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有别的用处了。
等听到丁灵的一条胳膊劈焦，头发眉毛全掉光，丁灵的叔叔反而急起来！
本来嘛，丁灵虽然脾气性格都极坏，可她起码长得好看啊。
天生有灵根的，长得都好看。
丁灵一出生，丁爷爷就知道这孙女肯定有灵根，丁家就没生得这么漂亮的孩子，这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现在她灵根没了，人还丑了，彩礼叫不上去价。
丁灵的婶婶在一边听见，先是着急，然后她指了指肚皮。
丁叔叔在电话里问：“后天坏了的灵根，不会影响那个……遗传吧？”
有灵根的人，生的孩子大概也有灵根，她虽然没用了，但她肚子有用啊！
陈大海先还没听懂，等他想明白话里的意思，气得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好。”
陈大海刚想张嘴再劝，丁灵已经点头。
他松了口气：“咱们这说的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你能好起来，学校还给你想办法转学。”反正灵根是没办法恢复的。
姚贝贝说，这里是夏令营，夏令营结束会有分班考核。
“以你原来的成绩，肯定能进A班，我就惨了，我估计我要分到D班。”
那便跟三清宗的弟子选拔差不多，按资质分成外门内门。
资质好的，会得到更好的栽培。资质差些的，往后便是各派宗门争斗时最先撒出去的那波肉盾。
“我要修仙。”她就算留下，也绝不会干杂役的活。
这话一出，胸中那股不甘愤懑又再次激荡。
陈大海怔住，废灵根修仙？那跟哑巴学说话有什么分别？他心底叹口气，受了这么重的打击，竟还不肯放弃。
要是这孩子灵根不废，就凭这份心劲，说不准会是他带过最强的学生。
唉，可惜了了。
陈大海勉强笑笑，安慰道：“行，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也不是没有灵力低微，但学术水平强的修士，可……可她都已经不识字了，还怎么在学术上有成就？
陈大海打电话给李校长报告工作：“她同意了，她的家人也同意了。”
丁灵的叔叔婶婶知道学校肯管，连个电话都没再打过来，还说：“咱们接个电话要跑十几里路，她要是不回来，就别再打过来了。”
李校长知道了情况也叹气：“那让她安心呆在学校，先把身体养好，识字读书什么的，慢慢来吧。”
丁灵就这么在校医院住下了。
她自己就颇通医术，当杂役那几年种过灵植养过灵兽，那时她就会偷偷种几株功效更强的药草，好下山换点灵石。
再用灵石换丹药心法，增进修为。
没有师傅领她入门，全靠自己摸索的野路子，才从一众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
丁灵闭目思索眼前事。
不能让人发现她夺舍了这女孩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她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洞，她想知道那个洞里发生了什么。
她隐隐有种感觉，山洞里有她想要的。
丁灵每日服下的药剂，都将灵力先供到灵府，滋养焦枯的灵根。
胳膊一点没好，愁得宋教授给她加大了剂量。
剂量大了，还是没效果，宋教授为她检查身体，问她：“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丁灵思索片刻，答道：“每到夜里，气海发热。”
宋教授看她指着丹田灵府，伸手就要探索。
丁灵已有准备，眼见她伸掌过来，克制住了还手的冲动，任由宋教授在她灵府内探了一回。
宋教授没能探出什么来。
她依旧安慰：“这样吧，我们再加点剂量试试看，过几天我去参加医学大会，你的病例会上讨论一下。”
丁灵自然来者不拒，她现在的灵根就似株渴水枯苗，浇得越多，生机越显。
