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是你妈—— by大白牙牙牙
大白牙牙牙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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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水医馆这个名字,让南流景心头一动。
另一桌的客人插话进来:“我听说过这个医馆。据说那医馆的杨乐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十分好。”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南流景唇角微弯,对姚容说:“没想到才过去了这么些年,我就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杨乐这孩子的名字了。”
姚容道:[这说明免费私塾这项仁政是有意义的。]
当年的无心插柳,终于有了收获。
南流景说:“我看这京中的闲言碎语不少。”
见南流景面露沉思之色,桂生就让店小二先退下去忙别的事情:“少爷要顺道去酒肆和医馆看看吗?”
南流景摇头。
看就不必了,不过他可以做一些事情。
回到皇宫后,南流景直接进入御书房,给酒肆和医馆都题了字,命内务府做好牌匾后,大张旗鼓地给酒肆和医馆送过去。
秋娘子收到牌匾之后是如何惊喜暂且不提,晴水医馆里,杨乐正在和兄长杨铁聊天。
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妹妹,杨铁愤怒道:“那些人又说你闲话了?”
杨乐笑道:“没事,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我知道自己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杨铁还是很心疼妹妹,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敲锣打鼓声,阵仗十分大。
而后,杨乐的徒弟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师傅,您……您快出去看看吧……”
杨乐与杨铁对视一眼,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连忙向外走去。
但下一刻,他们就纷纷愣住了。
内务府的人走到杨乐面前,笑呵呵道:“您就是杨乐大夫吧。”
杨乐点头:“我是。大人这是……”
内务府的人对着皇宫方向抱拳:“陛下听说了晴水医馆的事情后,特意给晴水医馆题了字,您看看——”
内务府的人往旁边退开,将身后那被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牌匾露了出来。
“陛下给我题了字?”杨乐猛地睁大了眼睛,在对方的催促下,伸手掀开了红布。
牌匾上,“医者仁心”四字龙飞凤舞。
将牌匾送到,内务府的人很快就离开了,那些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却纷纷凑了上来,向杨乐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给她题字。
杨乐看着那块牌匾,突然双眼含泪地扭头去看兄长杨铁:“哥,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我成功让陛下从别人口中听到了我的名字。”
杨铁为杨乐高兴,他是最清楚这些年来杨乐有多努力的人:“有了这块牌匾,以后我看谁还敢在你面前嚼舌根!”
杨乐道:“陛下定是希望让我成为天下女子效仿的表率,所以才会特意写下了这块牌匾。”
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争取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医者。
果然,没过多久,朝廷传出风声要招收一些女官。
虽说女官名额稀少,品级也不高,但这消息无疑让很多女子心中振奋。
这个政策让不少守旧的老顽固不满。
而一些比较开明的家族,比如屈建白所在的屈家,比如梁光誉所在的梁家,率先响应政策,鼓励族中品学出众的女子前去竞争。
除了面向各大世家招收女官外,南流景将另一半女官名额给了免费私塾,从私塾历年毕业的优秀女学生里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此举一出,私塾里的女学生人数顿时暴涨。原本不愿意送女儿去读书的人家也乐意了。
——万一他们的女儿也被选中当官了呢。哪怕只是一个九品微末小官,对于他们这些世代劳作的农家来说,也是足以改换门庭、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昭明八年,有百姓献上棉花种子。
南流景大喜,开始大肆推广棉花的生产和种植。
昭明九年,就连最偏远的岭南地区,都建起了免费私塾。
昭明十年,黄河大治。
离京多年的蒋定风光回朝,晋升为工部尚书。
群臣宴饮后,南流景将蒋定留在宫中小聚。
李观棋和齐思也在。
李观棋啧啧称奇:“万万没想到,老三你居然比我先升官了。”
他这会儿还只是户部左侍郎。
蒋定嘿嘿一笑:“怎么说话呢,以后要叫我尚书大人。”
看在蒋定刚回京的份上,齐思难得没怼蒋定。
结果蒋定还不乐意了:“老四,你不怼我,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儿不习惯。”
齐思:“……”
齐思狠狠朝着蒋定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家伙就是皮痒,蒋定拍拍胸口,说:“舒坦了舒坦了。”
齐思差点一胳膊肘挥过去:“你有病吧。”
酒过三巡,蒋定望向那个特意空出来的位置:“可惜大哥不在京中。”
南流景笑道:“也许要不了多久,齐大哥就无需常年镇守边境了。”
齐思最为敏锐:“陛下打算对狄戎用兵了吗?”
