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程哼哼唧唧时,太阳已经跃出云层,像一个圆圆的火球悬在空中,澄澈透亮,天空也彻底被橙黄的朝霞涂抹。
朝阳下是山川河流,上是无边穹顶。
程程形容不出来,却被这样的美景震撼,睁着圆圆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直到被陆平洲抱着转过身才回过神,在程蔓的指导下摆出V字,任由摄影师拍下照片。
看完日出,程蔓他们上午一直在房间里补觉,没有再去其他景点。下午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的景区转了转,顺便去看了《庐山恋》。
《庐山恋》是八零年上映的,当时掀起过观看热潮,程蔓跟风拉着陆平洲去看过。
不过这部电影故事性高,隔几年再看一遍也不觉得枯燥,尤其是在庐山看这部电影,感觉挺奇妙的。
就有一点,这部电影里面有吻戏。
跟七十年代比起来,这时候的风气肯定是开放的,但跟几十年后比起来,大家思想又偏保守了。
当电影放到亲吻镜头,电影院里想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也不知道大家是在激动还是不好意思。
程程更夸张,男女主一亲起来,她就「啊」了一声,然后伸手捂住眼睛,不停地问程蔓:“完了吗完了吗?”
整一个掩耳盗铃。
看完电影,这段履行也到了尾声,一家三口吹着晚风散着步回去。
路上程程想起灶上拍的照片,问:“妈妈,我们拍的照片呢?”
“明天去拿。”
“去哪里拿呀?明天什么时候去拿呀?”
“明天早上你爸爸去拿,你不用管。”
小姑娘哦了声,又问:“我可以和爸爸一起去吗?”
“要早起哦,你不怕累?”
“我不怕,我要早一点看到照片。”
“为什么?”
程程嘿笑,却卖着关子不肯回答。
程程嗤笑一声,说道:“随便你,你起得来就去。”
说这话时,程蔓觉得程程是起不来的,却没想到小姑娘竟然让人刮目相看了一回,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催着陆平洲去拿照片。
程蔓没去,两天玩下来,她现在全身酸痛,实在懒得动弹。
在房间里躺到八点多,陆平洲带着程程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照片。
程蔓接过照片看完后问:“怎么才这么几张?你不是抱着程程拍了一张吗?程程自己还单独照了一张来着。”
程程凑过来说:“只有这几张啊。”
程蔓表情笃定道:“不可能。”胶卷都是要钱的,除非曝光洗不出来,否则摄影师拍了照片不可能不洗。
可这些照片都在同一个胶卷里,如果要曝光,大概率都不能用,再不连续几张不能用,而那两张照片的拍摄顺序并不连贯。
她拿着照片,抬头看看父女俩:“说吧,怎么回事。”
陆平洲摊手,神色十分坦荡。
程程则低着头,恨不得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程蔓明白过来,问道:“不喜欢那两张照片?”
小姑娘摇头说:“不喜欢。”
虽然猜到了,但程蔓依然很惊讶:“为什么不喜欢?拍照的时候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小姑娘撅嘴说道:“可是照片上的我好丑。”
程蔓:“……”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理了理思绪问:“所以,你今天这么积极地去拿照片,就是为了在我看到之前,把照片毁尸灭迹?”
程程沉默着不说话,陆平洲替她回答说道:“没错。”
程蔓:“那两张照片你是怎么处理的?”
程程伸手指向陆平洲:“我给爸爸了。”
后者给了程蔓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没有说话。
程蔓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她确实懂了,心想她闺女还是太嫩了,销毁照片这种事怎么能交给老爸呢?这不是把黑历史往爸爸妈妈手里送吗?
