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方才同司云落搭话的又是谁?
司云落意识到不对,凭借着本能迅速松手,却发现“张姐”已经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与此同时,一双红瞳在她面前缓缓亮起,其中丝丝血气流转不停,趁她未加防备,登时便慑住了她的心神。
是“张姐”怀中所谓的“婴孩”苏醒了!
司云落回过神来,发现身体僵硬无法行动,但只要给她片刻,她就可以冲破鬼婴的控制,将其镇压!
鬼婴并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冲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尖利的小牙。
原本纯真可爱的稚嫩面容,也被扭曲得狰狞可怖。
司云落挣脱不得,心下骇然之际,忽然有人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
指尖微凉似玉,压过她柔嫩的耳廓,反倒生出几分热来。
是慕星衍的手。
一声尖利的长啸传来,久久未曾停歇。
纵使有慕星衍护着,司云落还是觉得震耳欲聋。可想而知慕星衍受到的冲击,只会几倍于她。
短暂的眩晕过后,司云落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第一反应便是燃起凤火向那鬼婴出手。
鬼婴又是嘻嘻一笑,随即脱离了母体的怀抱,径直跳上母体的肩头,用短胖的小手紧紧扒住,尖牙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颈侧,开始吸食尚未凝固的血肉。
鬼婴吸食的速度极快,母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片刻后便成了一具空壳,只有纸片一般纤薄的皮肤吸附在嶙峋的骨架上,颈侧的两个血洞分外显眼。
凤火袭到的瞬间,鬼婴甚至还故意向她扮了个鬼脸,才逃之夭夭。
以强烈的阴气为引,凤火熊熊燃烧,直到将那张人皮烧成灰烬。可环顾四周,哪里还能见到鬼婴的影子!
司云落极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回过身去查看慕星衍的状况。
毕竟他方才也算是救了她,她可不愿欠下这个人情。
慕星衍单膝跪在地上,清隽的面容被散落的发丝遮挡,看不清神情。
但他竟然能容忍衣袍蹭上土,发型被吹乱,一丝不苟的bking形象悄然崩塌,想必情况不是太好。
司云落蹲下身来,尽量让自己与他平视,低声叫他的名字:“慕星衍?”
没有回应。
她心下有不祥的预感,正要上手去摇晃他的肩膀,不远处地面上的缝隙却突然加快了崩裂的速度,蜿蜒着横在二人中间,随着一声巨响,如天堑般将二人分隔两端。
司云落下意识向地底望去,这次她离得更近,看得更清,只消一眼,便能确认这的确就是凶兽遗骨,其上附着的上古气息,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荒蛮和苍凉。
以此缝隙为界,慕星衍所在的位置相对安全,偶有骷髅出没,也只是向另一侧靠拢,离他颇有一段距离。
反观司云落这边,鬼手密密麻麻,多得让人无从下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种了满地佛手。
司云落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解决当下的危机,再想办法唤醒慕星衍。
“八方业火,焚尽此身,燃魂灼魄,诛!”
比任何一次的火势都更加猛烈,烈焰冲天而起,盘旋直上云霄,隐隐凝成展翅金凰的形状,却始终无法汇聚成实体。
原是她……修为不够吗?
凤血在她的经络中沸腾,灼烧着四肢百骸,而痛楚也渐渐浮现。
鬼手生长的速度甚至比燃烧更快,绵延不尽的白骨上,恍然绽放出凄艳血色,如层层花海铺开绽放,动人心魄。
司云落暗想,大概是那鬼婴搞的鬼,只要除掉那鬼婴,骷髅鬼手必将难以为继,烟消云散。
可她实在是抽不开身,只能寄希望于慕星衍快点清醒过来,寻到那鬼婴的下落。
于是她厉声喝道:“慕星衍,醒过来!”
与此同时。
那声尖啸仿佛仍在慕星衍的耳畔轰鸣作响,回音在脑海中飘飘荡荡,不肯离去。
意识模糊之际,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漫长而无声的寂静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慕星衍……慕星衍……”
谁?谁在叫他?
