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自然到像是一对交往许久的小情侣。
宋子译呆在原地阴沉着脸, 狠狠拍打旁边楼梯扶手。
他怂了, 在迟宴出现的那刻。
谈话不知被他听去了几分, 内心却极度恐慌被他知道。
公司最近状况很不好, 很多项目都被无端延压,一切都发生在景江别苑那幕之后, 恰好迟宴也在现场。
隐约察觉出什么, 便在见到他们同时出现的那刻心生怨念。
他不信温苧会这么容易放下,想在她身上找回点自信, 顺便让她意识到与迟宴之间的差距, 不论她现在跟谁在一起,最终的归宿也只能是自己。
却在迟宴拉着她路过身边,冷眼说出那句“借过”时,一刻不敢耽误挪了身子。
而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牵手离开。
无形之中较量,他输得彻底。
可越是这样,他偏觉得温苧配不上迟宴。不过是个毫无名气的小设计师, 开着可笑的工作室, 每天享受着微乎其微的工作所带来的快乐。
能和自己这样的条件在一起, 已是她难得荣幸。
不过是图新鲜感, 等迟宴玩够了抛弃她,依旧要狼狈的回到自己身边。
到时他再不计前嫌原谅她,便又回到正轨。
他给温苧这个贪玩的机会,只要她懂得回头便是。
迟宴引她坐进车里,而后从另一边上车。
温苧手里的温度逐渐散去,只留下些许残余。
她低头抓了抓掌心,嗫嚅开口:“对不起。”
司机关上车门,迟宴靠在后排座,单手撑着脑袋看她:“为何道歉?”
她抿直唇线,动了动嘴:“好像总是把你牵扯进来。”
也不知是最近巧合太多,还是这人太倒霉,总会被她的各种私事所连累。
迟宴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耳根肉眼可见泛着红,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何而故,他却忽然心情大好。
想起上一刻还停留在掌心里的柔软,倏然遗憾从饭点到车上这段路程太短。
想再多走会儿,一辈子最好。
抬手,将她耳边那缕碎发拢在耳后,唇边勾起温柔的弧度:“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终是做了,他一直很想做的事。
明显感觉到女孩僵住的身子,他笑意愈加明显,莞尔道:“待会有事吗?”
有的,还很多。
她耽误一上午了,下午必须赶回去。
想法递至嘴边,却来了个急速转弯:“没事的。”
这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总觉得脑袋不太清醒。
他轻嗯一声,继续道:“不介意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商务车发动在温苧点头应下之后,司机似是一早便清楚目的地,始终不曾讲过话。
车内安静的过分。
也是这时,温苧才想起身边少了点什么。
她歪头看迟宴:“迟先生,我们是不是忘记带着骐哥了?”
有他在和没他的车内完全是两种情况,经过来时那段时间,她甚至已经习惯耳边时刻存在聒噪的声音不停讲话。
迟宴目光微沉,语气淡淡:“不用管他。”
叫别人骐哥,叫他迟先生。
有点不爽。
温苧哦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温温。”
迟宴蓦地叫她。
这名字真的越叫越顺口,温苧都跟着听习惯了。
她回头,声音温温柔柔:“怎么了?”
