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们都出去了,陈三便把周县丞今日的变化跟媳妇说了,最后说道:“这人变脸变的也太快了,最后又跟我说沈家在西山附近还有个二百来亩的小庄子没卖,问我要不要。这要搁以前我是巴不得赶紧买下来,可到了这会子哪里还敢应下来。”
“照你这么说是有些蹊跷,等明儿我再去探探周太太的口风。不过你也别太忧心了,咱家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宽哥儿到底拜了于阁老为师。就算看于家的面子,周家也不会故意给我们使绊子。况且咱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龌龊……”冯氏好说歹说才把陈三给安抚住了。
周家那边,周县丞想到今天的事,也有些懊恼自己想的不周到差点得罪了人。
像沈家铺子这样的肥肉,原本他以为这县里也只有自己跟曹知县寥寥几人敢伸手。没想到他们最眼馋的府城铺子就被人截了胡,县城这边,最好的那间铺子当然是归了曹家。
周县丞原本看好的就是南城那家,可没想到沈家说那间铺子一早卖了。他开始还以为是沈家哪个亲戚得了,后来陈三来找他办地契的时候才知道那铺子竟是陈家得了!
一时气愤的周县丞便有些恼羞成怒,把陈三给挤兑了一番。
等人走了他才察觉到不对,沈家的事并未大张旗鼓的吆喝,陈三能知道这事指定是有人指点。陈家的姻亲故旧他都清楚,除了自家,能知道这事的也只剩下于家和冯家。
而这两户人家,不管哪一家都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
所以随后周县丞才忙不迭的向陈三示好,甚至不惜把已经到手的西山庄子让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媳妇,看她有没有转圜的法子。
谁知周太太听了之后惊道:“老爷要买地怎么也不先问问我,咱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了。”
“怎么会没有了,上次光银票就带回来好几千两……”周县丞追问道。
周太太叹口气:“嗨,老爷忘了,之前你说在县城买地怕让人起疑,所以托人在府城买了五百亩地和两间铺子。一下就花出去两千多,县城这边几个铺子和两百亩地,又花了一千两。年前给几位大人送礼又花了四五百,加上平时杂七杂八的开销,银票和现银一共只有七百多两。若是一定要买这庄子,就要动那箱金子了。”
“那个不能动,那是留着救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周县丞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太太想了想,说道:“要不,这庄子分给陈家一半?他们家这两年也折腾的不轻,整个庄子都给他家,他们也未必买的起。不如分他家一半,一来咱们不至于捉襟见肘,二来也能示好。”
“这,陈三能答应吗?”周县丞有些迟疑。
周太太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儿我就去找陈三媳妇去。”她深知陈家做主的还是冯氏,因此很是慷慨的把这烫手山芋接了过来。
绵绵也不知道爹娘到底怎么跟周家协商的,反正她家最后又多了一个一百亩的小庄子,就在西山脚下,离冯师兄的草庐不过隔了几里地。
拿到地契次日,正赶上学里沐休。于是一家子商议了一下,干脆全家人一起去西山踏青,顺带看一下自家的新庄子。
私下里,冯氏特意找到绵绵,叮嘱她不要把绸缎铺子的事告诉别人。
绵绵奇怪的问:“咱家好容易买下这个铺子,难不成还要租出去?”为了这铺子还得罪了人,只收租金的话那多得不偿失啊。
“往外租多不划算,你爹让人帮忙寻了个管事。以后铺子的生意就交给那人来打理,咱家不出面。也省的旁人知道了掰扯不清。”冯氏虽然没有明说,但绵绵知道她这是防着老家那些亲戚呢。
只是她有些纳闷:“我爹能同意这样?”她爹还是很挂念老家那些亲戚的。
冯氏得意的扬了扬嘴角:“这回是你爹自己主动提的,他家那些亲戚什么德行他还不比我们清楚?年前咱家开个酱菜铺子和红薯就引来那么多麻烦,再让人知道咱家有绸缎铺子,怕是来要料子的能从咱家排到老家门口去。”
亲戚们知道她不好惹不敢找上门来,都去红薯作坊那逮陈三去了。虽然丈夫没说,但冯氏也知道他在作坊里的时候没少被老家的亲戚纠缠。要不也不会突然去了一趟济州,买地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老家那些人。
绵绵失笑:“这就叫‘富在深山有远亲’嘛。”
笑了一会,绵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娘,咱家买的这一百亩地花了多少钱啊?”
