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着,沈惠惠一边想着一会儿得怎么跟凌嘉石说清楚。
因为专注思考,沈惠惠并没有注意四周人的眼色,直到小陈实在看不下去走到沈惠惠身边提醒道:“沈小姐,菜不过三匙,换一道菜品尝吧。”
沈惠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菜就被小陈移走,换了另一道菜放在她的面前。
再看四周的人,服务员们微微捂住嘴巴偷笑,厨师们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一言难尽,似乎沈惠惠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此情此景,简直令沈惠惠梦回当初从福水村到南省别墅,苏志宇联合厨师故意给沈惠惠和绣芬下马威的画面。
不同的是,当初苏志宇是故意拿西餐来羞辱他们,今天换成了中餐?
之前沈惠惠满脑子想着怎么跟凌嘉石说清楚,懒得去追究细节。
她不表态,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凌嘉石能找到正宗的宫廷御厨,说明他家有御厨相关的人脉,甚至很可能凌家就是直接经营这个的。
从见到助理小陈开始,沈惠惠就在他身上看到了与现代人格格不入的规矩。
佣人和助理,虽然工作内容差不多,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佣人的身份地位,要远低于现代助理。
不过小陈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隐隐有为自己佣人身份自豪的意思,所以沈惠惠也不好做出任何失礼的反应。
进了饭店后,这种规矩的束缚感,更是达到了巅峰。
中餐自古以右为尊,因为按照正常上菜顺序,都是从左到右,那么坐在左边的人,就能及时服侍到右边的人。
沈惠惠没在意这些,直接坐在凌嘉石身旁,小陈立刻给她换了位置。
左边的位置比右边的略微要矮一些,也算证实了沈惠惠的猜测。
虽然这顿饭并不是沈惠惠主动来赴宴的,不过凌嘉石摆了这么大阵仗只为让她能吃上一口好吃的,沈惠惠自然要给他面子,所以懒得去多想。
但是这吃饭吃到一半,还要她遵循古代宫廷规矩,饭不过三匙,是不是过分了点。
古代皇帝是担心被人揣测出帝王喜好,所以才这样克制自己。
沈惠惠又不是古代皇帝。
没给她安排皇帝的位置,却要求她遵循饭不过三匙的规矩,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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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一条条规则将人框定住, 用以巩固贵族阶层的权势地位。
现代社会人人平等, 早不用理会这些了。
可以尊重传统文化,但没必要遵守封建思想。
更何况是这种抛开身份不谈, 丢其精华取其糟粕的烂规矩。
沈惠惠脸色微沉,刚想说些什么。
这时, 她听到一旁的凌嘉石道:“惠惠, 这道菜是我父亲自创的佳肴,你试试合不合胃口。”
沈惠惠看了凌嘉石一眼, 见对方真诚期待地看着自己, 眼中没有任何鄙薄, 和旁边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又听这道菜是凌嘉石父亲发明的菜肴, 她只好暂且压下心中的不适, 夹起菜肴品尝了一口。
这种情况下, 入口的珍馐再鲜美也尝不出什么滋味来,看在凌嘉石的面子上, 沈惠惠勉强点了点头:“好吃。”
凌嘉石高兴地笑了一下。
小陈立即在旁边道:“这道菜是凌先生自创名菜, 也就是放在今儿, 要是往前几百年,肯定能被列为御膳。此菜为凌家独门, 只有凌家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学会, 是凌少爷亲自下厨做的。”
沈惠惠一听小陈的声音就烦, 不过他声音就在耳旁, 沈惠惠还是听了进去。
原来凌嘉石提前离开,是跑来这里亲自下厨。
沈惠惠自己不爱下厨,深知做菜不易。
她和凌嘉石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对方费了这么多心思,沈惠惠也不想故意破坏气氛,最终还是选择忍了下去。
“还有这道,你也试试……”凌嘉石又道。
沈惠惠点了点头,勉强再动了两次筷子。
她虽然不发怒,但要她欢欢喜喜地配合这些破规矩,那也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吃了两口后,不论凌嘉石再怎么劝说,她都不肯再吃了。
凌嘉石见沈惠惠提不起食欲,略微有些遗憾地让人把菜肴全都撤走。
见沈惠惠迫不及待想走,凌嘉石当即起身送她。
要是平时,沈惠惠肯定拒绝,这里回学校也不远,她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不过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跟凌嘉石谈谈。
好不容易走出饭店,沈惠惠不再耽搁,立即抓紧时间道:“凌嘉石,我们是朋友吧。”
凌嘉石连忙点头:“当然是了。”
“朋友有难,互相帮忙是应当的吧?”沈惠惠又道。
凌嘉石还以为沈惠惠遇到了什么困难:“你遇到了困难?是钱不够吗,我可以给你!”
