多的时候,端看?皇帝有什么用法。
京都皇城, 皇子所。
李茂盼这一位蜀王知道圣旨降下后, 他并没有太惊讶。
对于父皇赐婚, 给他赐婚的对像是母族的表姐。李茂盼欣然接受。
对此,李茂盼还去一趟泰和宫, 他去向父皇谢恩。
泰和宫, 御书房。
李恒见了皇八子。对于这一个儿子, 皇帝因为已经定夺下前程,所以?他待这一个儿子挺宽容几分。
“儿臣叩谢父皇赐婚。”李茂盼在?父亲跟前的态度挺诚恳。
“朕问?过?你母嫔, 她道这是你的一点心愿。朕必是要成全一番。”李恒的话也讲清楚。这完全是皇帝成全皇八子和他的生母。既然他们有所求,皇帝没有反驳。
听着父皇这一番话,李茂盼态度恭敬的回道:“回禀父皇,儿臣心悦表姐,母嫔知此事方才?向您求情?。儿臣感念父皇的成全。”
李茂盼这般一讲话,李恒沉默片刻,然后,他回道:“你能娶了心悦之人,挺好。”
“去吧,去一趟芙蕖宫,也告知一声你母嫔,你是欢喜这一桩赐婚。莫让她担忧。”
在?皇子跟前,李恒对于皇子生母还要给足体面。这时候李恒就是让儿子去跟生母报一声欢喜。
李茂盼谢过?话后,告退离开。
瞧着皇八子离开的背影,李恒没有多讲什么。这时候皇帝的注意力回到御案之上,他拿起奏本?又继续批阅起来。
离开御书房。
李茂盼往宫廷内苑去。他去一趟芙蕖宫,这自然是见一见生母秦昭容。
芙蕖宫。
秦昭容见着儿子前来,她是欢喜的。秦昭容见着问?安的儿子,她道:“这等时辰,你不当在?进学。你这般跑来芙蕖宫会不会担搁学习。”
对于皇子学业,秦昭容当然也在?意。毕竟她就够不得宠,她还盼着儿子争气些,在?皇帝跟前多挣一点体面。
“儿臣得父皇恩典赐婚,儿臣便去泰和宫谢恩。如此方得父皇的恩准,来告知母嫔一声,儿臣自己是欣喜能迎娶表姐为嫡妃。”李茂盼笑着讲了自己的心意。
听着儿子的话,秦昭容脸上的笑意掩不住。
听着亲儿子这一番话,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又想?着儿子和侄女两小无猜,将来必是一对神仙眷侣,秦昭容就是挺高兴。
“你的这一桩婚事,你高兴就好。”秦昭容嘴里说的淡然一点。可她的心头却是一点不淡然。
对于秦昭容而?言,她最盼着的还是一个和她一条心的儿媳。又或者说,秦昭容并没有太强求。
秦昭容只是觉得自己给了机会,然后是儿子和侄女之间?有感情?。小儿女自然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青梅竹马,这等感情?有,秦昭容才?会成全。
天下高第,在?高,能高过?皇家吗?
如今的皇家局面是什么,秦昭容瞧得清楚。宫廷内苑有一位中宫皇后,贾皇后的膝下有二位皇子。
凭着二位嫡出的皇子大,秦昭容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蜀王李茂盼没有机会。
半点机会也没有。皇帝不会给,楚王背后的支持人马,那也不给。
楚王的背后有勋贵。那么就凭这一点,秦昭容就不乐意亲儿子李茂盼娶什么勋贵女。
或者说,燕王,不,应该是就藩的象林郡王李茂眺当初的结局,秦昭容一点也不喜欢。
李茂眺这一位皇次子迎娶了金氏这一位定国公?府的千金。
李茂眺跟金氏这一位皇子妃的感情?多好?
