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情道小师弟倒追了—— by风歌且行
风歌且行  发于:202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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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俯下巨大的身体,因为尝到了美味的魂魄,那张丑陋的血口几乎咧到后脑勺,邪气中带着腥味,一股脑扑下来。
苏暮临害怕地钻到沈溪山的身后藏着。
“沈溪山……”喑哑刺耳的声音响起,“人族本没有与我交易的资格,原本看在你魂魄难得的份上,我给了你一次例外,为何妄想第二次?”
“听我一言,你绝不会后悔。”沈溪山沉稳至极,仿佛游刃有余。
“可我只想吃你的魂魄。”魔神道。
沈溪山道:“你上次不是试过了吗?你无法强行摄取我的魂魄,除非我丧命。”
“那我就先杀了你。”
“我身负天道机缘,有飞升之命,一旦我死了,冥界就会有册录,你吃了我的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沈溪山语气平淡,“除非魔神并不惧怕冥界。”
可世间万魂,皆从冥界而过,谁又能不惧冥界呢?
魔神思来想去,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况且刚才也吃了不少魂魄,现在心情颇好,正当他想问沈溪山还想做什么交易之时,河那边突然传来了水声。
如此细微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本微不足道,但却还是让沈溪山和魔神同时朝河边望去。
就见河中央的莲花台边上,宋小河正脱水而出,满身湿漉漉地往上爬。
她冻得浑身发抖,衣袍吸满了水,拖着她往下坠,她不得已把外袍脱下,爬上了莲花台。
转过头来,她与沈溪山对上视线,晶亮的眼眸如旧。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晃眼。
沈溪山难得有震惊的情绪,眸子微微睁大,看了又看,确认那的确是宋小河。
魔神更是无比兴奋,瞬间变得狂躁无比,在空中嗅了嗅,大笑道:“不被红莲河所吞噬的魂魄……”
它一抬手,五爪释放出邪气浓重的黑光,汇聚成一道利刃,猛地朝宋小河飞去。
沈溪山大喊道:“宋小河,快跳进水里!”
她听不见,却看到了朝她飞过来的黑雾,便也顾不得刺骨的寒冷,站起来后却奋力朝着中间那抹光亮跑去。
红莲台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朵赤色的莲花,就巴掌大小,精致而美丽,颜色纯粹。
宋小河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拔了这花,小师弟就得救了。
她敢说师父举着竹条满山追着打她的时候,她跑得都没这么快,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在奔跑,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着那朵摇曳的赤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宋小河往前一扑,只见快要触及的一刹那,一股剧痛自背后传来,瞬间传遍整个胸膛。
她低头,就看到黑刃自她的身体刺出,上面刺目的液体,是她的血。
下一刻,魂魄就被抽离,宋小河在失去意识的那个刹那,转头对沈溪山,已然没有力气喊出声,但口型却是:快逃。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宋小河的眸子就变得暗败无光。
沈溪山的视野中,宋小河整个胸腔都被黑刃贯穿,她那单薄瘦弱的身躯根本禁不住这一击。
而后很快地,一抹近乎透明的白影从宋小河的身体抽离,被魔神卷入了口中,那是宋小河的魂魄。
苏暮临本能地发出一声哭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宋小河死在了他面前。
站在树下的步时鸢仍静静地看着,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个看戏之人。
有片刻的安静,周围死寂一片,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沈溪山的左手捏着一道符箓,那是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是先前给宋小河的灵符,为了让她炸聋的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时效是一个时辰,也就是到子时。
宋小河摔倒在莲花台上,血液奔涌而出的时候,那张符箓化作了灰烬飘散。
时效到了,子时已至。
便是宋小河十七岁的生辰。
“好美味的魂魄……”魔神发出扭曲的笑声,去赞美宋小河的灵魂,无尽地回味着,“干净,纯粹,难得一见……”
它发出满足的喟叹,继续方才的话,“那么沈溪山,你与我的交易是什么?”
