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被封锁的记忆冲破桎梏,山呼海啸般地涌来。
她看到他们几个都发了疯,在学校里大喊廖俊是杀人犯,廖俊气得面色铁青,一度想冲上来打人,被老师们拦住。
但老师们却拦不住发疯中的他们,他们在学校里又笑又叫,只能通知家长接走。
闻讯而来的家长们当然也很愤怒,好好的孩子突然发了疯,学校必须给个说法。廖俊因此焦头烂额,推说他们中了邪,然后从附近的村子里找了神婆和道士来做法。
法事持续了一天又一天,鸿鹄楼里的每扇门都被贴上符咒封锁,他们十个人也慢慢恢复正常。学校因此颁布了新的规定,禁止学生前往鸿鹄楼,同时要求学生无视老式水井。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正轨。
直到某个深夜,鸿鹄楼一楼那间原本属于廖俊的办公室上贴的符咒,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开……
背景故事到这里终于被填补完整,坐在地上的叶汐在头痛缓解之后舒了口气,忽而觉得身后一股阴凉正在逼近。
她后背紧了紧,下意识地回过头……
迎面对上的就是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叶汐惨叫出喉,女鬼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寸寸向她伸出手。
男生寝室,杨歌听到邻床上铺的肖冷又翻了个身。
杨歌睡眠质量不太好,尤其在刚刚入睡的时候,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今晚已经被肖冷吵醒好多次了。
所以当肖冷再一次翻身之后,杨歌委婉表达了不满:“肖队,大半夜你烙饼呢?”
“抱歉。”肖冷仰面躺在床上不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安静了几秒,忽地坐起身,踏上床侧的金属梯子直接下床。
张立平也坐起来:“咋了?”
肖冷在地上站稳,从黑暗中看向杨歌:“通关应该不远了,你尽量保护好大家,包括陈东赫他们几个。”
这种话杨歌一听就意识到不对,静坐而起:“你要干啥?!”
“我去找叶汐。”肖冷说话间已经抄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大步流星地出门。
张立平在房门重新关上后揶揄道:“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属于是。”
杨歌:“属于是了属于是。”
从寝室楼推门而出的肖冷在夜晚的凉风里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不理智,但无尽的黑夜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因为他刚才在一遍遍地设想,如果叶汐从此消失在这片无尽的黑夜里该怎么办。
在她出门之前他认同她的每一句话,在帽子先生的项坠的加持下她出门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安全,她并不是不顾自身地去冒险。
可是在她出门之后,这种「认同」突然失效了。
或者说,他依旧知道她说得对,但疑神疑鬼的不安支配了他,让他着魔般地一遍遍在想,如果她真的在外面遇到危险,他会一直后悔自己在今晚没有出去。
很快,肖冷已经沿着外部楼梯下到一楼,沿着寝室楼前的水泥地寻找叶汐的踪影。
他猜她可能会去鸿鹄楼,于是也往鸿鹄楼的方向走去。离鸿鹄楼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他已然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
周围太冷了。冷得刺骨,冷得不正常。那种寒涔涔的凉意显然不该属于初夏,甚至也不同于寒冬,是一种阴森得让人汗毛倒立的感觉。
肖冷定了定神,脚步加快,绕到鸿鹄楼正门的那一侧,刚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瘆人的景象。
——鸿鹄楼前原本平坦的地上原本凭空出现了一口六边井,井边的枯叶被风吹开,露出一片地方。
一人一鬼并肩站在井边,背对着他。他不禁屏住了呼吸,以为叶汐被女鬼控制了心神,下一秒却见叶汐叉起了腰。
站在井边的叶汐叉着腰叹气:“纪学姐,我说我是帽子先生的朋友,没说我是外挂成精。这高度你也看见了,非让我下去那我顶多陪你一起做鬼,没法帮你复仇啊!”
女鬼幽幽地转过脸,手伸到她后背,一下下地推她。
推得很执拗,但没用力,只是在表达催促。
肖冷从背后看过去,觉得这个举动有点憨。
“哎你别推我!”叶汐挥手挡了她一下,有点烦躁,“不是,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证据就在井里,你拿上来给我不得了?你这样不拿也不解释,我很为难啊!”
