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又故态复萌,说要休息一个月!
都说长大了、成亲了就懂事了,他都怀疑这小子四年活到哪里去了?
哪里像是二十二岁的人?他看,像是十二岁的孩童还差不多。
不对,他家十二岁的皇子,都不好意思闹着不读书,要玩耍一个月。
明盛帝头疼看着各地都来求顾璋的折子,每个地方都在叫苦,说的好像自己多可怜多委屈似的。
把他夹在中间了!
他对着折子上耍赖的言辞指指点点:“你看看这像话吗!人到哪里了?”
苏公公:“……”
您都问了多少遍了?想人家就直说啊!
不过皇上再烦人也是要哄着的,他躬身道:“就这两日应当要到京城了。”
说着走到明盛帝身后,给他揉太阳穴,他劝说道:“皇上您心里都决定给顾大人一月休沐了,就别为此苦恼了。”
明盛帝感受额头传来的松快,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谁说我答应给他休沐了?”
各地求贤若渴,他作为一国之君,应当为百姓考虑,早日将贤臣派去地方施展才能,造福百姓才好。
苏公公太了解从小跟随的主子了,他笑道:“您要是没这么想,就不会招顾大人回京述职了。”
那么多官员都直接调任,升迁,接到调令直接赴任,怎么没见您把人召回京城述职?
明盛帝闭着眼,不说话。
明盛帝迟迟不给答复。
京城中许多官员都有些不知为什么,他们有的受好友所托,有的为家乡谋福利,也有的有些无伤大雅的私信,想让顾璋去他们建议的地方。
等得心急啊!
想到这几年逢年过节,明盛帝给边关送月饼、送粽子、送新年礼、送精兵……真的是把人放在心尖上了。
有些官员大胆地想,迟迟不认命,不会是想等人回来自己挑选?
有些大臣都难免有些吃味,他们怎么就不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京中还有不少人,想要和顾璋拉拉关系,甚至还有想巴结顾璋的。
没有为什么,就凭顾璋身边的人都升官发财了!连陛下派去保护他的精兵,竟然都连升三级。
他们琢磨啊,顾璋要怎么讨好巴结呢?
吃喝玩乐?
“这恐怕不行,他玩得那些多丰富稀奇?还有你看他做的玩具,写的《食神鬼斧》,即使农家出身,这方面我们怕是也比不过他。”
说起这个,许多人连连摇头:“谁能比他大方?当初婚礼花的钱,怕是比京城任何一场婚宴都花得多。刚赤府缺粮草他直接拿一百万两出来,后来又为了环境花那么多钱种树。你我花用,怕是不及他百分之一!”
人家圣眷正浓,眼看要平步青云,别人汲汲营取的权势,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就连青史留名都做到了,还不止一次!
这样的人,到底该怎么下手?
宦海浮沉数年,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人,竟然连想要讨好巴结都没个入口。
有人忽然道:“他娶妻四年了,还无子嗣。”
“我记得同年户部尚书家的盛大小姐出嫁,如今已有二子?”
“边关苦寒,女子在那里待四年,还担惊受怕,怕是也颜色不在。”
思及此,许多官员想到通过联姻的办法拉拢顾璋。
成婚四年了,竟然还没有子嗣,纳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燕家都没有理由阻止。
他们才跟家中夫人提起此事,就被提醒:“夫君可还记得,四年前报纸上的少年爱慕?”这种事,男人大多都只看看,笑过就完了,还是女人记得最清楚。
忽然被问住,这才想起来。
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方法,甚至可能是唯一的路,怎么舍得放弃,只得辩驳道:“少年冲动,那时候的爱慕怎么能当真?”
