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宋小河完全没有对抗之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推开,但沈溪山的手却不知为何,没能将她推动。
他看着宋小河朝他靠近,很快就感觉到宋小河呼出的气息,灼热滚烫,洒在他的侧脸上,连带着耳根都熏染上了殷红。
两人的距离极近了,错落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宋小河靠近沈溪山的侧脸,柔软的唇瓣稍微用力,忽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一个从未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吻落下,沈溪山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后脖子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如同火炉上炙烤的铁烙印在上面,“禁”字咒语骤然显现,染上了如血一般赤红的颜色。
第66章 困魔域沈溪山春心动(三)
断情禁咒在沈溪山的脖子上下了七年时间,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发出令他无比疼痛的灼热。
他在一瞬的惊慌之中没控制好力道,一把将宋小河推得栽倒在地上。
后脖子处的“禁”字越发血红,产生的痛楚让沈溪山都有些难以忍受, 他拧着眉将掌心覆上去, 立即就感觉到掌心一片灼烧。
这是青璃上仙亲自给他下的断情禁咒, 那么多年来, 这个禁咒一直安安静静, 不曾有过任何知觉。
先前的两次发热他也没当回事, 只是没想到如今却迸发了如此剧烈的痛楚。
沈溪山的心跳得厉害, 他比谁都明白这个禁咒触发意味着什么。
宋小河倒了之后,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沈溪山的目光落上去,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
难不成是他方才在慌张之下的力道太大, 伤了宋小河?
还是毒果的作用消失, 她昏过去了?
沈溪山刚想动身去查看,却见宋小河忽然又默默地爬起来, 一声不吭地来到他身边,动作相当熟稔地抱住沈溪山的肩颈, 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整个人像窝在他怀中一样。
她的表情有一种被拒绝的委屈, 沈溪山看在眼里,下意识停了推拒的动作, 一动不动, 任由她贴近。
宋小河不再闹腾了, 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然后没了动静。
她的身体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度,贴着沈溪山肩膀, 胸膛,腿侧。
呼出的气息全落在他的颈窝处,又痒又烫。
沈溪山坐着不动,清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后颈的痛仍未消减,有愈演愈烈之势。
但他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双眸中的情绪逐渐趋于冷静。
山洞中的空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风吹进洞中发出的微小声响,剩下的,就是萦绕在沈溪山耳边的呼吸声。
宋小河的静,在他心头上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心绪杂乱间,沈溪山越是想稳住心绪,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宋小河的身影。
他起初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宋小河动心。
分明她聒噪吵闹,时而胆小时而不怕死,贪吃嗜睡,修炼也不算很勤快。
从未想过会被这样一个人破了道心。
只是念头闪过后,沈溪山又想起她抱着剑独自下山,她信誓旦旦地说要救他,她满心欢喜地说喜欢他。
她遇到危险时候的害怕,听到悲伤之事时落的泪,与旁人说话时的开怀大笑。
她在绝境之处以单薄之躯无畏向前,在不公之时勇敢站出来阻挡他人作恶。
所有画面在脑中一一翻过,她纯粹而澄澈,明媚多彩,是这天地间独一抹的浓烈颜色。
宋小河有时候像一颗易碎的晶石,玲珑剔透,珍贵脆弱。
有时候又坚韧得如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难以摧折。
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沈溪山的心中落了芽儿,然后慢慢地生长。
他还未注意到,倒是让断情禁咒先发现了。
这一走神,时间就过了许久,宋小河在怀里一直没动静,沈溪山以为她睡着了。
于是缓缓歪头去看,却看见宋小河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像是余光看到沈溪山的脑袋动了,她也跟着抬头看过来,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难以想象宋小河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她睁着眼睛竟然一言不发地在他怀中靠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幻觉,亦或是心里在想些什么。
与沈溪山对上视线之后,她开缓慢开口,“小师弟,你怎么不给我扎头发?”