可这个世界灵气稀薄，灵植品阶太低，喝上几十瓶，也没她原来一瓶下阶药品的灵力强。
操场时不时会传来训练的声音，许护士每次看丁灵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以为她故意克制，开导她：“别着急，我们先养好身体。”
宋教授说了，不能消耗精神。
丁灵如何不急，不识此地文字，又当如何修炼？
没想到，全靠了姚贝贝那个小灵童幼儿学习机。
这个学习机是给幼儿学习用的，里面除了魔怪消消乐之外，还有内置的幼儿智趣小游戏，其中就包括宝宝识字大全。
只要病房没人，丁灵就点开宝宝识字大全（幼幼版），重新学习六至八岁小朋友的听、读、写。
“选对啦！宝宝真棒！”
“选对啦！宝宝真厉害！”
“又选对啦！真是个聪明的好宝宝！”
法器内不断传出甜美女声，丁灵躺坐在床上，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架起来。越学越满意，这法器虽花哨了些，也算实用。
余下两个幼幼泡泡英语（？）和小灵童欢乐数学（？），等她识了字再说。
重新仙修第一步，打卡宝宝识字大全（幼幼版）。
宋教授去参加医学大会，陈大海忙得不见人影。
丁灵这几天暂时归小许护士管，要趁夜上山就只有这个机会。
姚贝贝学习不行，但她消息灵通。
“你还不知道吧，市里派了专家组专门来调查咱们这个山洞。”姚贝贝咬着虫虫彩虹软糖，又往丁灵手里塞了盒草莓牛奶，“据说这回要用新仪器重新勘探鉴定，老师通知我们那天全体自习。”
她神秘兮兮凑近丁灵，小声问：“那个洞里是不是真有东西啊？”
神仙？妖怪？还是宝贝？
“不记得了。”丁灵答道。
学校没来得及问叶一白，叶一白就被叶家人接走。
丁灵现在连怎么开水龙头都不记得，小许护士让她洗澡，好半天发现她抱着毛巾站在淋浴花洒下发呆。
山洞里有什么，她当然也不会记得。
姚贝贝还说那天出事之后，陈大海对所有学生都“测过谎”。
她在眼睛前比划两个圈：“可吓人了，陈老师的眼镜直发光，照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就像从头到脚被淋了盆冰水。”
鉴真法器？人心向来最难猜，这世界还有这种东西？
丁灵心中微动：“这东西怎么知道人是不是在说谎？”
姚贝贝嚼吧了两口虫虫彩虹糖：“就是那什么，说谎的时候心跳会快，体温会升高……什么的吧？”
大概是这个原理？她一个学渣真的不懂。
原来如此，丁灵不担心了。
“再说，他们要是真想问，干嘛不去问叶一白啊。”姚贝贝小小声嘀咕，叶一白到现在还没回夏令营。
他们几个可都瞧见了，叶一白走的时候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少，要问也该问他！
那次探洞姚贝贝会跟着去，其实是因为她有一点点暗恋叶一白。
叶一白长得帅，个子高，家里有钱，成绩还优秀。每次只要他经过，女生们都会多看他两眼。
可她看到丁灵伤成这样，叶一白毫发无损被叶家接回去，姚贝贝突然就不喜欢他了。
“叶、一、白”
丁灵心中怒气横生。
每每有人提到这个名字，这种情绪便会她胸中翻江倒海。
趁无人时，丁灵问那缕羁留不去的魂魄：要我杀了他吗？
“她”竟迟疑，然后吓坏了似的，许久都没敢再出现。
山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丁灵也很想知道。
姚贝贝说了几句八卦，看看时间：“到点了到点了！”她跟许护士都很爱看的电视剧就要开始了。
电视刚搬过来时，丁灵以为是千里追魂镜一类的法器，一打开就能照出三界宗门的修士，这等法器如何炼化而成？这些修士就任由法器探照？竟无一发觉？
她对这叫“电视机”的法器颇有兴趣，认真地研究了两集，越看越是眉头大皱。
此间修士怎么个个情情爱爱，满嘴的胡言乱语，还动不动……就要让三界陪葬？
这是修仙？还是修魔？
这个世界的修行法则竟乾坤颠倒，仙魔不分？正欲思索她这仙还修不修时。
姚贝贝倾情推荐：“这本小说可好看了，我熬夜肝到大结局，后面的内容超级感人的，你想不想知道？”