“……”女鬼哑了哑,沙哑开口,“我,拿不了。”
“哦……”叶汐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她原先也猜到女鬼应该没办法自己把东西拿上来的,之所以在这里僵持是因为在她出示项坠之后女鬼变得很温和。她看双方交流得还算流畅就想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你把证据交给我,我去跑大结局,是不是很开心?
有捷径谁不想走啊!
所以在从女鬼口中听到确切答案之后叶汐就不再坚持,叹了口气,跟她说:“要不这样,我明晚再过来,到时候多叫几个朋友,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帮你把证据拿上来。”
这一回女鬼猛地目露凶光:“骗子!”
“没有啊!”叶汐强撑着没有显露惧意,看起来理直气壮,“我们真没想骗你,那天我们直接跑了是因为害怕———你也是做过人的,你平心而论,你做人的时候怕不怕鬼?”
“至于后来我们没帮你,是因为廖俊那个狗东西找了神婆和道长来做法啊!法事一做我们连那天晚上来过的事都忘了,还怎么帮你?冤有头债有主,这边建议学姐把这笔账记在廖俊头上。”
“再说,现在王晓、胡依娟都死了,我们哪还敢骗你啊?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所以你就再等我一晚上,我保证就一晚上,成不?”叶汐说完壮着胆子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明天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小零食,到时候我们干活,你吃着零食监工,可以吧?”
女鬼沉吟了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身后不远处的肖冷终于完全放松,神情复杂地笑了一声,女鬼猛地转头,凶光再度流露。
叶汐忙道:“自己人自己人!明天我要找的帮手就有他!”
女鬼目光缓和,然后又开始一下下地推叶汐:“两个人,帮我。”
叶汐:“……”
草,不是,你这个井的深度俩人也不够使啊!
肖冷的出现让叶汐不得不苦口婆心地又对女鬼进行了一遍解释,费了半天口舌,女鬼终于勉为其难地放两个人走了。
叶汐离开两步又撤回去,一脸认真地叮嘱她:“咱商量好了,那你夜里不许吓唬我们了啊,让我们睡个好觉,成吗?”
女鬼盯了她三秒,慢吞吞地点头。
叶汐再度举步离开,女鬼在几秒后消失无踪,肖冷回头看了眼六边井,好笑地看着叶汐:“最后那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叶汐翻翻眼睛:“我就想睡个好觉,这诉求多正常啊!哎对了……”她看看肖冷,“你怎么又出来了?”
肖冷若无其事地望向天边的月亮:“看你一直没回来,以为你出事了,按计划出来接个班。”
叶汐一愣:“已经一小时了吗?!”她没觉得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说完就要摸手机看时间。
肖冷同样摆出惊讶:“刚才说的不是半小时一个人吗?”
叶汐自我怀疑了一秒:“一小时啊?”
“哦……”肖冷一副恍悟的样子,“那我记错了。”
叶汐撇撇嘴,没当回事。
是夜,八名幸存的参与者都睡了进入育良一中规则怪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没人再听到瘆人的声音、没人再看到床边出现鬼影,起夜的时候路过卫生间里的挂镜,镜中的画面也变得很正常。
叶汐甚至隐约感觉到在她睡觉的时候,有人很好心地帮她盖好了被踢开的被子。
真是个温柔的鬼学姐啊———叶汐心想。
床边,起来喝水的肖冷在顺手帮叶汐盖好被子之后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舒了口气,回到旁边的上铺。
她有惊无险地回来,让他很高兴。
这是一种他之前没体验过的高兴,不同于在警校拿到亮眼的成绩,也不同于破获大案要案,甚至不同于自己从穷凶极恶的毒贩手里死里逃生……
这种愉悦里包含了一种安心,无穷无尽的安心。
他流连在这种安心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肖冷趁吃早餐的时候先将昨晚的进展告知了杨歌和张立平。
他们在叶汐肖冷回来之前就已经入睡,听完肖冷描述的经过一个个目瞪口呆。
张立平:“操,你还跟女鬼聊上了?认真的?”