在?秦昭容眼中有一点可笑。秦昭容可是了解宋庶人母子。在?宫廷内苑多年,彼此之间?还是知道一点根底。
在?秦昭容看?来,宋庶人母子就是想?拉揽定国公?府,那些年里皇次子李茂眺的后宅才?会独宠一人。
皇次子妃金氏是得宠,可也带来麻烦。至少?在?秦昭容眼中是大麻烦。那就是金氏一人独宠,这子嗣上太单薄。
瞧一瞧如今的收场,南边就藩的二位皇子。皇长子李茂鼎膝下有承嗣的庶长子。
便是皇次子李茂眺的过?继嗣子,还是往常跟他不对付的长兄庶次子来继承香火。
瞧一场皇次子的结局。在?秦昭容眼中,还是觉得皇子妃的门第低一点不算事情?,最主要还是够温柔,够贤惠。
秦昭容的心里,儿子前程注定是一位闲王。
那当然就要多生孩子多享福。嫡妻温柔,妾室美貌。
在?年少?之时,也盼着得一心人。
可真?等着自己做婆婆,秦昭容一定想?着给自己亲儿子的后宅多塞一点生孙子的女眷。
哪怕儿子的嫡妻是侄女,也不代表了秦昭容就容忍儿子独宠一人。
在?秦昭容的眼中,她瞧中的另一点就是侄女是一个温柔性子的姑娘。
还有便是弟妹也是识趣人,有些话不必说透。可谓是彼此都有默契。
“如母嫔说的,儿臣挺欢喜。”李茂盼在?父皇和母嫔跟前的态度一样。
只是从芙蕖宫告退离开,一路回返皇子所时。
李茂盼神色淡然,等着回到皇子所后,李茂盼去了一趟书房。
在?书房里,李茂盼想?看?会儿书,可等着翻开时,他又读不进去。
这一切真?的欢喜吗?
这一个念头在?李茂盼的心尖回响。他觉得自己应该欢喜,毕竟一切就如父皇母嫔所说,全是他自己求来的。
就跟秦昭容认清局势一样,李茂盼也认清楚自己的现状。未来不过?是做一位皇子亲王。
那至尊无上的位置,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机会。
前面两位兄弟有示范,李茂盼也没有一位野望去争。
李茂盼也不傻,他当然瞧得出来母族和母嫔的意思。
表姐温柔敦厚,在?李茂盼眼中堪为良配。于是他成全舅舅们的念想?,也成全母嫔的念想?。
至于他自己,只能说真?的不讨厌表姐。跟表姐相?处,他们就像家人一样自在?。
也许这般就足够。
李茂盼在?宽慰自己。至于更多的想?法,也许梦里出现过?。
可等着清醒后,李茂盼又不会有多余的念想?。
东都往西一百里,还在?中原的富裕之地?。
按说这等富裕的地?方当是安居又乐业。李烨这一位楚王,又或者说如今有新身份的贾二郎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走入这一步,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里不见富户,这里是黎庶的穷苦日子。
在?金县子爵府,贾二郎见识过?勋贵子弟的努力。夏猎冬猎,那些拿人去锻炼的日子里,哪一样功夫也是苦熬锻打出来。
没有什么成功有侥幸,那是靠着本?事来吃饭。学本?事的过?程就要负出努力和汗水。
可那些付出总归看?得见前程。至少?在?勋贵圈子里努力就能收获着回报。
再到粟地?主家时,农人的苦,贾二郎就以?为真?的是苦啊。吃的不好,累得要死。
节俭持家为的就是替儿孙多攒一口饭食。一辈子的盼头也不过?给儿孙积了福气。
祖宗省一口,爹娘省一口,到子孙辈听怕遇上天灾,这省下来的一口口食粮就能让子子孙孙的延续下去,不绝香火。
农人的朴实愿景,在?粟地?主这等自耕农的家中,贾二郎是见识过?。他们千百年来就是用这等劳作来撑起朝廷的税赋。
以?农为本?,社稷之根。
等着随范商贾走行,见识四方时,也知道商贾挣的钱,那压根不是替自己的挣得。其时就是朝廷减少?的肥猪。有需要的时候,朝廷衙门就会宰了过?一个肥年。
又或者想?不被?宰掉就得有靠山。
至于行商挣钱吗?