“挺便宜的,一共不到四百两,你爹说还有个二进的小屋子。”冯氏回道。
绵绵纯粹是好奇这时候的物价,她琢磨了一下:“不对啊,我记得咱家买的城外那地要五两银子一亩呢,怎么这回的庄子这么便宜呢?”
冯氏点点她的额头:“一看就知道你没下过地,这地跟地当然不一样了。城外那几亩地离着城里近不说,地平土肥,近处又有河,轻易旱不着,是咱们县最贵的上等地。西山那都是山地,怎么能跟这比?”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涨见识了。
第149章 周家兄弟
绵绵还有个疑惑:“铺子不能被人知道,那庄子就可以吗?”刚才吃饭那会,冯氏把明天去西山看新庄子的消息跟腊梅姐弟说了,就连一直用功苦读的玉达都表示愿意去瞧瞧。
冯氏笑道:“田地不是别的,一是带不走,二是隔的远,他们想种都种不成。”
“这倒也是。”
第二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绵绵一家坐着两辆骡车浩浩荡荡去了西山。
出门时,腊梅看到门头摆着的两辆骡车,咂舌道:“三婶,家里又买了一辆新骡车啊?”
冯氏云淡风轻的的说道:“这不是你叔的作坊常常要拉货吗?骡车比马车还要吃劲,就又买了一辆。”
原来是拉货的,腊梅心里嘀咕一句,怪不得后面那辆没有车厢呢。
“幸亏又买了这辆车,要不咱们这些人还坐不下呢。”绵绵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拉着腊梅的手往前头那辆车上走:“咱们坐这辆,让我哥他们坐后头那辆。”
即使是在植被相对丰富的古代,北方的春天依旧是风大沙大,她才不要被吹的灰头土脸的。
腊梅对外头的景色一直都比较好奇,掀着车帘在那瞧的兴致勃勃。开始在城里的时候风沙还小点,一出城那个黄土飞扬。
绵绵赶紧把车帘放下来,对腊梅说:“就是些土坡山沟的,还不如老家的山好看。外面风那么大不拉上帘子,等到了西山估计咱们就要被吹成黄脸婆了。”
“哈哈,你说话可真逗,原来黄脸婆是吹出来的……笑死我了……”腊梅笑的捂着肚子,这个堂妹总有各种稀奇古怪又好玩的想法。
绵绵正色回道:“我可没开玩笑,你仔细想一想,城里的女人是不是多数比乡下的要显的白嫩年轻一些?其实未必是她们底子好,无非是城里人下地的少,不用整日风吹日晒的,可不就白嫩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腊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什么叫也有道理,明明就是真理。堂姐,等你成亲后可别为了图几句‘能干、勤快’的空话去地里干活……”
腊梅皱了皱眉头:“可公婆要是一定要我去干呢。”婆家的地好像不少呢。
绵绵转了转眼珠子:“我瞧你在家的时候挺有办法的,记得有次奶让你去麦地锄草你不是锄坏了好些麦子……以后再继续发扬呗,不过弄坏东西一定要认错,态度要端正语气要诚恳。要有人骂你,你就哭,最好是那种眼眶发红、眼泪要掉不掉的那样……”
“行了行了,你少在那胡说八道的。”冯氏无奈的捏捏头,也不知道闺女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不成是在女学里学的?估计是,她们家倒是清清白白的,也没有什么姨娘庶子的玩意儿。女学里可有不少人家的后院就跟大染坊似的,五花八门的,女孩子从小长在那样的人家,能学什么好?
冯氏默默思量了一下,这过了年儿子就十三了也是该预备着相看了,不过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一个比一个难缠。她竟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女学的闺秀们很想说,明明是你闺女与众不同,这个锅我们不背……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么多心眼来?”腊梅真是纳了闷了,难不成这个堂妹以前一直在装傻?
