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郁久霏想一步步慢慢来,正如沈西聆中午说的,他们在这个地图里,时间有得是。
现在医院决定采用疲劳来控制所有玩家的行动,这跟在监狱和网瘾学校的做法是一样的,看似没有用催眠、心理暗示等明显手段控制,其实在长时间的疲劳下,人的心理防线已经一再后退。
既然医院不讲道理,郁久霏也不想跟它慢慢来,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郁久霏最先想到的是,所有护士一再强调的“金主爸爸”,显然,私人医院贴心的服务以及高昂的医疗费用,让普通民众难以到私人医院治病,在住院的估计都是有钱人。
而有钱人往往信点不那么科学的东西,与节目组的追求冲突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迷信的不是嘉宾。
一个医院想要维系下去,刚需是病人,当病人都走光的时候,哪怕他医疗服务再好,也没什么用了,毕竟人家是来治病的,不是来找死的。
之前出了不少次意外,东湖市私人医院依旧存在,是因为它有器官源,不想死的富人哪里出了问题肯定希望换个新的、好的继续用。
等到医院出事比例大到病人都无法骗自己说医院医术好、是死者自己命不好的时候,这家医院就完了。
东湖市私人医院的底气在哪里?
其一是源源不断供应的新鲜器官,其二是提供了大量金钱的富人病患。
闹鬼跟死亡,可以直接让病人怀疑起医院的能力来,哪怕闹鬼是假的,一个连闹鬼传言都解决不了的医院,留着有什么用?
郁久霏慢吞吞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沈西聆听,总而言之,医院需要连续不断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怪事和传言,而且做这些事的时候,最好不会被发现。
沈西聆大概听明白了郁久霏的意思:“你是想制造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引起楼上那些非富即贵病患的注意?”
“对,我想了一下,具体从哪里开始,抓阄吧。”郁久霏扫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才上班,拿出小本子开始写医院住院部的每个科室跟病房,写完后嘀咕着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
最后被点到的是五楼单人病房,那层楼住的病人不算大富大贵,家底却也殷实。
郁久霏看了眼监控,忽然问楼十一:“十一,我在的时候,你有控制监控吗?”
楼十一回到:“控制的,我尽量把你的特殊行为给抹除了,无论他们怎么修复,都不可能看出来你有小动作,放心吧。”
然而郁久霏说:“不要完全抹除,留一点……拼接痕迹,不止我,所有人都是,你看过那种恐怖片吗?就是做出那种,突然少了一段的特效,如果你不太熟练的话,可以转接给我,我会——啊,我需要个PR。”
当年在学校里,郁久霏的选修科目里还有PS跟PR,前者用来做网页设计,后者用来做app的PV或者动画,后来她还接过一段时间的视频剪辑工作,不过那玩意儿爆肝钱还少,不打算当主业的话,实在划不来。
网上都说什么百万剪辑师,其实真不可能花这么多钱请一个新人,艺术类工作永远要讲天分、运气、时间,郁久霏穷得很,没有底气跟条件去等自己变成百万剪辑师。
做不到最好,基础还是靠谱的,只要有网,郁久霏可以剪出任何自己想要的效果。
楼十一想了会儿,回道:“我没怎么导入这部分数据,我先下几个T的恐怖片观摩一下。”
每次跟郁久霏一起,楼十一都能感受到自己知识面的贫瘠,人类怎么可以学习那么多的东西?真的不会累死吗?
郁久霏微微点头,闭上眼继续思索下一步计划:“然后,一号,我需要两到五个假人,不用有脸,随便捏个人形,高矮胖瘦不一,头发长短不同,让自私先生随机组合,不要捏脸,这大概需要多久?”
“半小时,他要研究一下怎么组合达到最吓人的程度。”沈西聆无奈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最后自私做出来的东西,估计鬼见了都得跑。
“那等他做完吧,之后一号你自由活动,休息也行,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了,或者你要是感兴趣,去散布谣言也行,但是你记得啊,每次说完,你都加一句‘听说的’,别让人觉得是你在传。”郁久霏担心沈西聆不会传谣言。
沈西聆笑了下:“放心,这个事情我很擅长,三十二号末日地图,不就是一个流传广泛的谣言吗?”