“夫君可想好了,这要是弄不好,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尽管京城中男子都三妻四妾,用结亲来拉近关系的事情再正常不过,此刻,还是难免有些犹豫了。
“那再看看,我记得燕家两老快要过寿了,是个不错的机会。”
许多相熟的亲友,也惦记着顾璋。
燕先竹和燕先梅兄弟俩,在家总免不了要提他几句,不管是思念、还是笑骂,反正是一直挂在嘴边。
燕老夫人听得耳朵都起毛了,她反倒是有些担忧孙女,虽然每次来信都很好,但是没见着人,总是不安心的。
而且怎么会成婚四年,都没有子嗣?可真让人着急。
顾璋可谓奇人,明明才是个年轻的四品官,在京城也不算什么大人物,可偏偏他回京城,动静大得离谱。
即使是戎锐、席文林等大儒,或者是被坑次数太多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是惨了点,甚至有时候气得面红耳赤,觉得荒唐极了,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总是好的。
比如上次那个羊毛衫,尽管真的恨不得派人去把这小子打一顿,可最后真促成了刚赤府四个工厂飞快运转起来,让整整一个都府的百姓日子富裕起来。
这情感是挺复杂的,说欣赏吧,那肯定还是欣赏的,但很多时候,还是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不管怎么样,总算把这小子等回来了!
这几年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顾璋几天前就与薛将军一行人分开走, 薛将军带人提前快马回京。
据说是再也看不下去顾璋这个臭小子在外那些不要脸的举动了。
顾璋才不信!
分明是看他有媳妇在一起,一路上天天开心,所以想媳妇了吧?
顾璋的车队靠近京郊, 很快就看到远处熟悉的人影,站在最前头的,是余庆年,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就是身上威重的贵气更浓了些,唬小孩妥妥的!
在他旁边的黎川, 顾璋都有些不认识了,这个蓄了胡须, 看起来严肃绷着脸的人,竟然是他记忆中那个好逗好欺负的黎川吗?!
顾璋跳下马, 冲上去就扯了扯黎川的胡子, 高声惊呼道:“正慎,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声音悲戚,好似黎川受了什么惊天大委屈,惨遭生活摧残, 成被欺负的小可怜一样。
黎川脸一黑,脚步一顿, 看向余庆年。
余庆年却发出完全不符合他贵公子气质的朗声大笑。
四年时光带来的陌生感觉,瞬间在哈哈大笑中被冲淡, 儿时一路走来的情谊,完全没有被时光冲散。
顾璋笑完也明白了:“正慎的胡须,是你建议他留的?”
余庆年可不背这个锅:“我可不敢居功, 还是瑶光的功劳。”
顾璋迷茫:“我?”
这里头还有他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余庆年解释了一番,大体是自报纸刊登破案故事, 又忽然变成“再世包青天”之后,许多百姓当面直接夸奖,越来越露骨,直让人面红耳赤。
最开始在翰林院还好,后来到刑部任职了,有时候去查案,跟着前辈开堂审案,被堂下的原告被告、围观的百姓一惊呼,一夸赞,就羞赧地红了脸。
这样还如何判案?如何保持威严?故而余庆年建议他蓄胡须,这样无论脸上有什么反应,都看不出来了。
顾璋听完顿时大声嘲笑:“正慎你身为我的好友,脸皮怎么能这么薄?”
难道厚脸皮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黎川心累了,黎川不想说话。
友人还是以前的友人,半点没变,但他现在倒是情愿友人变了,不至于现在他想直接把顾璋揉成一团,扔回草原去!
顾璋逗完黎川,觉得看不到胡须下的表情了,有点不尽心,又去逗余庆年。
等把两人都逗得炸毛了,他转口就邀请:“我回家安顿下来之后,就请你们吃饭。”他拍胸脯保证,“都是我从刚赤府带来的好吃的,保管你们吃了还想吃,对了,还有不少是之前画给你们看过的。”
吃了他的饭,后面再坑人帮忙他就理直气壮了。
黎川、余庆年顿时被勾起了这两年不做人顾璋干的事,有时候晚上忙完一天回来读挚友的信,读完就饿了,偏偏又吃不到!
两人阴森森道:“不是不能远送吗?”
顾璋飞快跳起来往回跑,高声道:“反正都要来啊,保管好吃得你们俩嗦手指头!”
周围的人顿时好奇地看过来,然后看到了余庆年和黎川。
什么?这样像是贵公子和官大人的人,吃饭竟然也会嗦手指头吗?!
黎川、余庆年:“……”
四年没见,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让人手痒痒!