有的挣,就一定有亏。不过?是各凭本?事,赌了能耐。
世道说是太平,可行商的世界里还不一定太太平平。
这些人的日子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辛苦。
可他们的苦,那还有念想?的存在?。还有挣扎的机会。
等着到了刘老汉的家里,贾二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
那是一个苦字,还没有能从嘴里讲出来。
茅草的屋子,四面漏风是常态。等着下雨时,外面是大雨,屋里可能是小雨。
这等人家穷,穷的已经欠了八辈子的债。如果不是朝廷要均田,他们可能祖祖辈辈就是当家大户的奴仆。
不,应该是隐户。他们最开始连户籍都没有。
生,那是大户说的算。死,也没有埋的地?。
一直到朝廷要均田,一直到奴仆要纳人头钱。
非勋贵,无食邑。朝廷就有规矩,几等户,这奴仆的数量有规制。违者,那是僭越,此大罪也。
这等情?况下,隐户问?题在?武夫的刀子下,那问?题就不是问?题。
只能说刀子最硬。又或者说如今的勋贵有力量。他们能享食邑,那是为朝廷立过?功,为皇家流过?血。
大户们想?偷食,都真?禁军是好惹的?
武夫当国,自然是一切赋税的用途肯定是武夫享受最大的一块。
这等情?况下,宏武帝有心气掀了桌子重开一局。
也就是这等大格局,还是有废太子一事的洗局下。多少?官员被?落马,多少?大户被?牵连。
然后就没有敢跟皇帝明着斗,没人想?当勋贵的嘴里小点心被?一口吞掉。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也便是这等情?况下,贾二郎来到刘老汉的家中。
一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好歹这是夏日。还不冷,还能凑合一下。
贾二郎瞧过?刘老汉的这一个破家,他有一点怀疑这一家人冬日应该怎么熬?
“小郎君,吃食了。”刘家一天吃一顿。
这可苦了贾二郎。他瞧着刘家一家人全靠熬,饿了就喝水,用水打发肚子里的饥饿。
长身体的贾二郎头一回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胃里有火烧,那是一种逼疯人的感觉。
刘家没有饭餐,那太讲究。男人在?外面的屋沿下蹲着吃。刘老汉的媳妇和小女儿在?厨房里吃。
刘老汉瞧着真?老,满脸的皱纹。可贾二郎来之前知道情?况,刘老汉的年岁真?不老,还不足三?十岁呐。
刘老汉有两子一女。当然不是生这般多,而?是养下来的就这般多。
对于刘老汉住的这地?,这里的人家似乎都是跟刘老汉一样情?况。至少?贾二郎观察的如此。
家家户户都是两子一女。这挺齐整的模样,这孩子运道也太像了。
在?刘家的吃食,也就一顿能填一填肚子。至于后面饿了,全靠喝水。
贾二郎来着刘老汉家里,可谓是三?天饿六顿,顿顿饿得慌。
打从这时候开始,贾二郎知道粮食的精贵。
从这里他懂,为何史书之上的农人没活路要造反。这真?的苦。
想?一想?刘老汉这等人,那是没农忙时,一日食一顿,这都觉得日子还成。
贾二郎不敢相?信,那等苦的没吃的,那得成什么模样。简直不敢想?。
“小郎君,你还是跟家中长辈低个头,莫跟随咱家去开荒。开荒苦呐。”刘老汉瞧一眼贾二郎,一边吃着碗里的杂食汤,一边回话道。