既然沈西聆有基本功,郁久霏就放心了,时间还剩二十多分钟,她去了值班室睡觉,被医院这么高强度地压迫下,整个人比在火车站还累,那时候熬大夜也没问题,在医院里,却必须见缝插针地休息。
到了上班时间前五分钟,楼十一叫醒了郁久霏,让她赶紧出去上班,因为其他护士跟护工已经到位了,好像就在等郁久霏一样。
郁久霏醒来揉揉眼睛,一边起身一边问:“一号呢?”
“他在天台,做好人偶后他会把遥控器给你送来。”楼十一在口袋里轻声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看恐怖片了?”郁久霏听出来了,随口问了下。
楼十一没否认,说蛮好看的。
提前两三分钟打卡上班,谁都挑不出郁久霏的错处,晚上值班的人少,压力有所减轻,不过每次郁久霏想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护士跟护工肯定又走过来了。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郁久霏不用去打扫厕所,那有另外的阿姨,偶尔会才路过那边。
沈西聆就在男厕所里等郁久霏,看到她从外面路过,直接从厕所里扔了五个遥控器给她,还附赠一张厕纸信。
皱巴巴的厕纸上写着:自私一口气做了五个,越胖的头发越短,然后有一定的恐怖谷效应,不建议亲自查看,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了,如果你还想去停尸房太平间冷冻柜,让楼十一喊我一声。
看完,郁久霏折叠几下,转身进入厕所,跟里面的阿姨打了个招呼,进了隔间,假装呕吐了一顿后,将纸丢进马桶里,直接冲走,一点痕迹不留。
郁久霏转身打开隔间门,猛地看到站在门外的护工阿姨,她吓得差点滑倒,好歹想到厕所里多脏,硬是扶着门板站稳了。
“阿姨你吓死我了,怎么站我门外啊。”郁久霏拍着自己的胸口走出来,眼眶都吓红了。
阿姨没出声,等郁久霏去洗手的时候靠过去:“你不舒服啊?肚子里有东西了?”
一开始郁久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茫然地从镜子里与阿姨对视:“什么、什么肚子里有东西了?”
见郁久霏这模样,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阿姨是过来人,不用瞒着我,有孩子不能太辛劳,你自己注意吧,医院啊,是最容易流产的地方了,我见过好几个护士,把孩子给累没了,你也小心。”
说完,阿姨就继续打扫去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冲在郁久霏手上,冰凉刺骨。
郁久霏缓缓收回手,感应水龙头自动停水,擦手的纸就在旁边,还有烘干机。
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出厕所,郁久霏推着自己的小推车继续去工作,穿过走廊时小声说:“忘记跟一号说,记得做个小孩儿了,这住院部里,孕妇跟婴儿应该不少呢。”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郁久霏的睡觉时间,她困得差不多几分钟就得打一次哈欠,路过的护士看到她这样子,就过来说:“你第一次值夜班吧?”
“啊对,我也是刚来呢。”郁久霏挺直了腰应声。
“食堂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你去买杯咖啡喝,这一晚上还长着呢。”护士指了指食堂的方向。
郁久霏纠结地说:“可是,我得工作啊,现在不是休息时间,我去了会不会算是擅离职守啊?”
闻言,护士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就你们这些来当护工的,哪里有什么擅离职守啊?一直打哈欠也难看,谁管你们是不是去买咖啡了,没垃圾收的时候,不就跟休息时间差不多吗?”
