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咬咬嘴唇:“姑娘当然是聪慧无双。”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这点呢?”白蒿突然定定的看向她:“。你当陈家真的就一直那么清净?”
白蒿冷笑一下:“家里刚发迹那两年,想勾搭老爷的想爬少爷床的前后总有七八个。最后却没有一个成功的,她们往往连行动都没来的及就被打发走了。你知道,最先看透她们心思的是谁吗?”
看着白蒿的神情,紫苏颤抖着问:“是,是姑娘?”
“算你没有笨到家!”白蒿又接着说:“你是知道的,咱们姑娘跟旁人家的闺秀不一样,有时候行事颇不受约束。她平日里是温和心善不假,可若是踩到她的底线……你是见过她发威的!”
说完这些,白蒿转身就走。
走到门边,她突然又回过头来,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初那些想爬床的丫鬟一大半是姑娘亲自处置的。姑娘心善,听说山里好些猎户穷的说不上媳妇,就把人送到山里去了。”
这叫心善吗?
紫苏想起自己模糊的童年,她也是山里出生的孩子。平日里种地都要翻两三个山头,吃的是红薯窝头,穿的是打满补丁的粗布磨的人骨头都疼。
更别提一年到头连个货郎都见不到,想买东西要翻几座山……
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够了,紫苏打了个寒颤,她死都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
吃过早饭,绵绵换上一身海棠红的衣裙,跟鬓边的海棠花相得益彰,显的分外娇美。
云琦和她一起出来,走到院子门口,绵绵突然侧头问:“对了,昨晚那个孙女……”
不要以为她睡一觉就忘了这事喔!
云琦庆幸自己一早就处理了这事,要不然要惹小娘子不满意了。
他转身轻笑:“已经处置了,他们一家都会被送到偏远的庄子上。”
“这么狠?”绵绵扬眉问。
云琦摸摸她的头发:“要给娘子立威呀!”
绵绵一下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那些宫斗文里的奸妃,稍有不如意就撺掇着男人下狠手惩治……
不对不对,奸妃往往是主动挑衅别人。
自己不一样,自己都是被动反抗,横竖她不做圣母。
不管那个孙牛是真醉还是假醉,竟然敢在自己回门的时候给自己没脸,那么他就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到了花厅,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乌压压的人。
绵绵在主位上坐下,张妈妈拿出怀表看了看时辰,然后点点头:姑娘掐的这时辰,可真准!
“开始吧。”绵绵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啜着。
翠芽先站出来,拿着花名册清点人数。
等念完名后发现,管内库的蔡旺媳妇没来。
绵绵刚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就见翠芽小声说道:“听说她男人是蔡嬷嬷的侄子。”
怪不得没来,是想给自己下马威吗?
库房管事的权利极大,家里的衣食住行所需的东西都要去那里领。要是自己吩咐了差事,下人们没地领东西,可就要闹笑话了。
绵绵嘴角掀起一个冷笑:“去我房里拿备用钥匙来。”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人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进来后“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奶奶恕罪,奴婢来迟了。”
“忙什么去了,来的这么晚?”绵绵问的波澜不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蔡旺家的笑着回道:“是蔡嬷嬷身上不太好,奴婢去探望一番,一不留神竟误了时辰。奴婢该死!”
说完,把身子趴在地上。
她原以为绵绵这样的小媳妇肯定面软心善,自己都这般赔罪了,对方要是不原谅自己岂不是在众人面前显的太过心狠……
谁知绵绵的回应和她预想的天差地别。
“你确实该死!”绵绵重重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蔡嬷嬷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她可是母亲的乳母,是伺候了几辈子的老人了,会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你明知道我早定下了今日辰时在这召集你们,偏偏选这个时候去探望她老人家,是打量着搬出她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
绵绵冷笑一声,指着周虎家的道:“你这个侄媳妇倒是比人家的亲儿媳还贴心,人家周妈妈都到了半天了,你倒是找出来那么多理由。”
“你这侄媳妇做的倒是够孝顺,把姑妈看的比主子都重要。还是说在你们众人心里,蔡嬷嬷要比我这个大奶奶更厉害?”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小的不敢!”