说是食饭,那是真?可谓是啥都有。有一点淡的几不可见的盐味。真?是有一点,可能淡的尝不出来。
至于吃食里有各种刘老汉媳妇挖来的野菜。粗粮有,就是煮在?野菜疙瘩里。
稀泥糊涂的一碗粗粮野菜疙瘩,在?刘老汉的嘴里吃得叫一个香。
哪怕适应好几日,贾二郎也觉得难吃。当然难吃归难吃,贾二郎也跟刘老汉一样吃的快速又利落。
只能说饿了,饿狠了,往日再难吃的东西一样能入嘴。能吃,那就不挑剔什么。
“不回家。”贾二郎回了刘老汉的话。
“你这小郎君,你啊,就是太倔强。”在?刘老汉瞧来,贾小郎君多尊贵的人。至少?在?刘老汉这儿,一个富户的小郎在?家里受一点委屈。
这就要随着队伍去开荒,要自食其力。不跟家里低头。这何苦来的。
村里的村长把贾小郎领他家,就瞧着他家日子凑活。也想?让贾小郎君自己低头,吃一吃苦,就知道跟长辈低头的好。
这些日子,刘老汉也劝了。在?刘老汉眼中,这好日子不过?,还尽往苦日子里凑,这不是傻嘛。
虽然心里想?法有,刘老汉也只敢劝。可不敢真?的得罪贾小郎君。贵人啊,这得罪不起。
在?刘老汉里,农闲也不存在?。
刘老汉进山打柴,贾二郎就得跟前去。他也去打柴。
进山里,说打柴也不是容易活。因为真?的背着一担子柴归家,那也是力气活。
可这等活刘老汉习惯了,他还想?多攒一点钱财。
贾二郎瞧着刘老汉吃过?饭,就往山里去,他也随着去。
这一日的收获不错,还在?山里打着一只兔子。难得的肉食。
刘老汉的心里是不舍得让自家拿来吃。这等肉食还想?着换一换盐巴。
也因着打着一只兔子,还有背着柴。还因着这一日的天光比往常黑的早一点。
刘老汉领着贾二郎一路下山去。
贾二郎指着一条近路的方向,他问?道:“刘叔伯,为何不从小河那一边走,那里离着村子近。”
刘老汉瞧一眼,只道:“不往那去。晦气的很。”
贾二郎听罢,也不再多言语。主要还是背上的柴活太重。少?说话,也省力气。
又一日,贾二郎在?村子里与一些年岁相?当的小郎问?过?一些情?况。
对于那小河的一条小路,明明去西边的山上是近路。如何村人走少?。
贾二郎也打听着一些话语。
“不能去,洗儿沟里有鬼。”
“对,俺爹娘说了,那里小鬼要吃人的。”
“……”各种答案里,总之千奇百怪。不过?全是大人们吓唬小孩子的话语。
这一个小庄子里,在?贾二郎来的几日后,也有人家添丁口。
至少?贾二郎是亲眼瞧着有孕妇,还听着有产婆喊到家里接生。
可等着又没等来新生儿出生。似乎添丁口了,又似乎没有。
这一日,刘老汉跟贾二郎说道:“小郎君,你再不跟家里联络。俺家就要去西边了。这一去,你可就难回了啰。”
“去。”贾二郎回的肯定。
“刘叔伯,那洗儿沟是啥地?方啊?”贾二郎突然问?一句。
刘老汉沉默下来。这一个答案在?刘老汉的嘴里,贾二郎没有问?出来。
一直到要离开刘老汉住的这一个村子的前一天。
贾二郎在?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孕妇哭声里,贾二郎知道洗儿沟的意义何在?。
洗儿沟,就是这十里八乡里丢掉刚出生小婴儿的地?方。
生子不举,逆人伦之法。
贾二郎也是真?正的见识到这等穷苦的地?方,刚出生的孩子都算不得一个人。
也是这时候,贾二郎知道为何这一个村子里家家户户基本?上就是两子一女。
因为其它的孩子出生了,他们也没有机会长大。洗儿沟,就是那些没机会长大婴儿的埋骨地?。
洗儿,不如说是埋儿地?。
这些婴儿有男婴,但绝大多数还是女婴。
离开刘老汉的故乡,往均田的西边去。
