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那位神庇护的废墟就是无主之地,傻子才会遵循最原始的规则浪费时间去找正门。
打头阵的那个紫衣人离天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因为紧张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滑落,他咽了咽口水。
他的脚即将迈过那条界线时——
“铮——”
早有防备的紫衣人急速倒退,剑气擦着他的脸划过,留下一道血痕然后狠狠钉在地上,神经紧绷的众人皆是一惊,拔出手中的武器迅速抬头,
“帝玉清…帝玉林…是你们!你们竟然还没死!”
而且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容颜!
少年抱着剑,歪头笑得很灿烂:“你们认识我?但可惜,套近乎也没用,擅闯天殿者,杀无赦。”
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紫衣人们知道收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天殿废墟原来真的可以进去。
只要除掉这两个守门人。
帝玉清,帝玉林。
当初天殿还未倾倒时就守在天柱外的护殿人,实力深不可测。这十年从未有过他们的消息,现如今再次相见,然而时间却未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身上一定有秘密。
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永生…
众人开始沸腾起来,他们想,必须活捉两人。
但是碍于当初种种给他们留下太大的阴影,在帝玉林说完后没有人主动接话。
相比起旁边直接拔剑始终冷脸的少女,一直笑着的帝玉林反而更令他们忌惮。那就是个疯子。
很快,在紫衣人们犹疑同时给同族人设法传消息时,另外几个势力的人也赶到了。
其中有一队人长得很特殊,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的奚远他们一眼就能望见的特殊,不看他们身上雪白的衣服,这些人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部分细小的绒羽贴在不同部位。
“鸟人?”暗处的松征诧异了一下。
“……嘘。”
奚远他们继续看热闹。
“还得是羽族长有先见之明啊,当初趁乱多抓几个暮日的人还是有好处的,隔在暗渊的另一边你们还能收到消息并且这么快赶过来,倒是让我吃惊得很。”
紫衣人是雷域的,曾经也算是和暮日一体的,但从那天暮日的镇城之宝被抢,城主半死不活,他们派出去的支援还全军覆没后,两域的阵营便自动解散了。
那些脸上有羽毛的是羽族人,天殿还未被暗渊割裂开前,他们和暮日是老死敌了,当初大陆异变前的最后一战他们俘虏了不少暮日的人,依靠他们的传送阵,现在才有了能站在这里的机会。
为首的羽族那人冷眼看了眼雷域的领头,并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守在门前的帝玉清两人。
基本现在到场的所有势力的人都在死盯着两个守门人,同时他们也在心里迅速做出判断和利益估计。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各位,既然都到场了,有些话我也就挑开了。历届守门人实力都不详,既然现在站在这天殿外面,那我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与其在这外面先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你我联手,届时拿下那两个守门人,大家再各凭本事。”
很显然,在场的人都是见证过当初天殿巅峰时期样子的,非常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会对己方最有利,很快这个提议就被众人采纳了。
他们准备先联手解决门口站着那两人再说其他的。
很快,战斗一触即发。
早就贪图天殿内东西的各域人马纷纷出手,而帝玉清和帝玉林仅仅两人,各自靠着一把剑竟然也和他们打了个不相上下。
“我靠,那两个是人吗,这战斗力也太夸张了吧,对上那么多人还这么游刃有余?”
躲在暗处想找机会的松征傻眼了,这么看来开始他想进门被劈了那一剑对方还手下留情了?不然他现在根本没命在这躲着。
“这下有点难搞啊,虽然现在人是多了,那两个守门人的注意力也被分散过去了,但还是没人能靠近大门啊。”
高百川拧眉道:“等他们再打一会儿,我们就入场,届时你就往门内冲我们掩护你。”
他拍了拍奚远的肩,后者点头,将身上的包袱又系紧了些。
又过了不知多久,不远处,双方争斗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眼看着地上倒了一具又一具尸体,高百川紧盯着战场,心里估算着他们最好的入场时间。
终于,随着他猛地起身,帝国的队伍从掩体后迅速冲出。
与此同时已经蹿到最前面的奚远眼里只有一个目标。
风呼呼地从她耳边掠过,旁边就是乱飞的剑光。
“铛!”