顾璋很快到家。
京城的顾府和离开前几乎没有两样,被管家和下人们打理得很好。
小夫妻俩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醒来之后,就开始安置行李了。
明盛帝左等右等,上等下等,就是等不来臭小子入宫。
第一次派人去打听。
洗漱后睡了,还没醒来,算了,旅途劳累,连薛将军也歇了足足一日。
第二次派人去打听。
人是没睡了,起来之后在吃吃喝喝,算了,是该好好补补身体,臭小子去苦寒之地做了那么多事,肯定是吃苦了。
第三次派人去打听。
开始整理一车车行李了,算……算什么算!臭小子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接下来会被派去哪里?
原来还知道来宫里蹭饭,白长四个年头了!
顾璋被明盛帝急不可耐地召见了。
顾璋乐颠颠地去了,因为他整理库存的时候发现,明盛帝好像变有钱了!
“您居然往我府邸里赏赐那么多东西!”顾璋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明盛帝会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有,就是没钱。
明盛帝本是有些笑意的,这话怎么都像是惊喜得到这么多,但是看到顾璋脸上变化的不可置信,感觉不对。想了想,随即额角抽抽,难道朕在你小子眼里,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吗?
他冷哼一声,把单独的一堆奏折指给他看:“都是来找朕要人的。”
顾璋无所谓道:“要人您就给呗。”顾璋已经默认自己有一个月休假了,只觉得这是吏部考评官员时间里,皇帝必须要处理的消息。
明盛帝注意着顾璋的表情,瞧好戏道:“给?那怕是要把你分成好多份,才能满足这么多折子的要求了。”
“什么——?!!”
顾璋吓得直从书案旁边跳开,远离那堆要命的奏折。
“这么高一摞,都是来要我一个人的?”顾璋声音中惊讶未褪,又连忙斩钉截铁拒绝:“这要是一一应了,我累死都干不完,您可不能同意。”
顾璋长手长脚这会儿用处大了,伸手把一堆折子推得远远的,然后道:“您都答应我了要休息一个月,君子不可食言而肥!”
明盛帝见他如顽童般的举动,一时语塞。
他实在是感觉有些稀奇,他分明是个勤政的君主,臣子也大多勤劳,连顾璋的父母也是能干歇不下的人,怎么就顾璋就这么……与众不同?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敢说自己要什么都不管,撒欢去玩一个月。
这会儿明盛帝还不知道,没多久他会沦陷在顾璋做的大型游戏里,吃饭琢磨,睡觉也琢磨,只恨不得跟臭小子一样有空闲时间悠闲才好!
而罪魁祸首的顾璋,这会儿正跟他振振有词辩驳,就是要休息,滔滔不绝地讲他已经安排好了,要怎么玩、怎么吃。
明盛帝觉得自己百般道理,都敌不过这张嘴,耍赖比脸皮厚也比不过,只好同意了。
他尽管觉得这样的允许,在挑战自己的价值观,但是看着乌眸亮晶晶的,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无奈,询问起了顾璋在边关的事情。
尽管前两日已经听薛将军说过一次,但是明盛帝就是下意识觉得,事情从顾璋嘴里说出来,肯定别有一番趣味。
“您是知道的,我给那玩意起名叫神仙水,就是为了名气,好卖个贵价坑人……您猜怎么着?真把那个当成神仙赏赐的药水了!”
“巴蛊乌最后知道真相,肯定鼻子都气歪了吧?我这就叫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顾璋说着说着,面前多了点心和茶水,屁股下面多了舒服的软凳。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哪个茶馆当说书先生。
明盛帝和顾璋聊着天,时不时就笑出声来,这可比薛将军干巴巴的描述有趣多了。
“这个演习当真有趣,朕都想试试了。”明盛帝感慨。
他最爱听的,就是顾璋各种使坏心眼,闹得兵卒们哭天抢地的演习了。
这种近乎孤身一人斗一城的智慧、勇敢、刺激,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顾璋嬉皮笑脸:“臣若让您也体验到这份快乐,您要不考虑考虑多给我放一个月假?”
明盛帝反手用关节敲了一下他脑袋:“想得美。”
顾璋揉揉脑门,嘀咕道:“小气。”
明盛帝这下不止手痒痒了,没好气道:“朕小气?顾瑶光你再说一遍。”
没良心的臭小子,就不该送那么多东西去顾府!
顾璋打哈哈,转移话题问:“那您想试试吗,大不了我不休两个月了总行吧?”
