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的缝线歪歪扭扭,细看的话就显得有些残忍了。
花眠赶紧就要把这些小垃圾片收起来,季淮修眼疾手快,把那根闪亮的长针先拿了出来。
“大晚上的,别伤了眼睛。”季淮修有些无奈的说。
绣花做饭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她,但是看着这些已经缝了小半的小衣服,小小的,看上去实在是可爱的能让人心都化了。
花眠这下子连耳根都在发热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眼珠子一转连忙转移话题:“你消息倒是够灵通的,这才第二天就回来了。”
季淮修帮着她把东西放到旁边收好,又坐到了花眠身边,把人半揽进怀里,“原本早就该回来了,只是岳父自己不能回来,也不许我回来。”
花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的确是流云瑾的性格,幼稚又小气。
“他呀,肯定就是在嫉妒你。而且说不准他就是不想待在军营里,才想拿我做幌子回来呢。”花眠靠在他身上,笑着说道。
季淮修也点了点头:“嗯,我回去之后会跟他好好说说。光嫉妒是没用的。”
两人相视微笑。
流云瑾的嫉妒可不仅仅只是季淮修能够回来看媳妇儿,还有他媳妇儿不爱搭理他的事儿。
流云瑾在凤华那里吃的闭门羹,那可真是不少。
两人说了几句话,花眠又担心起前线的事情,不禁问道:“如今前线军营那边状况如何?那些西戎人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吗?爹他们能守得住吗?”
倘若天宗国真的不想在维持表面的和谐,执意要帮着西戎人对付碧落,那么这场战事估计会很难。
他们原先就曾知道西域不少国家都有参与其中,给西戎人提供粮草。
但那时候碧落并没有把西戎人和西域放在眼里,因为西戎人虽然勇猛,但毕竟穷啊!
实在是连饭都吃不饱了,才只能当土匪抢劫的。
既然连饭都吃不饱,那战斗力再怎么勇猛,也是无法持久的,只要碧落能够撑得过第一波,那么他们就很难组织起接下来的连攻。
可是有了西域提供的粮草,他们就能够维持的更久了些,但碧落仍然很有自信。
但是如今,碧落人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
因为天宗国是否会支援兵马,是最难以预料的。
如果天宗国一旦加入战局,那么,这对碧落来说一定是一场死战。
两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季淮修目光微垂,把人搂得更紧了一点,温声说道:“你现在保重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情自然有我和爹在外面,我们肯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相公,我想知道。”花眠低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不安心。你就告诉我吧。”
季淮修你扭不过他,只能实话实说道:“西戎国蠢蠢欲动,但是天宗那边估计还在试探,虽然有些送粮草的队伍过去,但是暂时还没有大部队过去支援。”
天宗国和碧落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和平关系,想要一朝打破,对于两个国家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天宗国的皇帝已经老了。
他的精力可能不足以支撑起一场战事。
可是谁也无法确定,他会不会为了在史书上多留下几个字,扩大本国的疆域,而参与一场要用无数人的鲜血性命来维持的战争。
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所以整个战场上是一种静默的紧张,像是被一张蛛网拉住的两端,也许稍有不慎,蛛丝断裂,战争就会一触即发。
花眠沉思片刻后说道:“前两日大锤帮着从别处请了些鳄鱼过来,我想着或许也能帮到些忙,正好你这次回来,就可以把他们带过去。”
季淮修点点头:“好。”
这么一来,哪怕是被流云瑾发现,他偷偷跑回来的事,也能有了一个不错的借口。
“不过不知道那些陷阱挖的如何了?我留在那里的虫子还够吃吗?要不然这次你也一定顺路带些吧?”花眠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看了季淮修的脸色。
几乎是瞬间冰冷。
花眠原来给那些穿山甲喂面包虫的时候,季淮修好奇也跟着去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它们围在一起,吃着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季淮修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那一瞬间立了起来。
实在是比什么脏污都要令人可怕。
可是那些穿山甲吃的贼香。
“你若是为难的话,我还是请人帮着送过去吧。”花眠见他这个样子,又赶紧的补充了一句。
季淮修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一并带过去就好了。”
“他们挖陷阱和壕沟的效率都很快,还配合着我们收割了不少人头。结果每次让我们先判断到那些人过来的方向都是靠了它们。”
一直在地下进行着挖掘工作的穿山甲,可比站高高的哨塔上的人还能够更先听到地面上传来的震撼感。
通过花眠教的方法,季淮修也能够和这些穿山甲们有着简单的交流。
比如通过爪子所画拉的方向,就能够知道那些西戎人的士兵从哪个方向过来?
