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被蚊子咬。”陈羡拉过她,替她拍了拍。
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陈羡低下头看周柠,长长的睫毛下覆了一片狭长的阴影,嘴角却勾起好看的弧度,好像今晚并没有坏事发生。
陈羡搂过周柠的腰,低头想吻她,周柠却轻轻抬手挡在两人之间。
陈羡微微蹙起眉毛,不解地看她,眼神里的担忧和不安不由让周柠心软,横在两人之间的手一松。
这次陈羡没有再给周柠犹豫的机会,果断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低下头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她的唇齿。
从温柔的试探,到意乱情迷的交缠,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专心地接一个吻。
周柠被陈羡吻得有些缺氧,直到终于被放开,空气又涌入鼻腔的那刻,理智才又重新回到脑袋。
“陈羡。”周柠往后退了一步,嘴唇发着红,声音却已经冷静了下来,“驾照呢?拿回来了吗?”
陈羡顾左右而言他:“不重要。”
“很重要。”周柠打断他,“为什么没拿回来呢?”
“嗨,真的不重要,离比赛还有十天呢,我再想想办法呗。”陈羡故作轻松地说。
“不会有别的办法的。”周柠摇了摇头,“如果你妈存心想拦你,不会有别的办法的。”
“大不了我不上了。”陈羡不在乎地说,“反正也不是没有备选。”
“你辛苦训练了一年,就这么白费吗?”周柠依然摇了摇头,“何况备选和你一样好吗?拿得了冠军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车队所有人的心血,正因为我在车队呆过,更不能看着它在成功前夕毁于一旦。”
“周柠……”陈羡的眼神重新变得不安起来,“你想说什么?”
周柠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陈羡的眼睛,缓缓地问:“你记不记得刚在一起,我们约定过,如果哪天我们步调不一致了,希望你和我都可以拥有向前走的自由?”
“所以呢?”
“所以现在,我们分手吧。”
第062章 要祝福她,还是困住她?
老式楼道里接触不良的感应灯断断续续,周柠的神情在这明明灭灭中,却始终保持着平静与镇定,仿佛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陈羡当然无法接受,难以置信地反问:“分手?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的,驾照吊销就吊销,我不比不就行了,我们不必去求着她的。”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车队所有人一年的心血白费吗?你一直坚持的事业要放弃吗?你又要花多少力气去解决家里的麻烦?”
“我不在乎,你跟我在一起就行。”
“可是我在乎。”周柠抬起眼睛,“陈羡,我刚在楼下想了很久,与其我们两个一起完蛋,不如分开各自走好自己的路。”
陈羡如鲠在喉,双眼通红地看着周柠。
周柠惨淡地笑了笑,继续说:“你说巧不巧,偏偏在今晚,我们被告知要在三天内搬出这里,连工作室也突然保不住。从周铭出事到刚才,我整个人的灵魂都在空中飘,脑子里全是他怎么办、你怎么办,回到这里,我才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我’。”
“我才想起来,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尽管今晚如此糟糕,明天一早,我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陈羡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周柠面前。
“因为我无法放弃我坚持的路,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放弃你自己的路,尤其是为了我。”周柠的声音低了下去,“陈羡,你就当是我自私,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陈羡突然重复了一遍。
“是的,承受不起。我怕你为我放弃很多,我却无法给与同等的报答。更怕这段关系把我们都拖到泥潭里,什么都毁了却依然没有好结局。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各自轻装上阵,让所有事情都回到正轨。”
“轻装上阵?回到正轨?”陈羡的语气充满了困惑。
周柠却像是已经下定决心:“对不起,我不想被困在这里,你也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衬得楼道里踏踏的下楼声更加刺耳。
何一帆匆匆跑出来,却没想到在楼门口就撞到了周柠和陈羡,不由有些尴尬。
“师兄?怎么了吗?”周柠分出一些精力。
“啊……没事,看你这么久不回来,我有些担……”何一帆止住了话语,“你没事就行,你俩接着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何一帆立马转身上了楼。
两人之间又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能听见楼道里劣质灯泡发出的滋滋声。
又过了很久,陈羡才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不解。
“周柠,其实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陈羡自嘲地说,“我以为重要的是我们俩在一起,其他一切都可以克服。可在你这儿,我的赛车重要,你的创业重要,好像只有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是不重要的。”
“如果回到正轨,如你所想,我真的拿了冠军,你的事业越来越好,我们俩的家庭之间也不再有任何纠葛,只是你的轨道上没有我了,你会开心吗?”