护士说完就走了,郁久霏停在原地继续等下一轮替换垃圾袋。
等护士走过拐角了,郁久霏小声嘀咕:“我敢说,我只要过去,今晚被辞退的就是我了。”
楼十一发出微弱的声音:“嗯,她就蹲拐角后面看你呢。”
一般的玩家听到这种话,在疲惫的驱使下,肯定抱有一种侥幸心理,就过去买咖啡,被护士发现,要么把护士杀了,要么就得被辞退。
郁久霏垂下视线,推着小推车去注射室,假装没看见拐角后暗中观察的护士。
注射室晚上比白天冷清一点,不过依旧有三四个护士在配药水,那些药水是送到楼上病房里的,一些病人得吊一整天的药水,晚上会换一些药效平缓的,有些病人不能换,打完一瓶就得续上,护士夜班就是得守整夜,防止病人出事。
收拾完一轮垃圾袋,一个年纪很小的护士跟郁久霏打招呼:“姐姐你是第一次守夜吧?”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呀?”郁久霏好奇地问。
“你看起来就很累,我们习惯了的人啊,晚上都精神奕奕的。”小护士笑嘻嘻地说,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郁久霏笑起来,点点头:“确实,我平时习惯这个时间睡觉,我先去倒一下垃圾,满了,你们忙。”
废品处理室里的护工阿姨依旧在工作,这一刻,郁久霏怀疑她是机器人来的。
跟阿姨打过招呼,郁久霏出来准备去进行第二轮巡视,晚上医院关了很多灯,走过通道的时候,像走在恐怖片里,恶鬼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抬手就准备给她一爪子。
郁久霏好奇地问楼十一:“楼十一,那个废品处理室里的阿姨是机器人吗?怎么每次我过去她都在啊?这么干活真的不会猝死吗?”
这种工作强度,感觉已经是在消耗人的生命了。
楼十一回道:“不是机器人,我看了她身体数据,确实处于消耗状态中了,这么长久下去,估计没多久就会死亡,而且她有癌症,不休息还拼命工作,像在烧命赚钱。”
闻言,郁久霏皱起眉头,回头看了眼通道尽头的废品处理室:“阿姨她……还有癌症吗?”
“你帮不了她,别回头看了,这么辛苦,明显她没有钱可以做手术,工作或许只是为了在病死之前,别饿死。”楼十一平静地说。
世界上太多这样的人,走在路上,白发苍苍还工作的老人,抓十个有九个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没钱,谁家儿女能让生病老人出来工作呢?
郁久霏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打扫另外一个区域的护工阿姨身边去,笑着跟阿姨打招呼:“阿姨,您吃糖吗?晚上不好熬啊,吃点巧克力提提神。”
护工阿姨看着郁久霏手里的糖纸,拿了过去:“工作时间别嘻嘻哈哈的,这回就给你个面子啊。”
贿赂成功,郁久霏笑得更真诚些:“我明白的,这不是想着我既然有糖,就给大家分一分,对了阿姨,刚才我去废品处理室那,好像那就一个阿姨,白天干到晚上,这么辛苦,真不会出事吗?”
后面半句郁久霏都不敢大声说,小心翼翼地凑到护工阿姨耳边八卦。
护工阿姨随手把糖纸扔进了自己的推车垃圾桶里:“哦,你说那老太婆啊?她是医院照顾才让她过去收拾的,本来啊,那最少要有两个人,但是那老太婆穷,每个月还要吃药,所以她自己要求干完全天,一个人拿两份钱,其中一份用每个月续命的药换。”
“啊……可是,就算用一份工钱换药,她这么干,身体也扛不住啊。”郁久霏露出担忧的神色。
“账不是这么算的小姑娘,人活着永远就一件事,赚钱,没钱一天都活不下,谁不知道累啊?可停下来,就死了啊,哪怕今天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为了活着,他也会拼这个命,谁也不知道是自己先累死还是先病死对不对?”护工阿姨吃完了巧克力,推着自己的车车走了。
郁久霏站在原地看她离开,推车去另外一个方向,她明白阿姨的意思,世界上永远只有一种病——穷病。
没病没钱会饿死,有病没钱会病死,人控制不了自己死于什么疾病,但可以让自己尽量不要饿死。
得病不一定会死在今天,但没有钱吃饭,会死在三天后。
住到乡下的时候,郁久霏听村头的老头老太说八卦,他们说,活人住医院,死鬼路上行。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亡,每个人要死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来临,得病不一定死,但可能出门就被撞死了。
生与死,是命,人没有办法改变。
晚上十一点半,郁久霏又收拾了一轮,重新回到注射室,这个时间要去换药水了,护士们纷纷离开,推着各种药包药瓶乘坐电梯去病房给病人换药。
注射室里只剩年轻的小护士在哼哧哼哧挤营养液袋子,年轻,力气小没太多的技巧,挤半天袋子纹丝不动,葱白指尖上都挤出了血丝。
郁久霏看见了,忍不住说:“要不我来吧?”