凌嘉石话音落下,一旁的小陈脸上立即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沈惠惠注意到这个细节,只当做没看到,继续道:“假如你帮了我的忙之后,会希望我报答你吗,比如花一大笔钱请你吃饭,给你买礼物。”
凌嘉石摇了摇头:“当然不用了,你缺多少钱,我一会儿就去银行取出来。”
沈惠惠看着凌嘉石道:“我不缺钱,也不需要你转钱给我。我们会认识,是因为你当时不认得路,我给你指路,带你去目的地,对我而言,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你这么努力地报答我。”
凌嘉石一愣,这才明白沈惠惠要对他说什么。
“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不用再送我礼物,请我吃饭,甚至请全班全年段吃饭……我跟别人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们都不肯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救过你性命呢。”沈惠惠笑道,“但实际上我只做了一些很轻微的事情,你的报答方式太隆重啦。”
“我不是想报答,其实我更想的是……”凌嘉石喃喃道,但当看到沈惠惠脸上礼貌生疏的笑容,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好道:“那以后,我还能请你吃饭吗?”
凌嘉石的内心活动基本都写在脸上。
他的失落很明显,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中也是写满了期待。
要是平时,沈惠惠肯定不会拒绝。
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反正她每天都要吃饭,跟谁吃都行啊。
但有过刚刚的经历,沈惠惠实在没办法违心答应。
这顿饭的佳肴,确实是上等的美味,但再好吃的菜肴,裹挟着令人不适的旧规矩,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她刚刚在饭店里头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看似桌上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美味奢华的宫廷菜,实际上每道菜沈惠惠都没吃上几口。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肚子还是饿的,一会儿回学校,估摸着还得去食堂吃一顿……
“最近学习还挺忙的,我想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沈惠惠不好意思面对凌嘉石期待的神情,只好眼神飘忽地朝旁边看去,一边闪躲凌嘉石的目光,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婉拒。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引起了沈惠惠的注意。
那是一位高挑美丽的少女,身着白色连衣裙,像是风中羸弱纯白的花骨朵。
她似乎一直站在沈惠惠和凌嘉石附近,直到沈惠惠左顾右盼,眼神不小心扫过她,她这才转身离开。
对方突兀的举动立即引起了沈惠惠的注意,再回想她那张姣好的脸,也是似曾相识。
她一定在哪儿见过这个女生,对方曾给她留下过很深的印象,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意识到这一点后,眼看着女生越走越远,沈惠惠顾不上其他,匆匆跟凌嘉石告别后,抬脚便追了上去。
“惠惠?惠惠?!你还没回答我呢……”凌嘉石见沈惠惠跑开,连忙也想追上去。
“少爷少爷,您不认得路,不能乱跑啊!”小陈立即拉住凌嘉石。
“你跟着我不就行了!”凌嘉石不满地呵斥一声,转头见沈惠惠越来越远,看着四周早就走过无数遍,但依旧全然陌生的路,凌嘉石咬咬牙,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沈惠惠一动,那女生就像背后长眼了似的,立即加快脚步走过拐角,走进了小巷中。
沈惠惠加速冲了上去,一连追了十来分钟,都没见到女生的影子。
“奇怪,跑哪去了,明明就在前面啊。”沈惠惠皱眉喃喃道。
对方脚程不快,但就像能提前预知沈惠惠下一步行动似的,总在沈惠惠即将追上的时候先一步离开,把沈惠惠气得够呛。