陈羡的问题让周柠心中一痛,可她忍住了想去捂一捂胸口的冲动。
“家中麻烦不断,前途毁于一旦,即使我俩在一起,我也不会开心。”周柠吐了口气,“我只能选更有把握的事情,而弱者始终是没有胜算的。”
陈羡听了苦笑:“你知道吗,你有时理智得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陈羡突然想起第一次向周柠告白的情景,周柠拒绝他,冷静的一句“我不想”就堵死了他所有说辞。
这次提分手,周柠说的依然是“不想”,她不想被困在这里,也希望他不要被困在这里。
“不想”这个词的杀伤力,远比一切外在困难要强得多。
困在这里?
陈羡又突然注意到这个短语。
周柠曾说过,她不想被困在家里,不想被困在那个小山村,却没想到,现在连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困境。
陈羡不由想起自己的承诺,他对她说过的,他能理解她所有的想要逃离,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得到自由,他反倒祝福她。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周柠的不自由,居然会和自己有关。
要祝福她,还是困住她?
陈羡看着周柠薄薄肌肤下隐隐透出的血管,差点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脸。
可他没有,他让他们之间的空气继续静默了一会儿,仿佛想要留住这最后的连接。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笑了一下:“那就分手吧。”
周柠猛然抬起眼睛看陈羡,瞳孔好似急剧收缩了下,可过了一会儿,又渐渐散了开去,眼神变得释然。
秋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凉,陈羡张开双臂,轻声问:“最后再抱一下吗?”
周柠鼻子发酸,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怀抱,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陈羡也没有勉强,垂下手臂:“那我走了。”
“嗯。”周柠垂下眼睛,用鼻音回道。
眼前的姑娘一如初见时的执着与倔强,陈羡依然有些不舍地看着她,却不由想,两年在一起的时光,究竟是不是没有改变她分毫?
可纠结这个是如此徒劳无用,又怔了一会儿,陈羡才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结果,深吸了一口气,说:“祝你能自由地在你选的道路上飞驰。”
也许对于周柠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祝福语。
周柠的声音有些发抖:“谢谢,你也是。”
陈羡转身离开时,却听周柠叫他:“陈羡。”
陈羡立马回转身来,眼神闪烁,心中生出一丝幻想。
可周柠却缓缓开口:“周铭的事,你不要再管,法律该怎么判,都是他该承担的。车的钱,我们会全数赔偿,你不用为我担心。你知道的,我妈那儿还有很多赔偿金,这次应该也够了,不会太难的。”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周柠说其他的,陈羡又嘲笑起自己的不坚定来。
他在想什么呢,会回头就不是周柠了。
只是他们俩之间最后的对话,依然是周柠坚持要把所有东西还清。回想起三年前在医院同样的情景,陈羡不由觉得踏入了循环的魔咒,期间所有努力,好像都是徒劳无功。
他只能苦笑着接受:“好。”
陈羡真的走了,没有再回头。
周柠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心仿佛空了一大块,痛得她不得不蹲下身来,死命地抵住自己的心脏。
呼吸,放松,呼吸,放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柠才咬着牙抬起头来。
一睁眼,却发现天色露白,远处的云层更是被快要跳出来的太阳染成了金色,这个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黑夜,还是过去了。
陈羡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不觉中,还是走回了车队的基地。
一进门,居然所有人都在,一股热火朝天的气氛向他扑面而来。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笑着过来搂他,吴鹏远打趣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要比赛了啊,居然敢整个晚上偷懒?”