凌厉的剑影破开空气疾速飞来,高百川眸光一凛,率先抬脚踹出,只差一步就能越过大门的奚远被这一脚直接踹飞了进去,背后的嘈杂声更大了,但她来不及回头,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天殿深处冲,沉重的呼吸声敲打着耳膜,心脏仿佛都要跳出去了,一直到混乱声离她越来越远。
门外,看到奚远成功进去的高百川猛松了口气,下一秒几个有些疯癫的紫衣人朝他扑了过来。
自己的失败固然心痛,但这些外来者凭什么能踩着他们混进天殿!
“帝玉清!不是说什么擅闯天殿的人杀无赦吗!你竟然放一个外来者进去!”
结果提剑又斩了一人的少女闻言头都没回。
他差点没被气死,可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奚远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之中。
天殿内部, 已经成功越过了大门的奚远一刻也不敢停的朝殿内奔去。
她并不清楚天泉水的位置,也不知道这片残存的废墟内部有没有别的危险在暗处注视着她,她只知道好不容易被高叔一脚送进来, 绝不能被那两个守门人再抓出去了。
她一路跑着,耳边只有微微带起的风声,四周安静一片, 甚至连枯败的枝叶落地声都没有。
天殿内部, 浓郁的雾气同样弥漫在整座废墟,但又和外界的那些白雾可以感觉到明显不同。奚远一路跑了很久,这里面有许多回延的亭台楼阁, 虽然绝大多数已经破败沧桑, 但是依旧可以想象出它们往日的精致和辉煌。
在又绕过一座巨大的假山后, 奚远终于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 身后并没有人追她, 她握着剑的手松了松, 这才终于有精力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不知道曾经被那么多人敬畏的天殿原来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但是从这即便坍塌大半的废墟中,奚远仍然觉得二十四城的主城排面都比不过这片残垣。
难怪那么多人对天殿里的东西趋之若鹜。这一看就是装满宝贝的地方啊。
她从包袱里掏出之前艾西给的地图,里面有整座天殿大概的布局。
说是布局图其实上面也仅有几个标志性建筑,很潦草, 毕竟很久之前这里也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地方。不过庆幸, 奚远抬头望去,还是可以看到部分残余下来的显眼建筑的。
再大致比对一下,她找到了天泉水所在的大概位置, 她抬脚赶去。
残石遍地的废城荒芜一片, 任何能拥有生命的生物都在这十年间的沧桑中化为了尘土。
唯有一样。
走了不知道多久,奚远终于驻足在一块外表斑驳的山石边, 她的前面,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枯树拔地而起,遮蔽了大半血色天空。
在这孤寂又漫长的岁月里,这棵曾经人们口中的神树并没有和其他的那些生物一样,化作尘灰消散在空中。它依旧挺拔地伫立在那里,只是这么久过去了,蜿蜒的树干也都成了无水分的干糙模样,仿佛轻轻一震就能落下一地的残渣。
那树上已经没有叶子了,它安静地被浅白的雾气包裹,一半枝干在雾中若隐若现。
奚远仰着头。
难怪所有人一提到神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敢想象要是在意外还没发生之前,这棵树该有多么的震撼人心。
所以这个也算是,谢念远的…母亲吗?