根据震动声音大小,也能够判断得出他们的人数。
正是通过这种近乎作弊的方法,西戎人每次派过来的突击小队,基本上都被季淮修他们逐个消灭,只有极少数逃了回去。
花眠听见这些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看来老六还真是很有用处啊!那有时候打仗这种事情,也不是全靠猛兽的。”
“嗯,还有靠智取。”季淮修赞同的说道。
“不过你若是把鳄鱼它们带去,那可一定得记得它们缺不得水,最好再让它们隐身的壕沟里也放上一些水,别把它们给晒伤了。”花眠想起来鳄鱼的习性,赶忙说道。
季淮修顺手摸了摸花眠的头发:“我会记住的,你不用担心,这次我们肯定也能够打胜仗的。你好好休息,别劳累到了自己。不要太辛苦。”
寝宫里的灯火微暗,只有一点儿能让人看清楚路的光,带着微黄柔和的暖意。
花眠睡得迷迷糊糊的,却总还是有几分不太安稳。
就感觉到自己肚子上有一只手正在缓慢的抚摸着,大脑骤然间清醒了许多,一抬头就看见季淮修正望着自己,幽深的眸色柔和。
“怎么突然醒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季淮修顿时紧张起来。
花眠按住了他的手,声音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和柔软,“你怎么也没睡着啊?现在才两个多月呢,你摸不到的。听大嫂和娘亲说,等过几个月就能感觉到他踢肚子了。”
“他还会踢肚子?”季淮修也很惊讶,手上原本抚摸的动作就更加轻柔了。
能举得起石顶的手,在此刻像是触摸着一块豆腐,温柔的不敢用力。
“嗯,不过啊,那还得等好几个月呢。你现在还是赶紧睡吧。”花眠打了个哈欠,抱着他的腰又缩回了暖暖的被窝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睡得踏实,季淮修却依然没有闭眼,手指不自觉的抚摸上花眠柔软的长发。
心里面想的却是这场迟迟未曾开始的战事,西戎和碧落的这场仗就像一场已经看见了乌云的暴风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
但谁都知道,这场仗必然会打,就像暴风雨一定会来。
而战争和暴风雨终归是不同的,战争带来的伤害是持续性而不可预料。
这个孩子……
季淮修低下头看着花眠的睡颜,温柔恬静。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怀孕的好时机,但这是他的孩子,还是第一个孩子。
哪怕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此时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口火热。
这是他和眠眠的孩子。
夜色已经越来越深,窗子外面传来虫鸣鸟叫声,一声一声单调的歌唱着。
季淮修最终捞起花眠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印了下。
我会保护住你和孩子的。
次日早上。
白胡子老御医们对花眠的身体那可是极为重视的。
大概是和那群神神叨叨的巫医待得久了些,这群老御医们也开始对他们说的那些话耳濡目染,不自觉的就有些相信。
昨天给花眠诊脉的时候,几乎整个御医院的人都沸腾了。
因为,他们甚至觉得神女大人如同神明的恩赐,怎么可能会轻易怀孕呢?
