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进了福金家的胡同,迎头却正好碰见从沈家出来的云琦。
看到她,云琦双眼闪过亮光,笑着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呀,才几天不见,怎么觉得冯师兄更帅了。
绵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想流口水的冲动,笑嘻嘻的回道:“我是来探望同窗的。”
云琦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头:“这附近住着的貌似都是沈家族人。”沈家能上女学的女孩子怕是不多,绵绵这小丫头可千万别跟沈毅女儿交好……
好在绵绵很快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同窗是沈家二房的姑娘,倒是少见冯师兄出门。你今儿是来给沈老爷吊唁的?”
看到对方身上的素服,绵绵猜测道。
云琦点点头:“以前跟沈老爷打过交道,来上柱香,好歹略表心意。”
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就是这么的风光霁月!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呢……绵绵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脸。
第144章 丫鬟
绵绵察觉到自己的不妥,忍不住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没有看到对面的云琦也有些脸红。
这小丫头刚才的眼神也太大胆了,差点没把持住……云琦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忍不住紧了又紧。
这时,从胡同一边来了几个行人。
两人赶紧侧身让到一边,云琦使劲看了看绵绵一眼,才有些遗憾的说:“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一些,别待到太晚。”
绵绵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又成功的把云琦给取悦了。
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了,小桃童鞋推了一把绵绵:“那人谁啊?”
“我哥的师兄。”绵绵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却见小桃把脑袋伸到她的脸跟前:“你哥的师兄,你见了脸红什么……”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绵绵拉住她的手:“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福金娘见了她俩有些意外,但也替女儿感到开心,总算还有人惦记着她闺女。十分热情的招呼道:“难为你们还想着福金,她自打病了连饭都吃的少了,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劝一劝她。”
一看到她俩,原本还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福金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绵绵笑道:“当然是来看你啊。”
“你个没良心的,从过年就没见你人,你不去找我们,我们只能再找你啦。”相比之下,小桃就凶悍多了。
福金委屈的扁扁嘴:“别提了,我去外家,原本想住两天就回来的。谁承想我外婆突然病重,舅家连寿衣都备下了。这样的情形,我娘自然是不肯走的,我们一家便只好跟着住下了。好容易等我外婆的病有了些起色,我那伯父又突然没了。我在府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下人弄错了呢……”
“不就是个堂伯父嘛,走了就走了,你干嘛把自己搞的病恹恹的,看你脸都瘦了一点也没有以前圆润了。”小桃用手捏捏她的脸蛋,有些嫌弃的撒开手:“都不滑嫩了。”
福金撅了噘嘴懒的搭理她,拉过绵绵的小手:“绵绵,我可想吃你做的红烧蹄髈了,想起来就流口水。偏生我们家还要服哀,最近的饭菜都是素的不能再素,看着都不想吃。”
绵绵挑眉:“伯母说你最近吃的少了,我还以为你真病了呢,看样子就是馋的。”
她开了句玩笑,然后就把刚才提来的篮子打开:“喏,知道你守孝,大鱼大肉的不敢给你带,我做了些糖耳朵和蜜食给你吃。”
“哇,绵绵,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看到油亮亮的点心,福金赶紧伸手捏了块蜜食放进嘴里。吃完以后伸出大拇指夸道:“嗯,酥脆醇香,甜而不腻,比府城那什么盛记做的好吃多了。你要是开个点心铺子,绝对比你们家的酱菜铺子还要火。”
福金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的说。
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小桃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跟多少年没吃饭了似的,幸亏你娘是亲生的,要不人家还以为是后娘虐待你呢。”
嘴上嫌弃,手里还是利索的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福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嘿嘿笑道:“谢谢小桃。”
“快吃吧你,满嘴的点心渣子就别开口了。”小桃吐槽道。
福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浑然不在意的继续吃喝,还招呼俩人一起吃。
吃饱喝足了,福金招呼小丫头过来把桌子收拾干净,重新泡了茶端过来。
等小丫鬟出去了,绵绵突然问:“这丫鬟看着眼生啊,是刚买的吗?”
福金点头:“嗯,年前腊月刚买的,我娘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买个年纪小的好好调教着,将来……”
虽然她的话没说完,但绵绵知道这就是将来的陪嫁丫鬟了。啧啧,福金比自己大两岁今年也才十四虚岁,这么小就开始考虑嫁人的事了吗?