沈溪山并未回应,只是松开了左手,让掌心里的灰烬被风吹去。
苏暮临抹着眼泪的时候抬头看了沈溪山一眼。
他恍然想起在人界的寺庙之中看到的那些被供奉在高台的菩萨金像。
菩萨金像和沈溪山都有一颗眉间红痣。
但菩萨会悲悯世人,而沈溪山不会。
他看着宋小河的尸体,眸光清冷淡然,与看着之前死在各处的人没什么区别。
难道宋小河在他心中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情都没有吗?他怎么能如此漠视她的死亡?
随后转念一想,是了,在龙神的眼中,所有生灵都像是蝼蚁一般,而天神又怎么因为蝼蚁的死亡动容。
不像他,肠子都快哭出来了。
苏暮临呜呜咽咽,伤心得很。
沈溪山却转身,与魔神道:“我有方法让你将业火红莲据为己用。”
魔神显然不行,嗤笑一声,“你当我是无知小儿?”
沈溪山道:“我所言皆为实话,魔神大人听后自会辨别真假。”
魔神哪会在乎这些真假,他只要沈溪山的魂魄,要沈溪山的命,“那你且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把你方才吃的人魂还回来。”沈溪山道。
魔神大约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要求,尾巴尖在地上拍了拍,过了会儿才说道:“只给一个。”
没什么值得挑选,沈溪山回答得很快,“那便要你方才吞的那个。”
“她不行。”魔神拒绝:“她的魂魄太美味。”
沈溪山眉眼一沉,正要说话,脚边蹲着的苏暮临忽然大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吓了他一跳。
他拧眉低头,正想一脚把苏暮临踹滚蛋时,却见他瞪圆眼睛,盯着莲花台的方向,跟见鬼似的,“宋、宋小河……”
“怎么?”沈溪山转头看去。
同时听见苏暮临的鬼叫声,“活了!”
魂魄都被吞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若不是眸子中倒映了宋小河站起来的身影,沈溪山怕是会说这话去反驳苏暮临。
但宋小河的的确确活了,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像是被一股力量托举着,慢慢站了起来。
风轻柔地将她包裹,拂动她的衣袍,撩起她的长发,随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她的额头上,竟生出了一对角。
是尚显幼态的龙角。
她缓缓睁眼,原本黑得像墨水的眼眸此刻却混入了金色,将眸子搅得浑浊,却又极其美丽。
一股力量从她的周身扩散,化作气浪,满河的莲花晃得厉害,发出哗哗声响,又在同时极速枯萎,化作枯黑的花叶,接连沉入河中。
刹那间,苏暮临的脸色剧变,头颅一下就被压下来,双腿弯曲跪在地上,伏低了脊梁,将额头贴在地上,双手高举平放。
是一种无比臣服,恭敬的姿态,颤颤巍巍道:“龙、龙神大人……”
宋小河还是那个宋小河,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眸光没有聚焦,不是在看谁,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又像是一种将世间万物都视作蝼蚁的,极端的冷漠。
魔神有着种族天生的感知危险的能力,它压根就看不见宋小河的样子,却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危险和从心底里疯涨的恐惧,本能让它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庞大的身躯还未来得及动弹,宋小河那双墨金交融的眼眸微抬,漠然地朝魔神处看了一眼。
刹那间,强悍而霸道的力量将魔神死死地包裹住,将它的身躯完全扭曲变形。它立即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魔体一缩再缩,变回了常人的那般大小,重重摔在地上。
排山倒海的威压自头顶落下,魔神感受到了来自血脉的压制,从骨子里迸发出臣服和屈从的本能,窝囊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厉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哪还有方才半点威风?