“她其实挺讲道理的,要不是被咱们放了鸽子,估计也不想要胡依娟的命。”叶汐说得很恳切。
这副语气就像是在说某个被大家集体嫌弃的邻居也不是个坏人。
杨歌竖起大拇指:“牛逼,我发现你真是有颗大心脏!”
叶汐:……呵呵!
啥大心脏啊,一扭头看到女鬼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离心脏直接停跳也就差一哆嗦了。
要不是女鬼行动速度慢吞吞让她有了喘息之机,今天她可能就是鸿鹄楼前的又一具尸体。
在几人快吃完早饭的时候,邓伟他们也打着哈欠进了餐厅。打好饭后,他们和昨天一样坐在了叶汐四人组的邻桌,肖冷和叶汐交换了一下视线,直接把新的进展和今晚的计划和盘托出。
然后就看对方愣了至少一分钟。
“想赶紧离开就听我们的。”肖冷气定神闲,“今晚熄灯后,我们去你们寝室集合。”
说完他们起身就走,倒掉餐盘里的残羹剩菜就上课去了,给盟友留下消化信息的时间。
陈东赫在他们走远后碰了碰邓伟的胳膊:“他们是不是想推咱们试错啊?咱不能去。”
“去。”邓伟掷地有声。
三个队友明显一愕,冯雯盯着他道:“你疯啦?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万一是个陷阱……”
邓伟思索着摇头:“按他们刚才的意思,今晚并不是只让我们去,而是一起行动。那咱们注意点就好,不论什么事都让他们先上,确定没问题咱们再上手。”
这样听起来好像是挺保险。
但李芮还是忍不住质疑:“那万一有坑呢?”
邓伟反问:“万一这就是唯一的通关方法呢?”
李芮不吭声了。
邓伟咬牙:“规则怪谈本来就是险中求生存,如果一直畏首畏尾,很可能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与其被困住,我宁可死在女鬼手里。”
更何况他和陈东赫私下还有别的计划———他们想趁离开副本之前抢夺盟友的道具。只要成功,他们就真的通过这个副本大赚了一笔。
所以,赌一把是值得的。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在离开副本前的关头和那四个人在一起。否则他们直接各自被传输走,抢道具的计划就泡汤了。
之后的一整天,叶汐四人除了上课做题之外就在尝试寻找工具。他们想找个伸缩梯子之类的东西,最好能有二三十米高,方便大家下井,这样就算邓伟他们临场退缩不肯一起去,他们也照样能通关。
——但学校里还真就没有这样的工具。
最后大家找到的最靠谱的东西是一大捆麻绳,沉甸甸一大坨,长度目测有几百米。肖冷中午时把它抱回寝室,然后就开始加班加点地把它打成简易的绳梯。
叶汐看得一脸新鲜:“你怎么还会手艺活!”
杨歌贴心解释:“卧底逃生小技巧。打梯子不算啥,我们还有运气不好的队友,暴露之后被毒贩搜捕了很多天,被迫在金三角的雨林里荒野求生。”
“金三角。”叶汐因为这三个字吞了吞口水,“噶腰子胜地?”
“啊对。”杨歌恳切点头,“不止有人噶腰子,还能看大蚊子和大鳄鱼呲牙。”
肖冷眼皮抬了抬:“被吊在公海的轮船上,还能看大鲨鱼呲牙。”
叶汐:“……”
你们这都什么人生经历!
22:30,寝室准时熄灯。四个人悄悄地溜去找邓伟他们汇合,对方四人组也早就准备好了,和他们一起从小门溜出去,再沿楼体外的金属楼梯快速下楼。
有了昨天的经历,叶汐今天已经对目标轻车熟路,直接加快脚步将大家带到鸿鹄楼正门那一侧,白日里不见踪影的六边井也已经显形。
“妈呀。”冯雯和李芮吓得抱在了一起,“这场景也太《午夜凶铃》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地上厚厚的落叶被刮起些许,又在风逝去后不约而同地落回去,相互剐蹭发出干涩的声音。
接着,一颗鬼头从井口中缓缓升起。
“啊啊啊啊啊!!”冯雯和李芮吓成尖叫鸡。
邓伟和陈东赫一时也大脑宕机了,嘴巴里只剩一连串的:“我操!我□□操!我□□□□操!”