柔和的阳光照进冰冷车厢内,将他笼罩其中,连带的,眸底也沾染上细碎的光,视线落在她眼睛,声音仿佛带着蛊:“叫我名字。”
车子驶入隧道,周围蓦地陷入一片漆黑,车厢内安静地仿若只能听到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温苧很庆幸这段出现及时的隧道,不然她脸红的秘密一定会被发现。
待眼前重现光明时,她已强制自己恢复如常。
深呼吸后,一字一句道:“迟宴。”
简单两个字,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
笑意在他狭长的黑眸晕染开来,心情似乎是很好,蓦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句“很乖”在密闭车厢内响起。
也有快要控制不住的情愫在心底悄然生长。
路上行驶了将近一小时,途中经过高速时,温苧是想问去哪里的,却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原因不再开口。
车子停在一处宽阔平地,才下车,迎面吹来一阵秋风。
她没忍住打了冷颤,再一看迟宴,一件单薄衬衣,似乎比她穿的还少。
男人倒是不甚在意,领着她朝里走。
周围有跑道,却没有轮胎轧过的痕迹,她猜想,应该不是赛车的地方。
再往里走,青葱草地,稻草栅栏,更猜不到是什么了。
直到听见窸窸窣窣的马叫声,一转弯,便见到了这辈子都未曾接触过的东西。
印象里,应该是叫马厩。
肤色不一的马被围栏隔开,每匹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四周环境舒爽清净,甚至闻不到一丝杂味。
与她想象中的马场不太一样。
有负责人上前迎接迟宴,手里牵着匹纯色白马。
那匹马身上没多少毛发,肤色透着莹白,品相绝佳。
温苧一眼便被吸引了注意,她虽未曾亲眼见过真马,却也对比得出这匹绝不一般。
“好漂亮啊。”
温苧没忍住,小声感慨。
负责人安耐不住吹捧的心,笑呵呵道:“小姐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迟先生在国外高价拍回来的马,全国独一份。”
语气浮夸,温苧却清楚他不是在吹牛,毕竟对方可是迟宴。
迟宴上前,抬手顺了顺它的鬓发,“sun怎么样了?”
温苧心底一咯噔,这名字……
负责人答:“放心吧迟先生,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围着马场跑十圈都不成问题,你们来之前,我正打算带它去跑几圈活动活动的。”
迟宴嗯了声,侧身看温苧:“有兴趣一起,带它散个步?”
温苧早就安耐不住了,忙不迭点头。
不是谁都有这种体验机会的,若不是迟宴,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迟宴颔首轻笑,吩咐负责人准备两套衣服,而后带着温苧朝更衣室去。
骑马服是很传统的款式,皮质外套至腰间处,里面一件白色衬衣,同色系裤子,黑色长靴到膝盖位置。
温苧换好出来时,碰巧撞见对面走出的迟宴。
再次感受到腰细男人带来的视觉冲击,长筒靴完美勾勒出笔直腿型,与平时那副正经的模样有些出入,此刻他身上多了几分难得的恣意张扬。
两人牵着白马走进赛道,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不懂骑马,甚至碰都没碰过。
迟宴垂眸,伸手抚上她头顶的马帽,声音温润:“别怕,我教你。”
隔着帽子,她都害羞。
“迟先生,你连教骑马都会吗?”
迟宴答非所问:“叫名字。”
温苧哦了声:“迟宴。”
她是真的把他当做至高无上的甲方爸爸才叫先生,毕竟哪有乙方直呼甲方大名的啊。
迟宴满意点头:“略懂,但能保证你的安全。”
照着指示,温苧左脚踏上马镫,用了两下劲儿,却因为身高悬殊始终没跨上去。
身后,一道身影靠进,熟悉的冷调木质香侵袭鼻腔,她机械式继续向上用力。
“别动。”他话音落进耳畔,距离近到能感受他喷洒而来的气息,下一刻,他握住她腰间两侧,靠近耳边慢条地理道:“帮你。”
温苧被掐着腰架上马背,他的手很快离开,微仰着头看她:“冒犯了。”
嘴角噙着明显笑意,分明心口不一。
温苧感觉腰间痒痒的,却不敢乱动。
她两手抓着缰绳,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