他看了一眼宋小河的发髻,虽然闹腾一番之后有了些许零碎的发,但还算完整,便轻声说道:“你的发髻好着呢,不用扎。”
宋小河起身,忽然就伸手将发髻扯散,小辫子也松开,将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期待地看着沈溪山。
闹不明白她的用意,沈溪山随手一个法诀,就将宋小河的头发恢复了原样。
“你这是做什么?”沈溪山不动声色地问。
宋小河撇着嘴,一脸失落的样子,却也不吵不闹,又重新靠在沈溪山的肩头。
沈溪山看着她的发,一抬手,只见从长长的辫子擦过,很快又放下。
她轻轻蹭了一下,柔软的发丝在沈溪山脖子上留下细细密密的痒,他伸手推了宋小河一下,却又很快被她缠上来。
沈溪山修无情十多年,从不懂何为情爱,所以到了这个关头,狂乱的心跳才会让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宋小河的柔软将他的心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来,无孔不入,然后将他困死。
沈溪山彻底沉静下来,伸手覆在宋小河的眼睛上,佯装凶道:“快点睡觉,否则我就把你丢在这。”
宋小河没说话,眼睫毛扫过他的手掌,然后闭上了眼,果真听话地睡去。
待她呼吸平稳后,沈溪山这才抬起左手,看见了摘果子时被树叶划伤的伤口。
灯光昏暗,映在沈溪山淡然的眉眼和宋小河安宁的睡颜上,山洞寂静无声。沈溪山动作轻缓地将伤口包扎,然后将头靠在山壁上,感受着后颈阵阵热意,睁着眼睛坐到了天亮。
天际有了第一抹光,视线变得清明,宋小河便在这时悠悠转醒。
她像是睡得极好,醒来之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地毯上,旁边放着一盏提灯。
她慌张地坐起来,寻找沈溪山的身影,却见山洞中空无一人。
宋小河记得昨日她吃了果子之后就能动了,只不过没多久,她就开始脑袋眩晕,然后出现了很多怪异的梦。
梦中她成为天字级猎师,又与师父一同被仙盟赶走,沿街乞讨。
有人抢她的地,还抢她的饼。
后来梦中就全是沈溪山了。
她梦到自己牙疼,让小师弟帮忙拔牙,还梦到自己抱着他亲了一口,当然,这并不算稀奇的梦,宋小河之前也做过类似的梦境。
只是可能是因为毒果的作用,这次的梦境出乎意料的真实。
她摸了摸后脑勺,隐隐有些痛,像是摔在地上留下的。
她一边嘀咕一边爬起来,心说沈溪山应该不会丢下她自己跑吧?
慌慌张张往洞外走时,正迎面撞上了沈溪山。
两人目光一对,同时停住。
沈溪山一夜没睡,挨到天蒙蒙亮时才把宋小河放到毯子上,出了山洞在周围转了一圈。
乍一见到宋小河,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开始紧张起来。
宋小河看起来像是完全清醒无事了,睡眠充足之后,她的精神也格外好。
见到沈溪山后,她一个上前要去拉他的手,“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了呢?”
沈溪山低头看她,说:“我去周围看了看,找出路。”
经过一晚上的平复,他的情绪已逐渐平静,只是心绪太过纷杂让他无法再维持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宋小河将他的眉眼仔细瞧瞧,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便道:“那我们快找出口离开这里吧,免得耽误正事。”
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忘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道:“沈猎师,你……”
沈溪山以为她看出什么,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如何?”
“你的头发怎么放下来了?”宋小河问。
她分明记得沈溪山昨日的头发是束成高马尾,戴了根红玉簪。
今日再看,他改换小银冠将长发半绾,剩下一半垂下来,覆在肩头,虽更多了几分温润公子的模样,但远不如昨日意气。
宋小河更喜欢他昨日的发髻。
沈溪山眸光一转,若无其事道:“方才出去被藤蔓卷了发簪,索性就重新绾了发。”
宋小河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后不再追问。
两人将提灯带上,随后离开了山洞,继续往前走寻找出路。
要破解魔域有三种方法,一是找到魔域的出口,二是解开魔域展开的阵眼,三则是强力破坏魔域。
最后一个方法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且若是失败极有可能会被魔域反噬,再引来域中所有魔物一同攻击,风险极大,不在选择之内。
沈溪山仍旧在前面开路,为避免宋小河再被一些奇怪的植物伤到,他开阔了开路的范围。
一路上他异常沉默,有时候宋小河说的话他都因为走神没注意。
灼烧了一夜的禁咒到晨曦时才慢慢消停,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知觉,但疼痛是真实存在过的,无法消弭。
昨夜的事宋小河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他该要如何应对?