南流景微微颔首。
他登基已有十年时间。
这十年里,国库充盈,朝廷安定,百姓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安宁平和,大烨已经有了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争的条件。
当年他为了收服屈建白,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写下了一篇万字策论。
在那篇策论里,他曾如此形容自己理想中的大烨——
百姓再无流离失所之忧,朝中再无权臣当道之苦,边境再无异族纷扰之乱。
如今前面两条已经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去实现最后一条。
昭明十一年,狄戎王病重,他的几个儿子正在为了继承人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
收到这个消息后,南流景微微一笑,知道出兵攻打狄戎的时机到了。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得太久太久。
次日大朝会上,南流景宣布了对狄戎动兵的消息,命户部立刻筹备粮草、兵部立刻筹备武器装备送到前线。
姚盛安当场出列,主动请求担任本次战事的运粮官。
李观棋、蒋定和齐思也都纷纷出列,请求前往边境。
南流景掷地有声:“朕都准了。”
有他坐镇大后方进行调度,有姚盛安等人赶赴前线配合作战,当年发生在姚老将军他们身上的惨事绝不会在齐明煦身上重演。
昭明十一年十月,北地秋收结束,一应粮草物资也都调配齐全。
齐明煦在北地练兵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场灭国之战。
他奉命出征,不过一月,便攻入狄戎王庭,活捉狄戎三皇子和五皇子。
又七日,成功斩下狄戎王的首级。
至此,狄戎覆灭,狄戎领土尽纳入大烨版图,延续百年的边境之祸终于平息。
赶在年底之前,大军班师回朝。
南流景穿着天子冕服,亲赴城门,站在城门之上迎接大军凯旋。
齐明煦远远看到南流景的身影,连忙翻身下马,上前就要行跪礼。
南流景扶住他:“将军甲胄在身,不必行此大礼。”
齐明煦改为抱拳一礼:“陛下,臣幸不辱命。”
当天中午,南流景的封赏圣旨就下来了:齐明煦以战功从二品骠骑将军晋升为一品大将军,赐镇北侯一爵。
此后多年,齐明煦不动则已,动则必是灭国之战,不断将大烨的版图向外扩张,让南流景的光辉洒向四海八荒,以战功晋封为镇北公。
昭明十五年,在巡视春耕之时,南流景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夸他们是大烨的基石,是大烨的根基。
随后,南流景向天下颁布一道圣旨,在圣旨里,他鼓励百姓前往衙门,将自己所经历的一些不平凡的遭遇告知衙门官员,让衙门官员记录在册。
“接下来,朕要花几年时间,打造一部史书。”
“这部史书,不为文武百官而著,不为才子佳人而写,只为天下最平凡也最普通的百姓而书。”
此旨一出,天下震动。
起初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有人鼓起勇气踏入衙门讲述自己的经历,并且能拿出证据证明所言不假后,真的有小吏记下了他的话,还给他送了一个精致的柿子挂件作为纪念。
衙门顿时人满为患。
花了足足半年时间,各地将记录下来的东西整理之后记入地方志,又将其中一些比较可歌可泣的事迹送往朝廷,由史官编纂成册,再有南流景亲自作序,向天下发行。
数千年的王朝史中,这是第一次,有天子为平民提笔作序,为平民歌功颂德。
昭明十八年,南流景要求内阁拟写一道圣旨,将他的老师封为“太傅”。
天子的老师就是帝师,自然担得起太傅一职。只是内阁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老师啊。
有人向南流景询问帝师的身份名字来历,南流景只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老师,就没有今日的朕,更没有今日的中兴之治。是她将朕从冷宫里带了出来,也是她教会了朕如何做一名好皇帝。”
“这天底下,没有人能知道老师为这个世界做过什么,但是朕再清楚不过。”
青史永远不会记录下他母后的功绩,明君养成系统不能为世人所知晓,这天下也有可能会辜负那些曾经为它流血牺牲的人们——
但他一定要用某种特别的方式,让后人知晓母后的贡献。
最终,是已任内阁首辅的屈建白代天子拟写了这道圣旨。
将圣旨交给天子时,屈建白遗憾道:“看来臣是没办法亲眼见一见陛下的老师了。”
南流景笑问:“屈夫子很想与朕的老师结交一番吗?”