那自己岂不是也没几年自由了?
“对了,我以后可能就不去上学了。”福金突然说道,然后黯然的趴到桌子上:“我娘说等服完丧就到年底了,明年我就十五了。去也待不了俩月,不如趁早别折腾了。”
是了,这里的女孩子一满十五岁就要开始说亲了,有些刚满十五就成亲的。能在家留到十七,已经是疼闺女的娘家了。
“怪不得于先生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肯定也在打我的主意……”小桃跟着附和一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呃,这是什么个情况?
眼看着气氛突然低迷了起来,绵绵赶紧推了把小桃:“行了,你少在这瞎起哄。”
然后劝小桃说:“你只是不去上学了,又不是要离开巨月。咱们两家离的这么近,日后有的是来往的时候。我可是准备跟你打一辈子的交道,除非你嫌弃这小县城要嫁到外地去,那咱们日后就难说了。”
“我才不会嫁到外地呢,我娘不让。”福金母亲吃够了远嫁的苦,她闺女又是从小娇宠大的,因此打定主意不让福金嫁远了,就连娘家嫂子的试探都给婉拒了。
此时的绵绵再想不到,她跟福金除了同窗之情,还会有姑嫂缘分。
关于难民的流言愈演愈烈,没几天甚至有人鼓吹难民已经到了南边的临州,再往北几十里就到巨月了。原本要回村的腊梅姐弟也被陈大伯留在了这里,在他看来,真要有难民过来,县城好歹还有城门挡一挡,衙门什么的也都在这总不会放任流民攻城。村子里头连个墙头都没,到时候真来了人,拦都拦不住。
于是腊梅和玉达又留下来了。
对玉达来说,他现在还要抓紧苦读,好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
女学并未停课,绵绵和小桃两个每天照旧去上学。她原本还怕腊梅自个在家会觉得无聊,没想到人家日子过的充实着呢,趁着冯氏在家歇息跟着冯氏学裁剪女红,时不时的去二房看看小弟弟,空里再打几个络子认几个字。
而且腊梅很自觉的把家里的烧火做饭的活都揽了过去,绵绵再也不用放了学急急的赶回家做午饭了。
这种饭来张口的日子可真舒坦,她第一次有了买个丫鬟的冲动。
第145章 张婶
想到就去做,她跑到冯氏那屋,看到冯氏正被安哥儿淘澄的在发火边缘,连忙把自己刚编的一个竹蜻蜓塞给弟弟。
安哥儿拿着竹蜻蜓跑到院子里玩去了,绵绵就挨着冯氏坐下。
看到冯氏正在捶肩膀,连忙拿起美人锤替老娘敲了起来:“娘,家里现在活计越来越多,您又要操心铺子又要忙活家里,这里里外外这么多活可真是够操劳了……”
“有话直说,别整那些好听的。”闺女一张嘴,冯氏就知道她有事。
绵绵笑嘻嘻的说道:“我去福金家看到她娘刚给她买了个小丫鬟,就想着咱家如今也不差那几两银子,怎么就不买上几个下人使唤呢?”
“年纪不大,倒挺会享受的。”冯氏横她一眼:“买人花不了几个银子,可一个大活人吃饭穿衣哪样不要钱?再说了,我们买个宅子已经够显眼了,没看过年回去多少苍蝇围上来?真买了下人,别的不说,你爷奶那就没有好话。”
绵绵既然开口,自然是早想到对策了,她继续给冯氏瞧着肩膀:“我明白娘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老人都没下人使唤,咱们就买了人会被人说嘴。可咱们要是先给爷奶孝敬个下人使唤,那不就成了吗?总不能为了点子闲言碎语,一直过苦日子。”
冯氏冷笑:“你瞧瞧你,才干了几天活就叫苦叫累起来了……”嘴上嫌弃,心里却是认真思索起这事来了。
也是赶巧了,绵绵刚起了这个念头,县城里就来了一群异乡客。
旁人听到难民的消息都像是见了洪水猛兽恨不得离着越远越好,可县里几个牙婆却是跟见了血的苍蝇似的一下涌到济州买人去了。
每次遭遇天灾,都会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卖身求生。比起所谓的自由,这个年代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
消息是周太太传过来的,她对冯氏说:“你们家原也不差那几个钱,趁着如今便宜买上几个年纪小的,好生调教一番,大了就是儿子闺女的助力。不说别的,你家闺女这花容月貌的,你舍得让她天天围着灶台转悠?”
