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在你的帮助下,如今海底亡灵已尽数往生,岸上居民也无一伤亡,算得上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好的结果。”
闻既白似是想起了什么,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是了,落落你说过的,与其信命,不如相信自己。”
预言中生机尽绝的场景没有发生,或许落落说得对,天命并非不可改变,人力亦可扭转结局。
两人没再说话。
司云落有时候觉得,没有比她更自私的人。
如果闻既白都觉得自己自私,那她又算什么?
过了一会儿,闻既白起身离开,回去查看慕星衍的伤势,问司云落是否要同他一起。
司云落却只是摇摇头,依旧坐在礁石上。
神庙前载歌载舞,十分热闹,或许用不了多久,人们又会树立新的信仰,供奉虚无缥缈的木偶。
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与她毫无关联。
直到再次有人坐在了她的身侧。
司云落扭过头,看见了似曾相识的饕餮面具。
“是你?”
面具下的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又示意她看向那些肆意庆祝的人们。
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来,瓮声瓮气的。
“瞧这些愚蠢的人类,他们完全不会知道,刚刚失去了唯一的神明。”
司云落的声音平静而毫无波澜。
“不错,他们不明是非,颠倒黑白,对不起神明的付出。”
面具人显然来了兴致,问她:“你也觉得,这些人该死吗?”
“当然该死。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可笑,原来海珠心心念念为之牺牲的,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信徒。”
司云落这样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但转念一想,她曾在此生活数千年,不可谓不了解后果,却依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由此可见,身后名于她而言不值一提,在值得和愿意之间,她选愿意。”
面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评价道:“你与那些自诩清高的神兽不一样,竟然会为鱼妇这等凶兽说话。”
司云落仰起脸,认真看他。
“凶兽又如何?饕餮、穷奇亦是凶兽,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你是哪一种凶兽?”
她趁其不备,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却出乎意料地扑了个空。
那人的虚影在空气中扭曲,又缓缓消失,归于虚无。
“时机到了,你会知道的。”
“那么,再见了,小凤凰~”
夕阳西下,海面上铺了一层碎金,凤凰翎羽一样金灿灿的颜色,有些晃眼。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玩耍的稚童也被叫回了家。很快,海浪拍打的岸边,只剩司云落独自一人。
忽然有双手自身后虚虚环住了她的腰际,先是轻柔的试探,随后逐渐箍紧了她。
熟悉的气息停留在耳畔,又扑在颊边。
“跟我回去吧。”
慕星衍放柔了语气,连落下的吻都带了几分迟疑。
“我煮了粥。”
司云落轻而易举拨开他的手,对他眨了眨眼。
在他略显局促的目光中,问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这次的粥……应该不会有沙子了吧?”
慕星衍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信誓旦旦向她保证。
“肯定不会有了,有的话我把一整锅都喝掉。”
司云落这才笑嘻嘻的,对他伸出手时,像是在撒娇要他抱。
却又在慕星衍跃跃欲试时,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
“慕星衍,背我回去。我腿坐麻了。”
等他蹲下身子,司云落果断跳上他的背,极自然地搂住他的脖颈,两条细白的小腿晃来晃去,像骑在马上的将军,对他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那个方向!给我冲!”
慕星衍无奈地笑,把她往上颠了颠。
“认错路了,老婆,是这一边。”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一直不回来,该不会是不认得路了吧?”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走快走!”司云落有些恼羞成怒,催促着他继续向前。
于是少年背负着他的烟火人间,踏着西斜的残阳,一步步走向来时的路途。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意识到老婆可能没那么喜欢自己整条龙傻掉但在发现老婆偷偷离家出走之后依然过来找人的龙龙
2.老婆离家出走就是在等他过来接啦,一些小情侣的赌气操作
3.落落不希望有人因她而牺牲,但龙龙显然没有理解她只是担心的这个意思
4.由此延伸出了灵魂拷问:到底谁先喜欢谁的!