迟宴执起牵引绳,亦步亦趋在前面走着,白马步调缓慢,动作弧度也不算大,她只紧张了一会儿便放松下来,试着享受骑马的感觉。
郊区落日较早,天边泛起淡粉云霞,整座马场被染上夕阳的颜色。
一前一后,他们的身影被印在绿色赛道上。
气氛缱绻旖旎,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缓缓出声:“说起来,有件事还挺巧的。”
迟宴没回头,却沉声应了她。
“我大学给自己取的艺名,也叫sun来着。”
和这匹马的名字一样。
那时老师要求他们给自己取艺名,用作设计稿上的落款。
她恰好沉迷阅读一本外语书籍,书名便叫做《sunburst 》。
抛出这个问题,更像是在试探。
对于最近发生的诸多巧合与心底那抹不安,此刻在气氛的烘托下,竟莫名想探究出答案。
他脚步徒然停下,回过身,却是抬手抚摸白马的脸,动作缓慢轻柔。
视线落在它身上,却更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想到某处,眸底蕴起温情,而后偏过头看她。
“所谓巧合,不过是存有私心的人蓄谋已久。”他神色依旧疲惫,却还是冲她绽出柔软笑意:“温温,我的私心是你。”
作者有话说:
沈骐: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谈恋爱忘记兄弟
温苧想问的,却被砸落在马帽上的雨滴声堵住了嘴。
只记得他那会儿先是低头,安抚受暴雨干扰情绪躁动的sun, 而后抬眸睨她两眼, 缓声提醒:“抓紧, 带你回去。”
温苧以为会是像之前那样, 他牵着sun, 而她继续坐在马上。
下一秒,他侧身握住温苧手背, 脚踩马镫, 轻松跨坐温苧身后位置。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整个圈在怀里, 顺着她抓住缰绳的手, 轻轻一震,sun便义无反顾朝前狂奔,俨然没了刚才的惊慌。
密集的马蹄声回旋在空旷赛道四周,她当下的心跳频率却比那节奏还快。
洗完澡出来,雨停了。
落地窗蕴起一层浅淡水雾,室外景色变得模糊不清。
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 却越发觉得有些事想不清楚, 抓了抓脑袋, 转身回到卧室。
明天一早就得赶回缙桐市, 时间根本不允许她再胡思乱想,工作室还有成堆的活儿需要处理,有这半天偷闲已是老天眷顾。
她擦干头发,将毛巾随手搭在椅子上,一头栽进柔软床铺里,打算好好睡一觉。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照在女孩熟睡的脸上。
她眉头微蹙,而后睁开双眼。
难得睡这么舒服,竟是在民宿的床上。
大抵是这床垫过于柔软的原因,她起床,决定回去后把家里的床垫也稍作整改。
洗漱完,女管家恰好来敲她房门。
温苧见她推了一车的早饭,忙不迭上前拒绝:“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女管家按顺序在桌上摆好菜式,朝她一笑:“是迟先生前一晚吩咐的,您慢用。”
而后推着餐车离开。
温苧凑近看两眼,也的确是她喜欢吃的,可她分明没跟迟宴说过这些,他们更没有一起吃过早饭。
他怎么会清楚?
而且就算是爱吃的,那也太多了,她一个人,却有满满一桌。
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去邀请迟宴一起。
迟宴房间在她对面,前一晚两人停在房前,他看着她进门后才刷卡推开。
温苧贴在门上听完全过程,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像个变态,这才拍着脸跑回卧室。
站在过道许久,她也没能落下敲门的决定。
此刻的扭捏均来自于昨晚那句话,她没办法同往常般面对迟宴,却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抿两下唇,上前一步按动门铃。
时间静止,久到她开始怀疑那门铃究竟有没有被按动。
“啪嗒”一声,门开了。
迟宴站在门后,单手扶住门把手,另一胳膊抵在门框上,似是在强撑着立在原地。
他穿了件纯白色v领毛衣,浅灰色休闲裤,不是来时那副打扮,大概是常来这里留宿,才会有多余的衣服替换。
垂眸看她,满脸疲倦,却还是挤出微笑。
“怎么了?”