虽然说他们碧落也一直自认为是神明的子嗣,但是这和花眠肚子里的孩子显然是不相同的。
因为以上这种种原因,所以他们来的有些早。
连早饭都根本没记得吃,就已经早早的守在了红林馆的门口。
苏卿兰可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同时也十分关心着花眠的身体。
于是,她赶紧领着这群白胡子老头们进了花眠的寝宫。
然后就看见在那柔软宽大的被子下面,季淮修那张俊美的脸,双目紧闭,眼下还带着些熬夜过后的灰青色。
老御医们:“……”
苏卿兰:“……”
“娘,你们怎么来了?”花眠揉着眼睛起床,发现床边站着的不仅有苏卿兰,还有一堆白胡子老头御医们。
苏卿兰脸上挤出一个笑,“既然眠眠已经醒了,那就正好让御医们帮你瞧瞧。”
花眠也没有拒绝。
她刚一走出去,苏卿兰就揪住了自家儿子的耳朵。
“你这死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娘!”季淮修没想到自己都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会被他娘揪起耳朵,吃痛之下也赶紧跳起来。
他昨天睡得晚,身边又萦绕着花眠那淡淡的青草芳香,于是睡得格外踏实。
就连苏卿兰和这些老御医过来的声音也没听见。
“娘,你这是干什么?我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季淮修夺回了自己耳朵,赶紧揉了揉。
苏卿兰双手叉腰:“你小子速度倒是挺快!但是眠眠怀孕,头三个月正危险着呢,你啥事儿帮不了尽帮倒忙。大晚上回来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睡了不就行了?还过来打扰眠眠!”
季淮修现在已经半点不怀疑,这肯定不是他亲娘。
他一准是在路边捡到的,就像旺财它们一样。
苏卿兰说着又朝旁边看了几眼,确定老御医们都到外面帮花眠诊脉去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我脸都快被你丢尽了!老御医们让我跟你说,这些日子给我忍着点,不许同房。”
说完,苏卿兰心里又狠狠的把季翰凌给埋怨了一通。
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好意思叮嘱儿子这种事情!
可是季翰凌那家伙,一到了战场就忘了时间,这都一连两个月没回来了,连封信也不知道寄。
也不怕自己担心他。
季淮修:“……娘,我还没有那么傻。”
“是吗?”苏卿兰翻了个白眼,故意笑话他:“我可还记得,你还想把眠眠送回去过呢。”
季淮修用手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不敢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要是给眠眠知道了,那她得多伤心?
“娘,这些事你可别瞎说!我现在出去看眠眠。”季淮修赶紧捞了件外衣就往外面冲。
没办法,亲娘的战斗力太强了,他还是赶紧避开吧。
老御医们对花眠的身体自然是尽心尽责。
就是……
这排着队过来把脉的人实在有点多,已经不只是尽职尽责了!
花眠都怀疑他们是把自己当成国宝大熊猫来围观。
它从荷包里掏出一只还在呼呼大睡的熊猫小崽子七七,但是这些御医却丝毫没有把目光挪向旁边的一小摊汤圆丸子。
“情况如何?”季淮修走出来问道。
老御医们对季淮修是有些不满意的,看他的眼神就格外挑剔。
但是这人长得高大俊美,那等神女大人肚子里还得生下来,应该多少也能继承一点吧?
“公主殿下身体康健,并无大碍。但是,女子怀孕乃是大事,切不可掉以轻心!”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御医们又朝季淮修不满的看了一眼。
旺财在旁边跟着点了点头,对一起跟过来的大锤它们说道:“那我们可得好好保护娘亲!一定得看住了,千万不能让坏人靠近娘亲。”
大锤它们纷纷点头。
老御医们迟疑了一下。
纵然是契约兽,可是兽族到底不比的人类理智,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害到了神女大人肚子里的孩子,那他们又如何能够承担的起这责任?
就在他们迟疑的这一瞬间,花眠已经立刻回答道:“当然可以!”