陡然的,奚远被自己诡异的想法给激了个哆嗦,她回过神,快步往巨树旁边的那汪泉水走去。
在这到处都充斥着破败的废城之中,面前的这汪不小的泉眼,里面都是清澈见底的干净泉水。奚远都不用多猜,光只是靠近岸边,那从浮动的水汽间带给她的强烈生命力就让她确信了这就是她要找的天泉水。
她走到岸边,蹲下身,干净的水面倒映出她的脸,奚远伸手掬了一捧水,非常神奇的,水流顺着手指缝隙流出,所过之处,原先奚远因为摔在地上导致手上摩擦出的伤痕竟全部愈合。
她立马从包袱里掏出艾西给她的容器,往里面装泉水。
这整个过程都没有人打扰,包括从她跨过天殿的大门,进入内部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东西阻拦她的步伐。
奚远当然对于这种情况当然喜闻乐见,而如今,泉水已经拿到了,她要回荆棘森林救谢念远了。
她将容器重新装回包袱,正要起身,余光往泉水里看了一眼,她突然顿住了。
水中,一张女人的脸缓缓浮现,她的双眼是纯金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奚远注视着她的眼睛,这样的一幕堪称震撼,然而奚远却一动不动,像被蛊惑了一般。
“哗啦——”
泉水中的女人从水中伸出双手,苍白的手臂缓缓缠上奚远的脖颈,少女依旧蹲在原地没有动。
下一秒只听‘扑通’一声,水纹猛地荡漾开,岸边再无半点人影。
“旧神既灭,吾等当自立新神!”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祭台上,老人穿着繁复的长袍,冷血的双眸里是算计和野心,他喊完,下面立马涌现出无数人的附和。
“立新神!破壁障!统两界!”
“一统两界!”
“立新神!立新神!”
人群最前面,被他们环形包围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袭白裙,面色苍白,怀中抱着襁褓,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闭着眼安静睡着的婴孩。
“阿雅,是时候把孩子交给我,让她接受上天的沐泽了。这个孩子完美地继承了我们整个族群的能力,她便是天殿下一任的主人。”
站在那里的女人没有动。
周围人安静一片,目光纷纷投向她,祭台上的人蹙了蹙眉,又重复一遍:“阿雅,还在等什么,把孩子给我。”
“给你?然后把她养成傀儡,待她成长后,步库修斯他们的后尘吗?”
终于,女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库修斯的死还不能让你们明白吗,那个世界的人没那么好驯服,他们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神去统领他们,你们太贪心了。”
“库修斯之所以败在那些凡人的手下,是因为他还是太弱了,身为神明,竟然被一群蝼蚁所杀。”
女人笑了:“神?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宣扬罢了。你们故意用长生做引,自封神族,以此创立天殿满足你们的虚荣,让其余十域拜伏。可我没想到即便这样也不够填补你们的野心。”
落安一族幸得上天垂怜,尤其是近两年,有一批人觉醒了上古血脉后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这就让族内的部分人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最开始发现那个世界的存在,是空间扭曲导致的,两个世界之间有壁垒,两边的人生活习性和生存环境也相差甚远。对于卡雅来说,这本来应该只是一次意外、惊喜、纯粹的对于异世界有新发现的探索。也彰显了他们族人实力的与日俱增。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在这片大陆的昭昭野心不仅收不住,还妄想连同那一个世界一起吞下!
这和最开始库修斯与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明明说只是想多看看那个世界,感受那个世界的新奇与魅力。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库修斯他们上次的集结离开,是去攻打那个世界了。
并且最后,他们输了。
他们死在了那个世界,连尸体都找不回来。
如今,这些残存的族人还妄想利用她怀里的孩子再做一次蠢事。
“卡雅,你是违背族群的意志吗。”为首的那个人此刻面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女人笑了,看着怀中依旧睡着的婴孩,她道:“我会把门重新关上。”
“你敢!!”
突的,他又冷笑:“门一旦开启,想要关上,除非使徒以自身为献祭,卡雅,你会死的。”
说完,他好像又好心般劝解:“这孩子才刚出生不久,你也不想她就此失去母亲吧?她的父亲已经战死在了开疆扩土的路上,你忍心她以后从此一个人吗。”
卡雅笑了,笑中带着泪:“我不会留下她的,你们只会把她当作下一个满足你们野心的工具。你们骗了我。”
库修斯也是。
使徒永远只有一个,拥有着绝对的空间之力,可以将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包括如今天殿的运转也离不开使徒。
可是这些人骗了她。
门是她开的,库修斯他们也是她放去的,这场对于两界来说都伤亡惨重的侵略是在她的操作下才能发生的。
如今大门短暂关闭,但假以时日还会再次打开。
而她要彻底斩断两个世界的联系,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还有这个孩子。
女人低头,如果留下她,那她便是下一任使徒,被大祭司他们利用,还是会致使两界不得安宁.