同时程蔓也很好奇,程程被拍得到底有多丑,才会干出想销毁照片这种事。
于是收拾行李时,在程程不知道的地方,夫妻俩进行了一次隐秘的交易,然后程蔓借口上厕所去了房间外面。
站在过道拆开陆平洲给的信封,刚看到里面的照片,程蔓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好在程蔓还记得照片的主人跟她只隔了一堵墙,很快忍住了笑容,继续看第二张照片,然后又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说呢。
程程的这两张照片其实被拍得不丑,就是有点五官乱飞,确实是孩子很想删除爸妈很想收藏的那一类黑历史。
所以看完后,程蔓果断将照片又塞进了信封,整理好情绪后回到房间,淡定地将信封递给陆平洲说道:“好好放着。”等程程长大再给她看哈哈哈……
结束旅行回到临江后,夫妻俩迅速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虽然启明星辅导的管理层已经基本确定,工作职责都有明确的划分,但开年工作任务重,就算程蔓是老板,也忙得不可开交。
而忙碌的空隙,程蔓还要抽时间给程程转学。
不过转学手续简单,这时候没有学籍一说,她打电话跟省军区幼儿园的老师说一声,再带程程到家属院这边幼儿园交费报名就行。
年前说到转学的事,程蔓还很担心程程到新班级没有认识的人,结果报完名到班级一看,同学全是她过年这段时间认识的人。
小姑娘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老师安排座位时,想当她同桌的人一抓一大把,其中男孩女孩都有。
程程倒没多犹豫,老师说完后直接伸手指向了新认识的朋友中,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小姑娘。
见闺女适应良好,程蔓也放了心,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三月份的前半个月,程蔓一直在忙续课收报名费的事。
在带课老师的待遇方面,程蔓从来都不吝啬,只要教得好,续课率维持住了,一学期下来她发的奖励比工资都高。
有钱就有动力,她给钱多,带课老师们上课也都很认真,一学期下来,大多数学生成绩都有提升。
因此新学期开始后,报一学期的课程优惠力度虽然没那么大,从摊下来月均四块,变成了只送一斤鸡蛋,但续课工作依然顺利。
截止到三月中,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家长交了一学期的费用。
换句话来说,上半年光这部分报名费,程蔓就收了将近八万,再加上按月交的报名费,还有去年没有提出来的利润,辅导班的账户里差不多有十万块。
只是这笔钱看着不少,但辅导班的开销也大,一个月差不多就要一万块,而且学期结束后,给老师发的奖金也是一笔大开支。
她想开分机构,步子依然不能跨太大,需要精打细算着来。但她也没必要像以前那样谨慎,辅导班如今势头正好,贷款并不难,只要她把握好其中的度,应该不会走到资金断裂那一步。
因此今年她想多开几个分机构,而且辅导班面向的群体不能再局限于高三学生,需要往低年级发展。
这次程蔓瞄准的是初三学生。
但考虑到成绩提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第一批报名参加辅导班的学生成绩尤为重要,针对初三学生办的辅导班,上半年肯定没法开业,所以程蔓上半年忙活的主要是针对高三学生开设的辅导班。
过去两年里,程蔓已经筹备了五家辅导班,现在做这件事已经可以算是驾轻就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了条理后,程蔓做事的速度提高不少,筹备分机构之余还能抽出时间办理贷款,以及看陆平洲怎么操练闺女。
过年时陆平洲说要当严父,当时程蔓不是很相信他能办到,但现在……她信了。
说操练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陆平洲忙完工作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闺女谈话,而内容主题是她的梦想。
众所周知,小孩子的梦想是会经常变的,可能今天还想当科学家,明天就想当医生,当老师了,他们的话不能当真。
而当飞行员,也只是程程众多梦想中的一个。
所以程蔓听听就过了,同时她以为陆平洲也一样,当时说要训练闺女都是在开玩笑,直到他主动提起这件事,她才知道他当真了。
当然在程蔓面前他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出门遇到危险吗?我现在开始训练她,教她练武,等她学有所成,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但程蔓没怎么信,拆穿道:“你训练她难道不是希望她以后能继承女承父业?”
陆平洲说得很冠冕堂皇:“我是开明的家长,她以后想从事什么行业,我肯定不会干涉。”
程蔓一脸狐疑:“你确定?”
陆平洲轻咳一声道:“干涉肯定是不会的,但如果她愿意女承父业当兵,我也会很高兴。”
程蔓了然,问道:“你打算怎么训练她?”