这话一下打动了冯氏的心,自己的闺女什么秉性她是清楚的。别看闺女平日里瞧着挺勤快能干的,一大半都是装的。但凡有法子能偷懒她是绝不会伸手的。
以前天天烧火做饭那是被逼的,腊梅才来几天,冯氏就没见她再烧过火。
“嫂子不说,我也正准备买几个下人呢。还请嫂子给我介绍一个可靠的牙婆。”能享受谁愿意干活,冯氏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干活,尤其是洗衣做饭之类的粗活……
既然做了决定,冯氏的行动力也是杠杠的,很快就把牙婆喊了过来。
这天绵绵放学后,就看到腊梅站在堂屋门口,支使一个小丫鬟扫地。
“绵绵你回来啦?”腊梅兴奋的喊了一句,然后剜一眼小丫鬟:“这就是你家姑娘,还不快叫姑娘好。”
小丫鬟连忙笔直着身子乖乖站好,怯怯的喊了一声:“姑娘好。”
“你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绵绵随口问了一句,心想这丫鬟瘦瘦小小的,不知道有没有五岁,可别到时候反过来让自己伺候她……
“在家的时候,爹娘喊我大丫。”
腊梅捅了捅绵绵的胳膊:“这名字也太粗陋了,你给她起个好听点的名字。别的都有了新名字,三婶说这个是跟着你的,让你自己起。”
“就叫白蒿吧,既是野菜又是中药,易生易长,随便个犄角旮旯都能活。”绵绵指着院子里晒的一盖白蒿说道。
虽然这名字起的也很随意,但白蒿依旧觉得新名字很好听,起码比之前的名字好听。
绵绵发现她娘这回真是大出血了,一口气买了俩丫鬟仨小厮一个婆子和一对中年夫妻。
她惊讶的问:“娘,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人,咱们家能住的下吗?”
“前头那几间倒座不是还闲着吗?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就行了,下人而已,难不成还想住正屋?”冯氏漫不经心的的回了一句,然后掰着指头给她算:“老刘两口子是准备送回去给你爷奶使唤的。你爹和你哥各分一个小厮,剩下那个在家里跑腿用。俩丫鬟咱们娘俩一人一个,婆子洗衣做饭……原本还想买个车夫来着,没有相巧的。”
牙行里面卖身的到底还是女的多,男的不是年纪大的就是年纪小的,壮年汉子几乎没有签卖身契的。
新人初来乍到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冯氏耐着性子教导了几天就把他们给整服帖了。
穿越好几年,绵绵终于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理想生活,不过新来的张婶做菜偏甜,连揉馒头都习惯放糖,绵绵教了好几次都不见她改。
直到有次吃饭的时候,陈三摔了筷子:“这什么东西,谁家饽饽是甜的?说你几回了,再做不好就滚!”
不得不说人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反正那次以后,张婶再没做过甜味的饽饽。
后来绵绵才知道她娘为了防止张婶再在饭菜里放糖,直接把厨房的糖罐子收了起来。
其实张婶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煎炸炖卤样样精通,听说她之前是在大户人家做厨娘的,就是有些眼高于顶。
反正对绵绵家来说,她能把活干好就行,只要别对着主子耍高傲,有点小脾气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张婶一来,最高兴的当属腊梅。她不但从各种粗活里解脱了出来。
为了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张婶还亮了一把不俗的绣艺。
腊梅虽说也跟冯氏请教女红,但冯氏事多,她也不好意思一天到晚的劳烦冯氏。这会来了个张婶,腊梅总算有了请教的对象,几乎是从早到晚一直贴在张婶后头。
绵绵也不知道张婶心里作何感觉,反正面上没有显示出什么不悦来。
她还特意到冯氏跟前夸了张婶几句:“没想到这张婶一点也不藏私,肯悉心教导堂姐。”
“要不说你还是太嫩了。”冯氏慢悠悠的回了一句。
绵绵不乐意的扁扁嘴:“我怎么嫩了?”