“不对,好像还有人在盯着我。”沈惠惠站在原地一边喘气一边恢复体力,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人的目光虽然是无形的,但在某些时刻,却像是有重量一般。
沈惠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被人盯着的想法,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感应错。
她是临时冲进来的,谁会在暗中盯着她。
想到刚刚行踪诡异的女生,再看四周,全都是狭窄黑暗的小巷子,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拐角会冒出什么东西来。
刚刚急着追人,没细看四周的场景,直到此刻,沈惠惠才意识到自己脱离了繁华区,身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巷内道路狭窄,死角多,光线昏暗,一位女生单独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无疑是十分危险的。
经过几分钟的停顿休息,沈惠惠的体力已经恢复大半。
不过她还是剧烈地喘着气,假装自己体力不支,慢慢走到小巷墙壁旁。
沈惠惠一边扶着墙壁往前缓缓往前走,一边将左手悄无声息地放进了口袋中。
这年头流行的笔盒还是铁质的,打开之后里头两三层,大家都很稀罕,喜欢得紧,沈惠惠毕竟是从未来世界过来的,不仅觉得不好看,而且太重了,带着浪费力气。
于是她都把文具放进了口袋中。
口袋宽宽大大的,放了一根铅笔,一枚橡皮擦,还有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沈惠惠的手握紧小刀,当走过某个拐角的时候,她耳朵一动,迅速从口袋中掏出小刀,往前方一划。
对方已经跟了她有一会儿,而且躲躲藏藏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不过毕竟是在城市里,她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危险,所以沈惠惠只是随手一划,想要给对方一个警告。
她动作不快,对方有意闪躲,完全可以及时躲开。
然而沈惠惠怎么也没想到,对面的人竟然毫无防备。
小刀轻易划破他的衣服,红色的血珠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沈惠惠一愣,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发现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年轻的男人。
他的个头比沈惠惠高一截,宽肩窄腰,高瘦舒展,即使站在人群中,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五官立体隽雅,似乎还混了点儿异域血统,睫毛又黑又长,幽黑深邃的眼眸中映着沈惠惠错愕的脸。
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但他的眼神,又令沈惠惠十分熟悉……
“惠惠……”男人低唤道。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久违的记忆涌现,沈惠惠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是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沈惠惠惊道。
这个被他扎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宁平县时被沈惠惠救下的男人。
两人在宁平县萍水相逢共患难,因为对方身受重伤且失去记忆的缘故,沈惠惠照顾了他几天。
临走前,见他万分舍不得自己,沈惠惠给他留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背面写了自己的联络地址。
回到南省别墅后,沈惠惠还特意恩威并施,让张阿姨帮她留意着。
结果自那之后,就杳无音讯,转眼这么长时间过去,沈惠惠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天重逢!