“先扎三个月马步,把体能提起来吧。”
一听要扎马步,程蔓面露犹豫,倒不是心疼闺女。
虽然她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得动弹,但未来几十年里拐卖事件会越来越多,骗子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她是很支持闺女练武的。
她就是有点疑惑:“你让程程扎马步,她能愿意?”
陆平洲回答得很豪横:“她不愿意有用?”
“难道你还能逼她?”
“说逼有点过了,最多叫软硬兼施…………”陆平洲特意强调道,“只要你不心疼,我肯定能治得了她。”
想到陆平洲平时宠闺女那样,程蔓还真想看他怎么软硬兼施,痛快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心疼。”
夫妻俩沟通好后,陆平洲就去找程程谈话了,从梦想着手,提到她上次说要当飞行员的话,再引出训练的事。
都说当兵的心眼实,其实真未必。
至少能当上军官的,都不会是实心眼,说话做事都很有自己的套路,真要直来直去,手下那么多人要怎么管?
所以,虽然陆平洲很少在家人面前用套路,除非是床上的时候,但那不代表他不会,忽悠个五岁的小屁孩对他来说不要太容易。
程程就被老爸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续的训练计划。
程蔓在旁边看着都有点不忍直视,吃完晚饭后难得没有催小姑娘去洗澡睡觉,而是让她看了会电视,疯玩到了晚上九点半。
毕竟过了今晚,水深火热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小姑娘却毫无知觉,睡觉前充满期待地问:“妈妈,明天晚上我还能看电视吗?”
“这要问你爸,咱们家现在他做主。”
“那我可以现在去问爸爸吗?”
“可以。”
小姑娘闻言掀开被子,出去找到陆平洲,重复问出刚才的问题,又强调说:“妈妈说我们家现在你做主。”
陆平洲听后说道:“你十分钟内上床睡觉,明天准时完成我布置的任务,晚上可以看半小时电视。”
程程顿时欢呼起来,转身跑到床上,掀开被子躺好,闭上眼睛大声喊道:“我睡着啦!妈妈你快出去吧。”
见到闺女这么积极,程蔓退出房间后就向陆平洲竖起了大拇指:“教女有方。”
陆平洲也不谦虚,微笑着道:“一般一般。”
夫妻俩前后脚回到主卧,程蔓刚带上门,就被陆平洲圈在了怀里,听他低声问道:“程程说,你说咱们家现在我做主?”
程蔓抬眼:“这不是咱们商量好的吗?”
“那我是不是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结婚那么多年,程蔓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深层意思,翘起唇角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让你主动点。”
“主动干什么?”
“亲一亲我。”
程蔓诧异挑眉:“只是亲你?”这不像他啊。
“唔,亲的范围可以扩大点。”
是他的行事作风了。
程蔓靠回门板,似笑非笑地问:“扩大到哪?这里,这里…………”边问边伸手滑下去,“还是这里?”
陆平洲气息渐渐沉重,低头贴向程蔓脸颊说道:“都行。”
“行你个头!”程蔓伸手掐了他一把,“咱们家你做主是没错,但房间以内我做主,今天晚上,你睡客房去!”
虽然盘算落空,但陆平洲脸上不见失望,只说道:“客房只有床板,没办法睡吧。”
程蔓呵呵:“你不会自己铺床?”
陆平洲睁着眼睛说瞎话:“今晚我确实不会。”
“不会你就睡床板去。”
“那不行,现在倒春寒,睡床板容易感冒,虽然我自己无所谓,但你和程程看到我生病得多难过啊。”陆平洲一本正经地瞎扯,“为了不让你们心疼,今晚我说什么都不能睡床板。”
程蔓忍不住笑,嘴上却说:“自恋,谁心疼你了。”
“谁笑了谁心疼我。”
程蔓立刻收起笑容,但她嘴角刚下来,陆平洲就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将大拇指按在她唇角,往上一提道:“看,你笑了。”
这下程蔓是真的笑了,她磨着牙说:“我觉得,你今晚可能是真的想睡床板了。”
陆平洲:“……”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明天见……
新的一周是在程程的嚎啕大哭中开始的。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训练, 而是她早上有点起床气,只要不是自然醒,早上都会嚎一阵子, 声音大小跟她被叫醒时的清醒程度呈反比。
今天她被叫醒的时间比平时早,所以嚎得更大声。
但这也不是说她愿意训练, 事实上她脑海里是完全没有相关概念的, 她以为爸爸叫她起床是因为快到上学时间了。
所以刷完牙洗完脸从浴室出来,没看到程蔓时她还挺纳闷,问道:“妈妈呢?”