明盛帝瞧了他一眼,拒绝道:“你小子办法多,但是京城重地不能乱来,若用别的方法,怕是人力物力都消耗巨大。”他十分冷静地克制自己的欲望,还偏说,“朕又不像你一样爱玩。”
顾璋抓住重点:“所以还是舍不得钱。”
明盛帝:“……”
深呼吸,不能打人!深呼吸!
真的不是从十八岁长到二十二岁了,这分明是倒着长了四年!
顾璋皮玩一把,十分开心,又道:“我能想办法让您体验到,还能挣钱。”他对包容自己的可怜007上级还是很友好的。
历史上那么多皇帝,真的能做到任用贤臣,还不猜忌防备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明盛帝坐直:“还能挣钱?”
尽管国库已经宽裕一些了,不像是原来一样空旷的能跑马,但是过了好些年抠搜日子的明盛帝,对挣钱的法子还是很有兴趣的。
若不是农耕为重,百姓为大,他恨不得把顾璋直接放到户部,肯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充盈国库。
顾璋一脸认真:“当然了!我记得京郊不远处,有一处废弃的庭院,咱们花点钱把它稍微改造一下,弄些假山,假的玩具武器,再配一些能打的人在里面扮演守城将士……”
顾璋说的是古代版本的“真人cs”
京郊不远处那儿,本来是先皇要修园子,将江南风光移过来的,只可惜修了一半就因为战事停了,等后来明盛帝上位,本就不宽裕的国库打了几年仗,直接捉襟见肘,更不可能去修。
再请一些工作人员当npc,想玩单刀赴会搞偷袭的,npc的任务就是守城,想玩双方激战的,连npc都省了。
两军对垒演习,单挑刺杀游戏,模拟巷战,大型沙盘对战……
玩法多种多样,不信吸引不了人!
顾璋十分肯定道:“回本是绝对没问题的,稍微经营得好一点,每月都能有不少银子进账。还可以帮您挑选将才。”
明盛帝看着自己的顾小状元,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而且就在他灵机一动之后,才几个呼吸时间,就能想到这么多?
他感慨道:“瑶光果然聪慧过人。”
他原本是真的没想玩的,就是听得心里微痒,想起了曾经在边关的那段时光,尽管身体累些,但是什么都不用多考虑。
心痒之后,还真有点期待了,尤其是顾璋描述得那么有趣,他只恨得不能三日就完工,马上就能试试。还能顺便赚钱!不过他控制住表情,不多露出太高兴的情绪,可不能被臭小子看出来了,要不准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顾璋美滋滋地拉明盛帝跟他一起入坑:“到时候我跟您比比看,看看谁厉害。”
“行。”
明盛帝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要勤练武艺,整日处理政事,他武艺都没原来强了。
顾璋美美地蹭完一顿御膳,然后回家跟媳妇分享御厨的手艺,一起悄悄地偷师。
目前最受皇帝宠爱的六皇子赵淳,得知了顾璋不仅真的被批了一个月的假,还从父皇那儿领了一笔钱,一批工匠,工部批条,心里酸溜溜的,父皇怎么这么喜欢他的顾小状元?
他们一众皇子,竟然都比不上顾璋得父皇喜爱。
不敢当着明盛帝冒酸水,他道:“也不知道顾大人是哪里有这么多别具匠心的想法?”
明盛帝道:“瑶光六元及第是千古难得的奇才,他喜好玩乐,自然也比旁人做得好。”
原本明盛帝就对顾璋有与别的臣子不一样的感情,这可是自他登基起的小福星,还是他钦点的六元及第的顾小状元,等做了那个枝繁叶茂的大树护住大宣的梦之后,这份喜爱就更多了一层。
这是老天赐给他、赐给大宣的珍宝。
六皇子本才十多岁的年纪,最是年少气盛,原本就不服气,听明盛帝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厉害”的这份自豪劲儿,心里更酸了。
他母后也跟他说,顾璋虽然年纪小,但是能得许多大儒的欣赏,官场上即使一开始和他不对付的人,最后竟都能放下成见和立场,永远有令人惊奇的实力,把同辈的人,衬托得黯淡无光。
他母后虽然嘴里说父皇确实对顾璋偏爱过多了,竟然能纵着他那般闹腾,但是赵淳记得清清楚楚,母后也让他和顾瑶光交好!