◎二合一◎
见沈惠惠惊喜地看着自己, 双眼亮晶晶的,比漫天的碎星还要好看,男人的耳朵有点儿发红, 他微微点了点头:“是我。”
久别重逢,沈惠惠十分惊喜, 男人虽然容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但神态举止却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让沈惠惠觉得十分亲切。
她忍不住走上前, 笑着仔细打量男人的脸道:“没想到,你恢复之后竟然长这样, 比我想象中要更好看呀。”
当初在宁平县, 男人身受重伤,不仅浑身都是伤口, 脸更是被撞肿了, 青青紫紫, 除了知道他睫毛很长眼珠很黑之外, 沈惠惠完全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他的伤口是沈惠惠帮忙包扎的, 摸过不少次他的骨头, 沈惠惠之前就猜测过,以他的面部折叠度, 身高和骨架舒展程度, 恢复后模样应该是很不错的。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 真实模样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看一些。
浓墨重彩的五官十分有攻击性,光看外貌是一个气场强大凌厉有棱角的人, 但只要看到他的双眼, 就会发现一点锋芒也没有, 看向沈惠惠时眼神温温柔柔, 简直让沈惠惠想到以前邻居家的大狗狗。
“从宁平县离开后你去哪了,一直都没有联络上,你的记忆恢复了吗,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啊?”沈惠惠说着,又仔细打量了男人一眼。
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简单的白衣黑裤,没有logo,看不出任何牌子。
此刻要是绣芬在这儿,一眼就能不是普通面料,连带着剪裁材质,甚至手工制作这衣服的人水平如何,都能瞧得出七七八八。
沈惠惠毕竟不是专业的,只能感觉这衣服看起来整洁干净,柔软舒适,不是那种便宜的地摊货,但到底价值几何就看不出来了。
九十年代和后世不同,布料没有夹杂那么多科技与狠活,纯棉是主流布料,这身衣服穿在男人身上十分好看,但最主要的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套麻袋都是天仙,是人衬托衣服,而不是衣服衬人。
不过当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后,沈惠惠脸色微变,瞬间从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她连连致歉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附近的人是你,还以为是坏人在看着我,所以才掏出小刀,想把人吓跑的。”
自从崖子村回来之后,知道了姚晴的凄惨遭遇,见识到了崖子村的罪恶,沈惠惠从心底就很惧怕自己重蹈覆辙。
虽然重新回到了大城市,但她很谨慎小心,很少让自己落单,更很少走进这样偏僻的角落之中。
刚刚感觉有人在看她,沈惠惠立即有了危机意识,本能将一切朝最坏的方向考虑。
现在仔细一想,当初在宁平县,男人经常这样紧紧地盯着他。
被他多盯几次后,沈惠惠神奇地产生了感应能力,只要他一看她,她就有所察觉。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沈惠惠对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只有他的目光才能让沈惠惠产生这种特殊的感觉。
两人太久没见面了,沈惠惠完全没朝他这方向想,要是早点儿考虑到,也能避免这误会一场。
“上次见面你身上就有伤,这次好不容易全都恢复了,又被我弄伤了。”沈惠惠看着他的伤口抱歉地道,“我学校就在附近,校门口有药店,我们去买点儿药,我帮你处理伤口。”
“有警惕心是好事。”男人见沈惠惠一脸歉意,连忙侧过身,不让自己的伤口呈现在沈惠惠面前,然后不在意地道,“你没提醒我,我都注意不到它,这点儿小伤无碍的。”
“不行,这个伤口是小刀划破的,我这把小刀,平时经常用来削铅笔,里头有不少细菌,万一伤口感染发脓就麻烦了。”沈惠惠坚持道。
她像往常一样,拉着男人的衣袖朝外头走去。
少女白净的手指牵着他的袖口,男人低下头看着沈惠惠的手。
沈惠惠的手比他的手要小很多,拉他的力道也不重,但就像牵在了他心尖上一样,令他完全升不出半分抗拒挣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小巷。
巷子外不远处,正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焦虑地左顾右望,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沈惠惠分开不就的凌嘉石。
沈惠惠追出去后,凌嘉石很快也跟上,奈何他是个路痴,还没跑出多远就迷路了。
找不到回去的路,更找不到沈惠惠的踪影,凌嘉石只能停留在原地大喊沈惠惠的名字。
此时见沈惠惠自己从巷子里走出来,凌嘉石心中一喜,立即欢喜地迎了上来:“惠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跑开了,我找了你好久——这个人是谁?”
凌嘉石话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沈惠惠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她的手竟然还牵着另一个陌生的男人。
凌嘉石脸上的喜悦瞬间落了下去,微微皱眉略微有些不喜地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垂眸专注地看着沈惠惠,对凌嘉石的目光毫不在意,宛如他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凌嘉石身为世家少爷,在家众星拱月,在外是人上人的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般冷落。
要是平时就算了,他虽然心高气傲,但也没什么少爷脾气,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捧着他。
但此刻这个陌生男人和沈惠惠牵着手,两人的关系明显过于亲昵了,再加上男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态度,凌嘉石心中越发不高兴。
沈惠惠被凌嘉石的前半句勾起了思绪。
她追着人进了巷子,人直接凭空消失不见。
沈惠惠没见着人,男人也没见着人,那么一直守在外头的凌嘉石有没有可能见到?