好像又说多了……
绵绵赶紧捂住嘴:“一岁年纪一岁心嘛,我都长这么大了,总不能还像小时候一样呆。”
而缩在一角抱着安哥儿的张婶听了姐妹俩的话,眼神眨了眨,新东家这位小姐还真敢说。没出阁就这么多心眼,将来嫁了人,还不把婆家闹的鸡犬不宁?
太太竟然也不好好管教一下,还放任她教坏堂姑娘,这……
总之在张婶看来,以后摊上绵绵这样的儿媳妇,婆母可真是要头疼了。
绵绵以为今天就自己一家呢,没成想到了地头竟遇上了周家一家子。而且看老爹老娘毫不意外的样子,说明之前两家就商议好了,竟然没人告诉她一声。
今天她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和哥哥一起去冯师兄那一趟,特意换上了刚做的春裳,浅碧撒花上衣、鹅黄色百褶裙,既不过分鲜亮,又有春天的感觉。
不过这装扮落在周太太眼里就显的有些别有意味了,她还以为绵绵是受了冯氏嘱咐才特意换的新衣裳,毕竟她昨天曾暗示过今天会把两个小儿子带过来。
没想到昨天冯氏显的漫不经心的,却暗地里让闺女特意装扮。想到这里,周太太不免有些得意,自家儿子在巨月可是很抢手的……
她面上不显,还笑着拉过绵绵的手:“几天不见,绵绵这丫头又长高了,她婶子也不知道怎么养的,眼看着一天比一天水灵。”
对于这种场合,绵绵已经很擅长应付了,她只要装作害羞的样子微微低头就可以。其他的,都由她娘来应对。
虽说周太太重点放在绵绵身上,但她也没把腊梅抛下,另一只手拉过她来:“还是你三婶会调理人,我瞧着腊梅来城里待了俩月也长进了不少。”
这话也不是纯粹的客套话,起码这会腊梅站在那里没有了以前那种束手束脚的畏缩感。要是站那不动,还真有点城里小姐的样子。
周太太翻来覆去的把姐妹俩夸了好几遍,才招手叫过自己的两个小儿子:“都是自家亲戚,你们兄妹见见也无妨,别以后大街上见了面连亲戚都不认识。”
说着指着俩人一一介绍:“这是你们二表哥继仲,这是老三继修。你们大表哥在府城读书没有回来。”
玉达玉宽倒是早就认识周家兄弟了,小时候还曾一起掏过鸟窝,这会倒不用特意认识。
“见过周二哥、周三哥。”腊梅这回行的礼很端正,绵绵有样学样。
她终于体会到了有姐姐的好处,那就是有事让大的先上,自己只管在后头跟着就行。怪不得前世各行各业的人都喜欢认老大呢……
绵绵耐着性子跟周家人寒暄完,便一个劲的冲老哥使眼色。
周太太有意让自家孩子跟绵绵几个多接触接触,便找了个由头携着冯氏走开了,陈三则跟着周县丞去了地头。毕竟一个庄子一分为二,总要有条界限。
玉宽会意,冲着冯氏道:“娘,这里离师兄住处不远,我去打个招呼。”
说完看着妹妹眨巴着眼说:“妹妹想去师兄那剪一些梅花枝条,回去种在家里,就让她跟我一块去吧。”
“行吧,你们快去快回。”冯氏嘱咐一句,就放她们走了。
周太太有些始料未及,却不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绵绵跟哥哥一起上了车走了。
倒是周县丞看了心思有些活泛,很想让儿子们跟着玉宽一起去结交一下冯家哥儿,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开口。暗示了陈三几句,他也不接茬,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陈三当然是装傻,换做之前他可能不会这么没眼力,但这两天他算是想明白了,周家压根就没把他家当成正经亲戚看,人家眼眶高着呢。要不是儿子有个好师傅好师兄,这回的事不定怎么吃亏呢。
冯家哥儿看着温和,实际上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可不敢让儿子随便领人过去,那不白白得罪人?没看他的亲侄子都没跟着嘛!