什么都消失了。
烈风与孤月,血腥与痛嚎,万籁无声。
沈溪山怔怔地看着她。
有一个困惑他许久的谜题,终于在这时候解开了。
宋小河一路从仙盟下山而来,明知道前路凶险,明知道自己有死劫,却还是完全不在意,固执地来酆都鬼蜮。
哪怕在方才那个人人都逃命的关头,她都一味地去找死。
不是因为她不怕死。
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死。

龙神所到之处,则万灵生,万物长。
但这些传闻都太过久远, 久远到六界之中关于龙神的消息几乎不存在了。
所以沈溪山从未听过龙神的传闻, 也压根就不相信会有这么一个神的存在。
直到生出了一对龙角的宋小河站在他的面前。
宋小河大概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一张底牌。
所以在沈溪山对她说“那地方你去了就必死无疑”的时候。
她会气冲冲地反驳:“我才不会死。”
不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 而是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先前咆哮的寒风此时也温顺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股莲花的香气, 数万朵红莲的枯萎, 让河面上浮起红色的光芒。
宋小河就站在赤色的圆月之下, 那双龙角隐隐泛着黑色的光芒。
龙神乃是万物之首,血脉里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就连在酆都鬼蜮无法无天称王的魔神, 见了她也只能跪伏在地上, 抖得像筛糠。
她所带来的力量仿佛完全是压倒性的。
就连苏暮临也抬不起头来。
宋小河的魂魄被抽走了一半,此时完全是无意识的状态, 只有出自本能的防御,除掉视线之内对她存在威胁的生物。
于是她纤细的手腕一转, 魔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来, 无形的力量将它的身体撕扯得四分五裂。
顷刻间, 酆都鬼蜮的王被撕碎,比扯棉花都轻易。
这样的画面, 任谁也无法想象的到。
魔神身体被粉碎后, 体内所吞的魂魄飞快地散出, 寻找着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飘荡着, 乱成一团。
宋小河墨金的双眸微转,无意识的视线仿佛落在了沈溪山的身上。
但也只停顿了那么一瞬, 下一刻她感知到身边的业火红莲散发的威胁,于是一抬手,将那朵巴掌大的红莲捏了个粉碎。
上古神器在她手中,也如此脆弱不堪。
沈溪山微微瞪大眼睛,瞬间,他左臂内侧传来微弱的灼烧感。
他撩开衣袖一看,就见原本印在手上的那个徽文,正泛着红光,慢慢化作轻烟飘散。
同一时间,站在莲花台上的宋小河被业火红莲散发出的光芒笼住了手臂,像极速生长的花,顺着手臂往上攀岩,而后融进了她的心口之中,很快就完全消失。
空中那令人无法忍受的寒冷也随之化为乌有,迎面吹来的风变得温和,驱散方圆百里的冷意。
魂魄回了宋小河的体内,她的龙角便立即消失不见,散在空中的威压收敛,而后昏倒在地。
苏暮临这才得以挺直了被压弯的脊梁,抬起头颅,满眼激动的泪水,恨不得马上手脚并用奔向宋小河,余光却忽而看到身旁亮起了光芒。
原来是沈溪山手臂的徽文已经消失,封印在此时彻底破碎,身体的所有灵力从骨子里奔涌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在片刻的工夫就充盈了他的身体。
一直以来的伪装也在此时粉碎,恢复了那张精致昳丽的脸,眉间那颗赤红的痣显现,所有的伤口,污浊也在同时消除干净。
清风徐来,沈溪山点亮了光芒,将孤僻的荒野照亮,驱逐了无尽的黑暗。
子夜刚过,宋小河的十七岁才刚刚开始。
苏暮临飞过河,将宋小河给驼了回来,轻轻放在沈溪山旁边的地上,抬头看向他,似乎在用目光询问该如何。
宋小河被抽魂之后化作龙女一事,只有沈溪山和苏暮临知晓,其他人尚在半死的状态之中。
这不是件小事,若宋小河当真是龙神转世,必然会在整个人界乃至六界掀起巨大的风浪,仙盟也将一日都不得安宁。
而宋小河自己,更是应付不了那么多的事。
“不可声张。”沈溪山望着苏暮临说道:“此事你知我知。”
苏暮临赶忙点头如捣蒜。
宋小河仍在昏死之中,她的衣裳满是血污,还有些地方破损露出白皙的皮肤,只有一张脸还算得上干净。
沈溪山瞥她一眼,随后从储物袋之中抽出一件外袍,扔在她身上。
他的衣裳宽大,直接把宋小河一整个都给盖住,苏暮临见状就顺势用衣袍将她裹起来,从头到脚严严实实,手法跟裹尸有得一比。
真是太蠢了。
沈溪山忍无可忍道:“把脸露出来,你想捂死她?”