她可是开宠物医院的,对这些动物们最为了解。
“旺财它们性格很乖,不会随便冲撞到我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毛发过敏,顶多,让它们多洗几个澡,把身上弄干净了。”
而且旺财它们身上连寄生虫也不必担心,花眠都是给它们吃过打虫药的。
小青一听立刻用尾巴拂了一遍自己全身,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炫耀:“哈哈,我身上没有毛!我身上没有毛!我可以陪着娘亲。”
旺财悄悄的用爪子踩了一下它的尾巴,又赶紧撇过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花眠听着它那得意的声音,不禁有些好笑,瞥了一眼过去说道:“但是每一只都要洗干净,哪怕身上没有毛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也不算干净。”
这下子轮到旺财得意大笑了。
小四有点不太愿意洗澡,一双小眼睛纠结的不行。
它毕竟是飞禽类,每次下雨都会变成落汤老鹰,飞都飞不起来。
可是如果不洗澡就没办法接触到干娘了,以后恐怕也没办法碰小崽子。
那它的人生得多无聊啊。
为了凑热闹,哪怕变成一只落汤老鹰,那也是在所不辞的。
但是阿三选择告辞。
它站在雕刻的柱子上说道:“我就不靠近你了,有啥事你招呼我一声!”
它才不想洗澡呢。
旺财当然不敢强迫它,但作为家里的“老大”。
自认为的老大。
旺财还是十分气势汹汹的带头,安排泰戈儿大锤,顺便叼上了七七,一块去找侍女姐姐洗澡。
白白也跟在后面,对于洗澡这件事情,它倒是没那么多抗拒。
见花眠维护之意这么重,季淮修无奈道:“我只是担心,这宫里面的动物多,若是有其他动物冲撞你,多少还是有几分不安的。”
花眠才不怕呢:“没有关系,我有泰戈儿!泰戈儿可是连那只巨大的棕熊都打趴下了,其他动物恐怕还没有这么不长眼的。”
上一次趁着旺财和白白成婚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邀请了整个宫殿,除了流云澈那两只契约兽以外的所有动物。
甚至流云珏和流云文乐的契约兽也跟了过来。
所有动物相处的都比较其乐融融。
花眠觉得就凭那些动物体现出来的灵性,就不会随随便便对自己有所冲撞。
至于流云澈?
他现在还在自己的宫殿里关着呢,没有流云瑾的命令,不可能轻易出现。
而且实在不行,她也能自己躲进空间里,是不会伤害到孩子的。
花眠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可是一想到这里面居然已经有了一个正在发育的小孩子,她就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老四也回来了?”梅舒云端了一碗刚煲好的汤送过来。
花眠身体没啥问题,也不需要御医开药。
但是孕吐反应还是难以避免,吃饭的时候就有些实在难以下咽了。
苏卿兰和梅舒云都是怀过孩子的,见她这个样子也觉得心疼,正好她们在红林馆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便帮着花眠开小灶,做了些原先在凤阳城常吃的饭菜。
大概是花眠还真有些想念那时候的饭菜,吃了之后孕吐反应竟然有所减缓。
“大嫂。”季淮修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你这一次也是过来送信的?那什么时候回去?”梅舒云问道。
季淮修已经不是第一次大晚上回来了,梅舒云也早就已经习惯。
但他之前每次回来都是为了给流云瑾送信,这一次虽然流云瑾已经被他爹扣在了军营里,可怜巴巴的出不来。
但梅舒云也没多想,还以为和原来一样。
花眠同样向他投来了探寻的目光。
季淮修:“……”
“我过两天再回去。”季淮修回答道。
花眠好奇:“你不是说你是偷跑回来的吗?不怕给我爹发现了?”
毕竟一个嫉妒的男人,发起火来那可是非常严重的。
季淮修道:“反正现在回去肯定也被发现了,也是一样得受罚。”
“那你可得小心被我爹打呀。”花眠笑眯眯的说道,很是幸灾乐祸,半点没有心疼。
季淮修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若是我被打你还这么高兴?”
“反正我也看不见,心疼也没用啊。”花眠笑容依然。
苏卿兰嫌弃道:“就该让你岳父好好打几下!战事当前你还想着偷懒,偷跑回来还不肯回去!你这边不务正业,若是不能早点把那些西戎人打退,眠眠这里怎么安心生孩子?你看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有没有点当爹的样子!就说你好事干不成,净会拖后腿!”