赵淳:“听闻燕丞相与其弟后日过寿,想替父皇去送礼。听说顾大人也会出席,儿臣听闻顾大人在边关事迹,不输于成名武将,也想去瞻仰一二。”
明盛帝没注意到小儿子酸溜溜的情绪,随口答应了他这个小请求,又忍不住把顾璋夸了一遍,最后道:“你去看看也好,若能学个一星半点,就受益匪浅了。”
赵淳:“……”
气炸了!
父皇就这么喜欢顾璋吗?他分明才是父皇最疼爱的亲儿子!嫡亲的!
听说顾璋要回京,秋娘和顾大根都到京城来。
只是老人家身体不好,准备等顾璋下一任地方确定了,再把人从老家接过来。
只不过还是每月一车车的东西往回送,老人家在村里有面子,有吹牛聊天的东西,日子就是高兴的。
有孝顺孩子惦记呢!
顾璋和燕芷在家第一次做生日蛋糕的时候,顾大人胃口大开,恨不得一人吃完一整个,还扬言:“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天天吃都吃不腻!”
结果还没过两天,秋娘和顾大人就开始看到蛋糕就跑了。
燕府似乎也不想太高调,于是兄弟俩原本间隔三天的寿宴,合在一天办。
有燕先竹这个官居丞相的人在,寿宴极其热闹。
大半个京城交好的人家,还有燕家的人脉,翰林院中的学子……都来送贺寿礼,宾客络绎不绝,热闹得紧。
燕先竹燕先梅兄弟俩,虽然有些好奇顾璋这两天在忙着准备什么,不过也按捺得住,肯定是要送给他们的寿辰礼。
而且经常收到顾璋的来信,自然知道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半点没变,尽管四年未见,也不觉得陌生。
心思更细腻的燕夫人却有些着急。
燕老夫人的手稳稳地压在她的手上:“别担心,今天芷儿和瑶光肯定是要来的,而且芷儿时不时来信,看样子过得不错。”
燕夫人苦笑:“尽管书信都好,可没亲眼看到终究是不放心。那可是边塞穷苦的地方,信里越说好,我越是放心不下。”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苦涩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夫君不喜,要不怎么会成婚四年,都没有怀上孩子?”
她的芷儿一向乖巧贴心,会不会怕家里人担心,这才写得信里只说好,好得都像是假的,哪有夫妻过日子,一点也不吵架的?
燕老夫人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这个儿媳什么都好,就是一对上女儿就失了理智。
芷儿小时候央她一下,软乎乎撒个娇,竟就答应给安排小厨房。
观望着想要嫁女儿拉关系的,也在席间觥筹交错,笑容满面,只是眼神时不时往入口的方向看。
顾璋牵着燕芷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的丫鬟小厮抱着一堆红色的礼盒,一式两份,没有丝毫偏颇。
听到门口唱和声,知道顾璋夫妻两人到了。
燕先竹还要招待宾客,燕先梅却能开溜,往大门连通的正堂,装作不经意间,缓缓走过去。
他的小石头!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刚赤府改变太大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百姓,日后好多代都不用再受苦受穷,担心被饿死了。
宾客中也传来交流声音。
“听说刚赤府的百姓为他送行,走得鞋都磨破了都不肯回去。”
“百姓们还送了他一把万民伞。”
“如此大功,利在千秋,皇上肯定又要给他赏赐和晋升了,他还这般年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许多人都感慨,谁能想到呢?当初顾璋请命去刚赤府的时候,都觉得他放着康庄大道不走,走上了歧路。但是现在人回来了,他们都下意识带着点恭敬和佩服。
甚至已经不敢再把顾璋看作晚辈了!
除了普通宾客,也有与燕家关系很好的官员,听到通传声之后,羡慕地看了燕先竹俩好几眼:“怎么就成你老小子的孙婿/弟子了?”
燕先竹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高兴大笑:“没办法,已经是我的孙婿了,你想也想不着!”
说完,他也往外走去,弟弟居然先一步溜走了!
顾璋和燕芷从外面走进来,有些惹眼。
他们俩竟然穿的是同一种面料制作成的衣服,霞云流光绸,传说价值千金一匹的面料!