无论如何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猎师,沈猎师?”宋小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走远的思绪拉回来,他转头问:“何事?”
“你看前面。”宋小河往前指了一下,说:“咱们好像走出来了。”
在密林之中行了一个时辰,两人总算是走出了满是杂草和茂盛树木的地方,视线的尽头处是一片平阔的土地,隐约能够看见房舍。
沈溪山敛神,认真看了看,道:“我们尚在魔域中,前方不知是什么地方,别放松警惕。”
宋小河点头。
二人朝着房舍而去,走到近处就发现那是一个看起来相当贫瘠荒芜的小村落,房舍大多都是茅草木屋,石房都甚少。
宋小河伸长脖子看了许久,没瞧见人影,疑问道:“这是被废弃的村落吗?”
沈溪山道:“有人,只不过在房中没出来。”
走到近处,村子比方才看见的还要贫穷,有的房屋甚至破破烂烂,像是一场稍大点的雷阵雨就能摧毁。
绕过几个摇摇欲坠的房屋,一幅诡异的场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村中一片宽敞的土地上,摆着六座轿子。
且还是颜色殷红的花轿,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做工很是粗糙,像是随便几块木板装订在一起,然后泼了朱色的漆,搭上几块红布。
六座轿子并排摆放,颜色红得刺目,风一吹过撩起上头搭着的布轻轻摆动起来,显得格外阴森。
宋小河心里发毛,下意识朝沈溪山靠近了些许,刚想说话,就见其中一个轿子的帘被风撩起来,露出里面的一双脚。
她瞪大眼睛,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一把抓住沈溪山的胳膊,小声道:“里面坐了人!”
同时六座花轿,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一件事。
在大都城里六户人家同时娶亲的都很少见,更何况在这破落的小村子中。
况且村中死一般的寂静,完全像个被弃的村落,这并排摆放的花轿里却坐了人,场面奇怪得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法。
宋小河悄悄念动诀法,召来“春风不度玉门关”,寒风乍起,将面前几顶轿子的帘子都吹起来,果然见每个轿中都坐了人,身着红衣,头用一块红布蒙着。
看起来像是新嫁娘,实际这一身嫁衣相当敷衍。
帘子刚落下,忽而一个房屋的门被推开了,当中走出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
他被这扑面的寒风冻得浑身抖了一下,咧嘴道:“怎么个事,夏日里的风这么冷?”
宋小河收回灵力,寒风瞬间消散,就见那汉子身后陆续走出几人。
有人听了这句话,便笑他,“王老三,我看你就是害怕了,心里发寒,所以赖在夏风的头上。”
“你少他放屁!”那王老三怒骂一声,为彰显自己不怕,一下就脱了上衣。
宋小河正看着呢,忽而就见那汉子光膀子的模样一闪而过,还没看清楚,就见他上身像是被雾遮住一样,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了。
“嗯?”她心生疑窦,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仍是看不清,心中顿时害怕起来,转头对沈溪山说:“沈猎师,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沈溪山平静道:“你眼睛无事,是我施法遮掩。”
“为何啊?”
“保护你的眼睛。”沈溪山道。
宋小河刚要琢磨遮掩这人的膀子与保护她的眼睛有何关联,就听那王老三道:“欸,你们两个人是刚来此地吗?”
她抬头,见那边几人正朝着她和沈溪山看。
那几人不知何时看见了两人,前前后后地走过来,将他俩上下打量着。
宋小河往后面指:“我们迷路了,从那边的林子走过来的。”
“林子?”光膀子的王老三奇怪地挑眉,说道:“那不是个村落吗?哪里来的林子?”
宋小河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了。
这就说明方才那片林子与这个村落并不是一个地方。
面前几人从外貌上看,倒是实打实的人族。
沈溪山直接岔开了话题,道:“几位这是要做什么去?”