陆平洲说道:“妈妈在睡觉。”
“妈妈怎么还在睡?”
陆平洲没解释原因,只道:“妈妈昨天睡得晚, 让她再睡一会。”
程程撅嘴:“那我的头发怎么办?”
“我帮你扎。”
程程眼里露出几分嫌弃,捂着脑袋后退道:“我不要,爸爸扎的头发不好看, 我要妈妈帮我扎头发!”
虽然陆平洲也知道自己扎头发的水平不行,但被闺女这么嫌弃……好像也差不多习惯了。
陆平洲神色平静道:“我先帮你扎起来,待会你妈妈起来了再让她帮你重新扎。”
“真的?”
“真的。”
“那……”程程勉为其难道,“好吧。”
其实陆平洲扎头发没那么糟, 动作也很轻柔,只是他在这方面没有程蔓那么多巧思, 会的发型就两个, 马尾和粗辫子。
跟其他爸爸比起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可谁让跟他做对比的是程蔓呢, 他被闺女嫌弃也不稀奇。
因为程蔓睡醒后, 程程这头发还要重新扎, 陆平洲也懒得费事, 直接给闺女扎了个不高不低的马尾, 便带着她往下走去。
下到一楼,程程习惯性地往餐厅去,但身体还没完全拐过去,她的头发就被老爸给拽住了:“你去哪?”
程程连忙停住脚步,用手按住头发,抬头一脸疑惑道:“吃饭啊。”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我们昨天说好从今天开始训练。”
程程眨眨眼睛,仰头开始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看清她脸上表情的变化,陆平洲说道:“既然想起来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程程连忙问:“训练要做什么?”
“先围着家属院跑一圈吧。”
程程猛地停住脚步,咽了下口水仰头问:“跑、跑一圈?”
陆平洲低头,明知故问:“难道你想跑两圈?”
小姑娘连忙摇头:“我不想!”
陆平洲嗯了声,冲院门外抬了抬下巴道:“那就开始吧。”
跟闺女天刚亮就被从被窝里挖出来不同,程蔓这天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擦水乳时,她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边拍脸边转过身,就看到程程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她的路线,本来应该是直奔大床的,但可能是途中看到了程蔓坐在梳妆台前,就绕过了床,边跑边喊:“妈妈!”
程蔓拖长声音:“嗯……”
一喊一应,小姑娘就跑到了程蔓身边,凑到她脸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说:“妈妈擦的香香好香!”
“你的香香不香吗?”
“香!”程程说着想起来,拍了下脑门说,“对哦,我今天还没有擦香香呢!”边说边往外跑。
程蔓见了连忙说:“你先洗脸再擦香!”
“知道啦!”
看到程程身影消失在房门外,程蔓摇着头坐回来,继续往脸上拍乳液,这次也是刚上脸就有人进来。
进来的是陆平洲,他鬓发湿漉漉,脸上也有些许水渍,显然洗完脸刚从浴室里出来。
看到他,程蔓笑着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
“只跑了一圈。”
“我说程程怎么这么高兴,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她这是跑完了。”陆平洲笑,“跑步的时候没精打采,一回来就有劲了。”
程蔓也笑,又问:“你不是要训练她扎马步吗?怎么跑完就直接上来了?”
“先让她适应一段时间吧,先把圈数加上来再扎马步…………”陆平洲半开玩笑道,“不然怕她哭。”
扎马步看着不用动弹,实际上很考验体力,比跑步费劲多了,上来就这个难度,他怕程程扛不住。
程蔓了然:“温水煮青蛙是吧?”
