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了大批的牛羊,犒劳三军。
士兵们吃着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用手一摸,手指就竖起来夸太子。
“果然跟着太子殿下,就能够吃香的喝辣的!”
“这羊肉的确好吃,又鲜又嫩,不过还是比不上咱们上次偷着吃的烤鹅肉啊。”另一个士兵点头说道。
灯火通明的营地旁边,几个黑衣人一闪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自从“许世元”许将军重病之后,就不太待见原来的那些心腹手下,反倒是太子殿下与许将军关系融洽。
这不,太子殿下的宴席还没吃完,就已经拎着食盒去见许将军了。
房间里点上了灯。
“师父,等到了京城那边可如何是好?怎么可能如现在这般总是称病不相见?”萧屿将食物摆了出来,还亲自给对面的季翰凌倒了杯酒。
两人对饮。
季翰凌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摸着下巴上已经逐渐长出来的胡茬子,有点刺手。
这一路上想过来给太子殿下和许将军拍马屁的,基本上都是些小官小吏,如何能够了解京城朝堂水深。
他们就是想拍马屁也得看许世元和萧屿愿不愿意给面子?
但很显然,太子殿下平易近人,哪怕只是在他们的宴席上略坐半刻钟,就已经足以让这些人下半辈子翻来覆去的吹嘘了。
许将军重伤未愈,众人也不敢苛求,于是这一路上也没人见过许将军的样子。
可若是到了京城,一切自然就大不相同。
尤其是陛下,又怎么可能会不招见打了大胜仗的许世元?
季翰凌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心情也是颇为烦恼。
“唉,实在没办法,我已经听眠眠的话,这些日子连脸都不敢洗,可是……这脸上的东西还是没了。”季翰凌自己也不想过上这种不敢见人的日子。
可是也没人告诉他脸上的妆容会逐渐消退啊!
“……”萧屿强行憋住了笑容,将视线移到了一旁。
这些官吏们为了讨好凯旋归来的许世元许将军,给他安排的地方也是颇为幽静,小院里还种了几根翠竹,黑色的影子落在窗户上,很有几分风雅之趣。
但是在角落的位置,显然有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萧屿笑容一滞。
他转过头来依旧对着季翰凌说笑,只是手指却沾了一点酒液,在干净的桌面上轻点了两下,指向了窗边的位置。
季翰凌只是简单一瞥。
“你这酒味道倒是不错!虽然我现在身上受着伤,不应该喝那么多酒,但是等殿下您回到了京城,能够和您一块饮酒的日子恐怕就不多了。”
两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大口饮酒。
没过多大一会儿,便都有些跌跌撞撞的喝多了。
萧屿直接趴在桌上,季翰凌倒是比他略微讲究一些,动作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床边上,昏睡了过去。
轻微的吱呀声响起。
门被人推开了。
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迅速的溜了进来,二话不说,举刀便要朝着趴在桌上睡觉的萧屿砍了下去。
黑衣人忽觉的手臂一痛。
只见一根筷子已经刺穿了他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剧痛令他几乎抓不住手上的长刀。
“你……”旁边几个黑衣人也瞬间惊悚,说道:“你,你居然是装睡!”
萧屿当然是装睡。
手上的筷子越发用力,向下撕拉,另一只手已经反手夺过了这个黑衣人手上的长刀,手腕翻转,长刀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
几个黑衣人早已是配合默契,虽然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要难杀一点,但还是不影响他们的决心。
长刀从好几个方向朝着萧屿劈了过来。
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哪怕用手中长刀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但是这些黑衣人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又转换了攻势,抽回长刀,朝他的身后肚子之类的地方砍过去。
萧屿立刻大喊一声:“师父救命!”