声音哑的过分。
也是这时,温苧发现他脸颊挂着不寻常的红色,唇色却异常煞白。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极端,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冰与火。
蓦地想起前一天见到他,也是倦意满满,浑身散发着慵懒气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却会在跟她说话时始终保持温和端雅。
她是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却没完全看透。
“迟宴,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站在门口,想进去,却又怕行为唐突。
迟宴勉强牵起唇角,却更显憔悴:“好像,是有点。”
这话说完,他身子便不可控朝前倾了些,温苧时刻在注意他的状态,便眼疾手快上前抵住了他。
体温滚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
好像……
是有点……
她说什么也不会信了。
“你先躺下,我去找人。”
扶着他回到床上,将被子严丝合缝铺在他身上,转身便打算离开。
手腕倏然被捉住,她被迫回头。他的胳膊从被子下伸出半截,掌心潮湿温热。
“陈舟会来。”他呼吸声有些重,细碎刘海下双眼迷离,望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两下,“帮我倒杯水就好。”
不想她离开。
温苧道好,转身跑进厨房找到水杯,屋内有饮水机,热水不需要等。
她对半接了水,温度正好。
再回到卧室,他已起身靠坐在床上,后脑发丝几分凌乱,体虚娇弱人设瞬间拉满。
温苧坐在床边,把水递到他手里。
他轻声道谢,而后端起灌了几口。
“你昨天就生病了吧。”
是肯定的语气。
水杯搁置床头柜上,他点头。
温苧又问:“怎么不跟我说呢?”
又骑马,又淋雨,钢铁侠也不过如此。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脸上有明显笑意。
温苧皱眉:“为什么笑?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语气带有她都没注意的娇嗔。
“笑是觉得,”他声音低哑,带着很轻的笑:“生病也不完全坏事。”
温苧觉得他是烧傻了,变得胡言乱语。
门铃倏然响起,温苧起身开门。
陈舟拎着大袋的药站在门口,见是温苧,有一瞬怔楞,而后恢复如常跟她打招呼:“温小姐。”
温苧从他那转瞬即逝的神情读出点什么,小声解释:“我是来……”
来干什么的,似乎都不太好说清。
陈舟善解人意:“知道的,快进去吧,待会儿人烧傻了。”
不像助理会说的话。
温苧领着陈舟到卧室,便打算离开。
总归是男生照顾起来更方便。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说的走,是回缙桐。
虽然丢下生病的甲方爸爸很不道德,但这里似乎也不太需要她。
陈舟只是掏出体温计递给迟宴,便从他那高烧都压不住的眼神中琢磨出点什么。
他就是欠迟宴太多,才会如此任劳任怨。
轻叹一口气,起身叫住温苧。
“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温小姐能替我再待会儿吗?我怕他一个人会照顾不好自己。”
这话说完,陈舟就在考虑等下他究竟要到哪里去“忙”了。
温苧下意识看了眼迟宴,后者正乖乖的用体温计对准自己额头,轻轻摁下开关。
这动作,独立的让人心疼。
也是陈舟走后,她才猛然间回过神。
“独立”这个词,怎么就用到迟宴身上了。
堂堂霸总,独立不是应该的吗?
陈舟这一忙,便是一天不见人影。
温苧途中跟厨房要了粥,看着迟宴强行吃下去几口,便不再逼他。
生病会没胃口,她比谁都清楚。
陈舟带来的药品很全,甚至还有口罩。
迟宴吃过饭,戴上黑色口罩,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那双狭长明眸。
温苧笑他没必要,迟宴却坚决戴着,美其名曰怕传染给她。
温苧不再跟他拉扯,把碗端出去放在客厅,等民宿管家上门来收。
接水的时候,口袋手机震动。
她拿出来看眼,是孙雨涵的电话。
两人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温苧只道大概回去时间是明天,具体还不得而知。
她不能保证迟宴明天会好。
挂断电话,微信弹出好友申请。
她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有点好奇宋子译究竟还有多少号码可以用。
前后拉黑三个了,竟还有第四个。
温苧接了热水朝卧室走,顺手点开打算拉黑,动作却止于看见备注的瞬间。
【我妈知道分手的事了,打算去找冯岚】
水杯递给迟宴,点了通过。
几乎是同时,对方就发了消息。
她点开,表情不算好看。
从进门起,迟宴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以至于她神情有再细微的变化,他也总能轻易捕捉到。
接过杯子时,瞥见手机上的消息。
这次不仅确定是宋子译,还清楚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他说,钱我替你还了,现在是你欠我的。
不知是谁先恍了神,水杯交接的一瞬间,出现了偏差。
温水尽数洒出,落在纯白色棉被上,侵染出一大块无色水渍。
温苧放下手机,从抽盒里拉出数张纸巾,不断擦拭。
作用不大,怎么补救也没用。
“温温。”迟宴垂下眼睫,轻声叫她。
声音被口罩压住,比平时更显得沉闷。
温苧怔了怔,抬头跟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手下动作又加快了些。
迟宴动了动唇角,沉声道:“希望是最后一次。”
“对不起”三个字,是不熟的人才会挂在嘴边的。
而她已经说了第二遍,他们之间,不该这么生分。
温苧以为他指洒水的事,便点头:“放心,我平时不这样的。”
做任何事都绝对仔细认真,轻易不会闹出这种低级错误。
他眯了眯眼,薄唇轻抿,有话说不出口。
有点气,却又快被气笑了。
在她心里,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须臾,他再次开口,嗓音低沉,唤她名字。
“温苧。”
温苧嗯了声,想再换几张纸,却被他忽地按住手背,滚烫体温绵密地传来。
微微用力,便把她轻易拉近怀里。
她另一只手撑在他肩上,单腿跪在床边,姿势暧昧至极。
慌乱中抽回一丝理智,她问他:“怎……怎么了?”