其中一人道:“能做什么,送新娘子呗。”
“上山?”宋小河追问:“是有什么人一下娶了六个新娘子吗?”
王老三嗤笑一下,道:“谁能有这般大的能耐抬六个新娘进门,这些都是献给龙神的新娘。”
“龙神?”宋小河诧异地扬眉,这两个字并不陌生,苏暮临经常在她耳边叫。
无人时偶尔也会叫她龙神大人。
只是较之凡人来说,任何龙族都能被奉为龙神,甚至有些未化形的蛟妖也能被当作龙,是以不能将他们口中的龙神当做是真正的龙族。
宋小河问:“送到何处?”
王老三答道:“山上。”
她听后下意识往周围扫了一眼,哪怕是视线放得极远,也没看见附近有山,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平原。
或许,这便是离开魔域的关窍。
宋小河就问:“如何上山?”
“寻常人上不去的。”说话间,另一个房屋又陆续走出几人,王老三等人又陆续走回去,声音传来:“只有新娘才能上山,否则会惹怒龙神,降下天灾。”
宋小河与沈溪山对视一眼,都觉得上山是关键。
只见十六个人分别位于花轿的前后两侧,将两个担架往身上一扛,花轿就轻而易举地抬了起来。
十来个大汉哼哼哧哧,抬着一并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最后一人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说道:“你们也快快离去吧,此处并非安然之地。”
眼看着几人的花轿太远,宋小河转头对沈溪山悄悄说:“咱们跟过去?”
沈溪山道:“方才那人说了,只有新娘才能上山。”
“无妨。”宋小河脑子转得快,说:“我们坐进花轿,不也成了新娘?”
沈溪山亦有这样的想法,但从宋小河的嘴里说出来,他就想赞叹一声机灵。
二人当即动身,悄悄跟在六顶花轿后头,跟了一段路之后,就见走在队伍前头的花轿忽而凭空消失,像是踏入某个结界一样。
紧跟在后面的花轿也在同一地方消失。
宋小河指了指前方,小声道:“那是上山之路。”
沈溪山颔首,指了一个轿子道:“你上那个。”
随后他抬步,脚步轻快地去了另一处轿子。
宋小河左右看看,有那么一瞬的思考,然后并未听沈溪山的指挥,反而是跟在他后头,与他上了同一个轿子。
这花轿极其窄小,一个人能坐,两个人勉强挤挤,三个人则是完全坐不下的。
宋小河上了轿,就已无了退路,在沈溪山疑问的眼神中爬过去,发现半点空地都没有了,于是迫不得已,只能坐在他腿上。
她颇是不好意思地笑道:“挤挤,还是能坐下的。”
由于周围太过拥挤,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宋小河倒是不重,只是身体一贴近,沈溪山就感觉浑身发热。
他道:“你就不能换个轿子。”
“那不行。”宋小河努力往沈溪山身边靠,尽量离旁边的新娘子远点,压低声音说:“谁知道这些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东西,我有危险怎么办!”
她扭个头,小心翼翼地朝那新娘子看去,就见她头上盖着一块老旧的红布,满是褶皱,身上穿的红衣裳也不像新的,更要紧的是,这新娘的双手被一根麻绳捆在一起。
看上去是被强迫于此,却又相当安静,坐得笔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图。
哪怕是身边突然挤了两个人,这新娘子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轿子的重量一下增多,往前行的速度就一下慢了许多,外面抬轿的汉子抱怨了一句,以为是后面的人偷懒,偷偷卸了力道。
宋小河心虚,又担心沈溪山让她下轿,于是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看这新娘子一声不吭,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或许是个聋的?”