“小说？”
“你不知道？这剧是有原著的！作者下一本魔恋阴阳也要拍了，网上正在全民投票征选男女主呢。”
“所以，这些尽是杜撰？”
然后丁灵就不再看了，这蠢东西简直污染她的耳朵眼睛。
昨日演到男神仙爱上了女魔头，一神一魔在情天恨海中纠缠。
女魔头伤心出走，男仙君放弃苍生，自我封闭，眼看魔界趁机作乱，三界众生就快成为两人情爱的陪葬品。
趁着电视里放主题曲，姚贝贝掏出今天的笔记。
“我把我能记的都记下来了，马上就要小考了，大家的笔记都很难借，等考完了，我再去问成露借。”
成露是里除丁灵之外成绩最好的女生，叶一白和丁灵并列第一，成露第二。
但姚贝贝觉得成露不会借的，夏令营刚开课的时候成露问丁灵借过笔记，丁灵不仅没借，还讽刺成露死读书。
光笔记成绩好没用，等上了实践课，成露的分数会被拉低，她最多分到B班去。
气得成露一直没理丁灵，不跟她说一句话！她要是肯借笔记，那才是有鬼了。
“哎，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起来。”
姚贝贝有时也会恍惚，丁灵被雷劈过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吧，但起码说话不是开口就吐刀子了。
认真接触，丁灵人还行的。以前她性格差，可能是因为害羞？
同宿舍的人都劝姚贝贝别来了：“她以前一直说你蠢，你都忘了？还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姚贝贝觉得丁灵也挺可怜的，她家人都没来看过她，好像也没钱给她治病。
而且病房里有电视看，还有食堂大师傅给开小灶，比大锅饭好吃太多了。
丁灵低头翻看笔记本，这一周她算学得快，但要看懂这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还有难度。幸好发下来的“教材”中有彩图，画工极精湛。
怎么走炁，如何运灵，都画得清清楚楚。
上手一摸，指尖也不曾染色，又不知是什么法器制成的。
这地方灵气微弱，修炼难成气候，古怪的玩意儿倒是多。
“开始了吗？”许护士抱着一堆零食坐到电视前。
丁灵就躺在她俩身后，扫了眼许护士腰上扣着的钥匙。
经过几日的探查，想要上山，得有钥匙。
换作原来，高山深谷，何处对她不是无人之境？现在却被区区一把铁锁给拦住了。
宋教授不在，许护士当班的时候是会偷点小懒的。整个校医院只有丁灵一个病人，提前查完房，晚上她会在值班室里看电视。
丁灵不动声色往外侧挪了挪。
姚贝贝和小护士两人把电视音量调低，她们俩是借着丁灵的光才能看电视，许护士还勉强算是在陪护，姚贝贝是有陈主任的默许。
陈大海觉得有个同龄人陪伴，丁灵也许能恢复的快一些。
他百忙之中还找姚贝贝谈话，得出结论，姚贝贝这学生虽然成绩是差点，但人很乐观，原来又一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丁灵跟她多接触有好处。
电视里的仙君一身“丧服”枯坐仙台，星河斗转间，大雪苍茫，他为他的爱人吐出一口老血。
慢镜头来回切换，拍那口血沫子如何飞溅在雪地，殷红点点。
“好感人哦，仙君他真的，我哭死。”姚贝贝往嘴里塞了把薯片。
姚贝贝和这姓许的小医修是这个“演员”的死忠粉，这几天丁灵听了许多他的身高、体重、西方星座和本土二十八星宿他是哪一宿。
仙君吐完了血，向阻挠他姻缘的九重天天帝下战书。
“为她，荡平三界又如何？”
丁灵偷钥匙的手一顿，心里骂了声晦气。
天雷怎么不劈这种人，瞎了天雷的狗眼。
钥匙串勾入手中，取下开铁门那把，又挂回到许医修的腰上。
许护士察觉异样，扭头就见丁灵正用一只黑漆漆的手尝试打开薯片袋子，她哎呀一声：“快放下，我来我来。”
丁灵身体往后一靠，顺势将钥匙压天毯下。
吃着薯片，打开平板，关闭音效。
开始她的重新修仙第一步，宝宝识字大全，她已成功从幼幼版晋级到了星空少儿版。
晚上睡觉前，许护士把夜间营养药送到丁灵床头。