见女人死志已存,那人终于绷不住了,“她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如果一开始知道你们只是想利用这个孩子来达到你们的野心,我绝对不会留下她,现在也是。”
似乎是感受到了冷意,襁褓里的婴孩缓缓睁开了眼,她啊了两声,就在这时,大祭司陡然出手。
“锵——”
“帝玉清帝玉林!你们也要跟着这个叛徒反吗!”
混乱的战斗一触即发,眼前却突然一片黑暗,只有武器碰撞和人惨叫的声音不断响起。
突然,万籁俱寂,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山洞。
浑身是血的卡雅手中的剑刃悬在婴孩的头上,她的手剧烈颤抖,最后终于一声呜咽,卡雅手中的剑掉落在一旁,她抱住那个婴儿,崩溃哭出声。
“呜哇哇——”
早就被刚才的混乱吓哭的婴孩嗓子都哭哑了,她的小手伸出,不停碰着女人的脸。
卡雅满脸的血污,红着眼,最后在婴儿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天殿的顶空,锋利的刃剑割破了女人的喉咙,温热的鲜血飞溅出去。
使徒死亡,维系天殿漂浮的空间之力消散,整座华丽的巨大宫殿不断往下坠落,大地开始剧烈震动,发出震耳的轰隆声。
感受到动静的各域人马见此形状纷纷奔赴天殿。
天殿内,巨大的阵法缓缓运转,大祭司等人嘶吼咆哮着想要逃离天殿,却被阵法困住,最后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同天殿内的一切化成尘土。
奚远猛地睁眼,一股窒息感传来,强大的求生欲让她开始剧烈挣扎。
“哗啦——”
血色天空下的那汪泉水依旧清澈无比,清凉的水珠顺着奚远的长发不断滴落,她环顾周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掉进了湖里。
明明她刚刚还蹲在湖边装完水准备离开。
周遭空气安静得可怕,奚远脑袋浑浑噩噩,她艰难地支撑着身子爬上岸,而梦中那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她只感觉到巨大的悲伤在胸口蔓延,几乎要将她吞噬,直到不知不觉间,有温热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奚远伸手抹了把脸,可她全身都是湿的,就导致那温热好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抱着包袱从岸边迅速离开,也就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那汪充沛的泉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
奚远拿着泉水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躲在石头后面的松征率先探出个头来朝她不停招手。
等两边安全汇合后,他才猛地松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你从里面出来不会引出那两个变态,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非人类啊,你看那边地上一片死尸,他们愣是一个人都没放进去!剩下的全都跑了,估计是去搬救兵了。哎对了,拿到天泉水了吗,你……”松征突然静音。
他一顿,“奚远妹妹,你哭了?”
高百川微蹙着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怎么浑身都打湿了?里面也有人?欺负你了?”
奚远摇头。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滴落,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泪腺好像不受控制,心脏也抽紧着,窒息得令她难受。
“我不知道。”
她就是现在好难过,控制不住的难过。
“靠,还真有人敢欺负你!不要命了是吧,你等着,我进去揍他去!”