“醒过来……醒过来……”
奇怪,他现在不就醒着么?
“拔剑……杀了她……”
谁?是要杀谁?
“那个女人……你不是最厌恶她……巴不得她早日去死么……机会来了……快……亲手杀了她……”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要杀的人,是司云落。
“拔剑……杀了她……杀了她!”
他终于明白,这声音自他心里而来,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肩头好似有千钧重,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具行尸走肉一般,听从召唤祭起了沧澜剑。
断剑在他手中哀哀鸣响,做着无谓的抗争。
凤火飘摇,火势渐弱,背对着他的司云落已经在咬牙支撑,根本无暇顾及身后潜在的危险。
生死不过一线,慕星衍催动身法,足尖点地,凌空跃起,裹挟着凛然的剑意,疾风般的一剑刺向司云落的后心。
可那剑锋却在距离还有半寸时生生停住——
随后剑锋调转,狠狠刺穿了他自己的左肩,也贯穿了躲在他肩后的东西。
几乎被劈成两半的鬼婴满脸血泪,仍伏在他耳畔低语,号号似鬼哭,凄厉而幽怨。
“为什么……为什么……”
慕星衍这一剑毫不留手,左肩血流如注,他却仿佛毫无痛觉,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是兴奋。是疯狂。
如果司云落此时回头,便能看见这骇人的一幕——
慕星衍紧握着剑柄,缓慢转动着,一下又一下。
鲜血流得更加欢快,染红了大片衣料,而鬼婴被死死钉住,不得不忍受龙血的腐蚀,痛苦得发不出声息。
到了此时,它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
它亲眼所见,两人是那样的彼此厌恶,不似作假。
“想杀她,你也配?”
幽幽碧绿光芒亮起,慕星衍一瞬化为竖瞳,是怒意滔天的前兆。
“以为区区言灵就能控制我?给我听好了——”
“她的命,是我的!”
剧烈的疼痛足以让他保持片刻清醒,趁鬼婴无法发声,他蓄起全身灵力,震破了自己双耳的鼓膜。
两道血痕迤逦而下,这一次,外界的任何声响,他都再也听不见了。
鬼婴在腐蚀中逐渐虚弱,慢慢消散,慕星衍终于拔出剑来,艳红色的伤口血肉外翻,看上去狰狞可怖。
他踉跄着站起身,拭去唇边溢出的血迹。
少年浑身浴血,模样狼狈,满目皆是狠戾之色,面对着司云落的背影,再次举起了那把断剑。
【??作者有话说】
1.哟哟哟不知道是谁对老婆喊打喊杀
2.你倒是捅老婆一剑啊捅你自己干什么
3.龙血不要钱一样遍地洒是吧
4.小伙子你这样是讨不到老婆的(语重心长.jpg)
5.另外这一章短小是为了卡一万字!不是作者支愣不起来真的短小!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骷髅鬼手的数目不再增加,司云落意识到鬼婴可能已经被解决,便分神回过头去,话音中带了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悦。
“慕……”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毫无预兆凌空袭来,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割断了颊侧一缕碎发。
司云落:“!!!”
大意了,这厮还是一样不讲武德!
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慕星衍还一如既往想要她的命!
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司云落咬紧牙关,于滔天的烈焰之中,勉力分出一缕凤火,径直向身后剑气的来处击去。
可她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她微微侧过脸的瞬间,慕星衍已到了她面前。
两人的脸贴得极近,借着耀目的火光,司云落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那双幽幽碧瞳中她的倒影。
少年周身染血,伤处的衣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殷红血珠沿着袖口接连不断地滴落。原本俊逸的面容越发苍白,透出丝丝缕缕的妖冶来。
司云落甚至怀疑,慕星衍的蛟龙血脉不纯,究竟谁家传承的神兽血脉会这样妖里妖气的啊?!
难不成……慕星衍真是条小蛇,所以才无法化龙?
只是这样想想,司云落就不禁打了个冷战。蛇类是凤凰一族的天敌,据说烛九阴一口可以吞掉十只她这样的小凤凰,太可怕了!