5.告白准备ing,猜猜是谁主动
◎“随我回星序城成婚”(二更)◎
到了地方, 司云落从慕星衍的背上跳下来,火急火燎地往里冲。
闻既白看着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有一瞬的出神。
既然是一同回来, 他没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就是两个人闹了别扭, 如今又和好罢了。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 慕星衍不再需要依靠他,忽然就无师自通, 掌握了哄人的诀窍,只是方法还略有些笨拙。
这原本是好事, 但闻既白总是有些遗憾。
原来作为旁观者, 竟然会陷入别人的感情中无法抽离。
一边欣慰地祝福他们,一边又有些难掩的失落。
但落落待旁人与待慕星衍, 的确是不同的。
于他而言, 落落像是清朗温柔的月光, 这月光不仅仅照耀着他, 但在某一刻, 月光确实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她在慕星衍身边的时候, 整个人散发出的光和热,是对于旁人来说, 永远无法企及的。
虽然只是片刻的直觉, 不过他真的想过, 落落可能是为慕星衍而生的。
闻既白正想着,司云落已到了他面前, 挥了几下手引起他的注意。
他回过神, 匆忙道:“师兄先行离去了, 说是师尊有要事安排, 让我们自行返回玄灵宗。”
司云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多问,就去瞧那锅煨在灶上的砂锅粥了。
翌日晨起,天刚蒙蒙亮,几人便启程上路,将尚未苏醒的龙女坟抛在身后。
不对,此地已不再信奉龙女,想必很快就要改头换面了。
而打着哈欠刚刚醒来的人们,却被粗暴地拖出了房门,像待宰的牲畜一般哀嚎着,在地面上曳出长长的血迹。
而他们眼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狰狞的饕餮面具。
“因为你们都该死。”
尸体被接连丢进大海,海水很快被染成了血红色,就连拍打岸边礁石产生的泡沫,都成了鲜血一般的颜色。
此地不仅是龙女最后的安息之地,也将成为乡民们统一的坟茔。
一切都与闻既白预见的景象完全一样,别无二致。
天命,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
而在千里之外的玄灵宗,应天真人先一步收到了岑如默传来的消息。
当司云落三人入天銮殿复命时,便有一张簇新的字条轻飘飘地落在几人面前。
“弟子完成师命后,为保确无后患,折返龙女坟查探,却发现此地民众皆余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现场有凶兽气息残留,尚不能判断其身份。”
司云落捏着字条难以置信:“都……都死了?”
可她前一天还亲眼见到那些人,虽然愚昧无知,却依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而闻既白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
应天真人难得严肃地捻着长须,对几人道:“默默正在赶回的路上,午时过后,召天阁弟子全员前来天銮殿,为师有要事相商。”
虽然不知是什么要事,但应当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师尊面上凝重的神色,是司云落从未见过的。
他平时玩世不恭惯了,给人留下了为老不尊的印象,乍然正经起来,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
时间过得很快,天阁七人齐聚殿中。
卜随云、沈不周和江可知三人被派往西边蛮荒之地,当日早些时候也才刚刚赶回,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大家简单打了招呼,应天真人便自菩提玉台之上缓步而下,甩了甩手中的拂尘。
“事态紧急,为师长话短说。”
“你们都是世家子弟出身,应当知晓上古秘辛,无需为师从头道来。当年的洪荒战场遗迹,被后世称为穹苍之隙,被封印在玄灵宗山体内部,也就是你们脚下所在的位置。”
“为免凶兽再次崛起,为祸世间,有大巫倾尽毕生所学,以八种神兽血脉为引,成就无极万劫大阵,毁去凶兽肉身,镇压其精魄。”
“而玄灵宗最初正是以维持大阵为目的而创立,每隔三百年,都会招募对应神兽血脉的后人入天阁,用以加固大阵封印,经八苦轮回历劫,勘破轮回方能维持。”
司云落忽然忆起,入天阁的第一日,她曾经向岑如默问起,为何如此笃定,她会进入天阁。
当时岑如默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问题的答案,还是等时机成熟时,由师尊亲自来告诉你吧。”
所以现在就是那个成熟的时机是么?
岑如默早就知情?
司云落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们就像是被选中的祭品,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自愿”来到了祭台之上。
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的前路,得天独厚的血脉固然有所馈赠,却也早已标好了命运的价码。
而应天真人还在徐徐陈词。
“玄灵宗内部封印有所松动,导致凶兽精魄外泄一事,你们也早有耳闻。经过龙女坟一事,封印加固已不能再拖,不然即使我等加紧追捕凶兽,世间也难逃生灵涂炭的后果。”
“八种血脉对应八苦,你们七人各占其一,我作为留存于世唯一的鲲鹏血脉,在承担五取蕴苦的同时,会分散灵力支撑大阵,进入沉眠。而你们所需要做的,便是找到八人之中最关键的那个阵眼,摆脱轮回。”
闻既白犹豫片刻,还是提问:“师尊,有生命危险吗?”