想到这,沈惠惠道:“看到了个很眼熟,但死活想不起来的人,总觉得应该要追上她问一问,可惜追丢了。你在外面有见到她吗,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女生,长得很漂亮,长头发,白衣服……”
“惠惠,他是谁?”凌嘉石打断沈惠惠的话,又问了一遍。
沈惠惠抬起头,这才发现凌嘉石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一直盯着她身后的男人。
“哦,我来介绍一下。”沈惠惠说着,对男人道,“这位是凌嘉石,我的同校校友。”
说完,沈惠惠又对凌嘉石道:“这位是我之前在宁平县认识的朋友,很久没见面了,没想到会在今天相逢。”
“宁平县的朋友……”凌嘉石缓缓道。
沈惠惠在宁平县的事情,早就在全校传开了,凌嘉石自然也听说过。
那是南省一个十分贫困落后的小县城,突发天灾暴雨,将全县都淹没,死了不少人。
当时沈惠惠正好困在宁平县,虽然是普通灾民,却承担起了医护人员的责任。
所以这个男人是宁平县的人,沈惠惠之前救过他,两人刚刚在巷子里偶遇重逢上了?
男人身形高大,看起来二十出头,虽然容貌英俊,但气质已经褪去了稚嫩,显然已经不是学生了。
衣服料子不错,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考虑到他是宁平县人,不大可能有自己的私人裁缝,应该是县城里买的无名杂牌。
千里迢迢从宁平县来到京都,还在巷子角落和沈惠惠遇上,应当是从乡村县城上京都打工的年轻人。
京都作为全国中心,无数年轻人向往的圣地,每年来这里工作,想要扎根下来的人络绎不绝。
远的不说,凌嘉石的助理小陈的爷爷就是个外地人,毕生最大的梦想就是留在京都,买一套属于他的房子,今后生儿育女,让儿子成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
机缘巧合之下,小陈的爷爷进入凌家工作。
那会儿尚处民国时期,小陈的爷爷以佣人的身份在凌家住下,生下的孩子也依附着凌家。
到了小陈这,已经是第三代了。
小陈从小在京都凌家长大,和那些乡间村民早已不同。
不过他小时候经常听爷爷念叨着当初的不易,初入京都的懵懂与惶恐,即使时隔数年依旧历历在目,小陈听得多了,有的时候便把这些当做故事说给凌嘉石听,逗他开心。
凌嘉石听在耳中,对于这种平头老百姓进京的心态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再看男人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安安静静地站在沈惠惠身旁,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凌嘉石心中顿时有了定论。
沈惠惠上这所大学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个男人来京都后哪里不去,偏偏选择躲在这附近,趁着沈惠惠落单和她相认,怕是想要攀关系,拜托沈惠惠给他点儿好处,提携提携他的。
恰好这时,小陈从远处跑了过来。
凌嘉石追着沈惠惠走了之后,小陈也立刻追赶了上来。
恰逢红绿灯,凌嘉石踩着绿灯的尾巴过了马路,小陈却被留在了原地。
等小陈终于横跨马路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凌嘉石的踪影。
最可怕的是,凌嘉石是个路痴,所有的路在他眼前都是一样的,他只能随机挑选一个往前走。
小陈没追上凌嘉石,根本无法判断凌嘉石到底走哪个方向,只能在四周到处乱转,一直到现在才找到凌嘉石。
“少爷……”小陈气喘吁吁的站在凌嘉石身旁。
凌嘉石眼睛一亮,小陈来的可正是时候。
凌嘉石当即道:“惠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从宁平县来京都,路途遥远,怕是早就累了。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如我安排个酒店让他住下,好好休息一番,人安顿好后,惠惠你也可以安心回学校好好学习。”
凌嘉石说着,转头示意了小陈一下。
小陈没想到才刚找到凌嘉石,就得接这种活计。
他是凌嘉石的助理,实际身份是凌嘉石的专属佣人,负责凌嘉石的所有事宜。
凌嘉石是凌家少爷,他照顾凌嘉石是应当的。
沈惠惠虽然出身不好,但个人能力强,凌嘉石喜欢他,让小陈负责各种琐碎杂事,小陈也不好有怨言。
结果转头,竟然又多出了个人。
而且听凌嘉石的话,还是从宁平县来的乡巴佬?