屈建白道:“能教出陛下这样优秀的学生,陛下的老师,绝对是一名无双国士。不能与这样的人结交,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南流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朕可以拜托屈夫子一件事情吗?”
“陛下请讲。”
南流景认真道:“将这句评论传扬出去。”
屈建白瞬间猜到了南流景的心意:“陛下放心。”
昭明二十年,天下大治。
那个曾经在摘星宫中自焚的亡国之君,终于成为了世人敬仰的中兴之主。
上辈子,他是这个腐朽王朝的最后余晖,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续一瞬光明,而后王朝坠入永恒的黑夜。
这辈子,他终于成为了这个腐朽王朝的朝阳。
余晖将落,而朝阳初升。

以战功被封为镇北公那天, 齐明煦拉着三个兄弟喝了一宿的酒。
三个兄弟常年在京中任官,酒量自然敌不过他,酒还没过三巡就全部喝趴下了。
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人, 齐明煦无奈摇摇头, 让下人进来扶他们回屋休息——他的镇北公府给三位兄弟都留了房间,方便他们留宿。
至于他嘛,再去屋顶喝会儿。
拎着酒坛子,齐明煦踩着院中的树爬上了屋顶,吹着夜风继续喝酒, 往事忽然就浮上了心头。
家中遭逢巨变,父母相继离世,他带着满心的愤恨与痛苦来到京城,想要刺杀季玉山,为父母族人报仇雪恨。
那场刺杀的结果其实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出手的。
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在那场刺杀中被一位少年救了下来。
少年的心思很容易看懂, 无非就是要招揽他和他的几个兄弟。
但没有人能够拒绝那种方式的招揽——尤其是对当时无处可去的他们来说。
之后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玩笑说着自己最崇拜的人是唐代的郭子仪将军,然后他就真的在少年的安排下, 走上了一条和郭子仪类似的路。
-“我的身侧,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今日如此, 他日亦如此。”
-“我希望齐大哥拥有姚老将军那样的军事能力, 却更希望齐大哥成为郭子仪那样的人。”
-“我要做中兴之主,齐大哥是我的中兴名将。”
从二品骠骑将军到一品大将军。
从镇北侯到镇北公。
这一条名将之路, 他走得比姚老将军, 比郭子仪都要顺遂。
可能是回忆得有点多, 也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当齐明煦爬下屋顶回到房间睡觉后, 他做了一场漫长而奇异的梦。
这场梦境漫长到,他好像在里面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梦中的前半生和现实完全重叠。
分岔点是在他进京刺杀季玉山时。
这一次,他的世界没有出现一个叫南流景的少年,他也没有被南流景救下,而是被季玉山的人抓住,关进了天牢里。
在天牢里,他受尽了严刑拷打。那些衙役为了立功不断鞭打他,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其他同伙的下落。
很多次,齐明煦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他在天牢里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时日的变化,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即使身处于天牢之中,他也听到了外界的喊杀声和喧闹声。
外界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这些被关押在天牢里的死囚。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闯入了天牢救人,还好心地将其它牢房大门都打开了,齐明煦趁乱跟着这伙人逃出天牢、逃出京城。
过了很久以后,齐明煦才知道那一天皇宫里爆发了宫变——
季玉山与季贵妃里应外合,率兵闯入宫中,想要扶持六皇子上位,逼永庆帝退位。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永庆帝已经疯了,丝毫不在意自己死后是否洪水滔天。深恨季家的他命人暗杀了六皇子,在临死前破坏掉了季玉山的如意算盘。
宫变之后,朝廷几番争吵,各方势力相互博弈,最终那位在冷宫里长大的三皇子被推到了台前。