他无端想起了“大过”的卦象,五死一生,凶极危极。
应天真人只是略略颔首。
“这也是我要和你们着重强调的。以三百年为期,八苦轮回的阵眼会定期变换。若是你们没能找到阵眼,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轮回将无限重启,直到阵眼的心愿被达成,或者为师的灵力被耗尽为止。”
“轮回一旦开启,无法自外部强行终止。最差的情况,便是困在其中,一生不得出。当然,这种结果还从未发生过,最差的一届在里面待了一百七十三年,也还是出来了。依你们的默契,应该用不了如此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死是死不了的,只是有可能出阵之时,已是沧海桑田。
说起默契,大家各自都心虚起来,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进入八苦轮回之后,入阵者的记忆、灵力都将被完全重置,只记得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这也是轮回极难勘破的原因之一。有多少人在经历几世轮回之后,还依然能够记得入阵的初心?
“为师将这些告知你们,是想让你们自行决断。少年人应当有选择前路的权利,若是不愿入阵,可提前告知于我,再由本家遴选血脉纯正者。”
“但若是慎重思考过后,依然存有为苍生献祭的觉悟,为师也会甚感欣慰。”
“现下予你们三日休沐假期,供你们好好思量,需要和家人道别的话,也要抓紧时间了。”
众人各怀心事,默默散去,谁也没有多言。
惧怕也好,愤怒也罢,上天既赋予神兽血脉不同寻常之力,便有他们天生就该承担的义务和责任。
司云落踏出殿门,忽有所觉。她抬起眼,正好撞上慕星衍望过来的目光。
她内心有不祥的预感,就见他果然大踏步走过来,果断执起她的手,语气恳切。
“还有三日,随我回星序城成婚。”
虽然早已预料到他不会说什么靠谱的话,但是他对于成婚的执着还是让司云落大为震撼。
“三天?太仓促了,我不要!”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谁要这种速成婚礼啊喂!
司云落甩开他的手,表示拒绝。
“随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凤鸣山一趟的。”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发现时日无多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加速成婚的龙龙
2.然后老婆果断拒绝了他
3.师兄:你们都该死!我要把所有人都鲨了!
4.感觉小白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渐渐不稳定了
5.我掐指一算有人明天就会告白
6.这章主要是剧情铺设定,进入八苦轮回修罗场就开启了,好耶!
司云落深吸口气,试图同他好好讲道理。
“我想回去一个人静一静。你若是决意入阵,最好也回家知会伯父伯母一声。”
慕星衍却摇了摇头。
“我还没决定, 况且我是否入阵,主要取决于你。”
“我?”
他执起她的手, 依恋地贴在自己颊边。
“如果你愿意, 那我自当同你一起;但如果你不愿,我也没有自苦的必要。若当真百年过去, 怕是早已物是人非,我不忍心留你一人在这世间孤苦伶仃。”
司云落:……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慕星衍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当然, 主要还是怕你误以为我不在了,真去包上十个小倌……那可不行!”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略一思索, 说道:“我大概率还是会去。本家这一代只有我一只血脉纯正的凤凰了。”
换言之, 重任在肩, 避无可避。
然后她在慕星衍再度开口之前, 果断捂住了他的嘴。
“所以, 我要回去辞行, 你不要跟着我!也不要往我家里送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做到?”
慕星衍点点头,将她的手拿了下来拢在掌心, 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都听你的。”
闻既白有些踌躇, 问身旁的岑如默:“师兄你……”
“我自然是会去的。”岑如默答得笃定, 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师尊将你我二人抚养长大, 传道授业, 其中辛苦自不必说。即使不为天下苍生, 我们也应该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 不是么?”
见闻既白沉默不语,岑如默微微一笑,揽过他的肩头。
“师弟,既然你也了无牵挂,不妨趁这几日闲暇,来与师兄手谈一番,以作消遣。”
闻既白知晓师兄是好意,有心转移他的忧思,便扯出一抹笑容,勉强应下。
“都听师兄的。”
沈不周走在最前面,他才刚刚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开玩笑!我入玄灵宗是来拜师学艺的,如今什么都还没学到,就要耗费大好年华在这什么破阵中!”
江可知跟在一旁劝他:“或许用不了太多时间,短则三五年,我们就出来了呢?”
“你也知道那是‘或许’?小江,你知道的,为了继承家主之位,我已经准备了二十年,难道就要前功尽弃,便宜那几个不成器的庶弟吗?”
江可知劝不住他,只能一路追在他后面去了。
司云落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转向一旁失魂落魄的卜随云。
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脸色比平日里还要苍白许多。
“师姐,你没事吧?”