丁灵将药剂一饮而尽，趁许医修没注意，顺手将空药瓶滑进袖子里。
床头抽屉里藏了约了六七只药瓶，皆是丁灵“顺手”藏的。实在过于顺手，以至于她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个小偷？
她脑中只记得她拜入三清宗，从杂役到外门，再到考入内门。
进了内门之后的事，还一团疑雾。
可不管看多少次，这透玉的小药瓶依旧叫她吃惊。
此地盛药的，嵌窗的俱是透玉琉璃，连照明法器也十分豪奢，每个屋中长长几条，比东海鲛珠更亮。
怎么偏偏灵气如此稀薄？
许护士看她喝完，拿出仪器例行检查，在丁灵胳膊上来回照过一遍。被雷劈焦的皮肉依旧结着硬壳，也不长肉，也不生皮，硬壳里半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小许护士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
食堂大师傅特制药膳，丁灵一天要吃五顿！
人是一点没胖，病是一点没好。
吃下去的药膳和药剂都吸收到哪儿去了？总不可能不吸收吧，就算是全无灵根灵力的普通人，也能吸收灵植药物中的有效成分。
修仙界和医学界联手攻破了这项医学难题，已经证明仙字号药剂在临床上的有效性和安全性。
要是营养剂没用，丁灵这条胳膊怎么办？
只好等宋教授从医学大会上回来再说了。
“你好好休息。”许护士给丁灵盖好被子，留了盏台灯，把门关上。
学生宿舍九点准时响熄灯铃，九点一过，除了操场和每栋楼外留的几盏灯外，四下一片漆静。
丁灵闭目养神，直等到子夜时分，她才掀被坐起。
耳听无人，将软枕在被子里拍出人型模样。
屏息凝神，溜出小楼，用钥匙顺利打开铁门。
依照这几天从姚贝贝嘴里套出来的路线，绕小路向山道上去。
夜间山林，雾色弥漫，石阶湿滑。
丁灵顺着石阶往上行，越行越慢，越行越小心。不是因为山路湿滑，而是她走了许久，都没碰到结界。
她猜测山间应当设有结界禁制。
照常理来说，门下弟子闯了禁区，虽未被赶出宗门，但宗门长老怎么也该再设禁制才对。可她行了一路也没窥见半点痕迹。
正自狐疑，云层被风吹散，月色照出山顶有圈细细光圈。
游丝似的，闪着微弱金光。
丁灵脚步微滞，那道细弱光圈开了个口子。
结界断开了，有人比她早一步上山！
她赶紧缩身藏在草间，凝神细听，石洞前果然传来人语声。
其中一人问：“摄像头处理了没有？”
“处理了，结界等咱们走的时候修复，放心吧没问题。”那人答完又哧一声，“再说，就算他们知道，又能怎么办？”
前一人言辞要老成得多，他压低声音：“少点麻烦也好，我看看没有人在。”
丁灵心神一凛！
她多少恶战都打过，怕是从没怕过的，可眼下不仅没有法器法宝，胳膊还坏了一条。
真要硬碰硬，只能点起山火，给下面的人报信。到时就说她疼得难以入睡，意外发现了有人闯入宗门禁地……
正思索间，那人已经放出神识，片刻又收了回去：“没人。”
丁灵一怔，再一细想，她明白过来。
这人放出神识搜寻，找的是附近有没有修仙者。
宋教授这样有名的大医修都断定她灵根废了，她灵根废了，在这人神识的中，大概就是山间鸟兽一类的活物而已。
二人一人进洞，一人在洞外守着，进洞的那个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什么都没有。”
洞外的人有些迟疑：“什么都没有？不会吧？小少爷不是说洞里有个石台，石台上有只石葫芦吗？”
这一听就是上古留下来法器，A级秘境里会有这样的宝贝，可不多见。
“你不信，就自己进去看看。”
那人果然自行进洞，也是不过片刻就出来了，确实什么也没有。
二人面面相觑，老成些的那个沉声说道：“这里就是个安全性A级的秘境，安全系数越高，东西越普通。”
所谓石葫芦是不是法宝还不一定。
“话是这么说，咱们空手回去，怎么交差？”
“明天专家组不是要过来么？真有东西不会不交上去的。”
“姓李的肯交？”
“他肯不肯，都得交。”
前面几句丁灵听不明白，这姓氏她熟悉，李校长是一中掌门，教导主任陈大海是一中长老。