直到登基大典临近,才有官员想起来三皇子还没有名字,甚至都还没有被记入皇室族谱,于是季玉山随手给三皇子取了“南黎”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位名叫南黎的天子,只不过是季玉山把持朝政的傀儡罢了。
事情也如所有人料想的那样,不管季玉山提出多么过分的请求,这位少年天子都不会反对。
后来,齐明煦改头换面,颠沛流离,一路辗转回到了金陵。
当他和三位兄弟再次相见时,彼此都为对方的落魄而失声痛哭。
原来在他被关入大牢期间,三位兄弟一直躲在城外的感孝寺等他,也始终在想办法营救他。
只可惜他们的营救没有成功,老四齐思还因此受了重伤,在鬼门关徘徊许久才被救了回来。
就算是这样,齐思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但一文钱难倒一个好汉,即使齐思他们借住在感孝寺里不需要支付住宿费用,平时的吃饭和齐思看病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在听说天牢里的逃犯都逃了出来后,齐思他们也返回了金陵。
到了金陵后,齐思他们才知道,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观棋他爹的账房工作丢了,一家几口人没了经济来源,吃喝都成问题。
蒋定的老娘染上了风寒,但因为没有钱看病,也联系不上蒋定,最后病死在家里好几天了才被邻居发现。
这件事情不仅成为了蒋定一辈子的遗憾,也成为了齐明煦一辈子的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他的兄弟们怎么会经历这种事情。
后来,南边爆发水灾,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齐明煦从流民中站了起来,逐渐组建起一支起义军。
当这支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齐明煦打出了“清君侧,诛国贼”的旗号,又用屈建白临终前所写的万言书当檄文征讨季玉山。
大烨的气数早已尽了,大军所过之处,无数人望风而降。
那是齐明煦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不过在那个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
他的四弟齐思在行军途中病故了。
后来,齐明煦打到了京都城外。
京城毕竟是京城,想要拿下它绝非易事,再加上一路行军,齐明煦手底下的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所以齐明煦命全军暂时驻扎在城外休整,同时想办法逼迫京城中人,让他们开城门投降。
安排完所有事情,齐明煦简单梳洗一番,进入帐篷睡觉。
睡到半夜时,他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而后他的三弟蒋定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大哥,有一个叫梁光誉的禁卫军出现在了军营外,他说他是奉天子的命来求见你。”
齐明煦皱眉,居然是奉天子的命而非奉季玉山的命?
最终齐明煦还是点了点头:“行,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那位少年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片刻,帐篷里燃起烛火。
齐明煦端坐在上首,看着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木匣走进帐篷。
在李观棋的示意下,梁光誉停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位陛下命你过来见我,是有何要事?”齐明煦开口。
梁光誉缓缓将手中的木匣拖起,举过头顶:“陛下命我前来向起义军首领献一个首级。”
齐明煦感兴趣道:“这是何人的首级?”
“当朝太傅,季玉山。”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梁光誉将季玉山的头颅从匣子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让齐明煦他们去检查。
有认识季玉山的人上前,来来回回检查了许久,即使难以置信,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这确实是季玉山的头颅,而非梁光誉拿了其他人的首级前来冒充。
齐明煦心中震撼,想到梁光誉的来历,问:“季玉山是被何人所杀?”