“奴婢不敢!”
蔡旺家的没想到绵绵会这般不给自己脸面,正在踌躇的时候又听到上座传来绵绵冷酷的声音:“既然你这般孝顺,那我就如了你的愿。你这差事日后就不必做了,回去好生伺候你的姑妈去吧!”
说完,吩咐张妈妈:“把她的钥匙给收了。”
“不能啊,大奶奶,你不能这样对我……”
眼见绵绵冷着脸不肯搭理自己,她又想去拽周虎家的手:“嫂子呀,你可不能不管我,你快帮我求求情……”
周虎家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撕缠,看到家里的下人们只顾着直勾勾的站着,赶紧吩咐道:“没听到奶奶吩咐吗,还不赶紧把她的嘴堵上,别让她吵到奶奶。”
这个女人平日里仗着嘴甜心思快,没少在婆婆面前给自己下眼药。今天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听了周虎家的话,大部分的人还在犹豫。蔡旺还是外院二管事呢,搞了他媳妇,自己会不会被穿小鞋呀?毕竟大奶奶也不可能天天管下人的事儿。
只有两个长相普通的婆子跨出来扭住蔡旺家的胳膊,张妈妈顺势夺了她拴在腰上的钥匙串。
“奶奶,给您!”张妈妈把钥匙送到绵绵跟前,原以为她会顺势收下,然后从陪嫁的人手里找人接管。
没想到绵绵却径自看向周虎家的:“周妈妈一向做事细心,这库房就先让她管着吧!”
周虎家的没想到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惊喜,她亲婆婆管家的时候自己都没摸过库房钥匙。
上一秒还在担心婆婆和蔡旺家的作妖会不会连累自己,没想到下一秒大奶奶就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自己。
惊喜来的太快,周虎家的很快又平静了下来,生怕绵绵只是试探自己,连忙摆手:“奴婢从没管过这一茬,怕做不好……”
“这家里有几个是做过这事的?”绵绵轻笑一声:“不过,既然你怕自己做不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个帮手吧。白蒿一直管着我的私房,做事还算细心,让她给你搭把手,如何?”
绵绵这样做,周虎家的反而放了心,知道这差事早晚要交到白蒿手里,自己也就是过过手。
不过那可是库房,就算能过过瘾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周虎家的忙笑着应道:“那就有劳白蒿姑娘了。”
至于婆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已经顾不得了,反正她一向不怎么瞧瞧的上自己这个儿媳妇。
蔡嬷嬷正被孙牛的老娘哭的头疼,两家虽然没有亲戚,可孙牛娘也是她几十年的旧相识。
“老姐姐,你说大爷怎么那样狠心,好歹我们跟着太太陪嫁的老人……”
孙牛娘早年不过是徐氏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也就是徐氏走后才沾着老人的光熬了点好处。
加上她惯会小意奉迎,把蔡嬷嬷奉承的十分开怀,孙牛才能得了给主子驾车的肥差。
谁知风光不过两年,一下连肥差丢了不说,还要去庄子上做苦力。儿子自小在宅子里长大,最多做些搬搬抬抬的活计,哪里会干地里的活……
“老姐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孙牛娘这会还把希望寄托在蔡嬷嬷身上,浑然不知儿子的倒台跟眼前这人脱不了关系。
第364章 崩溃
蔡嬷嬷叹了口气:“唉,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还能不帮你?实在是现在不比从前了!”
孙牛娘立马接口:“老姐姐这是什么话,这家里谁比的上您脸面大,就是大爷也得敬着您三分……”
“这话可不敢再说。”蔡嬷嬷摆摆手,一副万分失落的样子:“俗话说的好‘娶了媳妇忘了娘’,大爷如今有了大奶奶,如何还肯把我这么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孙牛娘半点没觉得儿子有错,反而委屈极了:“我知道孙牛就是跟大奶奶回门才喝多了,这喝醉酒的人说两句胡话也是有的,怎么就动不动的就发配到庄子上呢?”