一旦送去酒店,住酒店要花钱,万一吃个早饭午餐,也要花钱,最终花费的,可都是他们凌家的钞票。
这个男人看着挺帅的,还以为是国际友人的孩子,结果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县里人,估计是中了基因彩票,遗传得好。
但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来吃女人软饭,最终吃到凌家头上,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点。
凌嘉石比较有涵养,心里想什么不至于在脸上直接呈现出来。
小陈就不一样了,身为助理,他不仅需要照顾凌嘉石,更需要照看着他,防止他被外人欺负。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当需要有一个人承担恶人时,少爷身份尊贵不方便拉下脸子,小陈没这方面的顾忌,反而要将那几分嫌恶表露得明明白白,免得被人当做傻子。
沈惠惠刚刚在吃饭的时候,就很不喜欢小陈的做派。
此刻他听了凌嘉石的话后,脸上那表情,就差点儿没把“乞丐”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就算沈惠惠脾气再好,也有点儿生气了。
她本就不想跟凌嘉石再有多余的往来,此时当即道:“不用了,我自己的朋友我自己招待,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沈惠惠拉着男人转身就准备走。
凌嘉石见沈惠惠生气了,连忙追了上来:“惠惠,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你……”
“不需要,凌嘉石,真的不需要。”沈惠惠转过头,认真地对凌嘉石道,“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本来就是想要跟你把话说清楚的。我们是校友,在一个学校里生活、学习,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不止是你,那天换做任何一个人迷路站在一旁,我都会去帮忙。”
“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是你一直请客,一直送大家礼物,次数多了,反而造成了不少人误会。这个误会,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凌嘉石闻言,本能察觉沈惠惠接下来要说他不爱听的话,连忙道:“好好好,我不插手你和你朋友之间的事,刚刚那些话就当我没有说过,你不要生气,我现在就走,等过两天冷静下来,我们再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吧。”
然而沈惠惠这回是铁了心了,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饭,我们之间并没有熟到需要经常坐在一起吃饭的程度。”
凌嘉石一愣,不敢相信沈惠惠会说出这样的话,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惠惠。
“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以后还是继续当同学吧。”沈惠惠说着,见凌嘉石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那模样甚至有几分可怜,她心中腾升起了一丝不忍。
不过这个情绪迅速被她压了下去。
真话往往是十分残忍的,可她不尽早说清楚,对双方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请客的饮料,还有礼物的钱,改天我会统计一下还给你的。我先走了,再见。”沈惠惠说完,不再看凌嘉石脸上的神情,她拉着男人离开了这里,朝学校旁的药店走去。
理智告诉沈惠惠,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以后再也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对她,对凌嘉石都是好事。
但情感上,看着凌嘉石一脸受伤,沈惠惠心中也不好受。
毕竟凌嘉石对她其实蛮好的,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表达方式而已。
沈惠惠心情沉闷,一路上都不想说话。
直到进入药店,买了药后,沈惠惠让男人坐在椅子上,她扒开男人的衣领帮她上药。
上到一半,沈惠惠忽然注意到男人耳朵红得简直要滴血,才从凌嘉石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男人道:“你的耳朵好红啊。”
男人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沈惠惠这才发现,他不仅耳朵红了,脸都有些发红。
“发烧了吗,这才刚划开的伤口……不至于破伤风啊……”沈惠惠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