不仅柔软舒服,在太阳下行走,阳光洒在衣料上,隐隐能看出漂亮的流光在衣料间滚动,随着人的步伐溢彩不断。
行走间,有种静夜流萤的美感,独特又灵动。
再看燕芷。
未见过燕芷的宾客惊呆了,这个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会是顾璋新纳的美妾吧?竟然敢把人带到燕家来,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见过燕芷的更是怔住,不是说边关苦寒吗?不是说风沙大气候不好,容易把人脸吹皲吗?这哪里是去受了四年苦,这分明比离开之前还娇憨可人了!
乍一看过去,四年时光竟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苦难的痕迹,反而眉宇间都更明媚灿烂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们呆滞的片刻,人已经被迎进去,似乎在与今日寿宴的两位主人翁谈笑风生。
“爹娘祖父祖母!”燕芷脆生生地叫人,笑得灿烂坦荡如骄阳。
十分担忧燕夫人:“……”
有那么一点担忧的燕老夫人:“……”
怎么还带往回长的?
周围宾客也在暗暗观察,顾璋当初许诺一人,少年爱慕闹得动静那么大,如今四年过去还无子嗣,自己也官运亨通,会不会有别的心思?有没有倨傲之色?
“我亲手做的!”
燕先梅闻着蛋糕香甜的滋味,不信道:“就你那手厨艺?”
顾璋可没半分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打下手也是亲手!是吧芷儿?”
燕芷笑道:“是啊,做寿辰蛋糕过程复杂又费力气,苦力活全是顾璋哥哥干的。”
两个过寿辰的老顽童才没这么好打发。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就给芷儿打了个下手?没准备别的?”
反而是最初忧心忡忡地燕夫人和燕老夫人,把顾璋护起来:“别理他们,越是搭理越来劲。我跟你说,他们惦记着你回来好久了,总在我耳边念叨……”
顾璋笑一声,从身后随从那儿拿了两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礼盒。
“瑶光自然准备了寿礼,两组澄目莹镜,愿师父与祖父所见世间澄澈如洗。”
众宾客都好奇竖起耳朵,澄目莹镜,又是什么?
宾朋满座, 席间言笑晏晏。
待到酒过三巡,见还是有好友打听“澄目莹镜”是何物,燕先梅对众人温和笑道:“今日值燕某寿辰, 愿将喜气分享与诸位好友。”他顿了顿,带着满足感慨,“本因病痛缠身致仕,命遭孤苦,遗憾一身学问不能报效朝廷,增益于江山社稷, 造福百姓。幸收一位亲传弟子,能继吾之衣钵, 才能远胜于吾,今寿辰之际, 燕某也可说一句, 此生了无遗憾了。”
这段话说得诚恳, 听起来也实在让人感觉唏嘘。
是啊,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身上多少都有些病痛了, 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晚年能看到出息的后辈, 带着自己的道,继续往前走。
这实在是……有点扎心了!
真的不少人没法感同身受, 生孩子可谓开盲盒,一代名将也能生出纸上谈兵的赵括、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嬴政则有自刎的扶苏、秦二世而亡的胡亥。在场许多宾客,想想家里后辈, 都忍不住心累又羡慕。
再想想燕先梅的话,就觉得有点欠扁了, 对对对,你有连中六元、智退匈奴、被誉为小农神的徒弟。
不过是想看看礼物,谁让你炫耀你的徒弟了,有个好徒弟了不起吗?!
尽管行事风格有些不同,但是作为兄弟,燕先梅、燕先竹两兄弟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等燕先梅说完,燕先竹也端起酒杯,笑眯眯地对着众人说了一段类似的话,燕先竹本就口才更好,这下众人就更扎心了。
什么叫,我原来也愁啊,不过现在安心了?
都说家族延续富不过三代,跳过不成器的儿子,直接把希望交到第三代手上是吧?
原本也年纪渐长,家里子孙却不成器的,心里更复杂了,就跟吃了野地里生的酸橘子似的,一口从嘴里酸到心里,羡慕啊!
怎么当初不是他们先一步与顾璋结亲呢?真是悔不当初。
仗着自己寿辰,过足了瘾的两个老小,终于不卖关子了,让人把之前收好的礼盒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