云琦正在看书,突然小厮焦白进来说:“公子,陈公子和陈家小姐来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是陈公子和他的妹妹……”焦白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忐忑的重复了一遍。谁知话没说完呢,就看见他家公子像风一样跑出去了。
“绵绵妹妹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冯云琦轻笑着迎到门口。
绵绵莞尔笑道:“冯师兄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刚买了山脚一块地,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奥,这附近的地不是都有主了……你们买了沈家的地?”云琦突然记起来沈家在山脚有个小庄子。
玉宽把手里抱的几支梨花递了过去:“喏,路上遇见棵梨树,我妹非说这花开的好看,让我折几支带给你插瓶。”
梨花?云琦犹豫了一下。
绵绵赶紧补救:“路上瞧见这花只觉开的十分清丽,后来才知道这是梨花。”记忆中的梨花跟这个一点也不像,但老哥非说这是梨花,说那种野生的梨树老家山上也有很多。兴许她前世见的都是改良后的梨花吧。
“没关系的,不管是什么花,绵绵的心意我收到了。”云琦笑盈盈的接过花枝。
焦白抬了抬手,预备从少爷手里接过花枝去插上,结果他家少爷一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
玉宽摆摆手:“唉,今天这风太大了,咱们进屋说话不行?”他跟云琦本就投契,成了师兄弟之后更加要好,说话十分的随意。
“怎么不行,快进来吧。”冯云琦笑着往屋里让了让,吩咐焦白:“把黄家送来的新茶泡一壶,就用玉宽上回带来的那套琉璃茶具。”
然后亲自把手里的梨花插在了一个汝窑花瓶里。
“这梨花跟汝窑花瓶还真配。”绵绵自我陶醉的说了一句。
穿着浅碧色衣裳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肤色跟旁边的梨花一样白净。
似乎一夜之间这小姑娘就长大了,云琦宠溺的一笑:“是挺配的。”
这俩人怎么奇奇怪怪的,玉宽挠挠头,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但玉宽还是很无意的打断了俩人之间的异样,他指着绵绵笑道:“你可别被这小丫头骗了,她今天来可是有求于你呢。”
“什么事?”云琦讶异的看向小姑娘。
绵绵笑着说:“上次哥哥带回去的红梅煞是好看,咱们这地方腊梅杏梅常有,红梅却是并不常见,今儿来是想厚颜向云琦哥哥要两根枝条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点子小事也值当你跑一趟。让你哥给你带回去就是了。”原来真的是有所求啊,一瞬间,云琦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绵绵忙道:“我哥也那么说了,可我觉得还是自个来一趟显的比较有诚意。”其实是为了防止他哥粗手粗脚的把枝条弄的坏了生机,所以才要亲自来的。
为了掩饰心虚,她转了转眼珠子故意鼓起了小嘴:“难不成云琦哥哥不待见?”
“怎么会,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
冯云琦觉得这小姑娘简直有毒,一小会的功夫就让自己的心情变的忽上忽下的。明明自己养气功夫不错的,一遇到小姑娘就破功……
他借口吩咐下人去剪梅花枝条,赶紧出了屋子冷静了一会。
等焦白把泡好的茶端过来,绵绵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兰香,笑道:“就知道云琦哥哥这里有好茶配这套茶具。”
“这是蜀州那边的春露兰妃,今年的新茶,我也是昨天刚收到,你们算是有口福了。”云琦笑着端了一杯递给绵绵。
绵绵接过茶杯,先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刚才那种清新的兰花香气更加浓郁了。
“入口清香,回味甘润,真是好茶。”绵绵笑眯眯的夸道。而且这茶叶够嫩,一点苦味也没有。
玉宽喝了一杯就不感兴趣的放下了杯子:“香气太大了,味道又淡,这茶也就女孩子喜欢。”
“我也觉得有点淡,既然绵绵妹妹喜欢,一会走的时候把剩下的带走吧。”云琦找准机会,立马说道。
绵绵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但面上还是要矜持一下的:“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绵绵不嫌是我喝剩的就行。”云琦笑笑,又执壶帮她倒了一杯。心想这小丫头自以为藏的很好,其实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绵绵低头沉思:哎呀,不要对着我乱放电啦!都快要被电晕过去了……
跑去看书的玉宽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好师兄是怎么跟他妹妹套近乎的。只能怪某人的狐狸尾巴藏的太好,玉宽半点也没往歪处想。
第151章 幺蛾子
俩人在这待了小半个时辰便开口要走,云琦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走?”