梁光誉话语铿锵:“此等祸国殃民之徒,自是由陛下亲自出手诛杀。”
齐明煦眼眸微垂,自认为自己猜到了梁光誉前来的目的。
他这支起义军打出的旗号是“诛国贼,清君侧”,如今季玉山已死,难不成那位少年天子是想要用季玉山的头颅来劝降他?
别说齐明煦了,就连李观棋、蒋定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梁光誉接下来的话,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心中猜想。
“陛下听闻起义军首领素有大才,军队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所以陛下命我带着季玉山的头颅前来投降,打开城门以迎起义军入城。”
齐明煦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梁光誉,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军队才刚刚抵达京都城外,还没有开始攻打京都;他还没有绞尽脑汁去劝降京城中的高官贵胄,也没有许以任何利益,然后……
就有人斩下了季玉山的头颅?
就有人开城门投降了?
那个人还是被天下人认为懦弱无能的傀儡天子!?
这要齐明煦如何敢相信啊。
就在这时,又有下属掀开帐篷,告知齐明煦等人,皇宫方向燃起了一场熊熊烈火,火光在黑夜里十分明显。
齐明煦猛地看向梁光誉,却见梁光誉泪流满面,伏在地上久久不语。
“那场大火……”
齐明煦开口说了四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梁光誉哽咽着道:“陛下说,他不希望将士们再做无谓的牺牲,也不需要臣子自尽以全气节。他给百姓、将士、大臣都安排好了生路,唯独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场大火,就是陛下所放。”
这场起于摘星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因为摘星宫周围实在太过荒凉,附近除了这座宫殿外再也没有其它建筑物,所以这场火完全没有波及到皇宫其它地方,只是将这座刚刚建成的宫殿付之一炬。
即使是死亡,他也选择了一种克制的方式,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
三天之后,齐明煦正式入主皇宫。
然后,梁光誉又一次求见了他,将一道早已拟好的圣旨交到了齐明煦手里。
“这是什么?”齐明煦问。
“陛下……不对,是先帝在临终前曾经告诉过我,若起义军进城之后真能对城中百姓秋毫无犯,就让我将这道圣旨献给齐将军,作为你的登基礼物。”
齐明煦缓缓展开圣旨,当看见圣旨里那写得比他还难看的字迹时,他扯着嘴想要露出一个嘲笑,却又在看清圣旨上的话语后陷入了漫长的震撼与沉默。
“……这份大礼,实在是太沉重了。”
良久,齐明煦合上了圣旨,能扛起一百斤巨石的手,却险些要拿不稳这轻飘飘的一道圣旨。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赠我这份礼物?”
梁光誉道:“因为先帝知道,他那些已经无法实现的志向,齐将军可以为他实现。所以他愿意为齐将军提前铲除掉一些阻碍。”
齐明煦再次沉默。
后来,齐明煦命人为这位英年早逝的亡国之君收敛尸骨,将这位素未谋面却可以称得上是他毕生知己的少年葬入大烨皇陵。
在少年下葬当天,齐明煦问梁光誉愿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做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留在禁卫军担任副统领一职。”
但梁光誉笑着婉拒了他:“从永庆帝一朝到先帝一朝,我有些倦了,不愿再留在这深宫之中。”
齐明煦有些遗憾,却没有强求。

齐明煦亲自点燃三根香祭拜南黎。
梁光誉没有点香,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脆柿子,放到了南黎的陵墓前。
齐明煦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你怎么带了个柿子过来?”