冯氏回道:“这个张婶怕是想做家里的女管家呢,可不得使劲表现?”
“咱家就这么几个人,还值当的设个管家?”绵绵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娘,你是不是给她们画大饼了?”
“什么大饼?我不过是适当的激励了几句而已……”
娘俩正说着话,就看到陈三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满头都是汗?”冯氏瞧见丈夫的异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绵绵赶紧捞了条帕子递过去。
陈三接过帕子胡乱的抹了把汗:“好事啊,沈家准备把手里的绸缎铺子都卖掉。我准备买下其中一间,这不是回来取银票来了。”
“沈家倒真舍得。”冯氏低语一句,又疑惑的道:“不过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到咱们家?”
陈三笑呵呵的回道:“本来是轮不到咱家的,这回还是多亏了云琦那孩子,托人给我送了口信。铺子的地契他帮着拿回来了,是靠近南城那家,虽然比不上邻街那个宽敞气派,但对咱家来说也足够了。”
“云琦那孩子还真是大方又心善,一般人弄到这样的好处自己藏着还来不及,哪里会分给别人。”冯氏偷着看了眼闺女,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云琦那孩子。可惜自家到底浅薄了些,要不然弄回来当女婿可就再好不过了。
陈三突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你小声点,别被人听了去。这些生意云琦都是瞒着家里做的,要是被那冯进士知道了会害了这孩子的。”
“你说的对,这话出了家门就别再说了。听到了没,绵绵?”冯氏特意叮嘱闺女一句。
绵绵回个无辜的眼神:“娘,我是那种碎嘴的人吗?”
可怜的冯师兄,这么好的人怎么摊上那么个不着调的父亲呢?
“行了,不多说了,赶紧给我拿三百五十两的银票,我去衙门给地契改名字去。”陈三“咕咚咕咚”灌了一壶温开水,扯着嗓子喊道。
冯氏皱眉:“南城的铺子有这么贵?”她家的酱菜铺子靠近城中心,也才花了六十两银子而已。
陈三解释道:“单铺子自然没那么贵,主要还是库存的布料贵。沈老爷没出事之前刚从府城进了一批春夏的新料子,我瞧了一眼,好些颜色鲜亮的缎子。等地契弄好了,你们娘俩都去挑一挑,选几块喜欢的做衣裳穿。”
冯氏不怎么感兴趣的回道:“行了,这些以后再说,一个铜子都没开始挣呢,就惦记着花钱了。”一边说一边数出银票给他,又找了几块碎银子递过去:“甭管找谁办事,别怠慢了人家。”
“我有数呢。不过这回还真被周家大舅哥给气着了。”陈三突然气鼓鼓的发起了牢骚:“我得了信之后就去找周大舅,一是想打听一下情形,二来他若不知道这事的话,正好告诉他一声。谁知他一个劲的拿话遮掩我不说,后来问他改契的事,他也不情不愿的,还劝我把地契让给他家算了……”
闻言,冯氏也有些着恼,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人嘛都是先顾着自己的,到底人家是官呢,民不与官斗,咱们犯不着跟他置气。再说,要不是他家护着,咱们家的酱菜生意也不能做的这么顺当。若只有几句不好听的,你就当没听见算了。”
“唉,我也是想到这些才一直陪着笑脸。改契的事也是托的他,要不我就去找县太爷了,曹知县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陈三瓮声瓮气的回道,然后叹了口气:“到底咱家还是太单薄了,但凡有个当官的,他们就不敢这样待我。”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晚上甭等我吃饭了。”
看到老爹走远的背影,绵绵鼓了鼓嘴,怪不得这年头好些人有了钱宁愿买地也不做生意呢,里面牵扯的人情太多了……
陈三走了没一会儿,玉达有些忐忑的过来了。
“大哥哥来啦!”绵绵笑嘻嘻的叫了一句,看到玉达脸色有些发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冯氏也察觉到了侄子的脸色不对,但还是笑着招呼:“达哥儿来了,快坐下。春燕快泡茶去。”