迟宴抬手,轻扣住她脑袋,倾身靠近,两人距离倏然拉近,额间只差毫米。
他眸底漾着潋滟光影,再次叫她:“试过,隔着口罩接吻吗?”
不想忍了,他总顾虑太多。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甚至无法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只怔楞着摇头。
也是在那瞬间,他的吻便落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陈舟接近傍晚才回到民宿, 迟宴的房门半掩着,他没多想,便推门进去了。
客厅环顾一周, 抬脚朝卧室走去。
本以为温苧早已离开,却在看清屋内画面的那刻,彻悟迟宴让他在买药时顺便带包口罩的原因。
这男人,挺心机的。
步步皆是套路。
察觉到门口人影,迟宴轻掀眼皮, 瞥他一眼。
而后覆在温苧脖颈的手捏了捏, 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温苧脸憋得通红, 气都不敢大出。
这个吻其实不算亲密, 隔着专业医用口罩, 甚至没有触碰到对方的唇,可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于迟宴滚烫的气息。
发烧的人, 体温真的很高。
须臾, 陈舟刻意发出动静,拎着购物袋靠近。
温苧这才注意到旁人的存在, 下意识缩起脖子, 试图把存在感降至最低。
面前落下某品牌女装袋,陈舟笑着说:“店员帮忙挑的,应该是你们年轻女孩喜欢的类型。”
温苧一愣,接过道谢。
他所谓的忙,难道是替她去买衣服?
怪不得出去了一天,这附近半点不像有商场的样子。
陈舟也是在出门后收到迟宴的短信, 事无巨细交代了大概尺寸, 偏什么风格, 要买哪家牌子。
实在为难, 最近的一家商场就要开车一小时,还不确定有没有他指定的牌子。
可转过头一想,也正在发愁打发时间的去处,索性就跑了这趟。
一路上,却是对某些事百思不得其解,迟宴到底是怎么清楚温苧穿衣尺寸的。
离开迟宴房间时,是他亲自下床送她。
温苧与他并行,状似随意瞥他一眼,衣裤尚且板正,丝毫没有从被窝里出来的褶皱感。
唯独左肩位置,有一团肆意皱起的痕迹,一看便知是人为的那种。
那个地方是她方才唯一的受力点,直至整个人倒在他怀里,攥紧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动。
紧张时总喜欢抓点什么,是她的习惯。
更何况毛衣本就容易留下印记,她还几乎用尽了全力。
耳根蓦地泛红,她低头跟迟宴道别。
站在门口,迟宴抬手揉了她发顶,语气缓慢,嗓音低哑:“好梦。”
温苧回他:“晚安,好梦。”
果真一夜好梦。
温苧是红着脸醒来的,身体温度堪比前一晚生病的迟宴,额头漾着细密汗珠,鬓发沾染了湿意,贴服于脸颊两侧。
浑身黏腻,难受得紧。
她起身冲了澡,换上陈舟带回来的衣服,一身纯米色针织长裙,尾摆到脚踝处,的确很符合她的审美,也很搭来时的那件外套。
站在镜子前,脸颊两道显眼的绯红,清晰地提醒着她,梦里究竟做了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赧然感一旦萌生,便很难再消散。
情况持续将近一上午,导致最后坐上车时,她也没敢正眼瞧过迟宴。
商务车下了高速,按照导航的路线朝景江别苑开,路过胡同小院时,温苧想起许久未去的粤菜馆,没忍住便多看了两眼。
也是这时,身旁人察觉出她的异样,视线从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收回,撑着脑袋偏过头问她。
“饿了?”