吴鹏远这一拉,仿佛把他从半空忽地拉回了地面。
陈羡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周柠刚才说回到工作室,才发现还有一个“我”,一个不能被忽略的“我”。
“你们又通宵?”陈羡过去摸了摸已经被反复摩挲了无数次的车子。
今年一辆油车,一辆电车,油车被继续命名为 rocker,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电车的名儿是陈羡取的,他叫它 flash,希望它奔跑如闪电。
姚伟良会继续驾驶 rocker,而从没尝试过的电车,则选定陈羡为一号车手。
“马上就要去比赛了,睡也睡不着啊。”吴鹏远说,“还不如再好好检查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漏。”
吴清也推了推眼镜儿:“这次绝对不能有任何一点纰漏。”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上了赛场就看你俩的了,压力大不?”吴鹏远笑着开两个车手的玩笑,“这次再拿不了冠军,就是你俩的锅儿了。”
姚伟良摆出信心十足的样子:“放心吧,我这次绝对第一圈就称霸,稳稳的。”
所有人都笑着看陈羡,等他也给大家吃颗定心丸,陈羡却仿佛僵住了般,半天没有回应。
“怎么了?”吴鹏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大家开玩笑呢,别压力太大啊。”
陈羡看了一圈大家期待的眼神,将目光投向了 flash 的二号车手毛世军:“咱 flash,就算不是我开,也一定能得第一。”
“不是,你看我干嘛?”毛世军被盯得一阵紧张,“虽然我是二号,可我没有上场的打算啊,我开指定拿不了冠军。”
吴清也奇怪地看向陈羡:“哟,怎么今天扭捏起来了?不像你啊。”
所有人热切的目光又集中在陈羡脸上,他那句“可能上不了场”的话被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吴鹏远搂过他,替他解了围:“我们羡哥偶尔谦虚下怎么啦?谦虚也是人类的美好品质。”
陈羡这才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你们昨晚光凑在一起臭贫了吧?”
一群人又插科打诨了会儿,纷纷嚷着要出去吃早餐。
陈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饿,强行把自己留在了基地。
可所有人都走后,他却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空虚——
尽管他和周柠已经分手,可他依然无法向妈妈低头。
整个上午,陈羡身在车队,心却在神游。
他不想告诉沈清文他和周柠已经分手,不然让沈清文以为他是听了她的话,那才真是偏离了他的本意。
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拿回驾照。
直到舅舅打电话来,让他赶紧回家。
“我不回去。”陈羡一口回绝。
“臭小子,你舅舅百忙之中抽空去把驾照给你拿回来了,你不回来?”
陈羡一愣:“您帮我拿回来了?”
“那可不是,不过还没告诉你妈。”沈博文笑道,“你妈可较着劲儿呢,非让我介绍可靠的律师给她,我们一会儿就到你家了。你要想救你的小女朋友,还是向你妈低个头吧。”
陈羡一听,这才立马起身,顾不上和队友们解释,就匆匆跑了出去。
“就十五日拘留,两千元罚款?这么轻吗?”沈清文讶异道。
“这已经是对无证驾驶的顶格处罚了,构不构成危险驾驶罪,还要看交警的判定。”
沈清文让沈博文找可靠的律师,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陆言,于是上午一同把他薅来了这儿。
合力集团是陆言律所的大客户,对于 vip 的要求,陆言向来是有求必应。
只不过到了这儿,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事儿居然又和周柠有关。
他叹了口气,早提醒过她的,有这样的弟弟,她会需要一个律师的,只是没想到这次自己居然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陆言当律师那么多年,客户的诉求基本都是怎么减轻处罚,可眼前这位市长夫人言谈间却希望处罚越重越好,看来是铁了心地要棒打鸳鸯。
“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混混,关十五天就出来,能治得了他什么?”沈清文不满地说,“我们国家的法律也太松了吧,难道他就没有别的罪名?”