季翰凌从床边上一跃而起,他连刀都懒得抢,就已经站在一个黑衣人身后,一个手刀下去,只顾着前方太子萧屿的黑衣人就已经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许世元……不对,你不是许将军!你究竟是何人?竟然有胆子敢冒充许将军?简直找死!”黑衣人已经发现了季翰凌和太子竟然是一伙的,咬牙切齿的骂道。
季翰凌眉头微挑。
他这张总是挂在城门口的脸,竟然会有点难认?
就算是别人认不出来,这些黑人竟然也会认不出来?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这些人并不是四皇子派来的?
但是很快萧屿就给他解了疑惑。
萧屿一边用刀拼死抵抗,一边冷笑道:“你们才是找死的人,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那还想活着出去?”
季翰凌武艺高强,随手抡起一把放在地上的椅子,功夫大开大合,只不过三五下的功夫就已经把这几个黑衣人全都给开了瓢,倒了一地。
但仍然有一个黑衣人捂着脑袋,不解的问道:“你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好的功夫,何必跟着这么个没用的……”
萧屿举起刀,眉目低垂,颇有些怜悯的样子。
长刀落下。
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四弟手底下的人换的还真是快啊,不过短短五年,竟然没一人能够认得出来大将军吗?”
太子的命有点硬。
萧逸尘有点不明白,自己手底下的那些暗卫死士,怎么去了一波又一波,愣是没一个回来的?
难道全死在那里了?
萧逸尘不愿相信,就凭他那个绊脚石哥哥萧屿的身手会有那么好,能够把他们全收拾了?
所以,一定是他丫的命太硬了!
萧逸尘目光一转,立刻又哭着带到了萧恒面前。
“父皇,儿臣实在是害怕呀!”萧逸尘抱着萧恒的腿哭,“哥哥那时候年纪还小,就克死了母后,如今他越回来,父皇您的身体就越差!儿臣实在是害怕,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日后……哥哥回来了,儿臣可怎么办啊?”
“……”
萧恒手有点痒。
如果现在抱着自己哭的傻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或者说不是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打下去!
不过,萧恒也越发感觉到自己这副身体的老迈。
死亡如同阴影紧逼着他,逼迫着他做出了那么多的错事。
现在大儿子刚一离开自己,竟然就做出了这样的功绩。
难不成……
当真如同萧逸尘这个傻大儿所言?
的确是他们父子相克吗?
萧恒心头的想法百转千回,终究只是用那双苍老的手抚摸着儿子润泽的乌发,心中除了羡慕之外,还隐隐的有些嫉妒。
“好了,你哭又有什么用?过几日等你哥哥回来你再哭吧。”
“父皇!求求您不要抛下儿臣一个人,儿臣年少时得罪过哥哥,就怕哥哥记仇,那儿臣可不得……反正父皇您若是,实在不在乎儿臣我了!不如干脆趁着哥哥还未回来,先给我和娘亲一人赐一杯毒酒,让我和娘亲到皇陵中也能伺候您!”萧逸尘哭的真心实意,涕泗横流。
只是在一旁真正伺候的荣贵妃:“……”
这种儿子谁爱生谁生吧!
萧恒抚摸着萧逸尘的动作越发温柔,“你这孩子向来如此,总是这般重情重义,想的又多……朕怎么可能会赐毒酒给你?便是你犯了错,又如何不是朕的好儿子,别人就算是建功立业,也比不过你常伴我左右,且放心去吧。”
“父皇。”萧逸尘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孺慕之情。
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既然犯了错,都还是陛下的好儿子?
那么,是不是在暗示他,还可以犯一个错误?
比如,在宫宴上派人杀了他的哥哥。
反正建功立业的哥哥是比不过长伴左右的儿子。
太子殿下不受皇帝宠爱。
但是,在大军回朝的路上,萧屿可是受到了京城百姓的宠爱。
无数的百姓聚集在街道两旁,踮着脚来看太子殿下的风采。
忽然一阵风从耳边刮过。
萧屿目光一凛,他顺手接住了一个朝着他砸过来的……荷包。
上好的锦缎荷包上面还绣着一句露骨的情诗。
少女激动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太子殿下接了我的荷包!”