卜随云摇了摇头,只对司云落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敢看旁边的慕星衍。
“我没事,只是这几天也要返乡一趟,家中还有父母幼弟,需要提前安排照料。”
怪不得卜随云做得一手好菜,对谁都像个温柔和善的大姐姐。
司云落没再说什么,和慕星衍稍作告别后,便回到了凤鸣山。
凤鸣山满山青翠,草木清幽,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的烦闷却没有减少半分。
因为不知该如何向爹娘开口,她干脆先不回家去,化出原形挂在梧桐木上。
凤凰血脉与其他血脉不同,生来就面对着涅槃的命运。
随着发身长大,时间推移,凤血反噬会越发严重,像一团火焰在经络中灼烧,流遍四肢百骸。
直到肉身无法再支撑,凤凰会浴火燃烧,向死而生。
但每一次涅槃,都有失败的可能性,没能成功重塑肉身的凤凰会化作一抔焦土,什么都留不下。
第一次涅槃往往是最危险的,往后的每一次,与前一次的时间间隔都会延长。
但司云落曾亲眼目睹,在一次家宴之上,向来疼爱她的大伯前一秒还在逗她说话,熊熊烈焰便毫无预兆地冲天而起。
那时候她还小,即使阿娘立刻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也依稀能从指缝中看到,凤凰化为了一堆灰烬,连根翎羽都没留下。
从那以后,对于死亡的恐惧就根植在她的心中。
就像阴云笼罩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不知道暴雨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来。
为了不让爹娘担心,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和自己的内心达成和解。
既然无法阻拦必定会到来的死亡,那就及时行乐好了。
她要活,并且要活得好,如此才能不负来这世间走上一遭。
慕星衍是个疯子,她从小就知道。
但当她发现这个疯子根本不在乎他自己的死活,似乎可以为了她而轻易地放弃生命,她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感动,而是害怕。
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胜过活下去的欲望。
因而她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对待慕星衍,她退缩了。
但一旦进入了八苦轮回,第一世就找到阵眼的可能性可以说微乎其微,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会困在其中,不断地重复地经历死亡。
于她而言则是无尽的痛苦。
她不敢告诉爹娘内心惧怕的缘由,她怕若是说了出来,他们会提出代她入阵。
那样成功的概率就更小了。
虽说天阁七人互相之间也没什么默契,但总算都是少年人,相互理解还是比较容易。
司云落愁眉苦脸地在树上挂了将近一个时辰,忽然一阵狂风卷过,她措手不及,眼看就从高逾百尺的树上掉了下来。
然后头朝下栽了下去,落在一片宽阔后背上,茂密的金色翎羽在日光下闪闪发亮,被风拂过时像是深秋的麦田。
她变回人身,一骨碌坐了起来,和着一声清越的凤鸣,欣喜而惊讶地叫道:“阿爹!”
果然,司云落把入阵的事情一说,家里的气压也低了下来。
她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鸡腿,不敢说话。
阿爹紧皱眉头,第一个表示了不赞同。
“事实上,我不同意。不是因为落落是这一代唯一的小凤凰,更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她还这么小,凭什么这一切要让她来承担?天下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要我的女儿!”
老父亲越说越激动,几乎就要拍桌子起身,阿娘火速向司云落使眼色,并迅速往阿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消消气,你刚才的言论可不像是凤凰家主。被传扬出去的话,那些老古董说不定又要来教育你了。”
老父亲稍稍冷静下来,但仍然吹胡子瞪眼。
“他们才不敢。阿妩,你不会同意落落去吧?”
阿娘无奈地抬起眼:“我当然不想同意,那你告诉我,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么?”
办法当然是没有的,司云落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还反过来安慰一筹莫展的爹娘。
“放心吧,我没事的,或许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回家来,天天腻在你们身边,直到你们烦不胜烦为止。”
她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满怀忧思,待这餐饭潦草吃完,就早早回了房间。
才刚刚梳洗完毕,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司云落开门一看,正是阿娘。
“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阿娘嗔怪地看着她,顺便帮她阖上了门。
“怎么,长大了不欢迎阿娘了是吧?”
“怎么会!”
司云落让阿娘坐在床边,自己则伏在她的膝上,任她给自己梳理着乌黑柔顺的长发。
木梳划过的触感轻柔,司云落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您不用担心的,慕星衍也会与我一道去。”
阿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但司云落并没有发现,只听阿娘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上次不是说过,不喜欢他吗?”