温苧摇摇头。
出发前在民宿吃了早饭,刚过十一点,还不算太饿。
不过是很想念这家菜的味道,毕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
想起之前在迟宴面前信誓旦旦说过决定不吃,这会儿怎么也说不出想去的话。
迟宴嗯了声,却沉声跟陈舟吩咐变道。
商务车停在熟悉的小院门口,迟宴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两人并排走进小院。
老板娘许久未见温苧,更比之前热情许多,领着他们到位置的时候,不断埋怨温苧这么久都不来店里。
温苧笑盈盈回应老板娘,眼中有压不下去的光。
很容易便看得出,她其实很想来。
温苧照旧点了爱吃的菜,老板娘离开,她才得空细审了眼店里环境。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迟宴倒了水,推至她面前,不紧不慢道了句:“也不是完全没变。”
温苧接过玻璃茶杯,随口问了他意指何处。
“老板娘,漏了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就问了出来,话却堵在视线落在迟宴脸上的瞬间。
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唇边浅浅勾起,眸底是毫不遮掩的促狭笑意。
蓦地想起第一次带迟宴来时,老板娘趴在她耳边八卦“这就是你男朋友吧”。
那时他分明是在看手机,甚至在她心虚看他的时候,还一脸无辜地做出回应。
装的很像。
似是不满,温苧把问题换了方向,丢回给他:“若是老板娘真的问了,迟先生打算怎么回答?”
毕竟,他们从未正面讨论过这个问题。
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却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稠密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小店,室内掀起一线柔和。
他眉眼舒展开来,认真注视着她,睫毛微颤,眼下晃出一片淡淡的斑驳。
“温温。”
张嘴之际,老板娘端上菜来,将他的话硬生打断。
温苧头一次觉得这店速度太快,快到她有些后悔没多点几个。
迟宴无奈轻笑,将烫好的筷子递给她:“先吃吧。”
呼之欲出的答案被揭过,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顿饭是久违的想念,嚼在嘴里却索然无味。
迟宴全程照顾她的一举一动,杯里的水见底,便及时填满。
盘里的菜快要吃完,会用公筷替她夹新的放进去。
猪蹄汤端上来时,随手盛至小碗里放在一边降温。
动作娴熟到温苧怀疑他做过服务生,而后蓦地想到,或许他以前也这样对过别的女孩子,做起来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不知出何缘由,她小声嘀咕了句:“还挺熟练。”
醋意满满,整间小店都能闻见。
彼时,迟宴正用公筷给她夹叉烧,这话落进耳畔,他指尖一松,肉是直线降落在盘里的。
抬眸看她,眉头微挑,态度诚恳而认真:“这是我第二次和女孩子吃饭。”
温苧猜到他的“第一次”也是跟她,却没反应过来,为何是从这个话题点做切入。
他端起提前晾好的猪脚汤,搁置在她手边。
正午阳光倾洒而至,将窗边二人笼罩其中。
男人直勾勾地看她,眸底沉淀细碎光影,将她的身影尽数映在其中。
倏忽,再次开口:“沈骐嘴里那位一起吃过饭的‘白月光’,并不包括我,是他和陈舟去的。”
那天沈骐莫名提出,他便在不断回忆这件事,分明记得整个大学都没和女生同桌过,又何来吃饭一说。
这话题太过久远,远到午饭结束,温苧都没想起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事。
从洗手间出来,恰好看见迟宴在和老板娘聊天。
似是话题十分投机,老板娘甚至在他胳膊上轻拍两下,而后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赞许与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