对此早有准备的叶汐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酸奶和一个蛋黄派,又拿过杨歌帮她拿着的一包薯片,一溜烟地小跑过去:“学姐久等了!这个给你吃!”
邓伟&陈东赫&冯雯&李芮:学姐……
行,所谓礼多人不怪,就连鬼也喜欢哈!
然后他们就眼看着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符合恐怖片标准设定的井下女鬼乖乖从井里飘到一边,抱着零食到旁边慢慢吃去了。
肖冷把今天抓紧一切课余时间打出的绳梯沿井边顺下去,上端用长钉钉在水泥地上,拽了两下确定结实,就自己一马当先地要先下去。
叶汐不忘扭头问女鬼了一句:“学姐,下面没有别的鬼了吧?”
女鬼嚼着薯片,迟钝地抬起头、迟钝地摇头。
肖冷笑笑,安心地拾级而下。两三分钟后站稳脚,抬头告诉队友们:“下面没水但也没东西。可能埋在土里,下来一起挖。”
“来了!”杨歌第一个答应,然后想了想,照葫芦画瓢地也问女鬼,“证据是埋在土里吗?”
女鬼嘬着酸奶,迟钝地点头。
“那走吧。”杨歌舒气。
邓伟和陈东赫相视一望,向杨歌道:“你们去挖,我们俩在上面盯着点,不然万一钉子松动,大家就都要被困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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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歌闻言望了眼井下。
这口六边井虽然比那些现代化的污水井、电井要大, 但也没能大到八个人同时下井,尤其他们还要在井下活动,每个人都需要预留一片施展手脚的活动范围, 目测六个人就是极限了。
杨歌便点头:“也行。”
于是杨歌、叶汐、李芮、冯雯、张立平依次下了井,井里没有水, 底部的泥土结得很硬, 几人又没有趁手的工具,最好使的东西就是不锈钢尺和金属笔盒,一时进展缓慢。
前后挖了足有半个小时,李芮突然道:“这好像有个方形的东西。”
大家立刻凑过去, 定睛便看到李芮闷头挖掘的地方的确已经露出一个方形的轮廓。
看上去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张立平松气:“咱先把这个挖出来,然后刚才我挖的那个位置……”他指向靠近边缘的一处地方,“好像也有东西, 但我还没看出是什么,一会儿大家帮我一下。”
“好。”队友们点点头,便齐心协力地先挖起了眼前的盒子。盒子的体积大概是两本《现代汉语词典》并排平放的大小,现在又已经被挖出一面, 在六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露出大半。肖冷再将不锈钢尺沿边缘探进盒子底部,向上一撬, 盒子就直接被撬出来。
拂去盒子上沾染的泥土, 大家借着手机的光看出盒子封口处刻着符文。好像是和鸿鹄楼教室门上的符纸相一致的符文, 只不过直接刻在了盒子上, 比黄纸做成的符咒要结识多了。
此外, 盒盖还上了锁。但经过三十载的岁月, 铜锁已经生锈, 显得破旧不堪。肖冷拿起刚才铲过土的金属笔盒对准锁环用力一砸, 锁就松脱了。
他将已破坏掉的锁从盒子上摘掉,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
肖冷也无声地缓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
“卧槽!”盒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的瞬间,张立平一声惊呼。
在盒子里躺着的是一副小小的骸骨,虽然在盒子里已经完全零散,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面前的几位刑警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个人类头骨。
这应该是一个刚出生不久就殒命的婴儿尸骨……
“草,也就是说,廖俊□□了纪莲,还生了个孩子啊!”张立平感觉一股怒火直冲大脑,“这什么禽兽!还当了这么多年校长!我靠……省一中那几个女生该不会也……”
故事背景愈发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可他的猜测是能成立的。虽然从先前线索来看廖俊的确是个虐待狂,但如果只是体罚学生,为什么跳楼的全是女生?
肖冷沉了沉,将盒子盖好,小心地放在一旁,转身走向张立平刚才说的那块地方。
他伸手拂了下已被挖松的浮土,拎起一角:“防水布?”