春燕是前些天买来的另一个丫鬟,比绵绵屋里的白蒿大了三岁,今年已经十岁了。而白蒿也不像绵绵想的才四五岁的样子,而是已经七岁了。之前许是因为吃不饱才长的那么小。
跟她们一比,绵绵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掉在了福窝里。
“要我说啊,用功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该歇歇的时候也得歇一歇。咱们家园子虽然不大,但看书累了四处走一走,对身子也好。”冯氏看到侄子过来也不说话,只好先找了个话头。
绵绵也附和道:“是啊,大堂哥,这会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后院有两株桃花开的正好呢。还有我去年种的一棵白牡丹,已经露出花苞了。偶尔出来走走,不但对眼睛好,对身体也好。”
“绵绵说的是,我一会就去看看妹妹种的花。”玉达对着绵绵这个堂妹还是挺自在的。
春燕端了茶盘过来,绵绵亲自给堂哥递了一杯:“这是我自个窖的茉莉花茶,大哥尝尝看。”
“妹妹真是心灵手巧。”玉达赞了一句,喝了几口之后一个劲的点头称赞:“香气悠扬,真不错。”
绵绵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大哥喜欢,一会带一罐回去。”
这茶还是去年做的,他哥被冯师兄带的越发难伺候了,竟然不喝陈茶!忘了两年前家里连茶叶都买不起的日子了。
她爹不喝这个,她娘比他哥更龟毛……难得大堂哥不嫌弃这是去年的陈茶,赶紧送出去打紧。
绵绵心里嘀咕,要不是本姑娘年纪小不能喝太多茶叶,这样的好东西能轮到你们?当初做这茶叶的茉莉花可是空间出品的!
玉达说的竟然不是客套话,开头那杯喝完了,他自己又倒了两杯,一壶茶被他自己给喝完了。
绵绵咂舌问:“大哥,你不觉得烫嘴吗?”
她自己那杯还烫的不太敢喝呢。
“可能是早起咸菜吃多了,有点渴。”玉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说:“这茶可真不错,刚才看书看的有点头晕,这会竟然觉得神清气爽的。妹妹说好给我的茶可别耍赖。”
“当然不会耍赖。”绵绵笑着吩咐春燕去拿茶叶。
“那个……刚才三叔去前头说了好多让我用功的话……我瞧着他脸色不太好,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玉达犹豫一会儿,总算是把话说了出来。
绵绵深知老爹是受了刺激,只是没想到他连大堂哥都去骚扰了。
冯氏忍着气安抚道:“没事,就是生意上头遇到了点小波折。你是咱家孙辈里头第一人,你三叔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最看重你的,对你难免多说了几句。你只管好生读书就是,旁的事不用操心。”
心里则把陈三给骂了几句,这个不着调的,有什么牢骚往自家人身上发发就是了,冲着侄子抖什么威风。眼看没几天就要府试了,这要是玉达考不好,到时候再埋怨他这个当叔叔的坏了他考运怎么办?
玉达得了准信心里也松了口气,随便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临走还没忘记捎着那罐子茉莉花茶。
看到绵绵得意的笑脸,冯氏没好气的说她:“你那陈年旧货总算是有人要了,看把你得意的。”
“虽然是隔了年,可今年的茉莉还没开呢,怎么就成旧货了?多少人想喝这样的还喝不上呢。”绵绵回怼一句。
“你瞧瞧你本事没涨多少,这嘴皮子倒是厉害了许多。”冯氏习惯性的呛她一句,然后又忧愁的叹了口气:“云琦这孩子里里外外也帮了咱家不少了,我寻思着也该备份礼好生谢谢他。”
绵绵想了想,说:“冯师兄出身尊贵见识又广,一般的玩意儿怕是入不了他的眼。不过上回我爹从济州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一对碧玉镇纸瞧着不错,还有那套琉璃茶具也能看,再把那些湖笔和徽墨挑几盒好的,也算是不错的四色礼了。”
“岂止是不错。”冯氏打量她一眼:“你这口气还不小。那些东西是你爹特意置办回来,留着给于家送礼用的。你倒好,一开口,把东西都给了冯家,到时候于家的三节两寿怎么办?”
绵绵扁扁嘴:“再买呗,比起冯师兄帮咱家的,这点子东西算什么。娘你不是常教导我们要跟人礼尚往来吗?”