小少爷？是指叶一白？
这二人是叶家派来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匆匆下山去了。
丁灵等到二人走远，她等了许久，山间再无人声。
刚想出去，脑中有道苍老又满含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小铃铛，干咱们这行的，要能等，莫心急。”
丁灵一时想不起这声音是谁，却忍不住屏息顿足。
就听草间轻响数声，陈大海的声音传过来：“果然来了，叶家的手伸太长了。”
另一个声音丁灵没听过，那人只是轻叹一声：“走吧。”
等四周再次安静，丁灵才缓步走到石洞前。
结界阵法已破，她顺利进入洞中。立在洞中，脑海一片空茫，什么也想不起来。
抬手抚向崖洞石壁，触手一片平滑，耳畔隐隐响起潮起潮落声。
就在她迷惘之际，鼻端竟闻见海水的腥咸气，顺着气息，见到洞中石壁角落，生着几团毛绒绒的细草球。
几团草球暗夜之中自带莹莹绿光，这地方竟生有高品阶灵植！
那几个人是不仔细错过了？还是不认识？
应当是不认识，那本教材，叫什么《灵植大全》的，没有这类草球。
丁灵不及细思，立时蹲身摘取，把这些草药放进她偷偷藏起的透玉药瓶内，又将透玉药瓶放进姚贝贝那只粉光闪闪的低阶乾坤袋里。
做完这些，她飞快下山，回到校医院时，小许护士房间里正传出电视剧片尾曲的声音。
草球一共六株，没有炼药丹炉，这草药就只能干嚼。
丁灵站在病房浴室镜前，取出一株，将草上湿泥洗净。
把这团毛绒绒的草球塞入口中，草球嚼出草汁，清苦之中自带一种草药香气。
丁灵一滴都不舍得浪费，尽数咽下，草药顺着喉管往胃袋中落。
她倒卧在床上，只觉灵府之中有团团热气蒸腾。
第二天早上，小许护士打着哈欠推开门：“吃饭吃药了，今天食堂蒸红枣糕，我给你多拿了两……”
话音还没落，她就吃惊地睁大了眼。
丁灵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她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口中不住吐出团团热气。
山间温度低，夜里只有十几度，要盖厚被子才不着凉，她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丁灵干脆摇头：“我也不知。”
小许医修修为有限，她查不出来的。
许护士用仪器检查半天，确实啥也没查出来，硬壳还是那个硬壳，壳底下的肉还是没有再生的痕迹。
但她检查的时候用酒精棉花给丁灵消毒，酒精棉花擦过的地方，肌肤上的铁黑色褪了大半。
她把丁灵推到浴室去冲澡，还贡献出自己的美白沐浴露：“多用点！多搓几次！”
丁灵打开花洒，热水自头顶浇下，滑过皮肤，浅黑色的水直往下淌，身上肌肤肉眼可见的白了一层。
等她出浴室时，小许护士眉开眼笑：“这么看平时喝的药还是有效果的！再养几个礼拜你就能好了！”
姚贝贝下了自习课来看丁灵，进门就张大了嘴，原来她是黑的，现在是灰的，头发眉毛还是没有。
从一种古怪，变成另一种古怪。
其实丁灵刚来夏令营的时候，因为皮肤雪白，人又长得很清秀，不说话时很温柔的样子，好几个男生在背后偷偷打听她名字。
第一次小考之后，打听她的人就更多了。
南极州小山村里出来的，怎么可能跟叶一白并列第一呢？
但后来……就没人打听了，丁灵那张嘴，无差别扫射一切，男女全不放过。
白不白的，丁灵没所谓，她变白是因为高品阶灵植起了效，清浊除晦，将她身体内的杂质清出去了。
可惜只有六株，至多强健体质，不能脱胎换骨。
“你昨日不是说，专家组要来吗？”丁灵对这个专家组十分好奇。
“已经来过了呀。”
山顶秘境的守护阵法完全被破坏，连封存再研究的价值都没有了。专家组的鉴定结果一出来，学校就发了《告家长书》，还联合电视台发了新闻。
姚贝贝打开了电视机，午间新闻里正在放送。
“……据专家们考证勘探，此处A级秘境存在已经有数万年的历史，专家们还在山洞石壁上找到了疑似海底动物的遗骸……”
“目前并未发现有传说中石葫芦的痕迹。”