小护士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手上的力气一松,药水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啊?不用了,这个很麻烦的,要是把袋子挤破了,我、我肯定赔不起。”
听她可怜兮兮的说赔不起,郁久霏忍不住笑了下,摘下手套过去,示范给她看:“没事,其他姐姐不在呢,我偷偷试试,这个不用废太大力气的,可以用巧劲,也可以用空气跟液体挤开,不要用手指去推,推不动的。”
啪一声,营养液混在了一起,轻轻松松成功了。
小护士眼睛一亮:“姐姐原来你还真会啊!太谢谢你了,你等会儿啊,这还有几包,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郁久霏重新戴上了手套,点头:“你试试,刚好你弄完了我把垃圾带走。”
看郁久霏轻松的样子,小护士好像找到了什么乐趣,也尝试让自己轻松做到,在学校的时候估计都没这么认真听老师讲。
一口气挤完了要用的营养液袋,小护士有种强迫症被满足的愉悦感,又处理了一些药瓶后把垃圾丢进垃圾袋让郁久霏带走。
小护士问:“姐姐,你当嘉宾之前,也是护士吗?”
“不是,我是写小说的,干我们这行,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得会一点。”郁久霏老神在在地说,仿佛一个世外高人。
处理完垃圾回来,一楼的护士们还没从楼上下来,换药时间,护工也得收拾,忙得很。
趁没人,小护士在注射室门口等郁久霏来聊天,她问:“小姐姐,你一天得打扫几次啊?好像来来回回打扫,感觉好累啊。”
郁久霏推着车停下,摘下手套,拿了一把巧克力给小护士:“给你吃,我这个比较简单,两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一轮,其他护工辛苦点,你呢,你要值班到几点啊?”
小护士抱怨说要通宵,还有医院不做人,讲究什么最好的服务,把人当生产队的驴来使。
抱怨一通后,郁久霏把话题拉到了废品处理室的阿姨身上,问小护士知不知道那个阿姨的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得晚,是听前辈说的,那个阿姨啊,以前有个女儿在医院当护士的,她能来工作,都是因为女儿的福利,后来她生病了,要求自己做两份工,医院也同意了。”小护士压低声音,八卦地对着郁久霏耳朵嘀咕。
“啊?有女儿还是护士的话,治病应该有优惠吧?怎么还让自己母亲辛苦每天做二十个小时的工作啊?”郁久霏不能理解,就算女儿没什么钱,应该也没到要工作这么久才对啊。
小护士四下看了看,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大半夜在医院里说这个不好,就是……那个嘛,没有了,所以才这样嘛!”
世人都觉得医院阴气重,天天死人,白天晚上都忌讳把一些话说出口,怕被脏东西给缠上,怕沾口业,所以尽量说得含糊一些,彼此心照不宣。
郁久霏听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啊,没了啊,那她有女婿吗?”
一般来说,女婿人好的话,还是会赡养岳父岳母的。
小护士顿了顿,给郁久霏一个眼神:“也、那啥了,殉情。”
这个发展郁久霏没想到,欲言又止,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要说她知道的、护士和殉情的夫妻,确实有一对。
郁久霏眨了眨眼睛:“那个……阿姨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家避讳,哪里敢在医院里说名字?不过我去检查登记表的时候,记得她跟医生聊到过一个名字,叫什么鱼?也可能我听错了,起名字很少有人带个鱼字吧?或者是雨水的雨?”小护士不确定,自己掰着手指数“yu”这个音调有几个字可以作为名字。
不等小护士数完,郁久霏忙说自己要工作了,等会儿护士下来看到她在这聊天,估计要把她辞退。
这部分的监控被楼十一抹去了,就算小护士后面去举报跟郁久霏聊天,也没有监控可以证明郁久霏站在那跟她聊天过,监控里还会显示,小护士在拿了郁久霏的糖后,一个人对着空气吃糖、说话,郁久霏给了糖后早走了。
去到无人的走廊里,郁久霏心跳有些快,伸手进口袋捏住楼十一:“楼十一,那个阿姨……是、是魏希鱼的母亲。”
昨天查到的档案里,吴明峎的妻子是魏希鱼,死于意外,案件至今没被侦破,没想到,魏希鱼的母亲,居然就在医院里工作,以吴明峎跟魏希鱼留给她的钱,就算生病,应该也够颐养天年。
且不说文忆会不会给吴明峎足够的安家费,吴明峎曾经给东湖市私人医院当护工,估计跟器官产业链有牵扯,钱肯定不少,魏希鱼又是多年护士,没有孩子,存款不会少。
这样的家庭赡养一个老太太绰绰有余,是什么让老太太顶着这样的身体还要坚持每天来医院工作二十个小时?