但就算是聋的,也不该感觉不到轿中多了人,这明显挤了不少。
“或者,她是不是被迷晕了?”宋小河又补充一句。
沈溪山沉默了片刻,而后缓声开口,“魔域之中不可能存活寻常凡人,这些人恐怕是早就死了,只不过死的那日正好被魔域吞噬,且死时含怨,魂魄便久久不散,日复一日地在魔域之中重复着死亡当日的行为。”
宋小河听得汗毛倒立,后背都刷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更加不敢靠近身边的新娘了,下意识往另一边去。
为了不让她乱动,沈溪山只得伸出手,圈住她的腰身,稍稍用力将她固定,沉着眸色在她耳边轻喝。
“别动。”
话音刚落下,花轿猛然一个颠簸,竟将那新娘的盖头给颠了下来。
宋小河毫无防备地朝那新娘子望去,差点当场被吓得惊叫出声。
只见那新娘正睁着一双满是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小河,面容如青萝卜皮,五官挤在一起,显得狰狞无比。
更让宋小河毛骨悚然的,是这妖物竟然长了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宋小河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声卡在喉咙里,本能地往后退想要远离这个诡异的妖怪。
下一刻,就见这与宋小河长了一样脸的妖怪将嘴巴张到一个扭曲的长度,满口的牙齿血红,发出刺耳凄厉的惨叫声。
宋小河也绷不住,大叫出声:“啊——!”
与此同时,沈溪山圈着她腰身的手臂缩紧用力,将她往后拉,另一只手召剑,锋利的刃带着金芒,猛地朝那妖怪刺去!
沈溪山斩妖的习惯向来就是一剑,奔着心口或者是头颅而去,能够迅速解决战斗。
但剑尖快要刺入这妖怪的前一刻,它的脸忽而有了变化。
它顶着宋小河的脸,露出了一个可怜的表情。
沈溪山便是在这一瞬偏了剑刃,原本刺入头颅的剑刺进了它的肩膀,将它一下钉穿在轿壁上。
它吱哇乱叫起来,四肢疯狂地挣扎。
沈溪山往宋小河的腰上推了一下,刚想说让她先出去,结果宋小河跑得比谁都快,拔腿就冲出了轿子。
出来之后就见天色灰蒙蒙的,六顶轿子分别摆成了一个圆,抬轿之人已然不知所踪。
宋小河就刚站稳,就看见面前是辽阔山顶,杂草丛生,空地上坐落着一尊无比巨大的雕像。
她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被震住。
只见那雕像约莫十几丈之高,正是一条盘卧着的巨龙,其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块鳞片都分明,庞大的身躯蜷成了弯,顺着连绵的山脉往下,剩下的身体隐没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巨龙稍稍抬头,似乎隐隐要起飞,龙角尖利而威武,双眼闭着,一派恢宏的天神之姿。
宋小河不是头一次见这龙的雕像了,在酆都鬼蜮的那条巨龙雕像与这条相差无几。
她不知道是天下所有龙都是这样,还是这与酆都鬼蜮那里的龙像其实根本就是出自同一条龙。
只是这里的雕像看起来更为壮观,让人只看一眼,就心生敬仰与畏惧,心潮澎湃。
难怪方才那些人说要给龙神送新娘,这山上竟然还真的有一条龙?
沈溪山缓步走来,说道:“或许砸了这雕像,能够破魔域而出。”
宋小河将雕像看了又看,道:“这雕像就算是凡人能够造出来,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年岁,多少人力,若是砸了岂不可惜?”
沈溪山看她一眼,“那还出去吗?”
宋小河一顿,没接话。
虽说进魔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沈溪山来说经历的事已经足够多了,搅得他现在仍旧心神不宁,须得快点找一处安静地方好好休息才行。
他扬起剑,二话不说就要砸,正在这时,其他五个轿子猛地一颤,随后身着红衣的妖怪从其中飞出来,伸着尖利的爪子张牙舞爪地扑向沈溪山与宋小河二人。
说时迟那时快,宋小河迅速往后翻了一下躲过,稳稳落地的同时抽出腰间的木剑,她定睛一看,就见这些妖怪竟然都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宋小河紧攥着剑站起身,崩溃地喊道:“她们的脸为什么跟我一样啊!”
沈溪山道:“当心!”