“我的也要朝着太子殿下砸过去!”更多的声音响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荷包朝着太子殿下猛砸了过去。
萧屿:“???”
坐在后面马车中的季翰凌不厚道地笑道:“太子殿下还没有娶妃,这些女子倒也是颇有些机会。”
“没有!”萧屿干脆利落地反驳道:“她们顶多只有砸死我的机会!”
为了防止自己死在这些柔弱少女的手里,萧屿加快了马鞭,狂奔离去。
狼狈逃窜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了眼宫墙上。
太子立功归来,不论如何,终归算是天宗国一大喜事,哪怕是萧恒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大儿子,也不能不为其他将领考虑。
至少,为了打下碧落而身受重伤的许世元就该好好嘉奖一番。
当晚,宫中设宴。
所有的朝堂百官,皆被邀请。
除了少数铁了心跟着四皇子萧逸尘的大臣忧虑重重之外,大多数官员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太子殿下短短几个月就拿下了碧落那么大块地方,就在祖宗太庙里,那都是值得狠狠夸耀一番!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子殿下能够登基,那他们之后可就是在萧屿手底下干活的人。
现在不趁机拍个马屁,那岂不就是亏大了吗?
当然除了需要拍马屁的太子殿下之外,许世元也是该狠狠夸奖一番。
不过许世元却先被萧恒召走了。
只留下一个四皇子阴沉着脸,招待百官,以及他的那位好哥哥。
“没想到,哥哥总是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无能的样子,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本事?”萧逸尘脸色冰冷,恶狠狠的盯着萧屿。
萧屿手里把玩着一只黄灿灿的橘子,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也不过是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甚至懒得回他一句,眼神张望。
既然是宫中设宴,那么过来参与的也不仅仅只有朝堂百官。
至少跟在打扮华丽的荣贵妃身后,就有不少妃嫔。
但流云秋叶并不在其中。
也许是没被人邀请,也许是她自己就根本不乐意到这种地方来。
忽然之间“砰”的一声。
一个酒盏杂碎在萧屿的面前,萧逸尘恼火不已的问道:“哥哥如今不过才打下了那么小片地方,就敢无视于我?”
萧屿动作慢条斯理地拨开橘子,慢慢的说道:“我恐怕不只是打下一小片地方吧?”
早就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大臣此刻正竖着耳朵,心里面疯狂点头。
可不是!
这一次太子殿下打下来的地方,不仅地盘贼大,而且,那可是在碧落啊。
天宗国从开国以来,哪朝哪代哪个皇帝不想开疆辟土?
但是谁也没能够成功地从碧落讨得好处。
现在太子殿下却做到了,这就是本事啊!
可以在祖庙里横着走的本事!
四皇子……
终究还是年轻了点。
太子殿下勾唇一笑:“我最大的本事难道不是,一路上逃过了跑来刺杀我的那些死士吗?”
竖着耳朵的大臣们听闻此言,瞬间亮了眼睛。
虽然八卦好听,但是凭借着他们的专业素养,终究还是觉得越劲爆的八卦越好听啊!