松征一撸袖子,一瘸一拐就要往大门那里去,然而走出去几步,他尴尬回头:“你们怎么都不拦我啊。”
你们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啊。
高百川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小心地扶着奚远到边上坐着,然后从资源箱里找有没有能换的衣服给她。
“不是,里面真没人?你真没被欺负?还是说进去的时候被高导师那一脚踹疼了?那我等下帮你踹回来!”松征干笑着想都逗人开心,高百川的脸色都不怕了。
记忆里从没见奚远哭这么难受过,不对,她就没哭过,所以在天殿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百川心里也一抽一抽的,只是在等奚远情绪先冷静下来再问。
可是奚远这一哭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到最后直接整个人哽咽起来。
“高叔,我…我要回荆棘森林了…天泉水我已经…已经拿到了…我要走了。”
她有事情想问艾莎娜了。
天泉水已经拿到,她要去找谢念远了。
“我们和你一起可以吗?”高百川对她现在这个状态很不放心。
但奚远只是摇头,放弃了擦眼泪,拿出包袱里的材料开始画传送阵。
目的地坐标是荆棘森林的内城门口,是艾西给她的坐标。
“不是,导师,真让她这么一个人走啊,到底出什么事了,难不成是里面埋了很多人?吓到了?”
松征现在恨不得也钻进天殿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百川拧着眉头摇头:“想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吧,只要传送阵没问题,她能平安到达荆棘森林就好,去把联络的东西准备好两套,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没过多久,奚远画完了传送阵,高百川把收拾好的东西给交给她,拍了拍她的肩:“真的不用我们一起?”
奚远垂着眸,摇头。
“那你注意安全,到时候用通讯器联络我们。”
“高叔你们也是…我走了。”
看着她踏进传送阵,高百川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一旁的松征死皱着眉头,想嚷嚷什么缓解一下这沉默的气氛,又怕待会儿把人引来。
传送阵周围散发出光芒,下一秒阵内的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而不远处,遍地尸体的天殿门外,在旁边无人注意的断壁角落阴影处,身上满是血污的帝玉清帝玉林手里抱着剑,静静看着少女消失在阵中,他们脸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天泉水被公主的救命恩人带回来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整个荆棘森林上下,城域各处都充斥着喜悦之气。
唯独宫殿内,艾莎娜担忧地拿来帕子递给奚远,在旁边陪着坐了好半天,才轻声问:“怎么了?”
奚远把帕子盖住眼睛,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些画面。
“你问天殿以前的事啊,这个,这个其实我真的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小……”艾莎娜揪着辫子。
奚远这会儿已经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了,她又问:“我想知道,天殿里面住着的都是什么人?”
“啊?这……这是能说的吗……”艾莎娜立马环顾四周,看起来局促极了,“你是在天殿里发现了什么吗?”
看到奚远点头,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迅速靠近奚远耳边,几乎用的气音,“是落安,落安族的人,还有各域被召集过去的天才。但是他们好像触怒了神明,伴随着天殿的崩塌,他们也都被封印了起来。”
“当然,封印什么的我也不懂,总之当时天殿上的巨大阵法所有人都看到了,落安本来被封为神族,结果后面再没了他们的音讯,大家都说是降下了天罚,是神要灭亡他们,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落安是和天殿一起陨落的,天殿成为禁地后,也就没人再谈他们了。被灭族的族群,晦气。”
说完她又扭头:“所以……你真的看到什么了?”
奚远摇头,道:“我好像知道要怎么关门了。”
“真的吗?!”
艾莎娜看起来好像很激动,她摇头:“如果门能关上,那我们荆棘森林就还可以过和之前一样安宁的日子,我不想见到战争。”
奚远笑了,即便眼睛还是很肿:“我也不想,放心吧,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艾西的效率很快,也说到做到,奚远拿回天泉水的第二天,谢念远就醒了。
氤氲着烟气的泉水里,从沉睡中苏醒的谢念远如今已经初具人形,因为前面根基被伤得太重,要完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需要安心修养一段时间。
奚远趴在岸边,手伸出手揉谢念远的脑袋。
“好硬,硬邦邦的。”
谢念远动了动,没成功,他张开嘴,结果话也说不了。
“……”
他没动了,只是看着奚远,眼睛一眨不眨的。
奚远扑哧一声笑出来:“艾城主说现在这种情况是正常的,等再过两天你就会完全恢复了,到时候也不用泡在这水里,我都怕把你给泡发了。”
谢念远眨了一下眼睛,在附和她说的话。
奚远又摸摸他的脑袋;“再睡一会吧,你刚醒,需要多休息。”
谢念远又眨了下眼,看了奚远好半天,才重新闭上眼。
“你要离开荆棘森林?去哪里,和你的…朋友说过吗?”