就见五个新娘一跃便是几丈的距离,分头往两人扑去。
有了先前在轿中的前例,沈溪山不再手软,一剑下去便是一个头颅落地,滚到地上时那妖怪才露出本来面目。
宋小河这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五个妖怪,沈溪山砍两个,剩余的三个都在她这里。
面对着与她面容一样的东西,宋小河只觉得浑身发麻,心里一阵别扭,落剑的速度相当受影响。
余光瞥见沈溪山持剑朝她赶来,宋小河收剑闪躲,也朝沈溪山靠拢。
他来了之后手起剑落,唰唰三个人头落地。
滚到宋小河的脚边,她蹦了两下,越看越不舒服,低声道:“沈猎师杀我倒是干脆利落。”
她自己都下不了手,沈溪山一剑一个。
沈溪山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实际上,沈溪山从不会因为妖物变成谁而手下留情,曾经有次出任务,那些妖怪化作他爹娘,他师父的样子,都不曾换得他半分手软,杀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只有到了宋小河这里成了例外。
那个被钉穿了肩膀的妖怪,就是沈溪山道心不稳的铁证。
他敛了眸,将剑上的秽物甩掉,转头将目光放在一个方向,说道:“还藏着做什么?”
宋小河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周围空无一人,不知沈溪山在对谁说话。
正要询问时,却见巨龙的雕像那只半腾空的爪子上缓缓现出一个人。
那人穿着紫色的束袖短衫,灯笼似的束脚裤子,赤着脚,手臂和脚踝上都带了几个细细的银环。
发型也怪异,齐耳的短发,肩头落着两条长辫子,黑色的发中掺杂了些许银白。
她顶着一双白绒绒的兽耳,耳朵尖也挂着银环,坐姿很是吊儿郎当,一腿盘着一腿耷拉下去轻轻摆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宋小河与沈溪山二人。
“竟然被你发现了。”她一笑,一双犬牙就露了出来,“你这凡人倒真是有几分真本事,难怪名气大。”
“这是你的魔域?”沈溪山神色漠然地问。
“不错。”她站起身,从几丈高的地方跳下来,轻松落地,双手背在后面缓缓往前走,“怎么样,这地方漂亮吧?可是我精心打造的。”
宋小河端详她,忽而道:“那后面的龙雕像也是你的?”
“对啊。”提及雕像,少女显得颇为骄傲,说道:“这可是我费了很长时间才建好的。”
“难怪一说砸了你就出来了。”宋小河指了指沈溪山,说道:“你快让我们出去吧,不然他真的会砸了这雕像的。”
少女轻哼一声,“你们休想,我已经对你们够仁慈了,自己找不到出口,就破坏我的东西是吧?”
“可是好端端的,你把我们关进来作何?”宋小河反问。
“我想关就关,何须向你一个凡人解答?”少女一甩手,一条长长的骨鞭便节节伸长,在地上摔出响亮的声音。
她甩着鞭子便冲上来,眼睛在宋小河与沈溪山之间转了一下,而后选择了沈溪山作为攻击的目标。
骨鞭破风袭来,发出猎猎空响,一时间白光乍现,激起凌厉的风刃。
宋小河用木剑挡了几道风刃,被这凶猛的力量往后推了几丈远,就看见沈溪山已经与这少女缠斗在一起。
这少女虽看上去娇小,释放的力量却无比强悍,鞭子甩得娴熟,相当懂得以柔克刚的道理。
鞭子在沈溪山的周身飞舞,时而卷上剑刃,时而化作长戟,招数变化多端。
沈溪山亦是战斗老手,剑上金光频闪,将她的招数一一化解。
光影四散,眼看着少女的攻势越来越猛,宋小河无法再旁观,催动体内的灵力,心口的莲花隐隐绽放。
她念动法诀:“炼狱八寒——”
“春风不度玉门关。”
寒风平地而起,来势汹汹,掀起巨大的风浪,空中的极寒之力迅速蔓延。
少女猛然转头,琥珀色的眸子锁定在宋小河的身上,将手中的骨鞭一收,足尖一点,转头朝她冲过来。
宋小河摆出攻击的姿态,剑尖卷上风涡,眼看着少女冲过来,忽而面前的地面猛地蹿起,瞬间拔至两丈之高,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一堵墙,将宋小河与少女隔绝。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墙,还未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