陆平洲坦然道:“差不多。”
两人聊着天,话题中的「青蛙」过来了,走到程蔓身边说:“妈妈我洗完脸啦!”
程蔓转头看了眼程程脸蛋,干干净净白里透红,点头道:“行,你去擦香香吧。”
程程却没有走开,「当当当」举起两只手:“我把香香带过来啦!”
边说边拧开瓶盖,用力挤出一大坨往脸上抹,抹完还准备挤,程蔓看到连忙道:“够了,不用再挤了。”
程程哦了声,将香放到梳妆台上,张开双手往脸上抹。
等程程擦完香,程蔓也完成了护肤的最后一项,带着程程回她房间,给她重新梳头。
将程程头发拆开后,程蔓没有立刻梳头,而是先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感觉有点黏黏的,问道:“要不要给你洗个澡?”
“为什么要洗澡呀?”
“你刚才跑步不是出汗了吗?”
“可是汗已经干了呀。”
程蔓问:“干了不还是黏黏的吗?你不觉得难受?”
小姑娘用力摇头:“不难受!”
程蔓:“……”行吧。
给程程重新梳好头,戴上粉粉的花,外面传来了王芳的声音,告诉他们早饭已经做好了。程蔓听后拍了拍程程的肩膀,让她先下楼,自己则留下将发圈等物品收拾好才走出去。
刚出次卧房门,程蔓碰到了穿戴整齐从主卧走出来的陆平洲,也随口问了句:“你出门前要不要洗个澡?”
“不用,我刚才没出汗。”
“你没跑步?”
陆平洲反问:“你觉得就程程那速度,我需要跑步?”
那倒也是。
程蔓闭上嘴巴,跟陆平洲一起下楼。
早饭吃得比较简单,主食是粥,菜有三盘,一盘王芳自己卤的牛肉,两盘青菜则是现炒的。
其实跟住在临江大学外面的时候比起来,这早饭都算丰盛的,因为那时候陆平洲每天天刚亮就要出门,家里就三个人吃早饭,其中还有个孩子,所以通常王芳早上只炒两个菜,毕竟多了也吃不了。
升上副师后,陆平洲要管的事情虽然更多,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盯训练,早上八点前到部队就行,所以家里吃早饭的人多了一个。
陆平洲又是个一米八多青壮年,饭量比母女俩加起来都大,搬回家属院住后,早上炒三道菜成了标配。
但他们也不总喝粥,一星期总有两三天,程蔓会想换口味,早饭去食堂解决,所以王芳也不是每天早上都要这么忙。
吃过早饭,陆平洲匆匆出门。
程蔓则带着程程上了楼,母女俩各自检查了下自己上班/上学要带的东西,确定没问题后也出门了。
七点到八点是家属院里人群活动的几个高峰之一,独栋这边人还少些,等走到楼房那一片,基本走两步就能碰到人。
等到幼儿园,已经有七八个人跟母女俩并行。
这些人都是大人带小孩,前者跟程蔓边走边聊,后者跟程程说说笑笑。
等走到幼儿园门口,几个小孩停住脚步,陆续跟家长挥手道别后走进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几名家长也各自散了,有人回去忙家务,也有人上班的单位就在家属院,需要出去坐公交的只有程蔓一个人。
但出家属院后,程蔓遇到了熟人,走过去笑着喊道:“吴主任。”
吴舜玉正站在路边低着头看资料,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程蔓脸上也露出笑容:“你怎么现在出门?”
“我平时都是这个点出门,刚送程程到幼儿园。”程蔓回答完又问,“您这么早是要去哪?吃早饭了吗?”
“我吃完才出来的。”吴舜玉说完又道,“上午有个会议,得早点过去,你这是要去哪?顺路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坐车。”
程蔓说了个地址:“应该不太顺路。”
吴舜玉在临江生活这么多年,江对面不好说,这边都挺熟的,回想了下说道:“是不太顺路,你是在那也开了辅导班?”
程蔓说道:“在筹备,计划五月份开业,最近在装修。”
“这样……”吴舜玉思索着问,“你今年打算开几个辅导班?”