奚远摇头:“不用,我用传送阵很快就回来。”
艾西当然没有阻止的理由,不过还是提醒道:“外面最近很乱,大门的事,天殿的事,导致现在到处都处于战乱之中,你注意安全。”
艾莎娜在旁边也跟着附和,不过比起一无所知的艾西,她大概猜到奚远是要去哪里,毕竟消息还是从自己嘴巴里露出去的。
想到这儿,她捂住嘴,悄咪咪看了眼旁边的艾西。
“哟,许久不见,你那小情郎得救了?”
武樽月慵懒地依靠在座椅上,撑着下巴,看被侍女带进来的奚远。
“多谢殿下的指点和文书,他已经没事了,不过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想问殿下。”奚远自动忽略女人后面那句话里的三个字,坦言问道。
“什么事还要你亲自过来一趟问本宫,你说吧。”武樽月随便吹了吹指甲,缓缓坐起身。
“我想问,关于上一任使徒的事。”
整个宫殿空气一静,连武樽月的动作都停顿了。边上的侍女险些心梗,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
之后的一整个晚上,宫殿里都灯火通明。
无关人员全都被屏退,连武樽月贴身的侍女都去到了殿外守门。
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殿内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是只提到了上任使徒的事,还是…当初的所有事情都翻出来说了。
殿外的侍女表情忐忑,望着天空的一片血色,内心焦灼无比。
自家公主曾经和那位使徒也算是有过一段接触,这是其余外人所不知道的。尤其是从天殿崩塌后,这件事就更事成了死都要带去地底下的秘密。
使徒的存在事关天殿,而涉及到天殿,那些疯子就会不顾一切。
当初的使徒除了神族外,从不会单独与任何城域的任何人有接触,而那段意外的邂逅,也只有她和公主,以及那位使徒知道。
可是奚远为什么特地来找公主问关于那位使徒的事,她是知道什么吗,会不会给公主带来危险?甚至更严重点,会给他们二十四城带来灭顶之灾?
殿外,侍女忐忑了一晚上,殿内,武樽月此刻心情无比复杂。
“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猜测了很多,唯独没想过你会是她的孩子。”
二十四城以气息辨人,她当初在面对假扮暮日的萧无许和奚远时,能毫不犹豫排除萧无许,就是靠的他们身上的气息,再后来看到奚远可以直接一次性启动三个传送阵,对她的身份就又有了进一步猜测。
结果万万没想到。
“暮日算是落安的一个分支,里面的人都是曾经因为血脉不够精纯,而被排斥被当作奴隶,最后奋起反抗独立出去的一个部族。但他们依靠阵法的绘制依旧能进行空间的传送,所以有些时候会有人把这两个族群弄混。”
但血脉不纯就是血脉不纯,武樽月当时闻到奚远身上气息的第一刻,她就知道她是落安的人。
她和天殿,和神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包括二十四城对于那时的神要统一大陆一事也是保持中立态度。
所以才会对传闻中,明明已经被全部封印的落安族人的出现没那么在意。
没看这破大陆看着也快不行的样子了吗,干脆再乱点好了。
“我没想到竟然是你,准确来说,我差不多也猜到等大门再出现的时候,她的女儿会接替她完成她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但很显然,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武樽月有些感叹。
当初和那位使徒大人一夜的相处,让她知道了不少不该知道的东西。现在倒是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的女儿。
“我在泉水里看到的记忆,只要使徒献祭自己,门就会永远关上,可现在……”
可现在所有的门又重新打开了,那是不是,原先的使徒也没有死……
“这个啊,理论上这么说是没错的,但是,那位大人,咳,就是你母亲,当时才生了你不久,想来应该是,有些力不从心吧。”武樽月靠在椅背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声音一点点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