一路上的贾二郎很沉默。
生子不举,洗儿小沟。这等事情?,这等地?方,这些的存在?让贾二郎很沉默。
“小郎君,俺就不想?告诉你啥是洗儿沟。就是为你好。”一路沉默的贾二郎,刘老汉瞧在?眼中,他还是搭理一回。
“小郎君,俺们人穷,这也是没法子的。如果不是朝廷要均田地?,如今哪家哪家会多想?孩子。养不起呐。”刘老汉继续唠唠。
贾二郎还是沉默。
“朝廷均田。按人头分地?。如何前几日那一户人家还要扔孩子去洗儿沟。”贾二郎不理解。
这孩子多了,田地?也多分一些。
“那是早产的娃,生下来没气了。家里的妇人哭,晦气呐。”刘老汉回话道。
听着是落胎没了呼吸,这一个答案让贾二郎的心里好受点。至少?这不是扔了活孩子。
至于那一位产妇的哭泣,在?贾二郎的眼中,不过?是亲娘心疼腹中的亲生骨肉。
这是真?情?,何来什么晦气。只是这等话贾二郎不会跟刘老汉争。
人心千千万,心里各不同。
贾二郎不会强求别人的想?法,没那等必要。
贾二郎想?的更多的,还是刘老汉讲着如今的穷人也乐意养孩子。
这在?贾二郎的眼中就是父皇的仁政。非是父皇给黎庶活路,那些小生命又何活路。
一路西去,衙门有帮衬。
可各多的还是移民户自己的能耐。刘老汉家中吃食省归省,那是在?老家时才?省。
一路移民时,这吃食上就好点。至少?一天两食。好歹不让贾二郎饿的想?吃土了。
一日两食,当然因着朝廷的帮衬。当然朝廷是不是白给。
这些全是朝廷的借的,这些移民的民户将来全要还。
贾二郎也清楚的。朝廷给这些民户的分一份补贴,将来全部要转成税赋。
均田,按人头均。生地?前五年全免赋税和人丁钱。总之就是除了地?方的徭役不免外,旁的包括摊派都免了。
五年至十年,半赋税。十年后,才?会比着正常的赋税加征一成。这加征的就是均田钱和移民的补助钱。
等着这等一份加征的份额足数后,均田的田地?就会成为民户的私田。这是能祖祖辈辈传承下去的家业。
这也是民户乐意移民的根基。谁又不想?替子孙们留下一份家业。
对于朝廷而?言,十年后开始的加征一层。这加征多少?年。
朝廷上面各有争论。当然还是宏武帝拍板子裁定,加征二十年。
二十年,瞧着都是一代人了。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
因为这等赋税在?,这等民田说是祖宗。在?完成加征前,那就不能转户,不能买卖。
朝廷还时时会派遣钦差来瞧一瞧这等均田大事。
谁想?让下伸手?在?这等事情?上,皇帝能废一个皇太子李茂鼎。肯定不介意再血洗几回。
至少?如今瞧着,在?均田一事上,来回洗过?好几遍。目前看?着挺清明。
至少?贾二郎一路西行,他瞧着这衙门里的差吏手脚还算干净。
可能有一点小毛病,至少?大节上不亏。
要论这些移民里,那有什么一样的处境。就是人均特别的穷困。如果不是朝廷出力,这些人想?立家业,一个字,难。
便是许多人能成家,也不过?是因为那些年打仗多。
男丁死得多,这女眷的人口缺额才?不是那么的大。
或者说有些人家,有一点家底后,在?朝廷不均田时,也不想?多想?儿女。
生子不举。养二男一女,也不过?是头一个长子是家中的承嗣之子。次子是备胎,因为黎庶也怕兵役,也怕打仗,更怕一个孩子夭折掉。
至于养一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善心。不过?为着延续香火。家穷,万一娶不起媳妇怎么办?