这问题虽然没到商业机密的程度,但如果是一般人问,程蔓肯定不会告诉对方。可吴舜玉是她的老领导,过去那些年一直对她很好,所以她只犹豫了一瞬便说:“计划开五个,其中三个招收高三学生,两个招收初三学生。”
吴舜玉点头:“你这个辅导班开起来后是不是要招人?”
“人肯定是要招的,带课老师和招生老师都要…………”程蔓意识到了什么,停顿片刻问,“您想给我们辅导班介绍人?”
吴舜玉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确实想问问你们辅导班有没有岗位接收军嫂。”
程蔓犹豫起来:“这……您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这几年国营厂效益不是都不太好吗?很多单位原有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更空不出岗位对外招聘。”
吴舜玉叹气道:“本身这两年军嫂的工作就越来越不好安排,大院里的这些单位又不景气,现在都是靠部队拨钱在撑着,要是哪天上面不给支持了,这些军嫂的去处都是问题。”
程蔓思索着说:“所以部队开始鼓励军嫂创业?”
“总要给她们一个出路。”吴舜玉说道,“大院外面那些店铺,基本都是军嫂开的,里面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军嫂。”
程蔓点头道:“我之前有注意到。”
“但跟军嫂人数比起来,岗位还是太少了,军嫂们也不是个个都有创业能力的,大多数人都是老实人,只能挣个死工资。”吴舜玉说道,“我作为妇联主任,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联系各类单位,看能不能多争取一些岗位。”
虽然程蔓在妇联待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吴舜玉是个正直且具有奉献精神的人,这些年里,她也一直在努力为军嫂们谋福利。
她敬佩着这样的人。
但她没办法因为敬佩而直接答应吴舜玉,敞开接收军嫂。
她倒不是嫌弃军嫂,她自己都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呢,而且她知道绝大多数军嫂都经历过漫长的等待与分居,才熬到夫妻团聚。但就是这样,未来几十年里,她们对于家庭的付出,依然会比普通人多很多。
只是何群体都有好人和不那么好的人,在工作上也有勤奋和不勤奋的人。
而给军嫂安排的工作,大多数都跟铁饭碗差不多,只要不是人品有问题,或者干了特别过分的事,就很少会被开除。
所以有些军嫂会趁上班时间摸鱼做自己的事,尤其被安排到供销社粮站这些单位上班的军嫂,上班时间打毛衣做针线是常有的事。
作为顾客,程蔓是无所谓军嫂们摸不摸鱼的,但转换身份成为老板后,这样的员工说实话她不是很想要。
虽然妇联和军属安置办安排的人入职前,会有面试等流程,但多的是人面试时表现良好,入职后浑水摸鱼。
谁也不能保证,程蔓招进来的军嫂中会不会有这样的人。
其实把这样的人招进来的都好说,最怕的是发现这人干活不认真后,她还不好开除对方。
部队这地方人际关系有时候也挺复杂的。
启明星辅导是她的心血,里面的每一个员工都是她基于辅导班未来发展,经过慎重考虑录取的。
她不想在一群辛苦工作的人中,多一个靠关系进来的蛀虫。
程蔓知道吴舜玉性格直爽,就没拐弯抹角,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当然,她用词没那么直接,非常委婉。
吴舜玉听后说道:“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你看这样行不行,后期安排人的时候我跟你一起面试,录谁不录谁,你决定,我去谈。如果录取的人工作不认真,你直接告诉我,开人这件事我来办。”
“行是行……”程蔓拖长声音道,“但这事军属安置办的活吧,您能保证一直由您负责对接吗?而且万一梁司令哪天高升了,这对接的人是不是要换?”
吴舜玉笑了:“放心,现在政策变了,国营单位的人员安排还是由军属安置办来,私营单位哪边谈来的,就由哪边进行人员安排。”
军属安置办和妇联是姐妹单位,但之间也有竞争关系,妇联谈好的单位让军属安置办来负责人员安排,不等于把到手的功绩白让给竞争单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