陆言想了想,说:“他这情况,倒也可能构成盗窃罪或侵占罪。”
“哦?”沈清文来了兴趣。
“如果在没有得到车主同意的情况下,偷偷将车开走,让车主认为车辆丢失,那就构成了盗窃罪。如果尽管没有得到车主的同意,但车主明知车是被对方开走了,那就构成侵占罪。要看你们是那种情况。当然,这两种罪都是告诉的才处理,您看有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有必要。”沈清文不假思索地说,“有胜算吗?”
“胜算?”陆言笑了笑,“您的影响力,加上我的能力,真要追究,怎么都是有胜算的。”
这时陈羡哐当一声开门进来,沈清文抬头看他,目光里露出一丝讶异。
沈博文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驾照:“姐,我还是把羡羡的驾照去拿回来了,自己的孩子,你这么为难他干什么?”
像是怕沈清文刁难,沈博文赶紧拉过陈羡,把驾照塞进他的兜里,让他藏好。
陈羡一眼就认出了陆言,他大概就是舅舅口中所说的律师了。
“你们在密谋什么?”陈羡捏紧了拳头。
“哪儿用得上密谋这个词,只不过你妈妈咨询了我一些法律问题,我如实回答罢了。”陆言耸了耸肩。
“可以啊,自家的孩子,就不为难了。可别家犯了错的孩子,别指望我会放过。”沈清文冷冷瞥了陈羡一眼,又转头问陆言,“您刚说的盗窃罪或侵占罪,都会有什么处罚?”
“要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不过,这都是够得上《刑法》的罪了,已经很严重了。我还是那句话,这两种罪都是告诉的才处理,不告诉不追究,您真要追究吗?”
“我当然要。”沈清文看着陈羡,“不然我儿子还以为,什么朋友都能交,什么事儿他都能担呢。”
陈羡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闭了闭眼,强制自己冷静了一会儿,转头问舅舅:“舅舅,您送我的车,我记得是写在我的名下吧?”
“对啊,送你的成人礼嘛。”
“所以我是车主。”陈羡看向陆言,“你说的盗窃或侵占,我这主人不认,你们还折腾得起来吗?”
陆言眼里闪过一丝欣赏,他倒是不蠢,跟一般的公子哥儿不太一样。
“我说这些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和你妈妈没有取得共识啊。”陆言笑了笑。
沈清文被反将一军,气得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陈羡,你别不知好歹!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弟弟,她能是什么好姑娘吗?小的时候那么野蛮,长大了知道你是谁了,反倒贴了上来,你别被这种别有用心、想走捷径的人骗了!”
陈羡觉得他妈的话可真好笑,他可不是周柠的捷径,却是她通往自由之路的障碍罢了。
沈清文继续炮轰:“盗窃和侵占你不认,把车撞毁了总是事实,该赔的钱一分不能少,不然我照样能起诉他们。”
陈羡觉得在这儿呆一秒都是受罪,他一字一句道:“妈,你听好了,周柠是我追的,她一分一毫都没有贴着我,以前都是我贴着她。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该赔的钱一分不会少,你的那些心思,根本就是多余。”
“分手了?”沈清文一愣,随即又冷笑一声,“你别以为说分手了就能蒙混过关,我倒要看看这姑娘究竟有什么魔力,把你迷成这样。”
“你不要去找她麻烦。”陈羡瞬间提高了声音,他之所以说出分手的事实,就是希望周柠不要再被打扰,“我说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如你所愿,不会再有联系。如果你不希望我和她再有关联的话,就管住你的手,不要再有多余的动作,你想清楚。”
沈清文跟陈羡对峙而立,脑海中将信将疑地闪过一堆盘算。
最终,她退了一步:“好,你说的,你们不会再有联系,我暂且相信你。赔偿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委托律师去办,这钱我要清清楚楚看到它赔到位。”
“随你,车不是我买的,我也不想要这钱。希望你也遵守你的诺言,这事了了,不要再去烦她。”
陈羡说完,摔门离去。
沈博文叹了口气,也开始劝姐姐:“哎,年轻人谈个恋爱罢了,你那么当真干嘛呢?不理他们,他们指不定哪天就散了,越阻拦,还越弄出个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哎,你不知道,一看到那个小姑娘,我就心突突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跟这种野丫头混在一起啊,那么多好姑娘他不挑,也不知道是什么孽缘。”沈清文摆了摆手,“你说他们真的分手了吗?”