会不会,魏希鱼的死有隐情?
吴明峎已经为了这个真相死亡了,一个绝望的母亲,能够无视找到真相的可能继续苟延残喘吗?
郁久霏疯狂在脑子里思考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见尖叫声,走廊旁边就是窗户,那尖叫声直接把窗户都震动了。
“怎么回事?”郁久霏想过去开窗查看,结果发现窗打不开,周围灯光又暗,看不清是不是卡死了,“不是,这窗坏了?”
“不是坏了,这窗是电子锁,统一控制的,主控那边不开,所有的窗都打不开。”楼十一及时出声阻止了郁久霏用力,等会儿把人家窗拧断了,肯定要被辞退的。
郁久霏无语地放下手,退回小推车旁边:“这地方真是……算了,楼十一,刚才那声尖叫是什么?”
一个医院里忽然出现尖叫,实在难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一般医院里估计是肛肠科传出来的,可谁家医院大半夜还给肛肠科病人换药啊?这个时间来肛肠科的,估计都是急诊。
楼十一检查了一会儿才说:“有玩家死了,地下停车场,沈西聆在赶过去了,你先别急。”
又一个,完全是看不见人就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郁久霏想去帮忙,却想起来自己还没准备替身,晚饭的时候就应该让自私做一个替身人偶的,现在她连过去救人都做不到。
自责的时候,沈西聆忽然出现,他将一个新的遥控器给郁久霏:“郁小姐,你先拿着,自私复制了一个你,他会亲自控制,现在,你得跟我去一趟。”
“怎么回事啊?”郁久霏接过遥控器,刚才她还想需要一个替身人偶呢,沈西聆居然就送来了!
有人偶替代,郁久霏可以安心离开住院部,不过要小心别被发现,有沈西聆跟楼十一在,她相当于有了一个地图指引,乱跑都不会遇上巡查的NPC,也不会被监控拍到。
医院有个巨大的底下停车场,可以开进去大型货车那么大,因为有这个停车场,医院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大巴车来回接送人员,还有卡车搬运器材。
沈西聆就近找了个入口带郁久霏进入底下停车场,到达后他带着郁久霏去监控室附近,偷了张地图给郁久霏看。
“这个底下停车场看似只有门诊部楼下的部分,其实整个医院地下都有一层作为停车场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好像会进行猎杀活动。”沈西聆皱着眉头说。
郁久霏一一把地图复刻进脑子里,在脑海里自动替换成3D地图:“猎杀活动?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附近有人过来,沈西聆来不及解释,让郁久霏把地图还回去,带着人继续躲开。
在他们躲进角落之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过,他身上的皮肉都已经破破烂烂,后面跟着穿不同衣服的人,有保安、护士、医生、护工、司机、病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不同的武器,也不一口气杀掉被追的人,而是像猫玩老鼠一样,每一次都以打烂被追者的皮肉为主。
郁久霏看见了,想冲出去救人,被沈西聆拦住了,他摇摇头,在郁久霏手上写:“那个人,是一个想脱离器官产业链的人,这是仪式。”
说实话,自从来了这个副本,郁久霏觉得自己三观好像没有哪天是完好无损的。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她还是回精神病院吧……
等那些人尖笑着离开,郁久霏感觉自己脑袋都是麻的:“到底怎么回事?”