怪不得她和慕星衍总想将对方置于死地,原来是根植在血脉里的世仇!
慕星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被这样一双不带感情的眸子注视着,她仿佛被粘腻冰冷的巨大蛇尾紧紧缠裹,全身都动弹不得。
擦身而过的瞬间,慕星衍用左手扣住了她的肩头。
下一秒,她整个人倒飞出去,被他大力甩到了身后。
所幸她反应及时,堪堪稳住了身形,才避免了摔个嘴啃泥的命运。
可落地之时,脚踝处却传来钻心的疼痛,想必是卸力不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扭伤了。
她气得想大骂慕星衍,但转念一想,指望bking怜香惜玉,还不如期待一下老母猪会上树。
既然如此,她也就懒得同他争辩了,正好借此机会打坐调息,平息体内躁动不安的凤血。
只是在休息的间隙,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观察场上的战况。
借助断剑上流淌的鲜血,慕星衍已经补全了原有的阵法。原本用于防御的阵法再度亮起时隐时现的金色光芒,反倒成了坚不可摧的囚笼,将一切作乱的鬼魅困在中央。
同时也困住了她司云落。
司云落垂眸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地面,血迹分布的形状并不规则,但还是能勉强看出,歪歪扭扭地画成了一个圆,正巧把她圈在中间。
是慕星衍的血。
这绘画技术还不如她三岁的时候,不过想想他只有一把断剑,司云落又觉得不能对他的水平抱有什么过高期待。
看来,只好被迫在这里与他同生共死了,即使不是出自她本人的意愿。
以慕星衍为阵眼,阵法外围凝聚起透明的屏障,最终在顶端严丝合缝地汇拢。与此同时,剑气形成的罡风在阵内来回穿梭,绞杀着魔气涌动的白骨。
狂风大作,骨屑纷飞,司云落眯起眼睛,只能看见少年衣袍猎猎的背影。
不愧是天生bking,对敌都要祭出最强大最拉风的剑阵,完全不考虑修为是否撑得住,身体是否吃得消。
明明只要在原有凤火的基础上,风助火势,将白骨燃尽即可,但他偏偏不愿,故意让狂暴的剑风吹熄了火焰。
能够将胜负凌驾于生死之上,也的确像是慕星衍做得出来的事。
只是,她还不想因为这个白痴的一时冲动死在这里。
指尖不受控制地跃出一两点火星,是凤血反噬的征兆。
司云落叹了口气,扬声向阵中喊道:“猜猜看,是你的血先流干,还是这些骷髅先完蛋?”
无人回应。
慕星衍好似根本听不见她说话,虽然她认为他大概率是装听不见。
现在她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刚刚慕星衍才不是为了救她,大概是嫌她碍事,挡了他装逼的路。
受伤,开大,打脸,bking的必经之路,现在三流的话本子都不这么写了,难得慕星衍还乐此不疲。
凤血灼烧的痛楚愈演愈烈,司云落止不住地胡思乱想。这琅琊山顶又是烈火又是疾风,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知玄灵宗还能不能判定她试炼通过。
等等,玄灵宗的人怎么还没来?
她刚想到这一点,半空中隐约传来笛声,婉转悠扬,甚是动听。
司云落抬起头,正巧与悄无声息落在老树枝头的一人对视。
那人一袭白衣如雪,纤尘不染,手持一把折扇,腰悬一支玉笛,风流倜傥的气质浑然天成。一双似笑非笑多情目,正炯炯凝视着她。
看上去不像仙风道骨的玄门弟子,倒像是哪个富贵人家养出的浪荡公子。
但那老树经此动荡,已经东倒西歪,这人能在上面稳稳停住,身法也不容小觑。
正巧那人率先开口问道:“司姑娘,可是需要在下帮助?”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想必就是玄灵宗的弟子了。
司云落略略颔首,以礼相待,说话也极为客气:“这位仙友,可否搭把手,帮忙除了这难缠的骷髅鬼手?”
那人以扇骨支颐,认真地想了一想。
“不行。”
司云落:“多谢……啊?”