被亲娘一通数落,季淮修连忙告饶,想要解释说道:“我只是想回来看看眠眠和娘亲。”
“哼,算你还有点子良心!”苏卿兰又目光一转,转而问道:“不知道你爹和那三个死小子咋样了?一出门在外就连信都不知道寄回来一封!也不想着我和你大嫂在家里有多担心?”
“爹和哥哥他们都挺好,没啥事,就是颇受重用,有些忙碌。我回来的时候爹可叮嘱了,我一定好好多看娘两眼,回去好好跟他说。”季淮修赶紧帮着他爹找?。
实则,季翰凌压根没想起这事儿。
自家媳妇儿固然重要,但是前方西戎人的大军虎视眈眈,后面天宗人随时可能冲出来咬上一口,他每天忧心忡忡还来不及,实在没有空,担心多余的事。
苏卿兰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他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季淮修连忙话锋一转,“娘,这事儿也实在怪不得我爹。他这几日愁的连头发都快掉了,若是一旦天宗国也朝着碧落开战,碧落这一场战役实在是难上加难。”
天宗国也会和西戎人联手攻击碧落?
这是苏卿兰和梅舒云所不知道的,她们的消息来源基本上都是这红林馆宫中的侍女们。
但是别说侍女们很少关注前线军营中的事情,纵然是有人略知一二,恐怕也不会告诉苏卿兰他们这些天宗国的人。
如今乍然一听说,苏卿兰还呆愣了一会,终究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是陛下对我们先不仁,如今我们在碧落自然也该护着碧落。”
只是话虽然这样说,但是苏卿兰心里头总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
毕竟不管是在外人还是在她自己心里头,她都还是个天宗人,如今要看着自己的亲人,或许和自己的国人作战,自然难以平静。
“娘,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也是没法子的事。”梅舒云在旁边小声的劝道。
他们都知道,天宗皇帝对他们可不仅仅只是不仁不义。
倘若说皇帝受人蒙骗,也不过一时之间,如今五年时间过去了,不仅丝毫没有要为镇国大将军季翰凌平反的意思,甚至依然怀疑他们潜逃。
他们一路上倒碧落来的大城镇城门口依然张贴着通缉他们的画像。
朱笔鲜艳,显然是依然在意。
皇帝的确是想让他们死的。
苏卿兰也自是明白,回握住了梅舒云的手。
梅舒云手心冰冷,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表面没有显露半分,心里也不是那般平静。
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梅家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什么,甚至以前想过要带走梅舒云。
但是他们要梅舒云打了孩子,甚至不惜偷偷给她下药。
被梅舒云发现之后,梅家夫人和妹妹们哭作一团。
他们愿意庇护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不容易,但梅舒云肚子里的孩子,却必然会让皇帝嫉恨,甚至将目光转向他们梅家。
他们不能为了一个女儿一个外甥,伤害到一家子人的性命。
可是梅舒云不愿打胎,那时候季灏和季翰凌生死未知的消息,已经传入了京城。
梅舒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季灏或者是整个季家唯一的子嗣血脉。
梅舒云就只能跟着苏卿兰带着三个弟弟一起奔逃离京城,再想起自己娘家,自然还是颇为担心。
“别怕,梅氏一门清正。而且若是真打起来了,碧落和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也打不到那么远的。”苏卿兰安抚着说道。
这话不错。
碧落如今是为了自保,就已经得积极备战。
但碧落如果真想要达到天宗京城去,那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不仅仅只是距离远,更重要的是碧落也没有那么多的驯兽师和猛兽。
梅舒云勉强一笑,还是有几分担忧。
如果被陛下知道他们一家没事,甚至连季灏都好好活着,那难免不会迁怒到梅家。
季淮修看大嫂和娘亲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战事上面了,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娘,眠眠现在怀着孩子听这些事情想得太多,还会消耗精神,不如我到外面来跟你们说?”季淮修说道。