“什么叫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前几天不刚来过了?”看到云琦有些不悦,玉宽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赶紧解释道:“嗨,我们今天是跟周家一起来的,沈家那庄子我们两家对半分的。说好中午两家人一起用午膳,我要是不回去,我娘会骂人的。”
谁稀罕你了……
冯云琦心里默念一句,看着面露歉意的小姑娘,到底舍不得看她皱眉,只得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快去吧,别让家人等久了。”
兄妹俩觉得在云琦那就待了一小会,回去的时候还是被冯氏埋怨了一句:“让你们早去早回,还是回来的这么晚,简直是把娘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娘,剪枝很麻烦的,这些枝条是用来扦插的尤其讲究。枝条要千挑万选不说,还要一点一点用锯子弄下来……”绵绵挽住冯氏的胳膊软言笑道。
听到这话,周太太眼神闪了闪,想到去年绵绵卖花挣的银子。刚才有些自傲的情绪瞬间又抚平了许多,十分亲热的笑道:“还是女儿乖巧,还能和娘亲撒个娇儿。不像我家那几个混世魔王,一个比一个皮,简直要把人闹死。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就好了。”
说完拉着绵绵的手摩挲个不停。
冯氏突然觉得眼皮有些跳,笑道:“您也不用总夸她,这丫头磨人的很,比她哥哥还难缠。”
“女孩子嘛,就是要多娇宠一些。”周太太拉着绵绵的手暗地里打量了一番,心道之前没有好生注意,今天才瞧见这丫头长的还挺有福相,眉清目秀、小嘴嫣红、鼻头挺拔、下巴圆润有弧度、耳垂小巧厚重。
再联想到她之前的种种举动,周太太越发坚定这孩子娶回家定能旺夫旺家,眼神更加热切了。
绵绵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心道这位便宜舅母今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热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会是要把我给卖了吧……
绵绵悄悄给老娘递了好几次脸色,冯氏开始还不想搭理她,最后看她眼睛挤的都快抽筋了,才慢悠悠的开了金口:“眼瞅着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绵绵你不是带了些吃的来吗?快和你堂姐把东西拿到厨房,顺道把桌子给摆了,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只知道玩……”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说完,绵绵把小手从周太太手掌里抽出来,然后拉着站在一旁的腊梅就跑了。
等只剩俩人的时候,腊梅突然蹭蹭绵绵的肩膀说:“嗨,我瞅着县丞太太像是看中你了。”
“看中我什么?”绵绵还没有反应过来。
腊梅咂咂嘴:“看中你当儿媳妇呗。”
“我?”绵绵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如果是这种看中,她才不要呢。
腊梅神秘兮兮的道:“当初我也是这么被相看过来的,早有经验了。你看周太太看我的眼光多和气啊,看你就不一样了,既有和气又有挑剔,如果只把你当亲戚家的女孩子,挑剔你什么?当然是选儿媳妇的时候才会挑剔。”
绵绵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竟然认为腊梅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不会的,你肯定看错了。好啦好啦,快走吧,咱们赶紧去厨房帮忙去。”绵绵强硬的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有些慌,今年的生日还没过,论实岁她也只有十周岁。绵绵一直觉得什么定亲成婚的事离自己还很遥远,怎么一下子就要面对这些。
人家还是个未成年的宝宝呢,才不要嫁人!
等晚上回去后一定要跟老娘透透口风,她才不要这么急着定下来。
不过,冯氏比她想的可靠多了。周太太的异常连腊梅都能看出不妥来,何况她这个当娘的。
所以当周太太委婉的提起绵绵婚事的时候,冯氏叹道:“嗨,这丫头才几岁?现在就说这个有些早了。前年我请钟灵寺的大师帮她算过命,说她命里有劫不易早婚。再说了,她哥还没个着落,我总得先把儿媳妇看好了再相女婿。对了,嫂子若是遇见有什么合适的女孩儿,可得帮着留心一下。”
“这个是自然的。”周太太胡乱支应了一声,想着小儿子年岁也不大,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反正人就在眼前,也不怕她家跑了。她还就不信了,这巨月县,如今还有人敢跟自家抢儿媳的!