突如其来的直白总是让人难以招架。司云落想了想,巧妙地避免了直面问题的答案。
“嗯……不喜欢,但也算不上讨厌吧。普通朋友而已。”
她甚至不敢说是比较亲密、相当要好的朋友,生怕被阿娘察觉一丁点端倪。
如果让爹娘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大概阿爹会追着慕星衍打上三天三夜也不罢休。
她出神想着,脸颊都有些泛红。
阿娘的注意力却不在此,而是问她:“我给你的微雨凤翎,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司云落支起身子,双手结印,从心口所在的位置,幻化出一根金色翎羽。
翎羽看似平平无奇,与其他凤翎并无区别,唯在中间有一条细细血线贯穿而过。
阿娘握住她的手,将微雨凤翎合在掌心。
“微雨凤翎乃是我族至宝,可以帮你抵挡一次致命伤害。若你在轮回中有了第一次涅槃的征兆,就依靠它渡过劫火。”
“切记,不要在旁人面前拿出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微雨凤翎在你身上。”
司云落刚刚应下,屋外忽然传来响动。阿娘便叮嘱她先行睡下,独自出了房门,而负责戍卫的鸾鸟侍者已在门外等候,低声汇报着什么。
莫非有人趁着夜色私闯凤鸣山?
她本就藏了心事,加之外间惊动,越发难以入睡,只是解了帐子,面朝墙里闭目假寐。
窗外有鸣蝉阵阵,丝丝微热的风吹了进来,这才让人恍然觉得,初夏已至。
等等,窗子明明是关好的,怎么会有风声?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屋内有细微的异响,像是有人自打开的窗户翻了进来,落在地上的声音。
敢夜闯姑娘家闺房的小贼,能是什么好人!
司云落指尖燃起一簇凤火,却在感知到那人熟悉的气息时,又将火焰生生掐灭。
她屏息凝神,直到他将帐子掀开一角,悄悄躺下后,自身后抱住了她,语气缱绻而缠绵。
“老婆,我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说】
1.今天是冒着被老丈人发现追着打的危险半夜私闯老婆闺房的龙龙
2.老婆说了不许跟着,不让送东西,但没说不能亲自来接
3.落落:骗人的吧你和我不是才刚分开一天吗?!
4.所以第一天过去,其实天阁最先做出决定的是岑如默,当然他动机不纯,其次就是卜随云,其他人都还是待定或不情愿的状态(搁谁谁情愿啊……)
◎“一天不见也不行”(二更)◎
司云落自他怀中扭过身来, 与慕星衍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很小。
“要不是你又受了伤,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去。”
在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中, 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这才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的原因。
因为怕被其他人发现慕星衍在她房内, 司云落不敢掌灯, 只能借着窗外投进来的依稀月光,在黑暗之中与他对视。
没有人说话, 只有呼吸交缠在一起,仿佛都在等待对方主动的亲吻。
还是司云落先招架不住, 伸手去扒他的衣襟。
“伤哪儿了?”
手刚刚触及丝滑的衣料, 就被他一把捉住。另一只手适时地揽过她的腰际,温热的唇就落在她耳畔。
“老婆啊, 你也太心急了……可别说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太急的话, 你是会很痛的喔?”
潮湿的吻滑落到颈侧, 司云落睁大眼睛, 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一怒之下将他狠狠一推。
偌大一个人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在静谧的暗夜中分外明显。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冲动了, 心中暗道不好, 连忙把他又拉回床上,藏在帐子里。
果不其然, 门外有灯光亮起, 是巡逻的鸾鸟侍者提灯而至, 轻敲了两下她的房门。
司云落装作刚睡醒的迷糊样子:“何事?”
鸾鸟侍者隔门回道:“今夜有人胆大包天, 竟敢擅闯凤鸣山,属下办事不力,至今仍未抓到,想请问少主,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自然是有的,并且就在她的帐子里,此刻已经自摔下床的疼痛中缓了过来,并开始蠢蠢欲动。
但她当然不可能将慕星衍交出去,毁了她的清誉不说,还要害慕星衍吃不了兜着走,怎么看都是双输的买卖,并不划算。
慕星衍已经自身后靠了上来,将重量压在她身上。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后颈传来的炙热触感,硬着头皮答道:“未曾见过,你们去别处寻一寻吧。”
虽然这话颇为得体,但奈何慕星衍刻意作乱,在她腰后掐了一把,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就颤抖起来。
鸾鸟侍者听出了其中的异样,就要推门而入。
“少主,您的房间还没有搜查过,为确保安全,只能得罪了。”
等到打开了门,就看见司云落正坐在床边,似是被惊扰了美梦,表情十分不耐。
紧接着就是一个枕头丢了过来:“看够了没有!还不快滚!”
房内确实没有其他人,鸾鸟侍者道声“叨扰”,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帐子里的人立刻钻了出来,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起床气演得还挺像的嘛,老婆。”
司云落狠狠拧住他一只耳朵。
“呵,戏是假的,但气是真的。说!你三更半夜来此,意欲何为!”
结果冷不防被慕星衍搂住,和他一齐栽进了帐子里,倒在床上。
床自然是十分柔软的,摔进去也并不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