与此同时,太和殿。
老太监正满脸殷勤的躬身领着”许世元“许大将军前往觐见皇帝。
如今的许将军可谓是今非昔比了。
他们这些当太监的最擅长踩低捧高,侍奉贵人,自然是满脸笑眯眯的客气。
就是这许将军满脸的胡茬子,似乎和平常大有些不同。
时隔五年,季翰凌再一次踏上了太和殿前面的汉白玉阶梯,夏日的晚风似乎也带着些暖意,微微拂过人脸,吹动着挂在屋檐下的宫灯和铁马,灯火摇曳,铁马当当。
“陛下,许将军来了。”老太监尖锐的声音颇有些突兀的响起,划破了晚风带来的柔和。
季翰凌刚走进殿中,并没有朝着床榻上那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行礼。
整间宫殿里都已经被药的苦味浸染,哪怕这里随时燃烧着甜丝丝的安息香,却依然掩盖不了下面的腐朽气息。
萧恒看见“许世元”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眉头皱了一瞬间,又很快松开来。
“许爱卿,你可算是回来了!朕在这京城中,可是一直盼望着你回来啊!纵然军报中都写着收复碧落的功劳是萧屿那孩子的,但是朕这个当爹的哪里会不知道?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功劳,必然都是许爱卿你的功劳才是。”萧恒说的情真意切,不顾旁边小太监们的阻拦,就要自己站起身来。
萧恒身材高大,但已经十分瘦弱,宽大的袍子被微风吹得摆动,似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
而身着一身铠甲的许世元,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看着帝王对自己的暗示和夸耀。
流水潺潺,竹林飒飒。
眼看着太子萧屿和四皇子萧逸尘二人针锋相对,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朝中的大臣的目光牢牢紧锁,不敢向前参与,又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就在这静得能够听见彼此呼吸声的状况下,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怎么还不开宴啊?我都快饿死了。”
萧屿和萧逸尘的目光都被那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只看见一个身穿着浅色宫装的陌生女子走了过来,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只眼睛圆溜的紫貂趴在女子的肩头,油光水滑的漂亮大尾巴在她肩头微微甩动。
“娘娘!这里……这里是陛下宴请诸位大臣的地方,并不是娘娘您该来的……”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被吓得不行,连忙跪在地上提醒说道。
天宗国大胜,不仅是朝堂的喜事,自然也是后宫的大喜事。
只是,男女不同席。
荣贵妃又是向来极擅长这些奢靡宴会的事情,因此早早的做好了准备,用一片荷花池隔开了两个宴席地方。
一边是陛下招待这些大臣,另一边则是由荣贵妃带领着一众宫妃招待命妇,两不干扰的同时又能够与天同乐。
可是,这女子虽然衣着简单,但赫然就是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成冷宫的叶妃娘娘啊!
流云秋叶眉头一挑,动手从袖子里掏了掏。
一只蜥蜴被放在了桌面上。
浑身鳞片浅绿色,这蜥蜴似乎有些害羞,看见这么多人的目光,尾巴一摇,竟然就变成了桌面的颜色。
“???”
这可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而流云秋叶已经掏出了两只抱着饼子啃的金丝鼠,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动物。
萧屿都有点怀疑,她那袖子里是不是还装着一条大黑蛇?
幸好,流云秋叶并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掏出一条能够直接将人捆死的黑蛇,而是掏出了一份请帖。
掷地有声。
“这可是你们荣贵妃派人送过来的,有啥问题找她去,赶紧上菜,别饿死我了!”流云秋叶一个眼神扫过去。
小太监吓得都快哭了,“可是娘娘,荣妃娘娘宴请的地方在对面啊!”
流云秋叶却仍然没有站起来挪窝的意思,而是淡定的回答道:“哦,我刚才去了,那边没位置。”
“……”小太监被她的话一梗。
既然知道没位置,那就是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欢迎你啊!
而且……他们这里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啊。
小太监几乎要落下面条宽的眼泪,告诉这位在后宫里的赫赫有名能够止小儿夜啼的娘娘,您坐的是那位许大将军的位置啊。
好在太子殿下性格温和,愿意帮忙解围。
萧屿一抬手,对着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在父皇身边加个位置吧?叶妃娘娘也是许久未见到陛下,才这般想念,还请诸位勿怪。”
“哥哥可真是会做好人。”萧逸尘讽刺的声音响起:“若不是哥哥你攻打了叶妃娘娘的母族,恐怕叶妃娘娘就是再过二百年也不一定会思念陛下吧?”
此话一出,众人才猛然惊醒。
这位一直不出宫门的叶妃娘娘今夜忽然出门,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不是吃什么宴席,而是为了来找陛下算账的吧?