是她幻听了吗?原来玄灵宗内净是些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
司云落忽然开始担心自己未来的社交关系。
那人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闲闲一笑,以折扇半掩面容,从容答道:“并非在下不愿相帮,而是实在才疏学浅,做不来这等除魔的事情。”
言外之意便是,他修为低微,这种事别指望他。
司云落收获了今夜的第二次震撼。
所以玄灵宗派了一个不会动武的人来裁决她和慕星衍的胜负?这种事情不要啊!
那人特意顿了一下,似是看出了她的嫌弃,继续道:“但是在下倒还有些别的本事。”
“比如?”
“比如逃跑。”
司云落终于明白,原来这神鬼莫测的身法是逃跑练出来的。
她几乎难以维持礼貌的假笑,那人却忽然从树上跃下,落到她的身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司姑娘为何不跑?”
司云落努力不让自己的白眼翻得太过明显,答道:“跑不动。”
那人微微蹙起了眉,在发现她的伤势以后,掌心腾起暖黄色的光点,像漂浮在半空的萤火虫,尽数没入了她的伤处。
司云落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果然不似先前那般疼痛,正想道谢,却被那人笑眯眯地挡了回来。
“啊,忘了自我介绍呢,在下闻既白,以后就是姑娘的救命恩人了。”
咱就是说,好像也没到救命这么严重的程度……吧?
司云落立刻歇了道谢的心思,闻既白却忽然发现了什么,拉扯着她的衣袖,兴奋地喊道:“司姑娘,快看天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快放手!”
司云落试图将衣袖从他手中解放出来,结果毫无意外的失败了,只能不情不愿地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有什么好看的,总不能是个人吧……我去!还真是个人!”
来人着一身墨色衣裳,在这夜色里本应是黯淡无光的,被灼灼的火光一衬,却无端显出一种温和俊逸的气质来。
他手持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势飒沓如流星,正在身前比出剑诀,试图打开慕星衍设下的阵法屏障。
闻既白挥着手站了起来,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大师兄!”
大师兄?等等,大师兄?!
这下轮到司云落扯着闻既白的衣角,急切地问他:“那就是岑如默?”
仙门的世家子弟,无人不晓岑如默的大名。其人虽是身世坎坷的孤儿,却是迄今为止唯一的麒麟血脉,故而被玄灵宗掌门收为首徒。
而他也的确天资过人,展现出了血脉中不同寻常的天赋,弱冠之年便已于剑道一途声名鹊起,是世家子弟们争先效仿的对象。
若是由岑如默前来裁决,司云落便心服口服了,况且有他在的话,今日之危局便可悉数化解,无需担心。
如果不是慕星衍不识好歹的话。
少年衣袂翻飞,并指掐诀,意欲抢在岑如默之前出手。
“我的事,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插手!”
出乎司云落意料的是,岑如默从善如流,竟然听了慕星衍的话,就果断撤了剑势,真的作壁上观了。
连闻既白都着急起来:“师兄!你要是不管的话,不止慕公子,司姑娘和我的小命也难保啦!”
岑如默淡淡笑了,朗声道:“闻师弟,既然慕公子可以解决,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闻既白喃喃道:“完了,师兄这样说了,那就是肯定不会帮忙了。”
他眼神坚定,扶着司云落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不如我带司姑娘跑路吧!”
玄灵宗的道德底线是扑穿地心了吗……
只是两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剑阵中央却忽然有了反应。
“三才归元,五灵肃敛,万剑归一,疾!”