梁光誉道:“先帝喜欢吃柿子, 他会喜欢这个祭品的。”
齐明煦扭头朝一旁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话, 片刻,侍卫提着一篮新鲜的刚摘下的柿子跑了回来。
“正好我过来的时候,瞧见皇陵旁边有几棵野柿子树。”齐明煦将这些柿子一一摆到南陵的陵墓前,“他不是一直待在宫中吗,怎么会喜欢这种凡俗老百姓才喜欢吃的水果。”
梁光誉说:“先帝不仅喜欢吃柿子, 还喜欢柿子花。每到柿子花盛开的时候,他可以一个人在树底下坐一天。”
齐明煦生出谈兴:“你能跟我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世人口中的南黎,不通文墨,耽于享乐,喜怒无常, 优柔寡断……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都无法用在他身上。
但只通过梁光誉转述的话语和转交的物品, 齐明煦就知道,南黎绝非传闻中的那种人。
只是, 南黎具体是何种性情,齐明煦也不得而知。
“怕是要让齐将军失望了。”梁光誉摇头, “事实上, 我也不清楚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齐明煦诧异:“怎么会。”
梁光誉笑了笑:“我眼中的先帝,和世人眼中的先帝是一样的。在他出手斩杀季玉山, 割下季玉山头颅之前, 包括我在内, 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齐明煦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从他登基以后,你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吗。”
梁光誉:“先帝身边伺候的人, 基本都是季玉山和季太后安排的。”
齐明煦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他和南黎有一样的处境,他也绝不可能在这些宫人侍卫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你应该也不知道他建摘星宫的目的吧。”齐明煦道,他原本还想打听一下有关摘星宫的事情。
梁光誉却道:“这个,我应该是知道的。摘星宫是先帝为了纪念他的生母姚贵妃而建的,里面存放着姚贵妃的画像和生前的遗物。”
齐明煦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李观棋突然快步走到齐明煦和梁光誉面前:“大哥,有一个脸上带有刀疤的瘸腿男人出现在皇陵外,说是想要祭拜先帝。他自称姚盛安。”
齐明煦还没反应过来“姚盛安”是何人,梁光誉已经惊讶道:“他竟然还活着!?”
从梁光誉口中知道姚盛安是何人后,齐明煦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李观棋扶着姚盛安走了进来,蒋定跟在旁边帮忙提东西。
梁光誉的目光落在姚盛安身上,第一眼竟完全不敢认。
这样一个行将就木、面容半毁还瘸腿的中年男人,真的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姚家小将军吗?
最终,是姚盛安先开口与梁光誉打了声招呼。
梁光誉怅惘:“真的是你啊……”
姚盛安笑了笑,目光落到梁光誉他们身后的皇陵,目光忧伤而深远。
那里葬着他的阿姐,还葬着他阿姐唯一的孩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等到季玉山去世之后再回京城和这个孩子相认。
可他未曾与这孩子见上一面,更没有跟这孩子道过一声歉,这孩子就以如此决绝惨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齐明煦体贴道:“姚将军想去祭拜的话,尽管去祭拜。”
“多谢齐将军。”
姚盛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南黎的陵墓前站了很久,这才慢慢挪到了姚贵妃的陵墓前。
也许人悲伤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姚盛安丢开拐杖,跪在姚贵妃的陵墓前,身体几乎呈现出一种蜷缩的姿态,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只是远远看着,齐明煦等人就能从姚盛安身上感受到极致的悲怆与哀痛。
齐明煦不忍再看,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蒋定身上:“老三,你手里提着的木箱是什么?”
蒋定回神:“这是姚盛安姚大人的东西,我只是帮他拎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姚盛安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脸上没有泪痕,眼眶周围却早已红透。
齐明煦温声问:“姚将军怎么不多待会儿?”
姚盛安婉拒了齐明煦的好意:“我今日来此地,除了祭拜他们外,主要是为了求齐将军一事。”
姚盛安所求的事情,与蒋定手里的木箱有关系。
木箱里装着的东西,是姚盛安花费漫长光阴收集到的证据——凭借这些证据,足以为姚家洗刷污名,还姚老将军他们一个公道,还三万死去将士及他们的家人一个真相。
这件事情对齐明煦来说有利无弊,所以齐明煦立刻应了下来:“我会立刻命人着手去办此事。”
姚盛安向齐明煦行了一个大礼,脸上透出一种心愿已了的死寂之色:“多谢齐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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