毕竟,碧落可是叶妃娘娘的老家。
于是再看向叶妃娘娘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但流云秋叶却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手指轻点在桌面,似乎只是为了早点开席。
萧屿站起身来,动作慢条斯理的折了袖子。
然后一巴掌抽在了萧逸尘的脸上。
“萧逸尘,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哥哥?纵然是你薄情寡义,也该记得,我打下碧落也是为了咱们天宗。”萧屿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若是连这也忘了,为了一点私仇恩怨,连国之利益都抛之脑后!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兄长的,好好替父皇管教于你了。”
“萧屿,你竟然敢打我!”萧逸尘被他一巴掌打懵,双手捂在脸上,眼神却通红的,如同想杀了面前的男人。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萧屿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甩出了第二巴掌。
“我凭什么不敢?你无情无义,蛇蝎心肠,罔顾天伦,不知尊卑!我管教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服,只管去太庙里跪着!”萧屿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要杀了萧屿这个贱人!
萧逸尘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他捏起了拳头,很想砸在萧屿的脸。
但即便他已经失去了理智,陪伴在他身边的太监,却已经死死的将他抱住。
“殿下,这是太子殿下!还请您不要冲动啊。”小太监真的很想把自己一头撞死。
倘若当真眼看着四皇子殿下对太子殿下下了手,那他们这群太监也就别活了,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也少受些折磨。
旁边专业的吃瓜大臣也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这四殿下也打不赢咱们太子殿下吧?”
“……”萧逸尘愤怒的动作静止了。
谎言不会伤人,但是真相这把快刀咔嚓一声,就让他没办法再向前进一步。
因为,确实打不过!
萧逸尘最擅长的便是借着萧恒的势,踩着线在众人的雷区上蹦达。
现在皇帝还没来,萧屿已经借机对他出手。
萧逸尘咬牙,甩开了旁边强行拉着他的小太监们,愤愤不平的丢下一句:“萧屿,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只管等着瞧吧!
他等会儿就会向父皇告状,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扯下来。
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站在萧屿身边。
而自己就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他折磨至死!
宫墙的阴影下,连弩弓箭的声音也被掩盖在这夏夜的微风中。
微风将御花园浅淡的花香吹拂着送到了太和殿。
与这里复杂的气味相撞,却吹不开肃杀的意味。
“许世元”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动作颇为艰难的萧恒。
这种冷漠和平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不对劲。
给“许世元”引路的老太监悄悄的推了他一把,“许将军,陛下有吩咐呢。”
“许世元”却像是没听懂两人的暗示,只是深深的看了萧恒一眼。
随后竟然撕下了自己脸上的胡子丢到一边。
“陛下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问候。
更像是如同深渊里爬出来的厉鬼,如今,来找他索命。
萧恒向后退了两步。
地面上那些装饰华丽的地幔,在这一刻如同荆棘,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季……季翰凌……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除了几个年纪较大的太监之外,小太监们倒没怎么见过当年名满天下,后来又一朝叛国的镇国大将军季翰凌。
可是他们都曾听说过。
镇国大将军叛国通敌,不仅自身死在战场之上,还有家人也是遭受流放。
但不知出于何故,四皇子却始终不肯相信季翰凌一家已经死的差不多,皇帝疼爱小儿子,竟然也就同意了萧逸尘发放通缉令的事情。
据说进城处的城门外头,至今还贴着季家几个男人们的通缉令。
一旦能够抓到他们,那都是赏金万两,若是砍了脑袋,那也是奖励丰厚。
可是现在季翰凌却出现在了太和殿。
出现在了皇帝萧恒的面前。
几个年纪尚小的太监干脆一嗓子喊了出来:“鬼啊!”
季翰凌朝的那几个吓得想往外跑的小太监看了一眼,目光冷淡,却莫名的给人以刀剑的力量厚重。
小太监赶紧闭上嘴,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疼的眼泪泛花,不敢再叫。
但萧恒自己很清楚,现在的季翰凌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没有死。
其实从当年丢失季翰凌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这种怀疑,就已经猜到。
季翰凌也许并没有死。
因此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撤回那一道可笑的悬赏令。
而现在,事实证明,那悬赏令确实可笑!