“妹子呀,要我说,这会子你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自个的差事都被撸了!”蔡嬷嬷朝着外头努努嘴:“咱们这位大奶奶手段厉害着呢,我都不敢招惹。你还是趁早收拾收拾,一并跟着去庄子上吧,省的再有旁的灾祸……”
孙牛娘抹抹眼泪:“都被撸到底了,还能有什么灾祸。我这就去求大爷求大奶奶去,我就不信了,我们一家子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没苦劳了?”
一边说一边哭嚎着去了花厅那边。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蔡嬷嬷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再厉害又怎么样,一旦失了人心,我看你日后怎么管家?
趁着蔡旺家作妖的机会,绵绵没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当机立断的收了她的权柄。
库房一让,这也意味着蔡旺媳妇背后的蔡嬷嬷在内院的权利一下削弱了大半。
这种当机立断的麻利劲儿让一些老管事都叹为观止,有些在心里暗忖:这手段可比当年的太太利落多了,当初太太要是有这手腕,何至于让一个姨娘给占了上风。
初战告捷,绵绵心里正暗乐呢,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一阵哀嚎声。
紧接着一个老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周虎家的老远看到来的是孙牛娘,暗道一声“不好”。
等她反应过来让人去拦的时候,孙牛娘已经到了院子里头。
她见自己被七八个婆子团团围了起来,也不跑了,索性摊在地上哭诉:“大奶奶,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孙牛吧。他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一大家子可怎么过活?”
绵绵不为所动:“这话说的奇怪,庄子上有的是佃户,他们靠种地照样养家糊口。怎么到了你这,孙牛就不能养家了?再说了,如何处置他是大爷做的决定,你闹到我跟前来又有什么用?”
孙牛娘掩面痛哭:“谁不知道大爷是在替大奶奶出头,只要奶奶开了金口……”
“够了!”绵绵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你还知道你儿子是得罪了我?昨天是什么日子你不会不知道吧?我高高兴兴的回娘家归宁,你儿子当值的时候喝的烂醉如泥就罢了,还当着两家下人的面给我没脸。真是丢脸都丢到亲戚家去了!”
她回门的喜悦被这事搅的一干二净,一想起这事绵绵还觉得委屈呢。
只不过绵绵懒的跟这个老婆子歪缠,翠芽见到主子面色不好,当即站了出来道:“出了这种事,你们一家子没人真心悔过,反倒过来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了。难不成我这个当主子反过头来要小心翼翼照顾你们的心情才对?”
“大奶奶可不兴这么说呀,咱们怎么着也是伺候了几辈子的老人了,怎能一点脸面也没有……”
翠芽接着回怼:“真是笑话,难不成你一个奴才的脸面比奶奶的脸面都重要?我倒是没听说谁家奴才比主子尊贵了!”
绵绵不想再浪费时间,冷笑着站了起来:“相公肯让你们一家全须全尾的去庄子,原本已经是给你们留了脸面的。既然你自己不要,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然后高呼一声:“账房管事何在?”
管内院账房的高升赶紧走了出来:“小的在此。”
“她们一家全年俸禄多少?”
要是旁人高升还不定知道,可孙牛一直都有醉酒闹事的习惯,还曾骂过高升两回。
高升对他的底细知道的十分清楚,当下回道:“回大奶奶的话,孙嬷嬷已经告老,每月可以支五百钱的养老费。孙牛每月月例一吊钱,孙牛媳妇每月月例也是五百钱。孙家其余人没有当值,所以也没有月例。”
他话音一落,绵绵就算了出来:“也就是说孙家每月一共两吊钱的月例,我记得他还有对弟妹没有当值,另外自个还有两个儿子……两吊钱养了这么一大家子,孙嬷嬷还能穿的起杭绸戴的了金手镯,你们家的钱可真经花!”
孙牛娘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赶紧捂住手上的金镯子:“这,这不是买的,是以前太太在的时候赏的。”
她寻思着,绵绵总不能去查先婆婆的账,情急之下连徐氏都被拉出来做了挡箭牌。
“竟然敢拿母亲做挡箭牌,真是熊心吃了豹子胆!”绵绵眼神逐渐变冷:“你这镯子是县里招金银楼今年刚出的款,母亲都走了五六年了,难不成她还能从梦里赏你金镯子?”
院子里的下人只觉得她最后的声音都能把人冻成冰块:“给我好好查查她家里!”