苏卿兰向他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知道你是小心思,大晚上就跑回来,不就是为了陪你媳妇?我又不是那种不通道理的人,你呀,还是在这多陪着眠眠一会。我去给你炒几个你爱吃的菜,走的时候记得给你大哥他们带上点。”
季淮修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他娘虽然没有明说,但肯定少不得给他爹带上一份。
他娘是有点口是心非的。
梅舒云送着那群老御医们离开。
季淮修陪在花眠身边,握着她的手,温暖的日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微风送来园子里淡淡的浅花香味。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待在一起,只觉得日光过于温柔,不想时间流逝。
勇者是在那天下午回来的。
一直都在赶路,在靠近碧落的时候就飞得跌跌撞撞。
正好被小四撞见。
小四借着翅膀受伤的事情休养了好些日子,现在又被它娘丢出来,监督着飞行。
大概是许久没飞过,所以小四在飞的时候,总担心自己伤口再次崩裂,紧张的不行,飞的速度也很慢。
然后就看见了飞得比它慢,而且飞行路线还歪歪扭扭,像是在空中喝了酒似的勇者。
小四顿时就来了精神。
一下子也不担心自己翅膀崩裂了,也不担心自己飞得太丑被其他小母鹰看见了,飞快两下煽动翅膀凑到勇者旁边。
“大叔,你这飞行速度也太慢了吧?就你这么慢,以后还咋追我娘啊,你连命都逃不掉。”
勇者为了早点把自己的信带回来,这几天不仅小心谨慎,而且一直奋力飞行,很少休息,现在困的不行,勉强还能看清楚眼前的路。
结果还没看见自家主人和阿三,就先被小四这家伙给拦出来。
但它困得很,也没什么力气,并不想搭理旁边这只吵闹的要死的家伙。
它越是不肯搭理,小四就越是上心:“勇者大叔你这是上哪去了呀?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你,老想你了。”
“是吗?”勇者懒懒的回答了一句,但是压根不敢相信这家伙说的话。
这家伙能想它?
想挨它的揍还差不多!
不过,如果是阿三想自己了的话……
勇者又稍微提振了一下精神,觉得等自己把信送到主人手里,再好好睡一觉,修理一下羽毛,还是可以去看一下阿三的。
这只泼妇鹰凶是凶了点,但其实看着还挺帅。
至少打契约兽,揍人的时候都很帅!
与此同时。
原本站在房顶上监督着小四飞行的阿三,已经跳下了房顶,走到了花眠的窗边。
“我看到勇者那家伙回来了,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
花眠立刻站了起来。
季淮修和侍女们都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眠眠怎么了?”
“公主殿下,要是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们!”
阿三到底是怀过蛋的,对此倒没有太过于紧张。
花眠这两日一直闲在宫里,以前每次都是她主动去看凤华,给凤华把脉添加药剂。
现在凤华也不许她随便乱走,反而是每天过来看她。
“走,我们现在去娘亲宫里!”
凤华寝宫。
凤华穿着简单的衣服坐在大窗口下,怀里抱着一只已经睡晕了过去的老鹰,被她拿在手上的是厚厚一叠信封。
碧落国驯化成功的鸟类契约兽不多,但也绝不仅仅只有勇者一只。
不过传信的时候,凤华还是让勇者背着干粮去了天宗国。
因为勇者比起其他鸟类契约兽的体型更大,同时战斗力更强,也就意味着它能够携带更多的信件找到流云秋叶,更加顺利的通过这么遥远的路程。
勇者并没有令凤华失望,它的确带来了厚厚的一叠信件。
“娘亲!是不是大姐姐来的信?”花眠快步朝着凤华走了过来。
季淮修跟在旁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
跟在最后面的珍珠则是满脸带笑的看着。
驸马对公主殿下还是颇为上心的,小儿女家的情义在眼睛里可藏不住。
凤华看见他们,最快的收起了眼中那一丝落寞,笑容温和道:“是你大姐姐写过来的,正好既然淮修也在这里,等会儿就让淮修送过去。”
花眠坐到凤华旁边,悄悄拿眼睛去看。
凤华倒是大大方方直接递给她:“知道你好奇便拿着看吧。”
既然凤华这么大方,花眠也就不客气的翻阅起来。
信件内容不少,但花眠觉得这些纸张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信件,而更应该被叫做调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