从质地来看,的确是一种防水布,像是雨衣的材质。原本大概是亮黄色的,现在已经在泥土里老化,颜色变得暗沉。
李芮听到「防水布」这三个字突然脑洞大开,一下子抱紧冯雯,声音打颤:“防水布……里面不会是那位学姐的尸体吧?!”
刚才那个盒子里的婴儿骸骨虽然也很瘆人,但毕竟很小,而且已经散落成一堆,看不出原本的轮廓,造成的视觉冲击力有限。
如果防水布打开里面是一具完整的成人骸骨或者干尸,惊悚程度可就完全不同了。
叶汐顺着她们的思路一想也打了个哆嗦,但想到连「女鬼版学姐」都见过了,突然觉得骸骨和干尸也就那么回事。
她于是很快恢复了冷静,安慰她们道:“应该不会。就算是自杀的学生,应该也有家长会来收尸,不可能留在井里。”
刚说完,蹲在防水布前的肖冷就印证了叶汐的猜测:“这东西不大。”
他边说边用力拽了拽,在更多泥土松动掉之后,防水布被直接扯了出来。
——那的确是一件雨衣,款式和质地都是九十年代常用的那种。原本很好地卷成了一个卷,在他的扯动间松动开来,从里面掉出来一个小白团。
肖冷将那个白团拾起来,是一个塑料袋,缠得很紧,外面还用胶带裹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是在保护什么东西。
他尝试着撕了一下,早已老化的塑料袋和胶带在外力作用下立刻分崩离析。肖冷及时收住力道,把其中裸露出来的东西取出。
是一盘小小的磁带,在那个随身听和收音机都还流行的年代这是很常见的设备。
“纪莲对廖俊的犯罪过程进行了录音?”杨歌推测道。边说边扭头看向肖冷,“但仅凭录音不足以定罪吧?那具婴儿骸骨也很难和廖俊产生直接联系。到时候检察院那边……”
“打住。”张立平及时打断她,杨歌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职业病发作,悻悻闭嘴。
张立平分析说:“我觉得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毕竟大家的设定都只是高中生,发现证据后报警符合常规逻辑,没可能靠几个高中生破案。另外……”他扫了眼那盘磁带,“想让几个寄宿生在2023年找到能播磁带的设备,也有点强人所难。”
“的确。”杨歌点头认可。
叶汐环顾四周:“再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只有这些的话,我们就先上去,然后报个警试试?”
张立平闻言又说:“是报警,还是让学姐自己报仇去?”
“肯定是报警啊。”杨歌耸肩,“廖俊调回来都大半年了,她要是自己想报仇还不早就报了?用得到咱们?”
张立平想想:“也对……”
从先前的经过看,女鬼如果想直接杀人是完全有能力的。一直没对廖俊动手,多半是廖俊有所准备,让女鬼无法近身。
那么想让事情得到解决,比较合理的方法也就是报警了。
几人于是按照叶汐刚才说的又把周围检查了一圈,没再有什么新的发现,就顺着绳梯回到地面。
张立平抱着那盒婴儿骸骨走在第一个,在他临近井口的时候,邓伟伸手拉他,顺手接过盒子:“这是线索吗?接下来怎么办?”
张立平道:“对,这是线索,后面还有别的。接下来,我们估计应该报警,一会儿先试试看。”
“哦,好。”邓伟不动声色地点头,又去扶下一个人。
磁带连同雨衣和被撕破的塑料袋走在肖冷手里,肖冷走在最后。邓伟在他离井口还剩一步时伸出手要拉他,陈东赫也伸出手,要接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是个很自然的动作,况且对于正爬梯子的人而言,拿着东西也的确不太方便。
肖冷下意识地就要将东西给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却注意到那只装有婴儿骸骨的盒子在邓伟手里。
他顿时收住了正往外递东西的手,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递到邓伟伸来的手中,借着他的力踏出井沿。
——两个关键线索都被「盟友」拿走绝不是件好事,肖冷出井后立刻走远几步,避免对方再向他伸手。
陈东赫僵了僵,不好硬抢,只好讪讪作罢。
邓伟和他相视一望,也不好说什么。
肖冷拿出手机,拨通110,然后直接按下免提,大家的心弦不约而同地绷紧。
之前的副本,他们的手机都没信号,这回虽然看起来是有信号的,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拨通。
“嘟——”
听筒里传来相争希望的拨号音。
“嘟——”
响到第二声,电话接通。
“您好,110报警服务中心。”
肖冷深吸气,邓伟急切地抢先道:“喂您好,我们是育良一中的学生,我们怀疑现任校长杀人!”