孙牛媳妇正哭哭啼啼的收拾东西,她小姑子听说要被发配到乡下还在那要死要活的闹脾气:“早说了把我送进去当差,我要是进去了指不定就能当上姨娘,这会子也能提携提携家里……”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的那副德兴,你要是真有那份资质,咱娘还能把你留在家里?”这些话之前孙牛家的都不敢说,如今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也就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孙牛妹子气的跳了起来:“你敢这么说我,我告诉我娘去!”
“去吧去吧,有本事你让婆婆打死我!”
她以前伏低做小不过是因着婆婆在蔡嬷嬷跟前说的上话,能分给自己一个轻省又有油水的活计。
如今到了这份上,孙牛媳妇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崩溃的事等在后头。
孙牛妹子气冲冲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正好遇到被派来搜查的一行人。
为首的婆子往日跟她家有些嫌隙,看到她头上明晃晃的金簪子,不管不顾的拔了下来:“你也不怕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带这么贵重的首饰?”
她丝毫没吝啬力气,连带头发都给薅下一缕来。
孙牛妹子捂着脑袋痛呼:“那是我的簪子,你不能抢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婆子冷笑的啐了口唾沫:“你连人都是冯家的,你一个奴婢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
众人看到绵绵三言两语就卸了蔡嬷嬷的权不说,连内库房的钥匙也强硬的收了回去,心里就算是有些小算盘的也都收敛了许多。
家里刚办完喜事,还有很多琐碎事情没有处理完,如今有了女主人,管事们少不得一一请示。
不过这次他们回话的时候,言语间都仔细谨慎了许多。
看到这情景,绵绵心里点头,知道害怕就行。今天先小试牛刀,其余的以后慢慢来。
婆子们的动作很快,这边管事们还没回完事,她们就带着战利品回来了。
光值钱些的物件就装了一口大箱子。
绵绵打眼扫过去,除了金银首饰,还有杂七杂八的瓷器、木雕等。虽然在绵绵看来并不值什么,但绝对不是孙牛一家的月例能够置办起的。
一个赶车的车夫就能昧下这么多东西,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时不时的抄个大臣的家。
看着底下站的大大小小的管事,绵绵突然想要是把这些人的家都给抄了,不知道能弄出多少东西来……
打住打住,绵绵默念了好几遍“水至清则无鱼”才打消这个念头。
这么多鱼总不能一网打死,竭泽而渔要不得。
先养着,听话的就给点好处,不听话的就找机会收拾掉!
带头的婆子问:“查到的东西都在这了,您看孙牛一家该如何处置?”
绵绵想了想,说:“东西收到库房里,孙牛一家该去哪去哪。”
婆子恭敬的应了。
绵绵记得她是刚才率先出来给张妈帮忙的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值?”
婆子心里一喜,赶紧回道:“奴婢刘武家的,原是看库房的,后来调去了前院管着花园子。”
“看库房可是个肥差呀,怎么突然换了差事?”
刘武家的笑了笑没说话,绵绵也没再追问。
其实想想也知道,冯家的花园就是些寻常花卉,当真是一点油水也无。
从油水丰厚的库房到冷清清的花园,里面一定有蹊跷。得瞧着这婆子对蔡嬷嬷一系十分不满的样子,不难猜想里头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这人到底能不能用,还得试一试。
绵绵问道:“我那院子还缺个看门的,不知道你肯不肯来?”
刘武家的一下跪倒在地:“多谢奶奶提携,奴婢愿意为奶奶效犬马之劳。”
听着,还是个有些墨水的。
绵绵心里更加好奇,她摆摆手:“起来吧,以后好好当差就是了。”
看了看地上那个箱子,绵绵示意白蒿拿出个荷包塞给刘武家的:“这是给你的赏赐。”
刘武家的千恩万谢的接过去。
其余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她,心道这老婆子运气倒好,一下就抱上了新奶奶的大腿。
有些人则在心里懊恼刚才不过慢了一步,好处就被旁人抢了先。
绵绵看到时辰不早了,开始做总结:“行了,我这个人行事你们也见过了,眼里容不得沙子,谁要是坏了我的规矩绝对讨不了好。但要是好好把差事多好,该赏的时候我也绝不含糊。”
说完冲白蒿点点头。
白蒿一拍手,便有两个婆子抬了一个箩筐过来。然后白蒿站出来高声说道:“奶奶体谅这个月大家都很辛苦,从自己的私房里拿银子出来,给大家补一个月的月例做赏钱。”
还有赏钱可以拿?