苏暮临又赶忙将宋小河的脸扒出来,经过方才一闷,她的脸上浮现血色,看起来红扑扑的,像是睡着了。
沈溪山的封印得解,灵力已经完全恢复,先去取了给业火红莲当底座的日晷神仪,其后让苏暮临坐在此处看着人,而后独自御剑飞走了。
苏暮临已经知道沈溪山不是他要找的龙神大人,自然不再唯命是从,但守着宋小河是他自己也想做的事情,于是便没有反驳。
他把宋小河搬到树底下,掏出自己所有的换洗衣物垫在下面,让宋小河躺上去睡。
吭哧吭哧忙活完之后,他擦一把汗,在宋小河身边盘着腿坐下来,静静地守着。
从子夜守到天色将明,东方亮起霞光。
一只灰蓝色皮毛的崽子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几下就扑到宋小河的边上。
它与猫极为相似,身形瘦长,全身长毛,打着卷,尾巴柔软至极,轻轻晃着。
苏暮临不准任何生物接近龙神大人,于是立即捏着崽子的后颈皮给提起来。
就看见这崽子有一双蓝盈盈的眼眸,当中是竖瞳,看起来相当漂亮。
下一刻,它就张大嘴巴,扭动柔软的身子在苏暮临的手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着实不轻,他痛得嗷了一声,将灰毛崽子甩出去,一看手上竟然有个血牙印,顿时火冒三丈,起身扑过去捉它。
而这妖崽子却灵活得很,上蹿下跳,苏暮临如何也抓不到,最后爬上了树,卧在树枝上低头看他。
苏暮临叉着腰,站在树底下骂了几句之后,又坐回宋小河的身边。
但他刚一坐下,那妖崽子就跳下来,在周围打转。
苏暮临吓了它几次,它都浑然不在意,像是根本不害怕,不过也一直没再凑近。
正当他与这妖崽子做斗争的时候,忽而一阵打雷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大地震动。
苏暮临吓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体型巨大的妖又过来了呢,摆出随时要背着宋小河冲刺逃命的姿态。
光影在半边夜色半天昼色的苍穹中频频炸起,仿佛一场剧烈的战斗在远处进行着,其杀伤力和破坏力已经达到了即便是站在遥远的地方,也会感受到波及的程度。
苏暮临警惕地看了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妖怪靠近,就又守着宋小河坐下来。
天彻底大亮,被吞了魂魄的人陆续醒来,而中了诅咒妖化的弟子也恢复了原样。
但是魂魄被抽离了一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重创,因此他们即便是醒了,也浑浑噩噩,像丢了魂的傻子,呆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正午之时,沈溪山回来了。
他从剑上跳下来,浑身上下几乎染满了血,像是在血池里浸泡了个透一样,原本白色的衣物变为赤色,就连那张俊俏的脸也有些许血痕,像是给圣洁染上几分妖冶。
他面色冷酷,俨然邪神罗刹。
苏暮临站起来,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沈溪山用手背蹭了下不小心沾在脸上的血痕,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众人面前。
正午阳烈,大部分人已经魂魄归体恢复了清明,皆在打坐修补身体。
“诸位。”沈溪山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
众人睁开眼睛,纷纷看过来。
沈溪山是仙门中的风云人物,谁人没听过他的名声。
即便是没见过,也该听说过“眉间一朱砂,剑术败天下”的天才少年。
紧接着,沈溪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说道:“在下是仙盟猎师,沈溪山。鬼蜮已毁,诸位可以自行离去了。”
人群中立即传来哗然,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关于沈溪山为何死了又活的事,还有那只令人胆寒的魔神去了何处,为何众人失去的魂魄又还回来,夜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种种,太多问题没有答案。
而沈溪山自然没有闲心为他们解答,选择将那些议论声无视。
直到有人大声问道:“仙盟猎师屠杀我寒天宗和玄音门弟子,这笔账如何算?”
立即有人应和起来,纷纷朝沈溪山讨说法。
罗韧已经醒来,只是灵力消耗太多加之魂魄离体,现在的他虚弱无比,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逃跑。
听到众人开始讨伐他,不由也慌张起来。
沈溪山眸光一转,露出个笑容,显得整张脸漂亮无比,“那诸位想回仙盟定夺,还是此处清算?”
罗韧听闻,立即吼道:“我是仙盟猎师,就算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判断错误,也合该有仙盟审门来审判我!”