穷人家的法子就是换亲。用自己家的女儿替长子换一个媳妇回来。
这样就可以?省掉了娶媳妇的聘礼钱。换亲呐,这才?是黎庶家中养女儿的真?相?。
若不然,何苦就是均田的政策之前,穷苦的黎庶小民,似刘老汉这等百姓就乐意养一个长女。
其余的女儿,也不过?生子不举里的一员罢了。
贾二郎在?这等黎庶之中,他最在?意的,其时不是吃的差。
苦一苦胃,这饿一饿,也便是饿习惯了。
可瞧着那些生命,瞧过?无数个村庄里,那无数个‘洗儿沟’之后,贾二郎才?是真?正的学会沉默下来。
特别是贾二郎从刘老汉嘴里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那是好。
想?一想?刘老汉家里的吃食,这都是好。往常大夏皇朝没有统一之前,那苦日子是什么的苦样子?
贾二郎不敢想?像。
不过?从刘老汉忆苦思甜时,讲一讲以?前吃土,对,就是真?吃土。
刘老汉的哥哥,那就是吃土,吃多了消化?不掉,然后人没了的。
想?一想?那等活人饿的吃土的日子,再瞧一瞧如今有吃食,还马上就能开荒攒家业的日子。
刘老汉觉得这大夏朝的天子就是好,简直就是那什么戏文里的明君。
这样的天子就应该长命百岁,不,应该活得越久越好。
至于更富贵的日子,刘老汉没见到。他也想?像不到。
在?刘老汉的眼中,一天两食,这能填一填肚子,还能开荒有田地?。不是租来的田地?,这可是自己的家业,还能传给子子孙孙,光想?想?刘老汉就觉得美得冒泡。
说起这些时,哪怕移民路上多艰苦,刘老汉一家人,也包括他的媳妇儿女,那没人会叫一句苦。
人人的眼眸子里有希望。
“可惜俺的大哥,大哥要是活着多好。俺家还能多均田地?啊。大哥,唉,大哥命歹,也是祖宗不保佑呐。”在?刘老汉的眼中,一切全怨命不好。
至于怪什么朝廷?
怪什么战祸连连,刘老汉没那等想?法。他的眼中,这一切全就是命。
人命好,那是老天爷注定的。人命不好,唉,那是祖宗没积福。
听着刘老汉的话,再瞧一瞧移民队伍里这里人的朴实。
这可谓是天子眼中的顺民,至少?贾二郎就这般觉得。
瞧瞧,他们的念想?也简单,就想?有儿孙,就想?儿孙能种地?。
也没想?着当官,也没想?挣多大的家业。就想?儿孙有一块地?种。这等人就是朝廷的根。
因为他们种地?,将来要纳税纳粮。他们成为自耕农,他们就是社稷根本?的‘农’。
士农工商。
在?贾二郎眼中,自然是无农不稳。农乃社稷之本?。
饿过?肚子后,贾二郎就认一条。人活着要吃饭。
饭都没得吃,其它全是空想?。
吃饭,饭食而?来。粒粒粮食自然是农人种出来的。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
宏武二十八年,孟秋来临,夷则之月。关于楚王李烨的一路西行,在?黎庶家里吃的苦楚。西行路上的遭罪,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受累。
这一切当然帝后都会知道。等着楚王去西边后,还要开荒,还要薄地?上吃一遭苦楚。
那等夏种秋收。可谓是万般辛苦,只争农时。
昭阳宫,主殿内。
贾祤得着皇帝给的暗卫秘本?,她又一回瞧过?嫡长子李烨一一吃过?的苦头,还是一一记录在?纸上后。贾祤看?了良久,然后又是合上。
“恒郎,你说我这做亲娘的是不是太狠心了。”贾祤真?的在?心里也这般反问?自己无数回。
对于嫡长子李烨的磨砺,当初是贾祤自己的提议。
可在?金县子爵府,在?粟地?主家,在?范商贾家,那总是吃得饱,穿得暖。
可到了刘老汉的家里,这儿子跟着要吃不饱,要穿不暖,还要累着遭罪。
想?一想?儿子的年岁,这等时候贾祤真?的遭不住。
这哪是磨砺,这简直就是祸祸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