“看来我比你还了解你儿子,要没分手,他根本不屑撒这个慌,他说分了,那就是真分了。”
“一夜之间的,难道陈羡突然想通了?”沈清文又自言自语道。
陆言闻言笑了笑,只怕想通的另有其人吧。
陆言再次见到周柠,是在定损结果出来以后。沈清文怕陈羡不守承诺,坚持让律师跟到底。看守所里的周铭,把周柠的电话给了来找他的陆言。
周柠像是没打算在这里多作停留,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电脑包,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喝点什么吗?”陆言一边问,一边偷偷打量她。
好久不见,她似乎没有变,依然是雷厉风行的样子,失恋这件事儿在她身上也找不到什么痕迹。不知是隐藏得太好,还是她真就这么洒脱。
周柠摇了摇头:“直接说事儿吧,我一会儿还要赶去别的地方。”
陆言表示理解,也开门见山:“定损结果出来了,周铭是无证驾驶,所以商业保险拒赔,所有经济损失都要由你们来承担。”
“这我早就知道了。”
陆言把一张单子推向周柠:“这是清单,陈羡的车定损 39.7 万,你们是相撞的第三辆车,但因为是周铭先追的尾,后面又追的他,所以周铭需要承担一半责任,这部分定责总共 12.3 万。”
周柠粗粗扫了一眼清单,似乎没有仔细看的兴致:“钱我怎么赔?”
“其他两辆车我不管,你可能还得辛苦下和其他两个车主协商,我是来收陈羡的钱的。”陆言说着又递给周柠一张单子,上面写着一个账号,“打到我委托人的账号吧。”
周柠瞄了一眼沈清文的名字,拿起手机就开始转账。
陆言笑着看他:“挺有钱啊。”
“我不是说过吗,托您的福,我得了好大一笔钱。”周柠头也不抬的摁着键盘,她已早两天告知并安抚了妈妈,也早早准备好了这笔赔偿款。
“好了,转完了,我和你委托人之间的纠纷,也应该到此结束了。”周柠摁灭了手机屏幕,“那就告辞了。”
“等等。”陆言叫住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分手了?”
“这也是你委托人要搞清楚的吗?”
“不是,单纯是我自己的好奇。我们也算是相识,有这点好奇,不过分吧?”陆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那天我见到你的小男友了。”
周柠的食指瞬间颤了颤,本想离开的身体也突然僵住。
陆言笑了笑:“你提的分手吧?你别说,我那天才觉得你那小男友还挺好的,就这么放弃了,舍得?”
周柠看向窗外,一只白鸽恰好停在窗口,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又展翅向天空飞去。
陈羡这会儿,也应该和队友们重新回到 G 市,为比赛做最后的冲刺了吧。
看着白鸽越飞越远消失不见,周柠收回目光,冲陆言释然一笑:“正因为他好,所以才不能把他毁掉。”
一整个晚上,陈羡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rocker 一雪前耻,早早锁定胜局;第一次亮相的 flash,更是在他娴熟的操控下,力压群雄拿到了电车组的冠军。
今年是 ZSR 车队的丰收年,所有人都沸腾了,庆功宴从晚上八点开始,一直闹到凌晨还没散。
不知道灌了多少啤酒,陈羡出来透气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都有些站不稳。
酒楼还是去年的酒楼,可是抬眼望去对面的桂花树,桂花树下却没了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候,陈羡难免有点怨周柠,她说过要看他拿冠军的,可现在,捧着冠军的奖杯,他都不知道要跟谁分享。
晕晕乎乎地收回思绪,陈羡突然又苦笑了一下:至少他现在还有个冠军奖杯,如果不是周柠坚决要分手,他可能连来 G 市的资格都没了。
也不知道在桂花树下呆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来拍他的肩。
回头看,吴鹏远正笑着看他。
“去年车队失利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心情吃饭,你鼓励大家要拿得起放得下,明年再来过就是。怎么今年真拿了冠军,你反倒兴致不高了?”吴鹏远搂住死党的肩。
“没有,我只是喝多了,出来透透。”
“在我这儿就别装了。”吴鹏远收回手,“你和周柠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嗯。”陈羡淡淡应道。
“果然……我就觉得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对,一直憋着股劲儿,比赛前我也不敢问。”吴鹏远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儿?”