罡风比之前更加猛烈,阵中的三人几乎都站立不稳,直到金色的屏障陡然破裂开来,白骨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摇散去。
看来今日的琅琊山,确实不缺骨头灰肥料了。
司云落刚想向前走去,却忽然感觉后心一凉,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眼前留下的最后景象,是三人一同向她所在的位置奔来。
眼看着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没入了司云落的身体,闻既白来不及阻拦,凝神号脉也一无所获,只能沮丧地对另外二人摇了摇头。
慕星衍已经冲了过来,他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脸上毫无血色,比司云落还要苍白许多,却仍是粗暴地一把推开了闻既白。
闻既白没料到他还有如此力气,不由得倒退了两步,看他半跪在司云落面前,并指为刀,在她指尖划开一道小口。
“凤血反噬,放血是最有效的。”慕星衍自顾自说道,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做过多次,正要将血珠挤出,却被岑如默按住了手。
岑如默摇了摇头:“此处环境复杂,凤血有复苏万物之能,若贸然现世,只怕会滋养凶兽遗骨。”
慕星衍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分辨他话中之意。
下一刻,他俯下身去,用温热的唇瓣含住了细嫩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
1.以血补血,是谁要把老婆榨干
2.岑如默:哪个冤种会帮助情敌?
3.闻既白:乐子人罢了
4.司云落:我看你们玄灵宗吃枣药丸,我申请退学
5.慕星衍:她说我恶!心!(超大声)
◎“他还挺投入呢,一滴都没浪费”◎
慕星衍凉凉地扫了一眼,岑如默才缓慢松开了桎梏他的手,面色隐有不豫。
身负神兽血脉,在某些时刻,会遵从兽类的本能,产生强烈的领地意识,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舌尖舔舐过细小而新鲜的伤口,将仍带着体温的血液卷入腹中。
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味道。丝丝微甜,裹挟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清新香气,让慕星衍忍不住加重了吮吸的力道。
闻既白有些担心,慕星衍失血过多,凤血对于他而言算是大补之物,具备天生的诱惑力。万一他兽性大发,一个不小心把司姑娘吸干,那可真就成人间惨案了。
他正要出言提醒,就见慕星衍眸中划过暗色,毫不留恋地松了口。随着湿润柔软的异样触感消失,司云落不自觉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少年的喉结仍在上下滚动着,似乎在回味一场未竟的盛宴。唇边溢出的血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他漫不经心地用大拇指在唇上抹匀,抿了抿唇。
似乎还能尝到点贪恋的味道。
只一瞬,原本淡色的双唇染上了浓烈艳丽的色彩,在四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动人心魄。
但下一秒,他不带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恶心。”
慕星衍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是嫌恶,这次的攻击对象却不知怎么成了岑如默和闻既白。
可能因为他面前只有这两位大活人吧。
“怎么还不醒?”
慕星衍皱着眉,又想要将司云落从地上拎起来,奈何她现在还是人形,并不方便。
他想了想,终于放弃了单手揪住她后颈的高难度操作,何况面前两人也肯定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于是他只能略有些僵硬地托住她的肩头和膝弯,努力让自己忽略她裙摆蹭上的血迹和尘土,摇摇晃晃地把人抱了起来。
他动作生涩,速度却快,虽然并没有人跟他抢。
司云落的手无意识地从他的后颈滑下,既轻且快地抚过他脊骨上薄薄的一层皮肤。
慕星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咬牙甩下一句“恶心”,径直转身走了。
那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落荒而逃。
望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闻既白艰难开口:“师兄……慕公子说的‘恶心’,不会是指我们两个吧……”
他情绪有些低落,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招人讨厌过……”
岑如默注视着司云落无力垂下的手臂。少女的袍袖被风撩开一角,一截如霜似雪的皓腕若隐若现,像是一折就断的脆嫩花茎。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在掠过她肩头的血手印时微微一凝。
那是之前慕星衍留在她身上的,令他不快的气息就来源于此。
然后闻既白看见一贯温和的大师兄唇角微微上扬,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或许,是在说他自己呢?”
闻既白:“?”
不是……真的会有人这样说自己吗?
“反正不会是指司姑娘……”闻既白小声吐槽,“他刚才还挺投入呢,一滴都没浪费。”
说话的间隙,岑如默已经蹲下身去,似乎从杂乱的泥土中发现了什么,捡起了掩埋其下的桃花耳坠。
他将耳坠扣在手心,就听闻既白继续问道:“师兄,现在怎么办?”