新闻里一句也没提到这次秘境塌方事件中还有受害者。
宿舍里的女生们都说，肯定是叶家出钱平事了。
姚贝贝拆了个法式小面包，塞到丁灵手里，她忍住了不吐槽，只继续说新闻：“专家小组也没搞明白那天那道雷是怎么来的。”
新闻里是压根没提，告家长书上倒是含糊了两句。
这不是姚贝贝看出来的，这是成露在宿舍里说的。
丁灵抿唇不语。
雷是怎么来的？雷她自己也不知道。
“对了。”姚贝贝观察着丁灵的脸色。
她啥也没能看出来，丁灵白是白了一些些，眉毛还没长出来，她以前从没想过眉毛对人的表情影响能有这么大。
“怎么？”
“叶一白回来了。”
丁灵眼皮微抬。
要杀了他吗？她再一次询问体内那缕残魂。
没有回应。
对方虽不答她，丁灵依旧很客气地道：既借了你的身壳养魂，总要偿你些什么。你何时要，我何时杀。
当务之急，是修补灵根。
这几日，她每到夜晚月光大盛之时，都会服下一团球草。以太仓为炉，以灵力为柴，炼化灵植中的药性输送到灵府之内。
夜半时分，通身火热，每夜能会汗湿一床被褥。
小许医修并无不耐，预备新褥新毛巾，指着病房里另一张床说：“你要是半夜出汗醒了，就洗个澡再睡。”
浴室里也准备了好几条换洗的毛巾。
丁灵每回洗澡，都能洗掉一层黑灰，原本浸入肌骨的铁黑色一夜一夜慢慢淡去。
刚被雷劈时，她看着就像具焦尸，这几天瞧着颇有人形了。
宋教授从医学大会回来，拿出厚厚一叠治疗意见，她把丁灵的病例分享给了大会上的专家教授。
他们中有感兴趣的，开会间隙就一起讨论治疗方案。
灵气复苏初期，有灵根的人们慢慢察觉到自身体质被改变。经过了漫长的摸索，才有现代修仙医学这门学科。
灵根是没办法恢复了，脑损伤还是可以治的。
夏令营还有最后两天，陈大海到宋教授的办公室：“还有两天就要回学校了，依您看，能不能让她参加日常学习活动？”
比如听听文化课，再比如自己去食堂吃饭这类最基本的日常活动。
宋教授想了想，孩子也不能就这么住在校医院。
“可以是可以，就怕她自己不愿意。”
陈大海也怕丁灵顶着这付样貌自卑，不肯融入到同学中去。
他虽然是教导主任，但他最怕的就是跟这群十六七岁的女孩们谈话。
打了半天的腹稿，找丁灵谈了一次。
“夏令营就要结束了，你以后去了学校也是要正常上课，正常参加日常活动的。咱们不能说，啊，因为你受了伤，因为现在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好，就自我隔绝在同学们之外。”
丁灵的人缘肉眼可见的不太行，她伤了这么久，只有姚贝贝来看她。
以前就没融入过集体，现在……
陈大海不希望丁灵失去正常人社交和生活的能力，宋教授说了，接触日常对她的脑损伤治疗是有好处的。
“所以，这个……咱们……还是要……”
“行。”
陈大海卡住了，他还有一肚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没说呢，这怎么才刚起了头，孩子就同意了？
真是个好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丁灵无所谓，让她去食堂吃，那她就去食堂吃。
这天中午开饭铃刚响，学生们乌泱泱冲进食堂，分别抢占一号窗口的酸汤凉面和二号窗口的红烧肉烫饭。
一中食堂预算充足，师傅们手艺不俗。
一号窗口的酸汤凉面汤底酸爽开胃，面上还码着薄切的牛肉，配上擦细的黄瓜丝儿，这个天气吃真是绝了。
二号窗口的红烧肉烫饭，汤汁浇在米饭上，用勺子一拌，米饭粒粒泛油光，不加肉光吃饭都能吃两碗。
丁灵到食堂的时候，凉面和红烧肉早已经抢光，百来号人打完了饭，正三三两两坐到长桌前吃饭谈笑。
“你们上午考得怎么样？下午就分班实操了，你们估计能分到几班？”
“我上午笔试考得还行，可A班才十个名额，勉强混个B班，C班D班也太差了点，我妈肯定得锤我。”
“哎，你们说叶一白错过这么多周考，他能分几班？”
“这还用说？他掐着点回来，不就是为了进A班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