冯氏知道周太太是个小心思有点多的人,这会暂且拿话支应住了。日后若是对方旧事重提,还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她家怎么就看中绵绵这丫头了。
晚上回家后,冯氏忧心忡忡的把这事跟陈三说了:“城里的千金小姐也不少,我一直觉得她们夫妻俩眼眶子挺高,也不知怎么竟然相中了绵绵这丫头。”
陈三不乐意别人贬低他宝贝闺女,媳妇也不行,忙掰着手指跟媳妇数算:“算她们有眼光,咱家闺女聪明能干又会挣银子……”
“等等。”冯氏突然打断丈夫的话:“我想到缘由了,她们周家哪里是相中了绵绵这个人,怕是相中了她挣钱的手段!”
想到这里,冯氏再也躺不住了,一下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睡在旁边的安哥儿被惊了一下,忍不住哼了几声,冯氏只得耐着性子去哄小儿子。
陈三也坐起来,劝慰道:“会挣钱也是一种本事,咱闺女有这本事,将来不管嫁到谁家,婆家都得好生供着她!”
“若她突然不能挣钱了呢?”冯氏反问:“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闺女一辈子会顺风顺水?”
“这,这……”陈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冯氏突然低声哭了起来:“这事都怪我,她年纪小不懂事,我竟连藏拙的道理都忘了教她。”
而咱们的绵绵童鞋睡的正香呢,却突然被一阵呜呜咽咽的异响给弄醒了。
大半夜的,谁在那出幺蛾子?
绵绵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心道谁那么没有公德心,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仔细一听,声音是从隔壁爹娘房间传来的,貌似是老娘的声音?
靠,她爹干了什么破事,竟把她娘气的半夜不睡觉,起来偷偷哭泣。
一瞬间,绵绵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个狗血桥段,甚至连庶弟庶妹这种情节都考虑到了。浑然不知,害的冯氏半夜偷着哭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
结果第二天,绵绵跟冯氏打听的时候,她什么也不肯说。
绵绵正想着再找机会探老娘口风呢,陈大两口子突然来了城里。
两口子一坐下,气都没喘匀呢,陈大就指着腊梅吩咐道:“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跟着我们回去。”
腊梅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婚事出了什么问题吧?
绵绵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看到堂妹安抚的目光,腊梅心思略定了定。
冯氏看到侄女发青的脸蛋,忙替她问道:“大哥好歹也把话说的囫囵一点,这样没头没脑的别吓着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等达哥儿考完府试,姐弟俩一块回去吗?横竖离成亲还有好几个月。”
“嗨,要是没事,我巴不得腊梅在这多住些日子。”李氏回了一句,似乎察觉到不妥,忙找补道:“我是说闺女跟着你学东西多,瞧这丫头跟了你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瞧着好看多了。”
她顿了下,又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亲家母今早来了一趟,说是亲家老太爷不好了,大夫说怕是熬不过夏天,让今早预备着。亲家母就来商议把婚期提到下个月,我们也应下了。不然的话,这一耽搁就是三年,闺女家可耗不起。”
“原来是这样。”冯氏松了口气。
绵绵也跟着松了口气,扭头看到腊梅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悄悄冲她笑了一下。
陈大也附和道:“唉,原本想着八月的婚期,晚不了,家具也没打,各样东西都没预备……”
“别的倒好说,这嫁衣和被褥可不能再托了。”李氏着急的说道,看见腊梅还在那站着,忙催促道:“怎么还在那愣着呢,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去。”
“大嫂急什么?”冯氏拦住腊梅。
然后对着李氏缓缓道:“成亲嘛,除了衣裳鞋子,别的也用不着腊梅插手,急着把她叫回去有什么用。”
李氏有些着急:“这不是闺女赶的时节不好,这会子正是地里活最多的时候,做被子都难找帮手,我这不寻思把她叫回去,我们娘俩自个动手……”
“这样吧,侄女成亲,我这个当婶娘的也不好不表示一下。我这里出四铺四盖给侄女当嫁妆,赶明儿选好料子就让家里人动手,保证不耽搁事。”冯氏笑道。
李氏一听大喜,四铺四盖就是八床被褥,光棉花至少都要二三两银子,加上布料,没有五两下不来。她原先只准备给闺女做两铺两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