“噤声。”沈溪山敲了个响指,术法立即封住了罗韧的喉咙,不论他再怎么嘶吼,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带人杀了我门中那么多弟子,此事不可轻易揭过。”白胡子老头是玄音门的领队,捂着重伤的胸口,勉强开口道:“罗韧死在这里也不足以谢罪。”
沈溪山听后,抽出长剑。
罗韧认得那把剑,那是他给宋小河的,后来在他与沈策交手的时候,宋小河扔给了他。
现在这把剑的剑柄系了雪白玉佩和黑金流苏,那是沈溪山佩剑所坠之物。
他握着剑的腕子晃了个圈,左手轻抬,罗韧便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整个卷起来,眼前一花,紧接着身上传来痛楚,摔在沈溪山的脚边。
罗韧一下子就明白他要做什么,整个人疯狂地挣扎扭动起来,四肢却像捆上了枷锁,无论他如何扭动,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整张脸因此变得扭曲丑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沈溪山垂眸看他。
这张点了朱砂痣的脸无疑是世间仅有的,耳垂又戴着赤红色的长流苏耳饰,浑身衣袍都浸满了血,衬得沈溪山的脸格外的雪白,格外的美丽。
男生女相,眉眼却又充满着少年的英气,不显半分阴柔。
他眉眼间是温眷的笑意。
“仙盟特许,天字级猎师可先斩后奏。”沈溪山启唇,轻声细语道:“既然罗韧是主使,那便当众斩杀,以慰亡人,其余人押回仙盟候审。”
罗韧目眦尽裂,眼中尽是红血丝,死死地瞪着沈溪山。
他的神色开始变得怨毒,充满了恨意,却又很快变为卑微的乞求,楚楚可怜。
像是疯了。
沈溪山反手持剑,手指轻抬,罗韧就被力量束缚着,面朝着众人保持一个跪的姿势。
力量压弯他的头颅,露出一截脖子来。
沈溪山面上尽是笑,手起剑落,跟切西瓜似的,干净利落地切了罗韧的头颅。
他的表情定格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滚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血溅了一地,在沈溪山的衣袍上渲染一长串盛开的血花。
但他身上全是血,再添这点已经无所谓了。
四周一片安静。
“诸位休整一下。”沈溪山甩尽剑上的血,对众人扬起个微笑,语气温柔:“两个时辰后,我们离开鬼蜮。”
他说完就往回走,来到了苏暮临这边,看了一眼尚在昏睡之中的宋小河,而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在旁边坐下来,抱着剑倚着树闭眼休息。
沈溪山没有给众人任何解释,他们纵然满心迷惑,却也没人不长眼地凑上来询问。
如今鬼蜮走了一遭,死的死伤的伤,无人不是狼狈的。
从魔神手里逃过一劫,又有沈溪山带领着出鬼蜮,能捡着一条命或者出去就不错了,谁也不敢多问。
两个时辰后,沈溪山带着所有人往外走。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整个酆都鬼蜮已经被砸得稀巴烂,连带着辉煌的宫殿,巨大的龙神雕像,无一不是断壁残垣。
其中那些妖魔也被杀得一个都不剩,满街道的血,几乎将路铺成红色。
沈溪山无视了众人震惊的唏嘘和议论声,带着人大摇大摆从鬼蜮的大门口离开。
灵船被毁,众人只得先跟各自的仙门联系,随后御剑御灵器原路返回。
七日后,寒天宗的救援是第一个与他们接上头的,财大气粗的寒天宗将所有人都请上了灵船,至此,受伤的众人才终于得以休息。
又过五日,他们到了先前约定聚头的妖怪客栈,暂定为落脚处,让所有人在里面获得治疗。
三日后,玄音门和仙盟的救援接应队伍同时抵达妖怪客栈。
期间宋小河一直在沉睡。
谢归和云馥伤势都大好,来看望过几次,见她一直未醒,皆失望而归。
苏暮临则是忠心耿耿地守在宋小河的门前,除了拉撒,概不离开。
让他生气的是,那只灰蓝皮毛的妖崽子也不知道怎么从鬼蜮里跟出来了,藏在了宋小河的腰窝处窝着,是苏暮临给她外面裹着的衣袍扯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不过那时候都已经在客栈了。
当时苏暮临在房间里抓它,将整个房间撞得一片狼藉,噪音不断,引来了隔壁的沈溪山。
“闹什么?”沈溪山站在门口,灰毛崽子正好冲过来,想通过空隙逃走,却被沈溪山轻而易举踩住了尾巴,翻滚挣扎起来。
苏暮临累得直喘气,说道:“这妖崽子,趁我不注意藏在大人的身上跟过来了!”