“行了,我横竖是说不过你。不过那些东西是你爹弄回来的,还花了不少银子,等你爹回来做主吧。”冯氏按了按脑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看到冯氏歪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样子,绵绵抿了抿唇,轻轻退了出来。
她回到自己屋里,看到腊梅依旧在打络子,咂舌道:“你还打着呢,也别太劳累了,歇息一会吧。”
绵绵思量了一下,自己出去的时候腊梅就在打络子,她在冯氏屋里待了约有一个时辰……
这姐妹最近也太能干了。
腊梅捶了捶自个的肩膀:“趁着在这里有空,我多打点络子挣点私房钱,省的以后成了亲受气。”
在城里的这些天,看到三叔三婶是如何的有商有量,甚至家里的事情三婶都能自个做主,前些天买那些下人花了几十两银子眼睛都不带眨的。而三叔也不曾为银钱的事跟三婶起过龌龊。
就连堂妹也因为帮家里挣钱的缘故颇为受宠,手里的私房比自个的聘礼都多……
她从小看惯了娘为了几个铜板跟爷奶和爹爹低声下气的赔笑脸,受了委屈都不敢多言。原以为自己成亲后也要过那样低声下气的日子,毕竟村子里的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看到了别的路子,突然就不想再过那样委曲求全的生活了。
“不是你说的吗?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腊梅回了一句,然后惊喜的掐着手指说:“我那天算了下,这俩月打络子竟然挣了六百多个铜钱。如果顺当,一年下来就能挣三贯钱,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现在不但会打络子,还会绣几种简单的花样,自己还做了一身衣裳,从裁剪到缝制都是自个做的,比之前强了不止一倍。
看到堂姐闪闪发亮的眼神,绵绵也替她感到高兴。
这一刻,她突然找到了自己穿越的意义。也许她没办法一下子改变这个时空的习惯和风俗,但是她可以一点一滴的影响身边的人。
尤其是像堂姐这样的女孩子,一个识字且能自个挣钱的儿媳妇绝对比一个目不识丁、没有特长的儿媳更容易受婆家看重和喜欢。被婆家喜欢的媳妇,日子总不会过的太差。
只要堂姐尝到了这里面的甜头,以后就会教给她的女儿、孙女、外孙……
想到这里,绵绵真诚的对腊梅笑道:“堂姐你现在打的络子比上个月好多了,你这么能干,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其实腊梅是很聪明的,她认字的天分一般,但算起账来可真是一把好手。那个算盘,冯氏就教了一回,她自个就摸索明白了,拨的吧嗒吧嗒响。绵绵相信,这个堂姐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妥妥的女强人系列。
“哈哈,不用将来,等下个月回家,你大娘见了我怕是都要吃一惊的。”腊梅笑呵呵的说道。
陈三憋着一股子窝囊气到了衙门,原以为又要看到周县丞阴阳怪气的脸。
没想到一会功夫,周县丞变的和气了许多,手脚麻利的帮他改了契书盖上衙门的红印:“好了,这就妥了。从这会起,那家铺子就是你们陈家的了。”
“大人费心了。”陈三一边赔笑一边递过去几块碎银。
没想到周县丞却把碎银推了回来:“咱们都是实在亲戚,用不着这些虚的。”
陈三心里纳闷,讪笑道:“就是请大人和各位先生喝茶而已。”
周县丞这才拈起一颗碎银,随手抛给一个吏员:“这是陈三请你们喝酒的。”
他今日实在太过反常,让陈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冯氏刚让人摆好饭桌,陈三就回来了。
看到丈夫着急忙活的回来,脸色还隐隐的有些发白,冯氏心里纳罕,但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又不好多说。
绵绵也察觉到了老爹的不正常,还以为铺子的事出了问题。
好容易捱到吃完饭,玉宽还在那絮絮叨叨的说着学堂里的事。绵绵拉了拉他的袖子:“哥,我最近看的那本游记,有好些字不认识,你教教我吧。”
“好嘞,我这就去。”玉宽忙答应道。
绵绵顺手把安哥儿提溜起来:“把这臭小子带走,省的他在这碍手碍脚的。”
自打会走以后,安哥儿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迈着两条小腿到处乱窜,横冲直撞的,偏他人小有时候压根看不见。前天刚把抱着一摞盘子的春燕给绊倒了,盘子碟子碎了一地不说,还把春燕的手给划了两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