原本看到绵绵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好几个老人,大家都在害怕自己会受牵连。
没想到这会不但没有被责罚,还拿到了赏银,顿时喜不自禁,一句接一句的奉承话不断的往外冒。
看到大家感恩戴德的样子,绵绵微微勾起嘴角:大棒加红枣的招数,从古至今都很好用呀!
白蒿和翠芽几个陪嫁丫鬟看到自家姑娘第一仗就打的这么漂亮,都很替主子开心。
只有紫苏嘴角虽扯着笑,心里却在不断的回想白蒿的话。
她本来就被白蒿说的有些心神不宁,再看到绵绵今天不费吹灰之力的把管家权拢到了自己手里。
那个据说在冯家后院管了几十年内务的蔡嬷嬷连声都没出就被砍了臂膀,到这会吓的连面都没敢露……
自己要是真的去跟姑娘争,能争得过吗?
蔡嬷嬷倒不是跟紫苏想的那样不敢露面,她是听说库房被绵绵收回去,心疼的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绵绵吩咐一声:“去请县里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一定要医好她老人家。”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内库的账目怕是不那么清楚。
这家以前是相公的,现在是她们俩的。少了的东西起码有自己的一半,蔡嬷嬷要是就这么走了,她的损失找谁赔去?
绵绵还特意把周虎家的叫过来嘱咐一番:“去库房找找,有什么人参、灵芝的,该给老人家用的就用上。千万别因着蔡嬷嬷是你婆婆,你就不好意思支用。到底是家里的老人,伺候过几代主子。你家大爷也是十分惦记呢!”
周虎家的拿不准绵绵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不敢有动作,最后还是白蒿做主,取了一根十年的山参和一些灵芝粉给蔡嬷嬷送了过去。
谁知蔡嬷嬷看到这些东西后,气的连盒子摔在了地上:“这是在打我的脸呢!”
她懊恼的捶胸道口,都怪自己大意了,竟然让个丫头片子占了上风。
以前这样的货色哪里到的了自己跟前?
蔡嬷嬷只顾着咒骂绵绵,没注意到门口有人正听着这些。
她骂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这么安静?
一抬头,蔡嬷嬷正好和阴着脸的云琦四目相对。
“琦,琦哥儿,你来了……”她讪讪的打了声招呼,然后狠狠的剜了眼蹲在床边的小丫鬟:来人也不知道招呼一声。
小丫鬟只吓的把头缩进脖子里,话都不敢说。
云琦面沉如水,一边的绵绵也是默不作声。
蔡嬷嬷悄悄觑了绵绵一眼,还以为是她故意给自己下套,心里又给她记了一笔。
要绵绵自己说,她还真没有想的那么多。
她约着云琦一起过来是想着看看,这事还有没有和平解决的途径。毕竟蔡嬷嬷虽然作妖了些,可周虎和周虎媳妇都还算老实。
尤其周虎,云琦小时候是被他驼大的。冯父偏宠庶子,云琦很多生活技能,都是周虎教会的。
从某些方面说,两人既是主仆又是师徒。
绵绵想着,如果蔡嬷嬷能自行让权,她是绝对不会赶尽杀绝的。所以就想着和云琦过来探望一下对方。
可她哪里会想到蔡嬷嬷在私底下连装都不肯装一下,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主子,就算对自己有再多不满不也应该藏在心里吗?
结果老太太就这么大咧咧的骂了出来,看来是平日习惯了。
记得,当年初见的时候,对方也是一个懂事明理的老太太,怎的几年不见就成了这般自视甚高的人呢?
难不成是人老了真的容易糊涂,亦或是故意装糊涂……
她低着头不说话,云琦却是忍不住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自己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又怎么能忍心让外人说她半句不好?