沈溪山往床上看了一眼,宋小河还在沉睡。
他随手捏了个法诀,金光一闪,套在了妖崽子的脖颈上,随后丢了个戒指给苏暮临,“别闹腾。”
苏暮临接住戒指的一刹那,妖崽子就化作光影消失了。
是一种收妖的灵器。
沈溪山一边往里走,一边施法,掌中光芒散开,房中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砸碎的瓷瓶皆一一复原,他道:“你出去。”
苏暮临哪肯离开龙神大人,刚要挺直腰板拒绝,却被沈溪山轻描淡写瞥了一眼。
先前宋小河揍他,只拿着拳头往他头上敲,就疼那么一下。
但若是沈溪山揍他……
苏暮临的脊梁骨立马又软了,缩着脖子跑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沈溪山缓步走到床榻边上。
先前所有人都在受伤,都自顾不暇,没人能够照顾宋小河。
是以到了这时候,她还是穿着在鬼蜮的衣袍,身上沾满了血污,头发松散,唯有一张脸还算干净。
不同头前几日的昏迷,现在的她脸色白嫩而红润,呼吸绵长平稳,像是睡得正香。
沈溪山从被褥里攥住她的一只手,指尖扣住了腕子,金光自指尖亮起。
她的身体极为健康,没有半点亏损受伤之态,没有金丹,灵力也贫瘠得几乎等于无。
但有一种无可触碰的力量堆聚在她的心口处,沈溪山的神识一探过去,就立即感觉到了寒冰之力。
很快,那股力量就纠缠过来,像宋小河本人一样,黏黏糊糊地缠着他探进去的神识。
沈溪山往她的魂魄深处探去,赫然感应到了一个圆形图腾。
那图腾沈溪山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在他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莫名出现在他右臂的封印之徽。
那封印无比强悍,将他的灵力封锁得一干二净。
却没想到宋小河身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宋小河体内的这个徽文,从中间裂了一道缝,碎了。
他猜测,就是这个封印才导致她修炼那么多年来,灵力还是低微得像刚入门的弟子一样。
而封印的作用,正是封住了宋小河体内的龙魂。
这一定也是她吸收了业火红莲,却还能完好无损的原因。
但是现在封印碎裂,无法再发挥昔日霸道的封印力量,所以宋小河的体内开始吸收汇聚天地灵气。
他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此前这封印只是她一种自身的保护,只有在身体遭受重击,死亡之后才能触发,但是时效很短,解决了周围的威胁之后封印会再次恢复。
但现在封印碎裂,又将业火红莲吸收进了体内,宋小河只要学会掌控这上古神器的力量,就绝不会再是只会用灵力治疗小伤口的废材。
只是业火红莲为冥界至宝,宋小河怀揣着它,等同于将头颅悬在刀刃之下,若被世人所知,她从此便再不得安宁。
随后沈溪山又想。
宋小河知道自己体内有这个封印的话,那么她此行来酆都鬼蜮的目的,到底是真的如她口中所说前来救他,还是为了找一个契机,破了身上的封印?
又或者,她一开始就是奔着业火红莲而来?
回想起宋小河一路傻乐的模样,沈溪山又觉得她根本没有那么重的心思和那么明确的目的。
正想着,宋小河却突然动了动脑袋,睫毛轻颤,在沈溪山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眸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墨色,只是带着浓浓的困倦,就睁开了那么一点点,瞳孔聚焦之后,视线落在沈溪山的脸上。
沈溪山从她手腕释放的灵力探进身体时,就让宋小河感到了一股惬意,像沉浸在温和的春风里,隐隐唤醒她沉睡的意识。
但她实在太过疲倦,加之小师弟出现在梦中已经是十分寻常的一件事,所以在朦胧中看见沈溪山时,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只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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