楼十一先回答:“这个地方是被拼成了地下停车场,主要是掩人耳目的,真正的停车场确实就门诊部楼下那个,剩下的地方停着的车,都是器官产业链要用到的车子,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他们的一个停车场而已,刚才看监控才发现,这个地方本身的用处。”
停着无数车辆的地下停车场里,一般用来玩猎杀活动,这个活动最开始,是一些病人有这个癖好,听说医院这边有活体器官购买,就出资建立了这个猎场。
顾名思义,猎场就是让病人狩猎的,他们都快病死了,依旧想寻找刺激,猎杀给自己提供器官的人,所以,猎杀的时候不针对致命位置,而是打皮肉,给予猎物最大的疼痛和残缺。
第一个疯狂病人这么做了之后,很快找到很多志同道合的病人,在他们的努力下,这个游戏逐渐影响了医院。
现在,猎杀游戏除了依旧给病人玩之外,参与了产业链的人想离开,同样需要经历这个游戏,活着逃出去的人,就可以被正式辞退,死在猎场里的员工,就是老天不愿意让员工走。
郁久霏听得脸色都黑了:“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吧?他们想杀离开的员工就直说,这么虐杀是什么意思?”
“不,他们真的会放人,只要员工能逃出去,而且,逃出去的员工,真的没有胆量再回来,也没有胆量……把真相说出去。”沈西聆怜悯地说出无奈的事实。
经历过猎杀的人,如果不是心性坚韧,确实无法再面对这种恐惧,甚至会产生心理阴影,这也是很多遭受暴力跟虐待的人一辈子无法走出来的原因,恐惧深入骨髓,剔骨也不能摆脱。
郁久霏闭上眼,倒吸一口凉气:“凭什么,他们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四个地图,一个比一个没有人性。
火车站里是强制自杀,北头村是摘取器官,芬芳小区是虐杀分尸,到了最后一个地图,居然还有更离谱的猎杀,人性底线在这条产业链里,一步步降低,本来郁久霏以为上一个地图已经足够低了,居然还可以更低。
沈西聆担忧地扶着郁久霏:“郁小姐,你没事吧?死在这的玩家,是后勤送货的,他不小心看错了指示标开进这片区域,直接就被杀了,他都没反应过来拿道具,不过如果是新人的话,人应该没事,至于想走的员工,伥鬼被吃,很正常的。”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虎吃掉的准备,他们一开始入了这个行业,本身就无法回头了,切半个手掌表决心都是轻的。
郁久霏冷笑:“正常,就可以出现吗?”
“郁小姐……”沈西聆无奈地叫了她一声,这种事,因为欲望而存在,当初低头进了行,就不是人了。
没钱了不想当人,要钱;有钱了,又想回去重新做人,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郁久霏抹了把脸:“现在先别跟我说话,我扔个色子,单数吃药,双数不吃,我顶不住了。”
作为一个圣母病,面对这样极端的环境,她确信,自己就算有头脑有能力,也依旧会在心理上先崩溃,这种剧情,她过不去。
色子丢到地上,几度翻转,最后是个三。
命数如此,老天都没办法了。
郁久霏没有任何犹豫,连沈西聆都没反应过来,手一抬,药就咽下去了。
“什么玩意儿你就吃了?”沈西聆一脸茫然。
“她刚才就把药拿出来了,估计什么结果,她都会吃下去的。”楼十一从口袋里爬出来,两只晶片小手在口袋边缘晃荡。
吃过药,郁久霏缓缓蹲下来,过了十分分钟,伸手过去把骰子捡回来,捂在手里摇晃两下,往下一丢,依旧是三,她抬头笑着说:“我会最基本的扔色子技巧,想要其中一个数字,相当简单。”
沈西聆缓缓后仰:“你还有多少技巧,是我们不知道的?”
郁久霏捏着色子塞自己兜里,站起身:“没多少了,走吧。”
“走?”沈西聆蓦地睁大眼睛,手指无措地指了指刚过去的猎杀人,又指了指出口,显然没明白郁久霏是什么意思,他有点怀疑,是郁久霏忘记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boss对副本内发生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的吧?”郁久霏回头看他。
沈西聆迟疑地点头:“是这样没错,可这地图导演进不来。”
听完,郁久霏闭了闭眼,一副很不想开口的样子:“我是说,你没见过我吃了药的样子,至少知道我在三十二号末日地图吃了两天药吧?总不能当时我利用圣母病脱困,你以为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