但是看到蔡嬷嬷花白的头发,他到底是心软了几分,深吸口气后说:“看嬷嬷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也没有特别严重的病症。既然一直吆喝身体不适,想来是这家里风水和嬷嬷八字不合。这样吧,后街还有套两进的宅子,之前是我二叔家在住的。如今他也回不来了,你就搬去那吧。省的人来人往的吵着你无法安心休养。”
“大爷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我走?”蔡嬷嬷抬起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大爷这么做,可对的起太太的在天之灵。”
“想来母亲若是有灵,也会赞同我的做法。家和万事兴,这家里既然有了正儿八经的女主人,那就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母亲一向拎得清,你是她的乳母,应该知道她的脾气。”云琦直勾勾的看过去:“况且,也不是我想赶你,是你丝毫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蔡嬷嬷知道自己说不通云琦,就把目光转向了绵绵:“大奶奶,你刚进门就折腾的这么过,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绵绵嗤笑一声:“合着我当家理事还要照着你们的心思来,嬷嬷是管家太久,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主子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看下人脸色?”
“下人?”蔡嬷嬷捶着胸口:“合着老婆子辛苦半辈子,就得了个‘下人’两字!”
“你不是下人还是主子不成?难道就因为你在这家里待的时间久了些,我这个做主妇的就得听你摆布?至于辛苦一说,就更站不住脚了。跟着母亲嫁过来就是管事妈妈,身边大事小事都有丫鬟婆子伺候,吃的穿的哪样比主子差了?你这差事也还算辛苦,那些个扫地烧灶喂马的去哪道辛苦去?”
既然撕破了脸,绵绵干脆也不端着了,论怼人,她还没怕过谁呢。
“你是在家里伺候了几十年,可家里是少你月例了还是短你吃穿了?你一个老妈子,穿的是绸缎衣裳吃的是山珍海味,走出去比一般百姓家里的老太太还体面。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蔡嬷嬷没想到绵绵这么能说,以前瞧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户姑娘,也没见这么多话呀。
绵绵难得有这么尽兴的时候,说起来就留不住嘴了:“再说,大爷念在你们一家子劳苦功高的份上,早早的免了你孙子的奴籍,让他可以读书科举。将来若是能考个一官半职,也算是改换门庭。结果呢,你是怎么做的?我刚进门第一天,你就想着给我下马威,问我通房的事情。别说你只是个老妈子,就算是亲婆婆,也没有这般不讲规矩的。给你三颜脸色,你还真想开染坊不成?”
蔡嬷嬷被她一口一个“老妈子”气的心肝疼,转头看到云琦在那面无表情,还想再次上眼药:“大爷,您都听见了吧?这大奶奶一口一个老妈子的,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风范?”
云琦抬起头:“她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我求娶她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她这样的性格。”
说完,他牵着绵绵的手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云琦吩咐:“你们帮蔡嬷嬷收拾东西,她老人家休养为重,不要耽搁太久。”
“是。”主子的话小丫鬟们不敢不听,两人一走,果真收拾起蔡嬷嬷的行李来。
蔡嬷嬷气的破口大骂,小丫鬟们也只顾做自己的。她们都知道,自己虽然被叫到这边来伺候蔡嬷嬷,可卖身契是签给了冯家,要是家主的话都不听,那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
更何况这短短两天的功夫,蔡嬷嬷眼看气数已尽。大奶奶本身能干,又有大爷撑腰,日后这冯家铁定是她的天下。
她们做奴婢的,要懂的见机行事才对。
等出了蔡嬷嬷住的地方,云琦一脸歉意的看着绵绵:“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实在没想到蔡嬷嬷突然之间变的那样不知进退。
绵绵摇摇头:“这事不怪你,人的性格也不是旁人能左右的。更何况,我刚才骂了她这么一大通,心里觉得畅快极了。”
穿越这么多年,绵绵还是第一次这么痛痛快快的怼人。之前的时候要么因为各种理由发挥不好,要么是没等发挥呢就被老娘给拦住了。
难得这么痛快!
就连要跟爹娘分别的惆怅,都被冲淡了不少。
可这惆怅再淡,第二天一早去送爹娘一行的时候,绵绵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