不仅没有抓到季家人,反而让季翰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皇宫。
萧恒的想法在脑海里百转千回,他最终只是咬着牙,颤抖着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我,想来找陛下讨回个公道。”季翰凌在脑海里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再一次见到萧恒会是什么样的举动。
他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但实际上他只是冷眼看着这个年迈固执的老头。
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眼神里写满了惊慌。
当年高高在上充满威严的皇帝,如今却这么坐在地上。
没有威严,没有权利,他只是一个被肉体束缚着的老头。
和其他任何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肉体凡胎,而非他们所宣称的天之骄子。
“你想要什么公道?你身为我们天宗国的镇国大将军,朕给了你多少权利?多少信任?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竟然敢与他们私下往来,叛国通敌!你现在还想要我给你什么公道?”萧恒到底是心机深沉,表面上装出一副极为愤怒的样子。
但心里已经想好了把萧逸尘推出去当替罪羔羊的想法。
谁让当年之事,跳的最欢的便是萧逸尘。
若非如此,他倒是愿意一箭双雕,拔除萧屿这个隐患,纵然他原来没有考虑过,现在也已经思考清楚。
季翰凌能够假扮成许世元的样子,来到他面前,他的好大儿萧屿恐怕是没少从中出力。
“……”季翰凌没有说话。
但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微动,萧恒就已经忍耐不下去,连忙大声的说道:“是不是老四那个畜生陷害于你?当年之事朕也是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是朕亲手一把提携上来的人,朕怎么可能会不愿意信你?”
萧恒紧张的看着季翰凌,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陛下。”季翰凌忽然开口说道。
“我原来的确想过,要问问陛下,难道对我就没有半点信任吗?为何一定要斩草除根,要那么痛杀我的亲人?但是,现在已经不必了。”
季翰凌已经想通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也许任何人到了皇帝的位置上,都会是这样一副令人可憎的多疑的样子。
他没有任何必要再问。
只要在那个位置上,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人,萧恒都不会放过的。
可是这句话落在萧恒的耳朵里,却完全成了另一番意思……
“季翰凌,难道你是想要弑君不成?”
萧恒大声的叫嚷了起来。
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了下来,他的后背湿成一片,浑身都在滚烫发热,又有冷汗淋漓。
什么叫做现在已经不必了?
萧恒的心情万分紧张。
光凭着太和殿中这些老老小小的太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身经百战的武将季翰凌。
这些太监没了根之后,就好像胆子也被一并割了去,恨不得躲在皇帝萧恒的身后瑟瑟发抖,更别提将他护着了。
季翰凌一步一步的逼近。
“将军,季将军!这是陛下呀,您如何能够……”老太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希望能够唤起季翰凌对陛下的忠诚。
萧恒目眦欲裂,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一定要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声,也已经越发明显。
可是,这些都比不过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的季翰凌。
“陛下。”
萧恒的呼吸声越发急促,因为季翰凌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季翰凌长得高大魁梧,而萧恒在他面前如同鸡仔子一般,只要他用力一捏,随时可以把这个皇帝给掐死。
虽然事实上季翰凌并没有触碰萧恒。
但是萧恒却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在收紧,脖子似乎真被人掐住了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恒瞪着眼睛,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是想要护着还是想要抠下去,另一只手撑在身后,拼命的想要向后逃窜。
“陛下,你还是不后悔吗?”季翰凌的拳头青筋浮现,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朕……朕……”
萧恒没能够说完剩下的话,就已经面色发青,‘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陛下?陛下……陛下您快醒醒!”小太监们爬到萧恒的身边,想要将人摇醒。
季翰凌只是冷漠的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其中一个老太监眼神毒辣,看见萧恒的胸膛已经没有了起伏,连忙动手去掐他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