陈羡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道疤,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气却平静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仿佛这段日子已经在他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再提起,已是坦然或者不得不接受了。
吴鹏远听得张大了嘴巴:“这么说你本来有可能上不了场?”
陈羡点点头。
“我能谢谢周柠吗?”
陈羡无语。
吴鹏远立马转折回来:“开玩笑的,虽然我一直就不太看好你俩,可你俩真分手了,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陈羡靠在桂花树上,沉默了良久,突然问:“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你很渴望一样东西,它就在那儿,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你是指周柠的话,现在去找她不就完了吗?反正比赛都结束了,你妈也没了可以威胁你的东西,你俩偷偷谈着不就行了?”
陈羡摇了摇头:“不是没想过,但这解决不了问题的本质,反而可能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问题的本质?你指什么?”
“弱小。”
“弱小?”吴鹏远惊讶道,“你说得越来越深奥了,我都听不太懂。”
“我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弱小,曾经我还觉得自己挺无所不能的。”
“你是挺无所不能的啊,咱差哪儿了?”
“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的反抗过,你拥有的,都是助力,不是阻力。”陈羡有些感慨,“我现在才知道,周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赚钱、要独立、要变强,因为她成长的路上,一路都是阻力。她一次次冲破了这些阻力,而我在遇到第一个真正的阻力时,就好像束手无策。”
“你是指你妈吧?”
“你和你父母真的不和过吗?”陈羡问。
吴鹏远摇摇头:“小的顶撞无数,但大的矛盾没有。”
“也许哪天,你想走的路跟他们产生根源性的分歧,你会明白我的感受。”陈羡自嘲地说,“你知道吗,我这次站在我妈面前,发现除了自毁以外,似乎真的没有别的来对抗他们的办法。”
“自毁?”
“对,驾照我不要了,赛车我不干了,大不了学我也不上了。”
“我要是女生,我还觉得挺感动的。”
陈羡无奈地笑:“可周柠不会,她说与其我们两个一起完蛋,不如分开各自走好自己的路。”
吴鹏远“哇哦”了一声:“周柠吧,还真是挺帅的。其实要我说,你但凡在喜欢你的姑娘里随便挑一个,都不至于这么费劲儿,但你偏偏喜欢周柠。”
“嘁,说这些。”陈羡嗤了一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没有办法。”
“你和她真就这么结束了?”
陈羡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疤,认命道:“她一直都想要自由,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祝福她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在没有把握让事情变好之前,我不会再去打扰她。”
“爱情让人变成哲学家啊!”吴鹏远感慨完后,突然眼睛一亮,“既然你和周柠分手了,又不能再去找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退出车队了?”
陈羡一愣,是啊,他都还没来得及跟周柠说他的打算,变化就来得如此之快。
看着吴鹏远期待的眼神,陈羡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吴鹏远不解。
“你知道吗,虽然有时候周柠冷血得让人抓狂,但回头想想,还真是挺佩服她对自己的狠。”陈羡看向远方的目光逐渐聚焦起来,“我做这个决定,本来也不全是为了她。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哪能遇点不顺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