接线员的下一句话虽然维持住了职业操守,但已经明显带有警告意味:“同学你好,报警是很严肃的事情。请问你可以具体描述一下细节吗?”
肖冷淡然扫了邓伟一眼,对着手机说:“我们在一口井下发现了尸骨和磁带,怀疑现任校长廖俊与多年前一起命案有关,本着「命案必破」的原则,请您出警。”
对方沉默了一秒:“发现了尸骨?!”
肖冷:“是的。”
接线员的声音急切起来:“请你们留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出警。”
叶汐复杂地看看肖冷,心说果然还是警察最知道该如何报警。
只过了不到15分钟,警笛声就呼啸而至。职工宿舍楼那边最先亮起灯,叶汐依稀看到有老师迎到校门口去,接着很快就有警察寻过来,肖冷直接道:“我们报的警。”
几名警察相视一望,加快脚步赶到面前。骸骨、盒子、磁带被分别装进证物袋,叶汐想了想,迟疑着提醒:“鸿鹄楼一层的语文办公室里,可能还有一些东西能作为辅证?”
指的是那些体罚学生用的工具。
“好,我们知道了。”为首的警察点了点头,和同事们将六边井这一带拉了警戒线,接着就去封楼。
这种混乱但又井井有条的景象让每个人都意识到,副本应该是接近尾声了。
人群背后,陈东赫不动声色地摸向离得最近的杨歌。
还有半步之遥时,他猛地拽住杨歌的手腕想将推进井里。杨歌悚然一惊,直接触发肌肉记忆,迅速回身,反手给了陈东赫一记过肩摔。
“啊——”
前一秒还在行凶的陈东赫只觉眼前画面一晃,再定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被井口划出一片圆的夜空。
杨歌条件反射的过肩摔直接把他扔进了井里。
他不幸地头先砸在地上,惨叫声骤然消失。
杨歌:草……
“啊!!”冯雯李芮受到惊吓,下一秒,四周腾起的白光已将所有人包裹,把她们的惊叫声湮灭。
白光之中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仿佛有收音机被按下开关,老旧的设备笨拙地运转起来,夹杂着轻微的电流声,展现出当年的罪恶。
“啪,啪——”是硬物击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呜——”伴随少女压抑的抽噎。
“别难过,老师是为了你好。”廖俊的声音邪恶而油腻,再然后传来的是一种很有规律但不能细想的动静。
之后磁带空转了一阵,除却转动声与电流声再无其他声音。
“哇——”婴孩的啼哭响彻天地。
“别哭!”少女的声音很惊慌,婴儿的哭声迅速低了一层,而且听起来闷闷的,像是被谁按住了嘴巴。
没过多久,哭声彻底消失了。
磁带录音至此也到了尾声,又一声「咔嗒」轻响,世界归于安寂。
夜色中的老旧校园浮现眼前,叶汐看到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抱着一件雨衣,一步步地走向那口六边井。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她原以为是廖俊将她推进井里的。因为她事先录了音,看起来就像做好了反抗的准备了,叶汐没想到她会在收集证据之后自杀。
她大概原本也是想揭露廖俊的恶行的吧。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边顶着高考的压力一边被精神控制、被施虐、被□□,甚至因此生下一个孩子……
当人生过于绝望,就会对整个世界失去信任。
况且,廖俊恐怕也威胁过她,在她面前做出过有恃无恐的样子。一点点地让她相信,在这个地方他只手遮天,没有人管得了他,没有人会为她伸张正义。
所以她失去了信念,在极端的绝望和恐惧中选择一死了之。
但她或许又残存一点点不甘,所以将那盘磁带尽量保护了起来,一起带到井下,期待有一天这些罪证会被发现。
画面一转,是第二天的清晨。纪莲自杀的事情应该已经在学校传开了,校园里人心惶惶,而廖俊在自己办公室的桌子底下发现了那句婴儿尸体。