“不急,他撑不了多久。”
岑如默心中默念倒数,等到慕星衍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无奈地耸了耸肩。
“闻师弟,扶危济困既是你入世之道,自当对病患一视同仁。慕公子就交给你了。”
闻既白:“哦……哦?不对啊师兄,我自幼身娇体弱,不比你日日习剑。抱个姑娘没问题,可要是慕公子的话,未免有点强人所难吧?打个商量?”
“我不愿意。”岑如默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他,补充道,“你抱不动的话,也可以拖着走。”
“我……我还是背吧。”
“你醒啦?”
司云落苏醒时,已经身处山下的农户家中。闻既白放大的面容就在近前,狠狠地吓了她一跳。
等到认出了他的身份,意识才渐渐回笼,大量的碎片记忆涌入脑海,让她一时有些惘然。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司云落拧着眉心,摇了摇头,问道:“我怎么了?”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慕公子说你是体内凤血反噬,自作主张给你放了血。”
司云落低头看向指尖,果然在食指上发现了细小的伤口。过了一夜,伤口愈合得很快,只是略微有些红肿。
好他个慕星衍!竟然趁她一时不备暗下黑手!这种小伤看着不起眼,其实最是疼痛,正所谓十指连心,四舍五入慕星衍在扎她的心!
似是注意到她不忿的神色,闻既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那个……慕公子也是好意,他还……”
司云落警惕起来:“还什么?”
听完闻既白的说辞,司云落看起来相当平静,只是客气地拜托他:“能不能帮我打盆清水来,再拿些皂角。”
闻既白照做了,然后——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司云落洗了十遍手。
司云落搓洗得格外用力,原本就红肿的伤口肿得更高,她也仿佛毫无所觉。
她把白皙的双手从水中捞出来,用随身的巾帕擦净,放在鼻端仔细地嗅了嗅。
“好像没有那家伙的味道了,你闻闻。”
司云落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到闻既白面前,肤如凝脂的柔荑近在咫尺,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
闻既白的呼吸不着痕迹地急促起来。
“真的只有皂角的味道。”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看着她的眼神格外真诚。
他说了谎。除了皂角的味道,还有……她身上的味道,是少女温软的馨香。
司云落姑且信了他的话,收回手又贴着腕子嗅。
“我也觉得。”她咕哝道,“还好洗掉了,要不然真是太恶心了。”
这个形容词似曾相识啊……
闻既白默了默,还是选择向她坦白真相。
“其实……不止如此。事实上,是慕公子抱你……”
然后他看见,司云落自暴自弃地抱住膝盖,从牙缝里努力挤出几个字。
“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想沐浴。”
“闻师弟莫不是记错了,司姑娘是我送下山的。”
岑如默推门而入的时候,司云落特意看了看他身后。
没有人。
她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因为在她心里,有另一件事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
司云落开口道:“岑仙友,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琅琊山下为何会有凶兽遗骨现世?”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又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放轻了些,才问出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以及……试炼是否还作数?”
岑如默和闻既白对视一眼,答道:“事实上,经过我和师弟连夜勘察,琅琊山下镇压的遗骨,乃是上古凶兽獬斛。”
獬斛,上古凶兽之一,可口吐人言的食人猛兽,叫声如同婴儿一般,擅长以言灵迷惑控制人类为其所食。
司云落忽然明白,鬼婴很有可能是獬斛未曾散去的精魄所化,寄居在被其诱骗的母体上。
而它之所以要跟随司云落上山,却不是冲着她和慕星衍来的,而是妄图回归遗骨,重塑肉身。
至于她和慕星衍,不过是獬斛复活的祭品而已。
但是……上古一战之后,凶兽尽皆绝迹,被镇压的精魄所在之地,正是洪荒战场遗迹,玄灵宗的山体内部。
莫非玄灵宗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岑如默猜到了她的想法,面色稍显凝重:“此事乃我玄灵宗分内之责,稍后我便返回师门,向师尊禀明后再作定夺。”
闻既白也点头:“不错,我与师兄先暂时封住了那獬斛遗骨。只是……司姑娘昏倒前,我们曾见到一团黑气进入了你的身体,不知是否与獬斛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